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3)
學,你啊,被媳婦的祖母厭惡了。
☆、法事
徐大太太點下曼娘的小鼻子:“嗯,你經過很多事,懂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那就照你的意思,讓陳家那小子幫忙勸勸你表哥。就讓你弟弟去和陳家那小子說去。”一口一個陳家那小子,曼娘不由笑了:“那回去的時候,祖母您還贊不絕口的,怎麽現在就變成陳家那小子了?”
徐大太太舒舒服服躺着,也不用去應酬人,心情也十分好:“那時看他生的好,進退有據,自然要稱贊幾句,可後來瞧着他的行徑,未免還是帶了些纨绔氣,畢竟是被寵壞了的,那不就要說他是小子?”
曼娘也笑了,給徐大太太蓋上一床被子:“祖母您先躺一會兒,孫女給您在旁邊趕着蚊子蒼蠅,等晚飯了再叫您。”徐大太太閉上眼,唇邊有笑:“得,這蚊子蒼蠅都要你來趕的話,家裏的月錢就該少放些了。”
嘴裏說着,徐大太太已經沉入夢鄉,曼娘把帳子放下,往香爐裏放了把百合香罩上罩子,自己拿了本書坐在窗下看書守在一邊。徐大太太雖十分疲憊,畢竟年紀已大睡不了多大一會兒,醒來時案上香爐的香才燃了一點點,此時已近夏,帳子都已換成紗的,透過紗帳,能看到窗下少女微微蹙眉,唇邊含笑,似乎正看到什麽有趣又糾結的地方。
風吹着少女的額發,也掠過書頁,少女忙把書護住,好不讓風吹的書頁亂響。這麽好的孩子,在家多留兩年也好。徐大太太不由彎唇一笑,笑聲雖輕已經驚動了曼娘,她忙放下書走到床前,撩起帳子,祖孫相視一笑并沒說話。
第二日就是新安郡主回門日,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時候會帶上林琉玫,林琉玫住的院子就被安排在曼娘住的隔壁,院子早已收拾好了,服侍的下人都是林琉玫原來的。送走徐啓夫婦,曼娘還是往林琉玫的院子去,瞧瞧可還有什麽沒有安排妥當的。
走進院子就見管家娘子正帶着人把一些東西重新布置,瞧見曼娘進來,管家娘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行禮:“可是這些人動作太大,驚擾了小姐?我再讓他們輕一些。”這是新安郡主帶來的陪房之一,夫家姓曾,曼娘淡淡一笑:“曾媽媽請起,我不過是想過來瞧瞧林妹妹這裏的東西可還有什麽欠缺的。”
陳氏去世之後,徐啓這一房的事務都是曼娘打理,這曾婆子是曉得的,忙在前引路:“小姐請往這邊來。”說着掀起簾子,這院子和曼娘那邊一樣,正房也是兩明一暗,只是安排有些不同,西屋做了起坐的,中間和東屋打通做了卧室。
裏面擺設也大不一樣,曼娘瞧了瞧笑道:“這屋子布置的極精致,別看林妹妹年紀小,可布置屋子比我強多了。”這曾婆子卻會錯了意,忙道:“這屋子裏不少東西,都是王爺送姑娘的。”
曼娘只一瞬就明白了曾婆子的意思,只淡淡一笑并沒解釋,秋霜不由嘀咕道:“我們小姐不過贊一句罷了,可沒有別的意思。”夏風忙扯她袖子一下,曼娘對曾婆子道:“我這幾個丫鬟,跟了我日子長,性子難免嬌慣了。”
曾婆子也自悔失言,忙恭敬地道:“服侍小姐們的人,難免是嬌慣的,再者小的方才這話,的确也說錯了。秋霜姑娘這樣提醒小的,才是一家人的意思。”瞧這話說的,曼娘也笑了:“媽媽既曉得是一家人了,就別該這麽拘束才是。”
曾婆子又應是,經了這麽一出,曼娘又見丫鬟們在旁邊束手束腳的,也就帶了人出去,曾婆子恭敬送到門口也就繼續忙去。
等走出院子曼娘并沒回屋,只是信步往花園走去,夏風跟在後面,輕聲道:“小姐,不是自己家用熟的下人,又是新來,難免不曉得小姐您的脾氣。”曼娘停下腳步:“難道我會為這麽點小事生氣,我不過是想着,這家裏人多口雜,有些事原本不是該這樣的,可經過幾個人的傳話就變了樣。日子久了,難免會生出事來,本該親熱的也不親熱了。”
夏風點頭:“小姐您說的對,天下多少事,都是因為這傳話的人傳錯了,結果生出來。”說着夏風瞧着曼娘,接着就笑了:“小姐我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就是,別人不管,可跟在您身邊的,千萬不能說出那些話來,不然啊,我們也只有忍痛別了小姐了。”
曼娘點頭:“孺子可教也。”夏風已經笑彎了腰:“小姐,我可比您還大兩歲呢,怎麽就成孺子了?”春雨已經跑過來:“小姐,兩位表小姐來了。”
今兒是回門,又不招待親友,怎麽陳家兩位表妹來了?曼娘微一思索,定是今日林琉玫要過來,琦玉不放心,要趕過來瞧瞧可有什麽能幫忙的。
忙帶了人迎出去,表姐妹見面,另是一番親熱,曼娘也不用問,琦玉就把來意說出,果然是因今日林琉玫要過來。琦玉還道:“表姐你也曉得,福王只有郡主一個女兒,郡主又只生了林妹妹一個,福王對林妹妹也十分疼愛,這回要不是郡主說一家子總要在一起,福王都不讓林妹妹跟過來的。”
曼娘笑了:“放心,我不會讓林妹妹委屈的。”琦玉搖頭:“表姐你錯了,我是怕表姐你委屈。畢竟林妹妹從來都是獨女,宮廷王府都出入不忌,難免嬌慣。”曼娘心中升起暖意,握住琦玉的手:“我知道,可你也曉得,難道我又會是委屈了自己的人?再說我總是姐姐,要愛護弟妹,彼此調停才對。況且說句只有你我兩人才能知道的話,真要有什麽,我帶了人往家鄉去,難道祖父祖母不疼我?”
琦玉笑了:“就知道表姐你是有主意的,不過林妹妹雖然嬌慣些,舉止進退都是有據的,我怕就怕林妹妹的身邊人,不過真有什麽表姐你也不用擔心,還有我娘呢。”曼娘把琦玉的手握緊些:“你瞧,有這麽多人待我好呢,我還擔心什麽?”
姐妹們絮絮叨叨說會兒話,也就到了林琉玫和新安郡主回來的時候,曼娘帶了弟弟們在門口迎接,雖之前見過幾次,可這回再見,關系和原來不一樣了。林琉玫的侍女先下車,接着才扶下林琉玫。
林琉玫也是一身新衣,下車後先瞧一瞧面前的宅子,這座宅子,不出意外的話将住到出嫁。林琉玫臉上閃過一絲迷茫,接着才上前和曼娘相見。曼娘拉了她的手,笑着對徐明晉道:“這是林妹妹,以後大家就是弟兄姐妹一家人了。”
徐明晉和林琉玫彼此行禮,難哥兒站在那仰着頭看:“這個姐姐,比姐姐你要漂亮多了。”這倒是實話,曼娘順手把難哥兒抱起來,笑着捏他小鼻子一下:“怎麽,多了個漂亮姐姐,就嫌棄你姐姐長的不漂亮?”難哥兒搖頭:“不是,這麽多的姐姐才好。”
這個小插曲倒讓林琉玫心裏輕松很多,伸手去抱難哥兒:“難哥兒乖,姐姐很端莊大方,我比不上的。”這兩個詞難哥兒有些聽不懂,但還是努力點頭:“嗯,我姐姐是最好的姐姐。”這下人都笑了。
坐在車裏的新安郡主和徐啓這才松一口氣,畢竟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總有些難以相處。徐啓握住新安郡主的手:“就像你說的那樣。”彼此相待要坦誠,而不是藏着掖着,讓人難猜。新安郡主也笑了,這一笑十分動人,徐啓不由有些看呆,還是新安郡主推他一把,兩人這才下車,和兒女們一起走進宅子。
第二日徐啓又讓曼娘帶着林琉玫去徐府拜見衆位長輩,和姐妹們彼此相認。林琉玫雖十分受寵,畢竟也是從小接受良好教育的閨秀,禮節待人都挑不出毛病。十二小姐待林琉玫十分親熱,一口一個妹妹,看的曼娘好笑不已。
林琉玫雖跟了新安郡主過來,畢竟是林家女兒,只能算暫住,也就沒上徐府的排行,下人們都已林姑娘喚之,這也合了新安郡主的心思。
日子過的飛快,很快新安郡主過門就兩個月了,算來五月初七是陳氏過世滿三周年的日子,徐啓早早就和新安郡主商量了,在城內相國寺做七天七夜的道場追薦陳氏,曼娘和難哥兒姐弟是陳氏親兒女,要去寺裏住着,直到道場做完。
這道場要從五月初六一直做到五月十二,五月初五那日雖是端午節,曼娘也只吃了幾個粽子,吃過晚飯就漱口洗臉沐浴換衣,脫□上的色衣,重新穿上孝服,然後和一樣打扮的徐明晉難哥兒拜別徐啓夫婦,前往相國寺做道場。
車到相國寺已經入夜,曼娘又草草喝了兩口粥就到禪房睡下,醜正剛過就起來,和兩個弟弟往大殿上跪經。靈牌上寫了诰封徐門陳氏宜人之靈,四十九衆僧衆披了袈裟在那高聲念誦。
足足念完一卷經書,曼娘姐弟這才起來,又到靈前撚了一遍香才可以暫時歇息。到了午間傍晚又是如此。徐啓和新安郡主每日也按早中晚三次過來靈前撚香,知道徐家在做陳氏的道場,親友故交們也紛紛穿了白衣,前來上香致哀。
曼娘姐弟除了跪經又要應酬,忙得個不得了。這日曼娘正偷空在那裏打個盹,就聽到耳邊傳來噗嗤一聲,睜開眼,看見是陳銘遠,曼娘忙站起來:“表哥什麽時候來的?”陳銘遠今日也穿了一身缟素,只是笑着搖頭:“每次見了表妹,都在這裏偷懶打瞌睡。”
曼娘的臉不由紅了,這時夏風才走進來,看見陳銘遠在這不由哎呀一聲,見這會兒人少去拿東西,怎麽就讓人進來了,幸好來的是陳銘遠,而不是別
作者有話要說:林琉玫的處理比較特殊,因為新安郡主守寡後就沒有住在林家,而是住在福王府。其實一般按照習慣,林琉玫在新安郡主出嫁後是該回到本家居住而不是跟過去的。
小陳同學會長成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青年一枚。少年郎是需要磨練的。最近評論少了很多,雖然我最近因為*回評好麻煩沒回評了。可你們也不能抛棄我不留評啊,人家在很努力地讓小陳同學露面啊。
☆、情
夏風在那松了一口氣,曼娘在短暫的尴尬後也恢複平靜,伸手攏一下耳邊的亂發,對夏風道:“讓人瞧瞧外面待客的人往哪裏去了,怎麽表哥來了也沒人招呼?”夏風應是,就喚小丫鬟去瞧外面的婆子去哪裏了?
曼娘打盹後臉上有淺淺的紅,手指如蔥根一般細白,這樣懶懶地把發攏上去,黑白交映,陳銘遠竟覺得這動作十分好看,心裏有股奇異感覺升起。聽曼娘這麽說忙道:“表妹快別說那些下人了。我本是來給姨母上香的,誰知來的不巧,中午的經剛念完了,貴管家就讓我到後面先歇一會兒,本打算去找表弟的,誰知反進錯了表妹的屋子。”
徐家來此做法事,一半的僧房都被徐家包了,幾道門都有人守着,不許閑雜人等過來。曼娘姐弟住的屋子正好相對,一個在西一個在東,想是引路的小厮見已進了內門,裏面再無別的岔道,告訴陳銘遠方向就偷懶去了。
說着陳銘遠的臉不由紅起來,進了屋子,瞧見曼娘坐在椅上打盹就該急忙退出才是,誰知竟想起上回在徐家宅子花園看見曼娘坐在石上打盹情形,不由笑了聲,反鬧的不好。陳銘遠這臉一紅,讓曼娘想起徐大太太說的話,被太妃寵壞的孩子,一帆風順沒經過風雨,心性還自然純真。倒和林琉玫是一樣的,兩人相貌也極配,只是要靠陳銘遠撐門戶只怕不成。不過以現時陳家來說,只要齊王不倒,陳銘遠有沒有成就也沒多少關系。
這麽一想,看陳銘遠的眼神裏不由多了些別的意味,陳銘遠真要娶了林琉玫,也算自己的妹夫。陳銘遠不知為什麽曼娘看自己的時候眼神突然變了,而這種眼神,就跟看一個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心裏嘀咕着,曼娘已經讓夏風叫小丫鬟進來帶陳銘遠去徐明晉他們那邊。
陳銘遠跟了小丫鬟走出一步才想起還有件事:“俞隆那邊,我已經把道理都說給他了。俞隆也說過,一切他心裏都有數,讓這邊不需擔心。”一個家總要有個撐門戶的,不然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曼娘應是行禮:“多謝表兄。”
這樣的态度無可挑剔,可陳銘遠覺得禮數實在是太周到了些,拱手還禮這才走出去。曼娘又打一個哈欠才坐回去:“告訴院子門口的人,雖說這寺裏人不多,畢竟比不得家裏,哪有不帶客人到地方随便指一個就讓人進去的?”
夏風應是,見曼娘還有些瞌睡就拿過美人拳給她敲着腿:“離晚課還有一個時辰呢,姑娘您再抽空歇一會兒。”曼娘嗯了一聲,眼睛已經閉上,數日勞累,雖是盡孝,也要養養神才好。
到了五月十二,法事最後一日,這日徐大太太等徐家長輩也穿了素服,前來相國寺給陳氏上香。新安郡主也來了,不過沒有用郡主的車駕,而是跟着徐府衆人一起到。看見她來,曼娘想到那日新安郡主說的話,他待我如何,我才能待同樣待他,新安郡主是切實做到了。
但如新安郡主這般的,又有幾人?畢竟新安郡主是宗室郡主,背後所依靠的是至高無上的皇家。曼娘收起心裏的嘆息,上前恭敬行禮相迎。
法事做完,衆人也就收拾東西回家,累了這麽些天,曼娘好好歇了幾日,總算覺得緩過來。這日見花園裏荷花已經半開,動了興致,讓人備一桌酒,請請姐妹們。
林琉玫正好過來玩耍,聽到曼娘這主意就不由拍手:“這好,姐姐,等會兒的帖子也要寫我的名字。”曼娘雖只比林琉玫大兩歲,可從小就被人教導要怎麽理家處事,又被教着要喜怒不形于色,林琉玫在曼娘眼裏看來,十足還是個孩子,不由伸手摸她頭一下:“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會寫上你的名字。恰好你來,你說我們賞荷,可要做幾首賞荷詩?”
林琉玫趴在美人靠上,用手托着下巴:“我不長于作詩,倒是會畫,徐供奉曾教過我,還說比起綿珠姐姐的,我的畫只稚嫩些,但靈氣頗好。”林琉玫說的歡快,猛地想起綿珠這個名字可不能提,急忙閉口。
曼娘本在寫着帖子,聽了這話久久沒有落筆,一滴墨已經滴在花箋上,那朵白蓮就此被染黑。曼娘回過神來順手把染墨的花箋交給秋霜,這才繼續寫着下面的帖子:“沒事,有些事,總歸是要過去的。”
林琉玫哦了一聲,眼睛張的大大的,曼娘已經寫完一張看向林琉玫:“人這輩子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麽多,如果每遇到一樣挫折或者小不如意都要耿耿于懷,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只有往前看,繼續走,才能讓自己過的好。”原來曼娘沒有怪自己,林琉玫松了口氣點頭:“嗯,外祖父也是這樣說的,不過外祖父還說,他說,誰敢讓我不如意,他就去揍誰。”
林琉玫的聲音越來越小,曼娘也笑了:“這是福王疼你,畢竟福王只有你這麽個孫女,只是這人生的事很難說,所以,就算別人再疼自己,也要先讓自己有本事,在什麽時候都能過的如意的本事才好。”
林琉玫大大地點頭:“嗯,姐姐說的對,那日外祖父還說,徐家的家教很好,特別是姐姐,能夠寵辱不驚,淡然待人,要我和姐姐多學呢。”曼娘只在新安郡主定親後見過福王兩次,是個養尊處優的老人,笑起來有些像彌勒佛。
這番話很明顯早在新安郡主定親前就和林琉玫說過,福王疼女兒和外孫女,是真的疼入骨了。曼娘把寫好的帖子交給夏風,讓她派人去各家府邸上發放,笑着道:“你和我還是不一樣的,我出嫁後,所要面對的事比你要多。”林琉玫看着曼娘說話時候那平靜的眼,雖然和綿珠的接觸更多一些,可現在覺得,這個貌不驚人的繼姐,比綿珠更可親,在她身邊,心能平靜下來。
為什麽俞泠會拼着悔婚也要娶綿珠?難道真是大人說的,情之一事,難以琢磨?那自己對陳銘遠,一見到他就會開心地笑,是不是也是喜歡,那這種喜歡和大人們說的情有什麽區別?
曼娘見林琉玫不說話,只是皺眉往自己身上瞧,摸摸她的臉:“想什麽呢?”此時亭中只有曼娘和林琉玫兩人,林琉玫悄聲問道:“姐姐,你方才說嫁人,讓我想起當日,那姐姐你,可曾對俞成明有情?”
曼娘沉默了,林琉玫伸手拉住曼娘的胳膊:“姐姐,是我不好。”曼娘撫上她的手:“從我記事開始,我就知道,我是定了親的。娘也和我說過,我一出嫁就是要去管家,于是從我識字開始,我就學着處理家務、管教下人。和泠表哥也見過幾次,知道他将是我的丈夫,漸漸大了,泠表哥也越長越好,畫畫也越來越出色,那時心裏都是歡喜的,歡喜将有這麽一個丈夫。可要說那是情?為何在撞破泠表哥和綿珠時候,心裏覺得憤怒,是因為綿珠不肯為妾要為妻。祖母說過,做正妻的,是該賢良大度的,丈夫有幾個妾也是平常事。而不覺得,一腔情意付錯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對泠表哥算是有情呢還是無情?就算恨他,大抵也只恨他負約吧。”
從小結下的婚事,哪能輕易撕毀。若沒有陳珍蘭的勸說,或者曼娘還是會嫁進俞家,做一個完美的妻子,至于和丈夫之間,相敬如賓就已夠了。林琉玫望着曼娘,久久沒有說話。曼娘擡眼望去,一片碧玉之中,能看到數朵荷花開放,淡淡一笑看着林琉玫:“所以,既然泠表哥和綿珠,是真的有情,那成全了他們,不也是我在做善事?”
林琉玫長呼出氣,也點頭:“嗯,娘說,若喜歡一個男子,必要問問他心裏可有別人,若心裏有別人了,就算他再好也不能喜歡。若心裏沒別人,”林琉玫的臉紅了,畢竟這種話,好像不好說出。
曼娘明白,揉揉她的發沒有再說,只是肯定地道:“異日,妹妹你定會尋到一個彼此有心的郎君的。”林琉玫又是一笑沒有說話。
賞過荷花,曼娘的日子過的就跟原來一樣平靜,有應酬的時候出去應酬,沒應酬的時候在家寫字看書,現在不用管家,又少了許多事。閑着時候還能教難哥兒讀書寫字,日子如水一般過去,轉眼俞隆婚期已到,曼娘跟着衆人前去俞家道賀。
這是自那日在俞家撞破綿珠和俞泠的事後,曼娘頭一次去俞家,踏進俞家大門,曼娘不由微微嘆息,曾經以為這将是自己長久的家,現在來此,不過是個過客。初秋的庭院還是綠意滿眼,比起當日曼娘來時的冬日蕭瑟大為不同。
俞家出來迎接的是綿珠,這也是曼娘自那日後頭一次看見綿珠。做了婦人打扮的綿珠看起來比昔日更加豔麗,恭敬地對徐大太太她們行禮後綿珠才看向曼娘,眼中閃過一絲志得意滿,但很快那絲志得意滿就消失,只對曼娘淡淡笑道:“十三表妹好久沒見。”
曼娘旁邊的十一小姐不由握住曼娘的手,十二小姐唇邊露出一絲笑容,自從二太太回京,十二小姐就被拘在二太太身邊,學規矩講道理,雖然沒罵一個字,但話裏的意思就是十二小姐太不像話,那能和自家姐妹掐尖要強,惹外人笑話。
十二小姐憋了一肚子氣又不敢發,今兒原本四奶奶不願讓十二小姐來的,可十二小姐要的就是來瞧瞧曼娘怎麽和綿珠相對,此時見曼娘站在那裏,心裏不由一陣高興,讓你裝若無其事。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曼娘為什麽不和俞隆訂婚而且和俞泠訂婚,古人并沒我們想的那麽愚昧,不少讀書人家還是知道血緣太近生出的小孩不好,會避免血緣太近的親戚訂婚。
☆、少年
現在,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還裝的下去嗎?十二小姐心裏想着,臉上已經露出笑容對綿珠微彎了腰:“大表嫂好稀奇,我們姐妹都是許久不見的,怎麽只招呼十三妹妹?”綿珠也是極擅長察言觀色的,對十二小姐笑着道:“這是我的不是,一看見十三表妹就心裏喜歡,忘了還有這麽多妹妹呢。”
這一唱一合的勁,十一小姐對十二小姐越發不滿,但面上沒露出來,只是握緊曼娘的手笑着道:“大祖母她們已經進去了,我們也跟着進去吧。”曼娘點頭,對綿珠道:“還請表嫂在這迎客,我們先進去了。十二姐姐既和表嫂說的來,就在這幫幫表嫂。”
綿珠臉上的笑容登時一滞,十二小姐哪想在這幫綿珠,甩手就要上前,十一小姐已和曼娘走到裏面去了。綿珠的臉幾乎都要垮下去,深吸一口氣才重新讓面上露出笑容,今日是自己成婚後遇到的第一樁大事,定要做到完美無缺,好讓人曉得自己也是不錯的。
十一小姐見十二小姐跟上來,并沒理她而和曼娘走進大廳,廳內除徐家的人外并沒多少賓客,徐大太太正在那和徐琴說話,瞧見曼娘她們走進來就笑着招手:“我正和你們大姑母說,她現在大事也了了,以後可以順順當當做畫了。你大姑母還說不曉得新媳婦脾氣如何,我說你和你表嫂也見過數次,讓你和你大姑母說說,好讓她放心。”
曼娘行禮後才坐到徐琴身邊,對徐大太太笑着道:“姑母這樣的脾性,哪是會難為兒媳婦的,石家表嫂進退有據,美麗大方,等過了門大姑母什麽事都可以放心交給她。”徐琴笑着道:“這話對了我的心,綿珠你們也是知道的,跟了我這麽些年,要論琴棋書畫那是沒得說,可要真論這當家理事,那也只比我好一些罷了。”
綿珠正帶了個客人走進來,聽了這話不由愣了下,那客人不由瞟綿珠一眼,唇邊笑容已帶上些嘲諷。俞家雖是堂兄弟,但因只剩的徐琴這個長輩,在外人瞧來和親兄弟也沒多少差別,按說是該綿珠掌家,可徐琴這話裏意思就是讓親兒媳婦管家。偏偏若別人說這樣一句,還能說是偏了親兒媳婦,可徐琴說這話,衆人都曉得不是偏心,綿珠真是有苦都說不出。
好在綿珠也只愣了下就請客人進去,客人走進去笑着道:“你們一家子說的熱鬧,倒是我來早了。”徐大太太請她坐下,客人笑着道:“本該帶了小女親自來給徐供奉道賀的,可今兒是她姐姐生辰,她們小孩子家喜歡自己在家樂,這才我一人來了。”
徐琴以畫知名,又入宮供奉,京城裏的勳貴也已請她指點女兒畫技為榮,雖沒有行師徒之禮,但有師徒之實。今日俞隆成親,自有不少這樣人家因了這個前來。
這話聽的綿珠又是一陣氣惱,自己三月成親時候,可沒這麽熱鬧,不過是來了幾個俞泠的朋友,徐家這邊連人都沒來一個。什麽寬宏大量從不計較,就是這樣嗎?
徐琴已經笑着答應幾句,此時又有客人來,綿珠忙出去迎接客人。等她走後,客人和徐大太太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光才笑着對徐琴道:“你媳婦進了門,可就等着抱孫子了。”徐琴也笑了,滿廳都笑語歡聲。
漸漸客人來的越來越多,也有帶了未出閣閨女來的,曼娘姐妹就幫忙招呼,今日來客多是熟人,秦、汪、朱、褚等諸家少女都在其中,少女們和這些長輩在一起總是拘束,于是就先去花園游賞。
俞宅雖只有兩進,但花園不小,這也是當年徐大老爺疼愛女兒,給女兒挑出閣嫁妝時候,特地連隔壁家也一起買下來,把那一座宅子都重新改建成花園。此時雖值暮春初秋,荷花池內尚有殘荷,金桂已然含蕊,菊花已經開放。
一走進花園,秦婉柔就嚷道:“老早前就聽說過徐供奉的花園十分出色,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幾位徐姐姐,你們可要好好帶我逛逛。”秦婉寧笑着搖頭:“你啊,都要定親的人了,還這麽像孩子樣沒個坐性,徐家妹妹也是客人,你就這麽不客氣地使喚上了?”
汪小姐順手摘下一根柳枝卷成笛放在唇邊吹着,聽了這話就把柳笛放下,對曼娘道:“姐姐你真是脾氣好,對那個什麽大嫂還笑吟吟的,換我,早刺她幾句了。”信乃立足之本,既定了親又去招惹別的姑娘,這對在場的少女們來說是不可忍受的。
曼娘淡淡一笑:“強扭的瓜不甜,再說事情已經過去,我若再刺她幾句,不是顯得我小氣了?今兒來是為的隆表哥,又不是為她,何必為這事鬧的自己不高興?”汪小姐點頭,秦婉柔已經道:“就是,以後我們都不理她,就算她出外應酬,我們見了也不和她說笑,多來幾次,她就知道羞愧了。”
衆人說笑着,已經走近一所亭子,聽見亭子裏傳來男子的說話聲,這讓衆少女都停住腳步不往前走,夏風已經不等曼娘開口就往亭子那邊去,去了不一時就回來道:“是陳家表少爺和幾位爺在裏面,我也沒上前。”
今日來的男客也不少,長輩們在前面,少年們自然也要出來走走。朱小姐已經哦了一聲:“我哥哥今日也來了。”說着就往秦婉寧面上瞧去,唇邊有促狹笑容,秦婉寧不由有些羞澀,秦婉柔已經哦了一聲:“原來姐夫也來了。”
不說破還好,一說破秦婉寧的臉登時就紅成一塊紅綢,婚期就在明年,定親前其實也見過一面,可這樣猝不及防再次見到,着實有些害羞。秦婉寧在那害羞,少女們都相視而笑,曼娘已經領着她們往那邊走:“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往那亭子歇腳了,就往那邊走,還該有菊花要開呢。”
夏風去亭子那邊張望時,亭中的人已經瞧見了,今日來的未婚少女不少,也會來游園的。朱少爺曉得自己未婚妻今日也來,屏聲靜氣想瞧瞧未婚妻現在怎樣了?定親前只記得屏風後面,有兩道窈窕身影。
不光是他,亭中少年們也停了說話,想等到少女們來到時候,雖然不能交談,可能瞧一瞧也是好的。只可惜再怎麽聽,也只能聽到少女們叽叽喳喳商量了一會兒後就再沒聽到什麽。接着就瞧見柳樹掩映後面,有一群穿紅着綠的少女轉身離去。
朱少爺也不由自主往那群少女中望去,背影都很窈窕,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哪一個背影?陳銘遠已經笑出聲了:“你們這些人,平日說起一個比一個能說,不是什麽家裏的丫鬟長的不好,就是秦樓楚館的,沒什麽意味?怎麽這會兒一個個就跟那沒見過女子的鄉下人一樣,伸長脖子望?”
已有人摟過陳銘遠的肩膀:“話不能這麽說,雖說我們娶妻都是門當戶對,就算妻子面貌生的不好些,也能再等以後納妾時尋一房美妾來。可這人生娶妻,總有那麽幾年是要日日相對的,當然是巴望娶一個能和自己性子相投的,好過娶一個和自己性子不投的人來。這婚前能找機會見過,也能曉得她是什麽樣子,性子到底是真溫順還是假溫順。”
朱少爺已經點頭:“表哥說的是,陳老弟,你有太妃寵着,命理上又不宜早娶,太妃定會為你挑一個樣樣入眼的妻子來。哪似我們,能挑的也就那些。我娘雖說的她樣樣都好,可畢竟,”說着朱少爺嘆氣,旁邊的少年坐下來:“說的是,誰也不像俞成明那麽有福氣,雖定了親,可和人有了情意後還能退親重娶,難怪他這些日子這麽樂呢。”
這話讓陳銘遠想起當日曼娘說的話,眉不由皺起:“此時諸位兄弟說的,只怕心中也沒喜歡的人,若似成明兄一樣,心裏有個喜歡的,但又不能退親,那待如何?”這話問倒衆人,衆人不由面面相觑,還是朱少爺先開口:“若能,就等娶妻後再行納做妾室。”
陳銘遠眉一挑:“若不能呢?或對方不願?那豈不是就此分開,從此對妻子不理?可妻子也沒有做錯,況且,她也一樣是女子。”這話讓亭中衆人都沉默了,過了許久才有人笑道:“今日陳兄問的好,異日若陳兄娶妻,定會對妻子忠貞不二,身不二色了?”
陳銘遠長眉皺起:“若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女子,沒定親前定會千方百計求娶她為妻子,而定親後,就該不為別的女子動心才是。雖說金釵十二行,對我們這樣人家算不上什麽大事,可做妻子的,也那麽辛苦,若再以妾室之事煩擾她,恐怕恐怕,”陳銘遠沒有說下去,朱少爺已經笑了,舉起茶杯道:“陳老弟這話如醍醐灌頂,只是一輩子這麽長,誰曉得以後呢?倒是我們,該為陳老弟以後的妻子賀一杯才是。”
少年們嘻嘻哈哈共同舉起茶杯,以茶代酒飲下,陳銘遠知道這些人并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也只淡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