第4章 (4)

女。送她進宮也不算欺君。

自然滿口答應,當場收這位太妃為義女,序了排行,在姐妹們排行為八,讓全家上下都來認過,從此就沒了那個丫鬟而只有一位陳八小姐。

到得聖旨上說的那日,陳家把這位八小姐裝扮好了,又備了厚厚一份嫁妝送到仁宗行宮。仁宗不過偶然興起,見陳家送來這個果然相貌出衆,再問幾句詩也能答上來,也就寵幸一度封做美人帶回宮去。

陳家這邊放下心,那頭就把太妃的弟弟接進家來,依舊序齒排行,稱做九爺。過的三年傳來喜訊,陳美人生下一個兒子,仁宗年将六旬而得兒子心裏也是歡喜的,将美人進為婕妤,傳旨封賞陳婕妤家人。

陳家上下得到消息當然也很高興,陳閣老的爹是忠厚人,問的九爺本姓也是陳,索性把陳九爺的親生爹娘當做支系寫進陳家族譜,又寫明他們本是九爺本生父母,九爺本是過繼過來的。這樣等陳九爺異日得了功名,也能诰封親生父母。

陳閣老的爹做事漂亮,陳婕妤知道後也心中深感,轉眼仁宗皇帝賓了天,兒子封王後陳太妃就出宮和兒子居住,弟弟也接來京中,說起陳家許多好處,兩邊也真當族中一般來往,外人不知道的也只當陳太妃和陳閣老是親兄妹,并不曉得其中彎曲。

陳珍蘭聽到徐大太太這樣說就笑着道:“正是因為太得太皇太妃疼了,五叔才說男子漢哪能不經風受雨,在京中人人捧着,倒不如出來游歷一番。我正巧出京就一起帶他出來,等在家裏待上些日子,還要出去游歷呢。”

她們在那說話,小姐們已經走到門外,一群正當绮年玉貌的少女,衣飾都是鮮明的,走在那裏讓人眼都移不開。曼娘正和表妹琦玉說話,就覺有人瞧着自己,還以為是哪個姐妹,正要去看就聽到表妹發出喜悅叫聲:“十二哥哥,你們是進來給親家太太問安的?”

少女們這才發現院門口多了幾個少年,領頭的是小九爺,陳珍蘭的兩個兒子和俞家兩弟兄衆人也都熟,唯獨有個少年從沒見過,他眉似刀裁鼻如懸膽,天庭飽滿唇邊含笑。正對琦玉點頭:“是,我們正是要進來給親家太太問安的?小琦玉,你剛進門就要纏着表姐妹們帶你去玩?”

這人說話是京裏聲口,和別人都不大一樣,曼娘頓時知道這位就是九舅公的孫兒,那位齊王世子伴讀,陳銘遠。

作者有話要說:為啥我要設定這麽大的家族啊,已經盡量簡單寫了,可還是那麽多的人啊,摔桌。

☆、11定論

都是表弟兄姐妹們,身邊又跟随了不少的丫鬟婆子,徐家的小姐們也沒有那麽扭捏,彼此又見了一輪禮,琦玉已翹起小嘴說:“十二哥哥,你還是趕緊進去給親家太太問安吧,我啊,要和姐姐們去園子裏逛逛,免得被你白說了。”

陳銘遠笑的一雙眼彎起來:“小琦玉果然長大了,都曉得說我了。”琦玉小嘴一撅:“那是,我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衆人見這樣都笑了,陳銘遠笑的格外開心。曼娘還是頭一次看都陳銘遠,不由多看一眼。

餘下姐妹也大都如此,既彼此見過禮,少年們也就往裏面去給徐大太太問安,少女們繼續往園子裏面去,剛走出數步,就聽到陳銘遠笑嘻嘻地問俞泠:“俞表哥,那個穿月白的,就是俞家嫂子吧?”這輕浮的兒郎,曼娘頓時有些惱了,琦玉瞧見了忙笑着道:“表姐,十二哥哥素來都愛開玩笑,和俞家大表哥又是熟識的,等過會兒我讓他來給表姐道不是。”

當着自己遠道而來的表妹,曼娘也不好說什麽,雖算起來和琦玉是親親的姨表姐妹,但也不過見過幾回,和他們那些在京中常來往的表兄妹是不一樣的。八小姐也輕輕握住曼娘的手:“邱大表妹說的是,我們總要出閣的,等出了閣遇到的人總不像在閨中一樣,那時若還似現在這樣腼腆溫柔,怎麽料理家務這些?”

曼娘點頭:“我沒有惱,只是覺得有些……”不等曼娘說完,九小姐已經嘻嘻笑了:“只是覺得有些害羞?”曼娘方才收起的惱意這下全出來了,握起粉拳就往九小姐肩頭捶去:“九姐姐慣會取笑我,等……”

不等曼娘說完九小姐已經笑着往十小姐身後躲去:“等什麽?等我出嫁,我可和你說,我的性子你是曉得的,可不會像你這樣腼腆溫柔。”曼娘方才的三分嗔意此時變成七八分,雖被八小姐拉住,也要上前去扯九小姐。

九小姐往後一躲,誰知卻撞到了人,原本以為是哪個丫鬟也不大在意,聽到琦玉喊宋姐姐忙站直身子,回頭瞧見是綿珠,正彎了腰在那去摸腳面。九小姐猛地想起方才撞到時候好似踩到什麽東西,難道踩的就是綿珠的腳?忙扶住她:“綿珠姐姐,對不住的很,我沒瞧見你。”

八小姐她們也圍上來,先把綿珠扶了坐下,十小姐親自動手替綿珠脫了鞋襪一瞧,見那腳面上青了一塊,八小姐邊說抱歉邊對九小姐道:“你也是個姑娘家,怎地下腳沒有輕重,青紫成這樣?”說着就讓丫鬟快些去尋徐大太太拿些上好藥酒來,又讓婆子們擡乘小竹轎來,好送綿珠回去。

綿珠想也是有些疼,但見幾位小姐亂成一團,咬牙忍痛開口道:“不關九妹妹的事,是我聽的邱家兩位妹妹來了,想過來瞧瞧,誰知走的急了,沒瞧見九妹妹走過來。”綿珠相貌本來就生的極美,此時俏臉雪白,又咬牙忍痛開口為九小姐求情,越發讓人對她心生好感。

衆小姐們忙齊齊安慰,此時婆子已擡了竹轎過來,衆人也沒有游玩的心情,簇擁着綿珠上轎離去。

徐大太太聽丫鬟來報九小姐不慎踩到綿珠,要尋上好藥酒,忙讓柳嫂尋了藥酒出來,又讓柳嫂代自己致意,柳嫂自然應是。原本陪着徐大太太說話的陳銘遠已經起身道:“親家太太,孫兒在京城時和宋家妹妹也是熟識的,既她傷了腳,還請親家太太允孫兒去探望下宋家妹妹。”

陳銘遠說去,小九爺他們自然也要跟随去探望,畢竟綿珠是客人,又是被這家裏人踩傷的,做長輩的不好去道歉,做小輩的代為道歉也是常事。徐大太太點頭讓他們都出去了,這才轉向陳珍蘭:“貴府這位十二表少爺真是生的好,教養也好,說來沒聽說他定親的消息。”

大抵上了年紀的老婦人瞧見個出色的男子總要打聽定親了沒,也好為自己家裏的女孩們謀劃一番。陳珍蘭自然曉得徐大太太這問話的意思,笑着道:“原本太妃瞧中了一家女兒,想去求陛下一道旨意,可誰知算命的說這孩子不宜早娶,總要再等些年議親。”

陳太妃瞧中的姑娘還要去求今上下旨,只怕是皇家女兒,這麽一說徐大太太就明白了,陳太妃既然看重這位侄孫,以後他的婚事自然也是太妃做主,別人說不得話,笑着道:“難怪九舅老爺要他出來游歷,原來也有這個主意。”

丫鬟掀起簾子,徐琴走了進來,她和陳珍蘭也是熟識的,也無需多說也就坐下說話。徐大太太是長輩,自然是她先開口:“五姨遠道而來,我們聚在一起也是難得的,算起來八奶奶的孝期,到明年八月也就滿了。曼娘那時也是及笄之年,你大姐姐你是知道的,這些年油鹽醬醋絆的也頭疼。想早些娶媳婦回去照管着,雖說這事夫家娘家做主也成,可舅家也要商量着,不然這親戚就疏遠了。”

按說曼娘有舅舅,外祖也在,這事尋舅舅商量就是。但徐大太太曉得,陳閣老的家,陳珍蘭不說全當,也能當一大半。和子孫繁多的徐首輔不一樣,陳閣老子女上有些艱難,年過三十才生了陳珍蘭,過得兩年又生下八奶奶。此後陳夫人又沒了動靜,陳閣老四十歲那年為生子納了一妾,可那妾也沒有生下什麽。

足足到陳閣老五十歲那年,陳夫人才老蚌生珠得了個兒子,那時陳珍蘭已經十七,見弟弟年幼,父母皆已年老,若姐妹們都出嫁了,弟弟誰來照管?放心不下家裏的事,又在家待了五年才出嫁,那時八奶奶都嫁到徐家生下曼娘了。由此陳珍蘭雖出嫁,但陳閣老還是倚重這個女兒,大事總要和她商量。

對曼娘的婚事嫁期,陳珍蘭曉得徐家都已定了,笑了笑道:“此事親家太太要問侄女,侄女也只有樂見其成的,不過曼娘畢竟年紀不大,又失了母親,貴府雖則長輩們極多,親家太太也是疼愛孫女的,但有些細微事難免照料不到。侄女有個不情之請,不曉得親家太太能否答應侄女?”

徐大太太笑了:“你我兩家雖則異姓,卻是至親,你說的定是為曼娘好的事,但說無妨。”陳珍蘭笑了:“侄女不過是想着,既然大姑奶奶也是長居京城的,索性就帶了曼娘和難哥兒往京城去,曼娘待嫁,我家那幾個孩子這些年漸漸長大,我倒覺得沒有孩子牙牙學語有些寂寞,想照顧下難哥兒。”

這話一說出來,徐大太太就曉得,陳家定不願意把難哥兒過繼出去,不過想想也是,難哥兒不過繼,就是陳閣老的外孫,九奶奶只是個知縣的女兒,家世哪能比得上陳家。況且徐大太太心裏也不想難哥兒過繼,現在陳家主動把這難題接過,心裏早早應了,嘴裏還道:“五姨果然心疼他們兩個,只是曼娘四伯五伯都還住在京城,縱要在京城待嫁,哪能讓曼娘住到五姨家去?”徐四爺五爺都是二老爺的兒子,一個在戶部任主事,另一個還是監生在讀書。

只要徐大太太答應就好,陳珍蘭笑的更真心:“這有什麽,曼娘平日就住在徐四爺那邊,我想她了,讓她過去我那邊住幾日,別人又會說什麽?”徐大太太心裏明白,這住幾日只怕是成月住過去了,這才笑着應了。

這邊的大事商量定了,那邊的少年男女們也說笑的很開心,綿珠傷了腳面,九小姐本是閨閣弱女,力氣也不甚大,雖青紫些,等藥酒拿來揉上疼痛也就漸漸消了。經了這事,小姐們不好立即出去玩,只有坐在那陪綿珠說笑。

不一時少年們也來了,女兒家的閨房男子也不好直接進去,綿珠也就被八小姐扶了出來,向少年們一一道謝。別人也就罷了,俞泠格外關切些,問的更仔細些,又叮囑綿珠的丫鬟千萬不能讓綿珠着了冷水,以免落下病根。

少年們心粗沒有感覺,但少女們總是心細的,先是曼娘感到有些不安,但曼娘面嫩況且當了這麽多的人又不好問出來,只是低頭絞着帕子,盤算着偷個空讓丫鬟去悄悄地問問俞泠的小厮,這師兄妹們關心本也是常事,可這未免也太關心了。

十六小姐年紀小,早已鼓了腮幫子問出來:“大表哥實在太不像話了,前兒我感了風寒,你也來探我,可就只讓我好生歇着,哪像今日問綿珠姐姐這麽細。我可是你親親的表妹。”十六小姐這一質疑,讓俞泠頓時醒悟過來此時已不是在京城,忙笑着道:“十六表妹,你在家中有爹娘有祖母祖父,還有這麽多姐妹陪着。我這個表哥自然只需叮囑就好。可師妹從小無父無母,身世堪憐,我既是做師兄的,自然要幫嬸嬸分憂,仔細關心叮囑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五姨母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

☆、秋千

十六小姐哦了一聲,俞泠手心已經有了汗,本以為這事已經過了,偏偏九小姐捂住嘴笑了:“照十三妹夫這麽說,等十三妹妹生了病,妹夫肯定問的更加細致了?”這下不光是曼娘,俞泠的臉也變成一塊大紅布,曼娘當着衆人,不好和九小姐像方才一樣打鬧,但還是用手帕蒙住臉,把頭靠在十小姐肩上,自己一個人在那害羞。

俞泠沒想到答了一個十六小姐,又來一個九小姐,問的還是這麽直指人心又讓人有些尴尬的問題。俞泠下意識地看向綿珠,見綿珠一張俏臉雪白,眼雖垂在那裏手卻使勁拉着衣衫袖子。認識已經三年,算得上是朝夕相對,俞泠不知道什麽時候,綿珠的一颦一笑都進了自己心底,一直都記得自己有婚約,所以對綿珠,只敢多關心罷了。

此時九小姐當着衆人面問出這話,又看見綿珠這樣有些黯然神傷的表現,俞泠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到底是偏向誰更多些。綿珠下意識地咬住下唇,雖然能知道俞泠的答案,十之八|九是肯定的,可還是希望能聽到不一樣的,可惜并沒如她願,俞泠在短暫的沉默後已經笑着道:“十三表妹是我未婚妻子,對未婚妻子,自然是不一樣的。”

少年們發出哄笑聲,綿珠知道自己也該像身邊的少女們一樣,露出了然的淺笑,可這樣就不能讓俞泠知道自己的心,好在綿珠一直低着頭,那頭還是沒擡起,只是輕輕扯着手裏的帕子。

俞泠說出這句話之後,在衆人的哄笑聲中不由自主看向綿珠,見綿珠緊緊扯住手裏的帕子,曉得她是傷心了。可自己已經定親,只能辜負。雖然心裏這樣決定,但難免還是有些失落,好在可以裝羞惱轉身離去。

他這一大踏步轉身走,少年們都笑了,數陳銘遠笑的最為開心:“俞大哥害臊了,走,我們都跟上去,讓俞大哥帶我們在這附近轉轉。”少年們說笑着離開,十小姐這才捶曼娘一下:“快別害羞了,都走了,你啊,也擡起頭來。”

曼娘擡頭看着十小姐,咬一下唇正待說話就看見九小姐面上的得意笑容,不由啐一口她:“呸,哪有你這樣的,當了這麽些人問出去,到時傳出去,只會說我不知羞。”嘴上是嗔怪,可心裏卻是喜悅,少女的心思大抵如此,九小姐長長地哦了一聲:“那照你這麽說,就不問了,要等你嫁過去慢慢地問?”

曼娘越發羞澀,起身就要去撕九小姐的嘴:“讓你亂說,我不理你了。”八小姐是個大的,笑着上前拉住曼娘的手:“好了,都別鬧了,本來說的是陪邱家表妹去園中好好逛逛的,誰知先是綿珠妹妹傷了腳,又是在這問候,說起來,都是九妹妹你的錯。你今兒啊,該好好地給綿珠妹妹、邱家表妹和十三妹妹陪不是才怪,還有臉在這鬧。”

琦玉忙笑着道:“天氣有些熱,坐在這乘涼說說話也好。八表姐太過客氣了。”九小姐已經笑嘻嘻地對八小姐道:“瞧,邱家表妹也不怪我。姐姐,你還有什麽話說?”八小姐伸手點妹妹額頭一下:“你啊,就仗着我們疼你。不過綿珠妹妹那裏,你可要好好地陪個不是。”

九小姐點頭,綿珠腳上的疼已經定了,不過一張俏臉還是有些白,聽到八小姐這麽說也笑着說:“要不是被九姐姐踩到腳,還不能和姐妹們這麽說天道地,這就叫因禍得福。”少女們都笑了,琦玉也點頭:“綿珠姐姐從來都是會為旁人想着,我們啊,實在是比不過。”衆人都笑了。

閑坐着總是無聊,琦玉側頭想一想就笑道:“可惜已經入春了,不然我記得園子裏牡丹花邊還有一架秋千呢,這會兒去打秋千也好。”

十小姐也點頭:“誰也沒說只有春日才可打秋千的,這會兒去打秋千也好,只是綿珠姐姐傷了腳,只能看着我們打,不能一起玩樂總是不好。”九小姐是個愛玩的,聽了這麽一聲就巴不得趕緊去打秋千,已經去扶綿珠:“這有什麽難的,在秋千上墊了墊子,讓綿珠妹妹坐上去,我們在後面慢慢推着就成。”

綿珠雖被扶了起來,但也要推辭一番:“不必了,我就坐在那和你們說說話就是。”十小姐也上前來扶:“讓姐姐受了傷已是我們不對,更哪有讓姐姐瞧我們坐着,我們在那玩的道理?”

十六小姐也連連點頭:“就是,前幾日姐姐還畫畫作詩呢,今兒打了秋千,也要畫一幅畫,作一首詩,讓我挂在房裏。”前面一句還好,後面一句讓衆人都笑了,十小姐回頭敲妹妹腦門一下:“有你這樣的人嗎?綿珠姐姐傷了腳,你還巴巴地望着別人給你畫畫,好讓你挂在房裏。回頭啊,我要說給娘聽,瞧娘怎麽罰你。”

十六小姐一張小胖臉都皺起來:“姐姐,不要這樣啊,等綿珠姐姐腳好了再畫也不遲。”衆人又是一番大笑,已經走近牡丹花叢邊,方才琦玉提議打秋千,八小姐已經先行吩咐丫鬟婆子們去那裏準備。此時牡丹花叢邊已經放了桌椅,擺了茶水點心,秋千也被重新擦拭過,丫鬟們正在小心翼翼地重新查看秋千架,繩子緊不緊,板子綁的牢不牢。

直到萬無一失,才上前請小姐們開始打秋千,除綿珠外衆人都站起來,先請客人上了秋千,琦玉姐妹也是愛玩耍的,稍微推辭一下就上了秋千。丫鬟們替她攏了裙子去了釵環,這才扶了她上秋千,先還是輕輕地推了幾下,但漸漸加大力氣,琦玉雖打慣了秋千,但徐家這秋千比自己家的要高一些,在半空心中又喜又怕,咯咯笑個不停。

衆小姐們仰頭看着,有笑說似月中嫦娥的,也有說該怎麽畫下來才好,這畫自然就落在綿珠身上。等琦玉下來,才是琦玉的妹妹琦華打了秋千,等這兩位都打過,八小姐就讓丫鬟們在板子上鋪了厚厚的褥墊,請綿珠過去。

綿珠此時腳已經不大疼了,看見她們站在秋千上把秋千蕩的高高的,有心也想去試一試,可是方才還說自己腳疼,此時也不好開口再說自己要站在秋千上,也只得被扶到褥墊上坐好,由丫鬟們推着慢慢地在蕩着秋千。

這樣坐着,自然沒有站在板子上蕩得高、看得遠,綿珠被推了幾下就示意丫鬟停下,請徐家小姐們上來玩耍。九小姐性喜蕩秋千,早就摩拳擦掌在旁邊等着,見綿珠停下,急忙就挽起袖子,把外面的裙子脫掉,只穿了鹦哥綠的绉紗褲子,繡了蓮花的鞋子上前握住繩子就要上秋千。

十六小姐已經嘟起嘴:“九姐姐,我最小,該輪到我了。”九小姐不等丫鬟推,一腳站在板子上,另一只腳還在地上,聽到十六小姐這話就笑着說:“十六妹妹,我這是給你看個樣。”說着那只在地上的腳猛地一蹬,腳縮起時人已經飛到半空。

琦玉本以為九小姐只是說說,誰知竟這樣大膽,倒吓了一跳,仰頭叫道:“九表姐,你可要小心些。”曼娘已經笑着說:“表妹不要擔心,九姐姐蕩秋千素來是這樣的,好在我們家這秋千不算太高,上回去九姐姐外祖家裏,他家的秋千才算得上高呢,九姐姐玩耍的格外開心,不過下來後,大伯母還是說她了。”

這麽高還不高,琦玉仰頭望去,只能看見九小姐鹦哥綠的褲子,隐約還能聽到幾聲鈴铛響。十小姐一臉無奈:“怪不得九姐姐今兒想蕩秋千呢,原來是戴了那對銀鈴釵出來,不這樣,怎麽能聽到鈴铛響。”

正和綿珠說話的琦華不免問兩句,曼娘代答了,一群人瞧着九小姐越飛越高,八小姐雙手放在嘴邊,高聲喊道:“妹妹,快下來吧,讓幾個妹妹也蕩一會兒。”九小姐這才遠遠地哎了聲,慢慢把秋千放下來。

八小姐已經迎上前去用帕子給她擦着汗,嘴裏說她幾句,九小姐還是笑嘻嘻地。綿珠擡頭看着曼娘,見她在陽光下笑容明媚,那張堪堪只稱清秀的臉竟也帶上幾分明豔。若不是自己出身,這樣一張相貌,父母自會百般為自己謀劃一個好親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争一個暧昧不清的男人。

此時已輪到曼娘打秋千,曼娘上了秋千,蕩高時候不由笑出聲,這笑聲飛的很遠,近似能傳出牆外。徐明晉不由嘟起嘴:“姐姐們要在園裏打秋千,我們就不能進去園裏玩,不然再像那日一樣畫畫作詩多好?”

陳銘遠已經笑着道:“說打秋千,我倒想起一句詞來,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陳銘遠停下不念,後面的多情總被無情惱好似有點不大吉利,況且牆裏的是徐家和陳家的姐妹們,未免有點輕薄了。俞泠的眉不由微微皺起,俞隆已經笑着說:“十五表弟,這畫畫作詩倒輕易,可惜就是沒有酒。”

作者有話要說:嗯,有姑娘說不喜歡綿珠出來,其實不經歷風雨怎麽會長大呢?

☆、往事

在座的都是年輕少年郎,一說到這酒,登時眼就亮起來,徐明晉已經去看小九爺,小九爺遲疑下才道:“這酒也不是什麽難事,前兒大哥還給了壇十年陳的花雕,可十五弟和邱家表弟都還小,可不能喝這個。”

邱家表弟就是陳珍蘭的兩個兒子,一個十一叫邱安,另一個才八歲,八歲的小孩子還在那啃着手裏的點心,邱安已經笑嘻嘻地說:“九表哥,不就是花雕,又不是那北邊的燒刀子,怕什麽?”徐明晉見表弟幫忙,立即就說:“就是就是,花雕又不是燒刀子,小孩子也能喝。”說完徐明晉感到不對,伸手去扯邱安的袖子:“表弟,你怎麽曉得燒刀子什麽味?”

邱安壓低嗓子:“那回我跟俞家表哥出去,在酒樓上聽說有什麽北方來的燒刀子,就喝了,結果一口就被悶掉了。”俞泠俞隆的臉都紅起來,俞隆已經拍邱安一下:“就那麽一回,哪曉得你一口酒就倒了,害的回去被五姨母罵。”

衆人都嘻嘻哈哈笑起來,既然弟弟們都想喝,小九爺搖頭:“罷了,既如此,拼了被祖母罵一回也要帶你們喝酒。”徐明晉已經笑嘻嘻地起身給他作揖:“就知道九哥很好。”小九爺搖頭笑笑叫來小厮,讓他到裏面去把那壇花雕拿出來,又讓人備好筆墨紙硯,打算邊喝酒邊吟幾首詩、做幾幅畫,消磨這時光。

小厮很快就帶了花雕回來,不過不是一個人,柳嫂帶了兩個婆子提了食盒過來,見到柳嫂原本臉上笑嘻嘻的衆人神色不由一滞,小九爺忙起身道:“徐媽媽,今日有……”柳嫂已讓兩個婆子把食盒裏的東西拿出來,笑着道:“太太曉得小九爺要招待幾位表少爺,特地說有酒無菜也是不好,吩咐廚房備了幾樣下酒菜,又說這個季節喝花雕,要炖熱了再放幾顆楊梅才是。雖沒有新鮮楊梅,也拿了好話梅過來。只是太太也說了,你們年輕孩子在一起,總要玩的痛快些,但也不能丢了禮儀。”

原來不是來阻止自己喝酒的,小九爺這才松一口氣,連連對柳嫂作兩個揖,柳嫂相幫着小厮把酒燙熱,這才回去給徐大太太複命。

徐大太太聽的客人們被照顧的很好,這才笑着對陳珍蘭道:“記得在京城的時候,我也喜歡看着年輕小孩子們玩耍,可自從回了家鄉,就覺得身上乏,看起來是真的老了。”陳珍蘭知道徐大太太這話是謙詞,笑着道:“親家太太雖小了家母一歲,可家母這些年腿腳都不住好了,每日只在院子裏轉悠,連客都懶怠見。哪似親家太太一樣還有這麽好的興致,逗孩子們玩。”

陳夫人因早年生育不順,還是很受了些熬煎,哪似徐大太太一直都順順當當的,連婆婆都沒正經服侍過兩年?徐大太太笑着說了幾句謙虛的,陳珍蘭順着話就道:“親家太太身體健旺,那可不光是您自個的福氣,也是我幾個外甥的福氣。”

徐啓總是要另娶的,男兒的心此時說的再好,若是娶了個不賢惠的,難免會對那三個孩子有些影響。徐大太太自然一口應了:“但願能應了五姨的吉言,我啊,也不求多的,只求能看見難哥兒長大娶親就是。”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這麽半天,徐琴早就坐不住了,趁這個間隙開口:“娘若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昨兒看見牡丹開的好,正想畫一幅牡丹圖。”這個女兒的脾氣徐大太太是知道的,也沒多說什麽,等出去了才嘆氣:“五姨你也不是外人,琴兒這脾氣,還是這樣。”

別人抱怨女兒,陳珍蘭自不會跟着抱怨,只笑着說:“大姑奶奶也是個有福氣的人,雖說那邊的姑爺去了的早,可這些年在宮中做供奉,太後看重,侄女瞧着她這脾氣,也比原來好了不少。”徐大太太嗯了一聲:“我啊,現在就有些後悔當初讓她跟了五叔一起學畫,又嫁了那麽個姑爺,不過也虧得她吃了那麽兩年沒銀子的苦,不然只怕還不肯應诏入宮做供奉。”

徐琴是徐大太太長女,深得徐老太太疼愛,和五老爺年歲相近,兩人名雖叔侄,但徐琴和五老爺之間,但情分上更像兄妹。徐琴幼年就有才女之名,等她及笄時候,無數人來求親,最後徐首輔按照徐琴的意思,擇了一個能詩善畫的才子嫁過去。

俞家雖則比起徐家窮了些,徐大太太心裏覺得這樣人家要女兒怎麽過日子,但既是公公的主意也就忍了,給徐琴備了厚厚一份嫁妝,這份嫁妝就算兩人坐食,也足夠用兩三輩子的。

徐琴嫁過去後和丈夫之間真是琴瑟和鳴你恩我愛,看在徐大太太眼裏,只要這樣也就罷了。哪曉得俞姑爺是個慷慨大方之人,原先手裏銀子不多,将将度日時候,還呼朋喚友,做竟日之游。現在娶了首輔孫女,帶來的嫁妝豐厚,更是變本加厲,和那些才子朋友們互相應酬往來。

徐琴的陪房婆子見不是事,也曾勸說過徐琴幾回,可是徐琴從小生長在富貴從中,又和五老爺一起長大,把那銀子看做是土塊一般。再則在徐琴瞧來,朋友自當有通財之義,況且女子更當賢惠,俞姑爺只拿十兩,她反要拿出二十來兩。

既然不聽勸,陪房也只有閉嘴,偷個空請求回徐府,徐琴巴不得身邊沒有人在耳邊羅嗦,厚賜而去。如此過了十來年,那豐厚的嫁妝已所剩無幾,俞姑爺既是才子也有傲骨,不願去岳父家相求,帶了妻兒前去投奔在山東做知縣的哥哥。

到的山東不久俞姑爺就感了風寒一病不起,臨終前拉了徐琴的手,說此生娶的如此情投意合的賢妻就無枉了,又請兄嫂照顧好妻兒就此瞑目。徐琴痛哭一場,等辦完喪事才發現銀子已經全都一空,除了些衣衫首飾再沒有別的。兄長雖做知縣,也是立志要做清官的,那些俸銀只夠一家子吃飯,哪供得起別的開銷?

徐琴到得此等地步,也要拔了金釵換了羅衣,和嫂子一起操持家務,再不能似從前坐食。徐尚書聽的徐琴到了這樣地步,忙遣人前來看望,還說要讓徐琴回娘家過活,徐琴也有丈夫的耿介脾氣,自然是不肯。徐尚書沒有辦法,見俞泠年紀和曼娘也還相近,就為曼娘定下這門婚事,也好名正言順周濟一二。

不過徐尚書經此一事,和徐首輔密密談了許久,說家裏孩子不能只懂得風花雪月,也要曉得些人情冷暖,仕途經濟這些。徐首輔一個兒子已經被養成只知風花雪月的,連帶孫女也是如此,曉得長子說得對,也只有點頭應了。

俞姑爺過世後沒有半年,俞知縣操勞過度也去世了,他夫人見他去世,也似油燈熬幹一樣撒手而去。好在俞知縣做官聲名還好,不少百姓前來幫忙辦喪事。徐琴這才沒手忙腳亂,帶了俞泠俞隆披麻戴孝奉了三具靈柩回鄉。

徐尚書見狀又讓人來接徐琴回家,但徐琴寧願吃糠咽菜也不願回娘家享福。徐尚書拗不過女兒,也只有作罷。徐琴原先再不拿銀子當一回事,也要給人畫幾幅花卉這些來換銀子好讓侄兒和兒子能有飽飯吃有暖衣穿。這樣日子過了一年,今上為人至孝,為太後舉國征诏女畫師入宮為供奉。

徐尚書又讓人把徐琴的畫作送上,既是首輔的孫女,又是守節的節婦,太後點名要徐琴入宮。徐琴生長官宦家庭,曉得出嫁女兒拒絕娘家幫助是可以的,但拒絕宮廷征召不好,這才入宮為供奉,徐大太太到了此時心才放下。

這段往事陳家自然曉得,徐大太太不由嘆一聲:“那宮中那是我們這樣人家能比的。說來,我們離開京城之後,還要多虧你照應。”陳珍蘭忙又說幾句謙詞,柳嫂已經進來:“就這麽一回,小爺們把那壇花雕全喝完了,還說再送一壇,太太您瞧?”

徐大太太臉一沉:“這可不成,讓廚房做幾碗醒酒湯送去。要真想喝,晚上再喝。”柳嫂應是退下,陳珍蘭說完這些家常話,到徐家的目的已達到大半,剩下的就是再和徐家其他幾位應酬一番就回娘家去。

曼娘聽的自己要和姨母去京城,心裏也是歡喜,算來還有一個來月,忙着收拾東西打點禮物。陳珍蘭只笑着瞧她,曼娘剛拿起一件東西:“這個,是帶去給六姐姐的。”春雨就掀起簾子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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