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曼娘在笑聲裏和花香中走出花園,往徐大太太上房來。
剛進上房還沒有行禮,徐大太太就笑着起身拉住孫女的手:“這一身的桂花香,你們定是又自己動手了。”說着徐大太太望向孫女,見她恬淡自如,清淡如菊,徐大太太真是越看越滿意,拉着她的手坐下:“這朵鮮花還是被人摘走了。”
徐大太太這話一出曼娘就知道了,定是自己親事已經定下,還是父親定的,臉不由一紅,只是低頭不語。徐大太太感慨一會兒才道:“陳家那孩子,對你也是真心實意,說動了太妃,上個月在京裏已經下了定,不過陳家那邊因當初說這孩子不宜早娶,一應事宜還沒準備好,況且算命的也說了,此時定親也不妨,但總要等年滿二十後再娶。所以婚期就定在後年初,總要到二月才嫁。”
徐大太太在那絮絮地說,曼娘卻是又驚又喜又有幾分不安,那不安,就是為了林琉玫了,畢竟林琉玫對陳銘遠的心,曼娘當時看的十分清楚,此時和陳銘遠定親的人成了自己,那會不會讓爹爹和新安郡主之間生了嫌隙?
曼娘打斷祖母的話:“祖母,這些不必說,孫女只是擔心,當日林家妹妹對陳家表哥也是有心的,此時和陳家表哥成了姻緣的人是孫女,會不會爹爹和母親之間?”徐大太太雖知道林琉玫對陳銘遠有心,但少年男女之間,總要彼此相照長輩們才喜聞樂見願意成全。此時明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孫女能想的這麽周到徐大太太也歡喜,笑着拍拍孫女的手:“你果然是個周全妥帖的孩子,這件事你爹爹信上也說了,說林家姑娘雖則傷心,但也講通了。你爹爹和郡主之間,并沒生什麽嫌隙,要我一定要告訴你。”
說着徐大太太把信遞給曼娘:“你若不信,自己瞧瞧就是。”曼娘接過信看見果然是父親熟悉的字跡,信中拜托了又拜托,要徐大太太務必轉告曼娘,說并沒和新安郡主之間生什麽嫌隙。父親是怕自己擔心,才不給自己寫信而是讓祖母代轉吧?
曼娘心裏的不安這才消去,笑着看向徐大太太。徐大太太知道孫女也是願意嫁的,不由笑着道:“哎,你平日是十分沉靜自如的,今兒也這樣了?”曼娘不由臉紅低頭,聲音有些嗫嚅:“祖母也來打趣孫女?”
徐大太太把孫女摟進懷裏:“這怎麽是打趣呢?成親成親,雖說是我們長輩們做主,但也要你們小兒女歡喜才好。現在陳家那孩子是歡喜了,我看你歡喜我心裏不也高興?”曼娘低頭淺淺一笑,淡淡的紅又從耳根彌漫開來。
曼娘和陳銘遠定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姐妹們總是要來恭喜道賀一番,那些打趣也不必多說。定下過完中秋後九月初走,那時路上涼快也好走。這回又要把那些東西都收拾了去,徐大太太又備了些給孫女的添妝,曼娘瞧着這些東西倒不好意思了:“祖母,這些東西孫女已經很多,無需再添了。”
徐大太太聽了聽想了想就把東西收起:“也是,明年十月你舅公滿七十五,我和你祖父都要進京去賀壽,那時再給也是現成的。”徐大太太沒說的還有,到時可以一直住到曼娘出嫁,親眼看着孫女嫁出去。
雖說徐大太太和寧國公是兄妹,兩人畢竟是異母,年齡差距又大,寧國公過七十五的大壽,這關山萬裏的,徐大太太平日又怎會想親自去京城呢?為的還不是自己?曼娘覺得心裏又開始酸澀,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摟住祖母的脖子。
中秋過後,進京的日期一日比一日近,所有的東西都裝箱封好,跟随的人也定好,曼娘看着住了這麽多年的屋子,但願這回進京,再回來時不是依舊待嫁的女子。接着曼娘就搖頭輕笑,不會的,陳銘遠不是俞泠,不會為了個美貌女子就忘了一切。
曼娘覺得耳根又開始發燙,不由伸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怎麽就對他這樣相信?要知道他可是說過男子納妾是天經地義的話的。不過,想到之後陳銘遠的道歉,曼娘的頭又偏了下,既能知道抱歉,那就是說,這是個好人。
春雨滿面笑容走進來:“小姐,方才親家太太遣人報喜,說舅爺中了舉人。”曼娘的舅舅上回鄉試沒中,此次又考,曼娘也曉得自己外祖父母是望着舅舅能中一個舉人慰藉的。不是稀罕那點诰命,而是因書香有人接了,不由笑着道:“這是喜事,你快些把我給舅舅備的禮物尋出來,讓他們快些送去。”
春雨應是就又笑着道:“親家太太派的人還說,既然舅爺中了舉人,索性就讓舅爺送小姐進京,橫豎舅爺是要去赴明年的會試,早上京也早好。”陳家在京城也有府邸,雖主人不在,但也有下人看守打掃,倒無需憂慮進京下處。
這麽好,雖說徐啓派來接和這邊送去的都是至誠老實的管家,可總沒有和親舅舅上京那麽方便。曼娘唇邊笑容越來越大,春雨尋好了東西才湊到曼娘耳邊:“其實呢,我還替小姐發愁呢,等嫁過去,那又是舅舅又是叔父的,小姐要怎麽稱呼才好?”
曼娘一張臉登時紅起來,手裏的梳子就往春雨肩上打去:“嘴裏在說什麽呢?還不快些把東西送了?”春雨身子零活,往後輕輕一仰就讓開,已經笑着走出屋子。曼娘把手裏梳子放下,瞧向鏡中的自己,見那張臉越來越紅,不由用雙手緊緊捂住,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如那天上星一樣亮。
看了許久才把雙手放下,開始整理起該帶些什麽東西,在家時候又多了些,也該去那些已出閣的姐姐們那裏各自辭了。還有給小侄子小外甥們做的針線,也要趕緊做出來。此時雖已是深秋,曼娘的心卻如陽春三月一樣鮮花怒放。
陳家那邊既有這個意思,徐大太太當然是樂意至極,這樣一來就要等那邊祭過祖宗拜過祠堂萬事齊備才走,曼娘啓程的日子比原來說的要晚了半個月,,徐大太太也能和孫女再多說說話。
陳家的舉人雖不稀罕,但獨子中舉讓陳閣老老懷大慰還是擺酒請客熱鬧些日子。徐家這邊雖說長輩們在守孝不好出門,但在家能出門的年輕人幾乎是全部都去賀喜。
曼娘也跟了三奶奶她們前去賀喜,曼娘剛随三奶奶走到陳家二門就見陳七太太迎上來,曼娘忙叫舅母行禮下去。陳七太太已和三奶奶她們厮叫過,剛要去扶曼娘就聽到傳來笑聲:“還沒恭喜過十三外甥,這又嫁回外祖家,還不知被怎麽疼呢。”
曼娘曉得今日來陳家是必會被打趣的,也只對來人行禮叫了聲就退到一邊低頭裝沒聽見。陳七太太已經對來人笑道:“就你會說,沒見外甥女今兒是早早就起來往這邊趕,還不快叫侄女領了她下去歇着?”
來人也是陳家的人,陳閣老這一支人丁單薄,今日這樣大事,也要請族中相處的好的過來幫忙料理,這人掩口一笑:“果然七嬸嬸心疼外甥,只不過你侄女在那想着,這到底是怎麽叫?是叫三嫂子呢,還是叫十三表姐。”
曼娘的耳根又有微微的紅,衆人已經笑了,好在陳家那姑娘只上前叫十三表姐,曼娘這才收拾思緒先去給陳夫人賀喜。陳夫人已近七十,兒子有出息她是十分歡喜的,況且疼愛的外孫女又嫁進陳家,這門親事也是稱心如意的,樁樁件件讓平日多病的陳夫人此時也比平時精神幾分,穿了吉服滿面喜色,坐在房裏聽衆人不住嘴地贊。
等曼娘一走進來,立時就有不少人站起身迎接,還有嘴快地道:“今兒來還要叫外祖母,下回再來,就該稱祖母了。”從外頭一直到裏面,遇到的人不少,被打趣的次數也多,曼娘的臉倒沒有像方才那樣紅了,只當沒聽見一樣,上前給外祖母行禮。
陳夫人已經拉住她的手讓她起來,看着外孫女越看越滿意,笑的嘴都合不攏,自然有人在旁湊趣說笑,陳夫人讓外孫女坐在自己旁邊這才笑着道:“你們啊,一個個都是當舅母姨母嫂子表姐妹的人,這會盡笑話我曼娘,我可不依。”
這話讓周圍人都笑起來,紛紛說哪是欺負曼娘,這不是要大家再親熱些?陳夫人聽的滿臉是笑,握住曼娘的手越來越近。曼娘擡頭和外祖母相視一笑,老親有老親的好,大家都是熟識的,比不得去嫁那些從沒去過的人家。
陳家這邊事情辦的差不多,擇了九月二十七的上好日子,陳七老爺就帶了外甥女上京。臨行前曼娘在陳家住了幾晚,陳夫人還是舍不得外孫女離開,畢竟已是風燭殘年,又歷來體弱多病,誰知道這次離開,還有沒有相見之期?
可女兒家出嫁也是常事,陳夫人不能攔阻,只有親自送曼娘他們到了碼頭,看他們上船離去。曼娘也曉得外祖母的心,只願時光別那麽無情,等重回家鄉時候,還能見到外祖母慈愛笑容。
☆、64家人
路上十分順利,不過二十多日就從家鄉到了通州,船到碼頭,什麽事都有下人料理,曼娘只需在艙內安心等着就是。春雨她們都跟曼娘來過數次,只有夏露是頭一回出門,一路上不好相問,但已到目的地不能下船,還是有些焦急,坐在那只往窗外瞧。
秋霜不由笑了,又想打趣她兩句,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接着一個管家娘子走進來,笑眯眯地道:“小姐,八爺親自到通州來接您,此時正在外面和舅爺說話呢。”爹爹?曼娘簡直不敢相信,顧不得許多就急忙起身,掀開簾子就往前艙走,管家娘子忙在後面跟着,這碼頭上人來人往,小姐這舉動也實在太出乎人的意料。
但這船再大也不過那麽長,曼娘幾步就走到前艙,見站在船頭和舅舅說話的正是快一年沒見的爹爹,除此還有徐明晉也在那,曼娘面上現出喜悅,快步上前就要叫人。管家娘子總算追上曼娘開口:“小姐,您記挂着八爺,也是常事,可是這在碼頭上人來人往。”
徐啓已經開口:“不妨事,我們的船停的遠,再說我許久沒見曼娘了,也想的緊。”主人既發話了,管家娘子也就退到一邊。陳七老爺這才笑着道:“曼娘這一路雖沒說,但也念着姐夫,我還想着等下了船,也不在這歇息,直接換車就走,誰知姐夫就來接了。也不曉得是不是我沾了曼娘的光?”
徐啓見女兒和平常一樣,心裏這才安定,笑着對陳七老爺道:“自然是曼娘沾你的光。”陳七老爺不由哈哈一笑:“姐夫也別哄我了,明明就是你想女兒了。”徐啓只是一笑沒有說別的。
寒暄幾句,也就下舟而去,徐啓既來接曼娘,曼娘他們又遠道而來,也就在驿站歇息一晚再進京。進了房洗漱一番,廚房又送來一份飯菜,驿站的飯菜是沒有家裏好的,曼娘只喝了一碗粥吃了個包子再夾一筷子菜就算吃完,剩下的讓丫鬟們去分了吃。
丫鬟們剛把東西收拾下去,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輕咳,春雨忙掀起簾子:“小姐,八爺來了。”曼娘起身迎接,徐啓已經走進來,瞧一眼丫鬟們收拾下去的飯菜才道:“這驿站的飯食就是如此,你弟弟在這住了兩日,嚷着回家要好好補補。”
曼娘斂眉一笑,請徐啓坐下又給他倒杯茶:“這是新得的碧螺春,雖不是明前的,也是今年的新茶。只是這邊的水硬,比不得家鄉的水泡出來的。”徐啓接過茶,見茶色似綠蔥,葉如新芽,嗅一嗅就道:“果然還是家鄉的茶好。”
見父親喜歡,曼娘臉上笑容更甜:“女兒這回上京,祖母還讓女兒給爹爹帶了不少東西。”說着曼娘就掰指頭開始數,徐啓面上笑容更盛:“好了,好了,爹爹曉得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就別數那麽多了。”
曼娘坐回父親身邊,看着父親的臉突然笑了:“爹爹果然越活越年輕,二月爹爹走的時候還有些小皺紋,今日女兒一見,竟半根皺紋都沒有。爹爹這樣,哪是過幾年就做祖父的人?”徐啓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臉:“真的嗎?還過幾年就做祖父,你弟弟可還小。”
曼娘的頭微微一偏:“不小了,晉弟已滿了十四,眼看就十五了,爹爹難道還沒給晉弟尋摸一個好媳婦?”徐啓算一算就笑了:“我和你母親提過,她說留心着呢。”說到你母親的時候徐啓往女兒臉上看去,見女兒依舊笑吟吟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雖知道女兒為人,但這種事情總是大事。
曼娘見徐啓只瞧着自己不說話,唇不由撅起:“爹爹這是把女兒當成那種小氣的人了?爹爹既娶了母親,這家裏的事自是要交給母親去打理,晉弟和難哥兒的婚事,也自是母親和爹爹做主,難道還要女兒在中間橫插一竿子不成?爹爹若再以為女兒會為了這個不高興,那就是錯看女兒了。”
說着曼娘身子一轉,做出不理徐啓的樣子,徐啓不由笑了,安慰女兒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只是現在家裏和原來不一樣。我始終怕你……”曼娘轉過身,看着徐啓笑了:“爹爹的擔心女兒曉得的,可是爹爹既明白女兒是什麽樣的人,難道還不知道郡主是何等樣人?郡主若真是那樣面上寬容實則小氣的女子,又怎會待晉弟和難哥兒如親生一般?”
被女兒反問徐啓并沒生氣,反而十分欣慰,女兒果然依舊是那樣懂事大方,為人着想只是?徐啓的眉皺一下:“我這不是怕你受委屈?”曼娘噗嗤一聲笑了:“爹爹這話煞好笑,女兒哪裏會受委屈?女兒是缺吃的還是少穿還是沒人服侍了?況且女兒再說句大話,娘活着時候也好,祖母也罷,還有姨母也好,都諄諄教誨女兒,女兒現在是十七歲不是七歲,怎會受委屈呢?至于有些下人,下人們賢愚不齊是難免的,小事不用去管,大事的話,自有人去收拾。”
女兒一直都很穩重懂事,但徐啓從沒有像今日一樣覺得女兒如此體貼,臉上笑容又現:“我知道我知道,可……”曼娘起身把徐啓拉起來:“爹爹,您就別可是了,女兒不是小孩子了,您啊,好好地和舅舅說說,等明年舅舅赴過會試,也能稱您一聲前輩。”
陳七老爺的聲音已經響起:“好啊,曼娘,就依了你這吉言,到時我就不叫姐夫,該稱前輩了。”說着陳七老爺已經走到徐啓跟前:“姐夫,曉得你是關心,可是曼娘也不是孩子了,若不是,”陳七老爺飛快地把那後面那句話給咽下去,重新道:“你這樣,就是關心則亂了,走走,還是回去再和我說說別的,我雖在京城出生,可離開京城也有不少年了,還不曉得京城現在變成什麽樣了?”
徐啓看向女兒,心中驕傲感頓生,別說滿京城裏面尋,就算是自己見過的那麽多名門閨秀、宗室千金裏面,也沒有一個比的上自己女兒這樣周全大方體貼人的。
曼娘送走父親和舅舅,打個哈欠準備回屋歇息,轉頭看見徐明晉站在那裏,不由笑着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進去?”徐明晉已經從孩童長成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濃眉微微揚起,看得旁邊的丫鬟不自覺紅了臉。
弟弟果真不是小孩子了,曼娘眼一掃就明白,掀起簾子進門,給他倒茶,笑着道:“你來,總不會是告狀的吧?”徐明晉正好接過茶,聽了這話差點把茶打翻:“姐姐幾個月不見愛說笑話了?我告什麽狀呢,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也沒誰給我委屈受。”
曼娘坐到弟弟面前,把春雨拿出來的點心往弟弟面前推一下:“這些都是臨走前祖母吩咐廚房做的,說你愛吃這個,特地做了兩大包呢。”徐明晉拿了一個意思意思吃了就笑着說:“祖母還當我是小孩子愛吃甜的,我現在早不愛吃了。”
曼娘點頭:“嗯,再過幾年就該娶媳婦了,不過我倒覺得,你要能受委屈,受一受也好。”徐明晉驚訝地睜大眼,曼娘忍住笑:“你難道沒聽過成才的人,要苦其心志嗎?”徐明晉笑了:“姐姐還是愛打趣我,你就放心吧,我定不會做那種京裏常見的纨绔子弟,我會好好讀書,努力上進,照顧弟弟愛護妹妹,孝敬……”
曼娘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來:“得,你就別把當日我和你說的話原原本本說出來。你長大了,這很好。”看着曼娘沉靜的臉,徐明晉想起當日母親去世時姐弟們的傷心,還有知道父親要另娶時的惶恐,都是姐姐在旁邊陪伴安慰,其實姐姐也只大自己兩歲。
徐明晉的手覆到姐姐手上:“姐姐,我是長大了,以後姐夫欺負你,我會上去揍他。那什麽為了外面的美貌女子就不要妻子這種事情,他要敢做的話,我就把你接回來,我養你。”弟弟說的一本正經,曼娘忍笑不住,看着弟弟故意板着臉:“我知道了,那你以後娶了妻子,看見外面美貌女子,要納她為妾,然後為了這個美貌女子冷落了妻子,于是你的妻舅就要把你妻子接回家,那時你怎麽想?”
這樣的反問常有,徐明晉很快就答:“姐姐,你常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願自己的姐姐受委屈,當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委屈。”說完徐明晉看着曼娘臉上的笑容,不由臉一紅嚷道:“姐姐你又取笑我。”
曼娘忍不住伸手捏弟弟臉一下:“什麽取笑你?做一個堂堂男子,自然要有自己的責任,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不過呢,也怕你心性不定,現在說的這麽好,以後可不如此。”徐明晉被姐姐這樣一說忍不住嚷起來:“姐姐又取笑我,我可不是那樣見一個愛一個的。”曼娘又笑了,春雨已經上前笑道:“是,知道少爺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會護着小姐,不過這會兒天已晚了,明早還要趕路,少爺還先請回屋歇息才是。”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夜深,徐明晉忙起身告辭,曼娘叫住他:“哎,長成大人了,這點心要不要送到你那邊?”徐明晉不由做個鬼臉:“不要了,可是姐姐你也別扔了,難哥兒好這個,汪嫂子不許他吃太多甜的,說對牙不好,我到時悄悄給他送去。”
才說是大人呢,這會兒又露出孩子樣,曼娘瞧着弟弟走出去,也就收拾準備睡覺,春雨伺候曼娘時間長了,笑着道:“小姐也該像和少爺一樣多笑笑呢。”曼娘摘下發上的釵:“為什麽?”秋霜已經接口:“這樣等小姐嫁過去,才會得長輩們的喜歡啊。”
☆、65重逢
得長輩們的喜歡?曼娘仔細想了想,還沒說話夏露就道:“小姐這麽好,待人寬厚有禮,對我們也好,對長輩也很孝順,不輕易嬉笑正是大家閨秀的風範。長輩們怎麽會不歡喜?”冬雪也笑了:“夏露你雖說的是,可是呢,這人上一百就千奇百怪,小姐們有各種各樣性子的,長輩們不也如此?”
丫鬟們叽叽喳喳中,曼娘已經卸掉妝容,起身笑着道:“你們再說來說去,我就被你們誇成一朵花了,都坐了這麽多天的船,你們還不累?都下去吧,我要歇着了。”丫鬟們齊聲應是服侍曼娘躺好後退下。
曼娘看着外面的燈一盞盞熄滅,這才睜開眼,其實雖和爹爹弟弟丫鬟們都說的毫不在意,可是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曼娘能肯定自己和爹爹在想什麽,但是曼娘不能肯定新安郡主是怎麽想的,畢竟林琉玫才是新安郡主的親生女兒。
曼娘想了好一會兒覺得困倦襲來,這才閉眼安睡,別去想了,還是好好地歇息,明日起來還要趕路呢。
既然徐啓親自來接,從通州到京城也就沒那麽趕,晃晃悠悠倒似是出來游玩一樣,不過此時已是深秋,路邊也沒什麽景色好看,只是彼此說笑消磨這路上時光。第三日中午就進了京,陳七老爺再次拒絕徐啓讓他到自己家去住的邀請,帶了下人就往陳府那邊去。
徐啓目送妻舅離去才對曼娘道:“你回去之後,給你舅舅送些日常的東西去,雖說這邊有下人照顧,但你舅母又沒來,你婆婆那邊還要看顧着另一邊,難免有些想不周到。”婆婆?曼娘愣了下才想起說的是陳銘遠的母親,陳閣老告老也有四五年了,這邊府邸還要陳大太太平日幫忙照顧,臉不由微微一紅,聲音有些小地應了聲。
徐啓看着女兒面上的羞容,能嫁回陳家,其實對女兒也是件好事,畢竟陳家是曼娘外祖家,彼此都知根知底,不是那些別人家。
此時已到了徐家,管家們出來迎接主人,曼娘下車進府,這有了女主人的府邸和平常府邸就是不一樣,來往的下人們更加嚴格守序,看見曼娘就遠遠避讓行禮。曼娘走到二門處,林琉玫已帶了人在那裏迎接。
看見曼娘,林琉玫曉得自己該上前相迎的,可是一想到曼娘此次進京是待嫁的,而她要嫁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陳銘遠,林琉玫又想轉身離去。身邊的嬷嬷已經悄悄按一下林琉玫的肩膀,人生在世,哪有人能夠一世順遂?若因為一件事不順遂就大哭大鬧,甚至讓人做些別的事,那就不是大家閨秀所為,而是那種心眼小如芝麻的市井婦人。
林琉玫的肩膀被人按住,曼娘已經走上前來對林琉玫道:“妹妹許久沒見。”林琉玫長吸一口氣才道:“姐姐遠道而來,不能外出相迎,姐姐莫怪。”曼娘是能看出林琉玫面色上微微不裕和憔悴的,但是這件事,由不得曼娘和林琉玫,只是笑着上前挽起她的手,林琉玫微微後退一步,伸手去指另一邊:“娘已經等急了,還有難哥兒,也想了你許久,我們一起進去吧。”
說着林琉玫就往前走,這種事情,曼娘也不曉得該怎麽開解,只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跟着林琉玫往前走,沒起沖突就好,兩人帶的下人都不由松一口氣,真要起了沖突,也是下人們遭殃。
林琉玫努力讓自己心緒和平常一樣,指着路邊的東西說又添置了些什麽新的,努力讓自己臉上露出笑容,即便手已經握的很緊。突然林琉玫的手被曼娘輕輕握住,林琉玫不由一怔,擡頭去看曼娘,見曼娘笑容和平常一樣,林琉玫不知該說什麽,低頭和曼娘進了屋。
新安郡主已等在那裏,曼娘上前行禮如儀,新安郡主扶起她,還沒說話難哥兒就撲上來:“姐姐,我好想你。”童稚言語一下讓屋內的氣氛活躍起來,曼娘順勢把弟弟抱起,掂了掂:“你重了好多,再過些日子姐姐就抱不動了。”
難哥兒在姐姐懷裏使勁點頭:“汪媽媽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當然要長高長重。”屋內人都笑起來,曼娘抱着弟弟坐下,點下他鼻子:“既然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就要孝敬爹娘,恭敬哥哥和姐姐?”難哥兒的小腦袋點的更厲害了:“是啊是啊,汪媽媽也這樣叮囑我。”
有小孩子在旁邊不時言語,方才曼娘進屋時那微微的尴尬已經消去,新安郡主問過家裏的人都好,曼娘又讓下人們把帶來的禮物送上,彼此說了幾句。新安郡主才對林琉玫道:“你先帶了難哥兒去給你姐姐預備些吃的喝的,我和你姐姐說說話。”
林琉玫應是起身帶了難哥兒離去,一進門稍微歇息會就和自己說話,這倒是新安郡主的性子,曼娘并不感到驚訝,只是依舊安靜地坐在那兒。新安郡主很久都沒說話,只是看着曼娘,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哎,我現在算明白為何陳家那小子要娶你了,你這般沉靜端莊,不卑不亢,這麽個好姑娘,誰不會喜歡?”
曼娘只淺淺一笑:“母親謬贊了,女兒不過……”新安郡主擡起手:“你在我面前就別客套了,我這人不是那樣想一套做一套的,玫兒鐘情那小子那麽久,我是做娘的,自然希望她能心想事成。但姻緣這種事情,不是誰想就能做到。既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也就罷了。只是玫兒性子被我寵嬌了,若有什麽言語上的不對,你可要多擔待些。”
曼娘已經笑了:“林妹妹雖則嬌慣了些,可也是一顆赤子之心,并沒懷了什麽壞心。母親既明白我是什麽樣人,難道還不明白林妹妹是什麽樣人?”新安郡主不由雙手一拍:“哎,你這孩子就是這麽為人熨帖,我啊,直到見到你了,才曉得為何女兒要被稱做是貼身小棉襖。”
曼娘又笑了:“母親贊我為人熨帖,可女兒也羨慕林妹妹這樣,喜怒由心,天真可愛。”新安郡主不由伸手把曼娘的發攏到耳後:“很多事不能兩全的,我啊,有這麽兩個女兒,倒算全了。”
曼娘和新安郡主又說了幾句,也就告辭回屋。新安郡主自己一個人在屋裏坐了會兒,聽到腳步聲擡頭看見是林琉玫,只有在新安郡主面前,林琉玫才不會把情緒藏起來,見女兒滿臉委屈,新安郡主招手讓女兒過來,林琉玫撲到母親懷裏一句話都沒說。
新安郡主摸着她的頭發:“癡兒,癡兒,這世間事都是有定數的,天下也不是只有陳銘遠一個好男兒。你生的這麽好,家世也這麽好,怎會尋不到別的好男子?”林琉玫悶悶地嗯了一聲,擡起頭看着新安郡主:“娘,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裏難免有些難受。”
這也是人之常情,新安郡主捏捏女兒的臉:“難受也是難免的,可過去了也就過去,以後你見了陳銘遠,只當他是你姐夫就是。這孩子我瞧着倒不錯,能斬釘截鐵的。”林琉玫不由有些嬌嗔地道:“娘,你還贊他。”
新安郡主知道女兒的難受已經過去,笑着把她拉起來:“他也是我女婿,外面人不是常說什麽,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歡喜的話?等以後你女婿來了,我不也一樣歡喜?”女婿?林琉玫的眼皮垂下,新安郡主擡起女兒的臉:“瞧瞧我女兒,自然是十全十美的,也要給她尋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婿。”
林琉玫的唇角微微抽動下,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新安郡主拍拍女兒的肩,少年人的歡喜,很多時候其實來的快,去的也快的,等女兒再長大一些,她就會知道,天下的好男兒多如牛毛,不是非要誰不可。
曼娘既來了京城,歇息一兩日後也要去各家府邸走走,離開京城一年有餘,京城裏的那些舊識也各自有了改變,秦家姐妹一個出嫁一個定親。去秦家時候,原本秦婉柔還不好意思出來,倒是秦太太把她拽出來,笑着道:“你們兩個以後又做了親戚,雖說是表親妯娌,可也要多親熱親熱才是,你爹做完這任未必會在京裏,到時你有這些姐妹們,彼此守望相助也是好的。”
說的秦婉柔臉又羞紅,等秦太太走了,曼娘才笑着說恭喜。秦婉柔一張臉如紅霞一般。曼娘不由湊到她跟前:“這會兒就害羞了,原來和我們說的話全忘了?”秦婉柔的唇嘟起:“哼,你和琦年一樣,也不是好人,果然你們表姐妹是一樣的。”
曼娘故意咳嗽一聲:“還說我不是好人,哎,這果然一要嫁人就變臉。”秦婉柔不由伸手去扭曼娘的臉:“還說,你再說我不理你了。”笑鬧之中,一個嬷嬷走出來,秦婉柔忙收了嬉笑,秦婉柔嫁的畢竟是宗室王世子,宮中會遣來教導禮儀的嬷嬷也屬平常,曼娘忙起身:“嬷嬷還請往這邊坐。”
嬷嬷瞧一眼秦婉柔就對曼娘笑道:“徐小姐還請坐下,我不過是來告訴秦姑娘一聲,半個時辰後再開始學禮儀。都是閨中女兒家,彼此玩笑也是平常事。”曼娘應了就見那嬷嬷又走出去,這才捅秦婉柔一下:“這個教養嬷嬷看來還很和氣。”
秦婉柔嗯了一聲:“是和氣,可是該教的半點都不馬虎,我這才曉得,以前學的那些禮儀錯處都那麽多,也不曉得我幾次進宮,娘娘是怎麽忍笑的?”曼娘掩口一笑:“世子成婚,禮儀本就繁瑣,這不是怕你到時出錯,惹的人笑話?”
秦婉柔又嘟起嘴,兩人說笑一陣,又講些京中別事,上個月三公主出嫁,場面極其盛大,秦婉柔想起一事就道:“三公主下嫁,原本是要俞泠做一副梅花做嫁妝的,後來卻免了這事。”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好想快些讓小陳出來啊,我想他了。可是怎麽努力寫努力寫小陳還是沒出來啊。
☆、66相見
皇家遇到喜事,宮廷畫師總會被吩咐作畫當做禮物,誰被點名作畫,都是一種榮耀,既被點名又被換人,算是赤|裸裸的打臉。曼娘猜也能猜到俞泠過的并不一定會很好,進了宮做畫師,在外瞧來十分榮耀,可俞泠依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