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
不過是徐琴的侄兒,成名的早故此進了宮廷做畫師,可這樣的人多而且多。
俞泠又不似徐琴一樣有首輔孫女、尚書千金的光芒,偏偏和徐琴一樣不擅長人際交往。若娶了個能幫助的妻子也罷,但綿珠在這些事上也是平平,以後所遇到的事只會越來越多,當然,俞泠若能沉下心來不管這些,好好畫畫前景也還可期,可是他從來順利,還不知道會不會這樣呢。
曼娘淺淺一笑微微搖頭就對秦婉柔:“那個人,我已經忘記了。”秦婉柔的眉微微一揚,接着就道:“啊,我也忘記了,那些不值得我們記得的人和事,記得做什麽?”
曼娘捏一下她的臉:“是啊,我們只要記得別人對我們的好就好。”至于那些別人,就讓他們煙消雲散。秦婉柔也了然一笑,沒有再說關于俞泠的事。不一時嬷嬷請秦婉柔繼續去學規矩,曼娘也就告辭。
到了徐家,曼娘剛下車迎上來的管家娘子就道:“俞家二表少奶奶來了,郡主和林小姐在那和她說話呢,說小姐到了就請直接過去。”曼娘到京,本來徐琴那邊也該去拜訪問安才是,可有俞泠當日的事在前面,曼娘也就混過去,此時聽得葉寧真來了,不由微微一笑:“不是說表嫂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本該我先去拜訪才是,怎好勞煩她呢?”
管家娘子笑的殷勤:“郡主也是一樣說話,倒是表少奶奶說,說在家裏成日也悶的慌,出來走走也好。”說着話已到了郡主上房,沒進屋就聽到裏面傳來笑聲,葉寧真是個聰明女子,曉得要什麽,也會讨長輩們的歡心,和徐家打好關系,絕對是有好處的。
丫鬟掀起簾子,曼娘含笑走進,林琉玫起身相迎,曼娘攜了她的手笑着上前對郡主行禮,又笑着把葉寧真扶了坐下:“表嫂來家裏做客,我不在家就算了,還讓表嫂相迎,讓表哥知道了,還不心疼表嫂?”
葉寧真不由抿唇一笑,她比起和曼娘初相見時,豐腴了些,行動之間也更加從容,眉宇之間滿是滿足。嫁個還算過得去的丈夫,婆婆又不管事,一家子上下都聽她的,除了有個時時挑剔的堂嫂,這種日子比當初在叔叔那裏時害怕不知什麽時候被他們塞給一個亂七八糟的人要好許多。
再說綿珠那些手段,對葉寧真來說,不過是些言語不放在心上就是。至于以後,就算俞隆讀書不成,等坐監日滿,也能做上一任小官,有徐家在旁幫忙,雖不能指望高官厚祿,豐衣足食是絕無問題。
這樣的将來比起葉寧真曾經想的已經好了許多,又說笑幾句,新安郡主就讓曼娘帶了葉寧真去她屋子裏坐坐,自己讓人預備晚飯。
此時雖已是十一月天,但今日日頭好,曬在身上暖暖的,葉寧真已經笑着道:“這邊宅子花園也不錯,表妹不如帶我去園子裏走走?”曼娘看向葉寧真的肚子,葉寧真不由伸手摸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都三個月了,胎已經坐穩了,再說多走動也有好處,況且家裏花園雖好,我卻少有空閑去走走。”
說話間兩人已往花園行去,雖是隆冬季節,但這花園裏還有兩棵公孫樹葉尚金黃,冬日能見到這樣顏色,讓人心都要清爽些。葉寧真已經快步走上前笑着道:“這冬日還難得看到這樣景色。”曼娘見她雖懷了孕,卻沒有那樣小心翼翼不敢動一步,心這才慢慢放下,也笑着道:“這所宅子還是曾祖父五十年前買的,這兩棵樹也是曾祖父親自種下,笑說異日要看樹下子孫成行,那時四祖父尚在,曾祖父對他期許遠大,後來四祖父過世,曾祖父傷心不已,家裏人口又比原來多,這才搬去現在宅子。”
葉寧真撿起樹下黃色的葉子,笑着道:“我雖沒見過外曾祖父,卻聽說他是個極和藹的老人。不過這些事,夫君也不曉得呢。”曼娘嗯了聲:“我陪在祖母身邊最久,這些事都是祖母告訴我的,還說當日祖母初嫁過來時,就住在現在母親住的那個院子裏。”
說着曼娘的頭微微一側,徐大太太講這些的時候,那長長的嘆息還在耳邊,人這一輩子,其實轉眼就過去了,有些覺得特別重要的事,可能過了些時候就覺得不重要了,反過來也如此。
身後響起林琉玫的聲音:“在這住了這麽多日子,還不曉得這些事呢,姐姐也該多和我說說。”陽光之下,林琉玫的笑容很甜,曼娘轉身看着她眼裏的笑容,伸手去拉她的手:“你要想聽,我就慢慢講給你,我們還有那麽長日子。”
林琉玫沒有像平常一樣悄悄地把手從曼娘手裏抽出去,而是任由曼娘握住。葉寧真不由也在旁笑了,關于綿珠的事也無需再告訴曼娘,那兩個人,和曼娘已經毫無關系。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關又要到來,應酬開始變的稠密,曼娘也要跟了新安郡主出去應酬,陳家那裏始終沒有去,畢竟身份已不一樣。倒是陳七老爺經常過來徐家,有時還笑着問曼娘,要不要讓自己從中搭個橋,讓她和陳銘遠見一面?
舅舅的玩笑常讓曼娘羞紅了臉,可是這個建議漸漸就在曼娘心中生了根,見一面陳銘遠,問問他怎麽就想到向自己求親,畢竟當時他可是說過自己相貌平平的話,上次自己受傷,他還特地送來能讓疤痕快速消失的藥膏。
這樣一個生就一副好皮相的人,怎會突然轉了性求娶自己,總不會是因他皮相太好,索性尋一個相貌平凡的?這問題在曼娘心裏翻來覆去,有時想起恨不得立即去問陳銘遠,可有時又覺得自己這樣去問,實在是大題小做。
反複輾轉,連吃的都比平日少了,新安郡主還當曼娘吃不慣廚子做的飯菜,特地吩咐廚子做些家鄉風味來。這個細微的改變讓曼娘知道不能這樣心事重重,其實,要見陳銘遠一面,也是很容易的,不過可不能通過舅舅,不然他又要笑話自己了。
過年要送年禮,曼娘領了去邱家送年禮的事,新安郡主曉得她是要去見琦年姐妹,當然不會攔。到了邱家,陳珍蘭見了外甥女也十分歡喜,不過這過年陳珍蘭也很多事,說一兩句就有管家娘子來回事,讓琦玉帶曼娘下去表姐妹們好好聊聊。
進了琦年屋子,琦玉才哎呀一聲:“你不曉得,這些日子可把我累壞了,要忙着學規矩,學管家,娘還讓我學着辦嫁妝。”琦玉也已定親,婚期比曼娘還要早,來年年底就出閣。曼娘不由捏下她的耳朵:“在這邊多學着些,去了別家就要少累,姨母也是為你好。”
琦玉嘆一聲:“哎,還是你好,嫁得是表哥,家裏的長輩也是熟的。我可不成,那邊就只有……”琦玉正在說就見曼娘笑着瞧自己,哎呀一聲就要去捂曼娘的嘴:“可不許說出去。”曼娘點頭:“這是自然。”
見曼娘還在笑,琦玉的臉又紅了:“不許再笑。”曼娘故意板了臉,兩人又忍不住笑了,曼娘也就趁此把要見陳銘遠一面的話說出,琦年的眼珠一轉:“哎喲,熬不住相思苦了?”曼娘去捏琦玉的臉:“嘴裏就說不出幾句好話,什麽相思苦?”
琦玉哎呀一聲:“臉紅了臉紅了,表嫂,以後我可不敢說了。”說着琦玉又是一陣大笑,曼娘撲到她身上要去掐她,兩人正在笑鬧着,丫鬟進來道:“方才太太那邊讓人傳話,說表少爺來送節禮,她要留表少爺吃飯,讓小姐帶了表小姐用飯。”
琦玉直起身用手攏一下發,笑着問道:“哪家的表少爺?”丫鬟瞧曼娘一眼:“是陳家三表少爺。”說着丫鬟抿唇一笑就要出去,還真是來的巧,琦玉哦了一聲就對丫鬟道:“你去對表哥說,前兒我央他尋的東西不曉得尋到沒有,若尋到了,就給我帶來。”
丫鬟笑着應是退下,琦玉拉了曼娘起身:“我們去逛逛園子吧。”冬日的花園有什麽好逛的?但曼娘曉得琦玉背後有別的打算,也就随她起身往花園去。
走進花園,過了假山,一棵梅正在含蕊,曼娘停下腳步正要贊幾句梅花,擡頭卻見旁邊游廊處,錦袍玉帶發束金冠,正是陳銘遠。
昨日下了一場雪,檐上有淺淺白雪覆蓋,陽光一照,水從瓦間滴落,滴答滴答,如滴進曼娘的心裏。這個男子,真的生的很俊美。琦玉已經笑着和陳銘遠打招呼:“表哥好巧。”跟随她們來的下人都是心腹,琦玉打完招呼就對曼娘道:“表姐,我往那邊瞧瞧可能堆雪人玩。”說着琦玉就帶人往另一邊去,這裏只留下春雨一人,春雨大眼一閃就走到假山那邊,和琦玉去的方向正好相反,要來個人立即就能看見。
陳銘遠已經走到曼娘面前,方才在游廊裏看的還有些不真切,此時離的近了,只覺得曼娘眉眼,無一處不順眼。眼不算大,卻很有神,嘴微有些大,唇形很美,最好看的還是那鼻子,如瓊脂凝成,至于那如玉一樣的肌膚,更是少見。
這将是自己的妻子,陳銘遠恨不得明年一開春就娶回去而不是還要再等一年,可長輩們既要多等,也只有聽從。陳銘遠還在心裏品評,耳邊傳來曼娘的問話:“你為何想要娶我?”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是親媽。
☆、相詢
聲音也很好聽,雖然不是那樣清脆婉轉的,卻帶有一種直抵人心的平和,一聽這聲音就能讓人安靜下來。陳銘遠腦中還在轉着無數念頭,猛聽得曼娘又問了一聲,才讓陳銘遠從沉醉中醒過來,自己實在太不像樣了。
收起心中的各種念頭,陳銘遠再次看向曼娘,她依舊那樣平靜溫和,笑容恬淡,如同家裏種的最名貴的蘭花一樣,可她和蘭花又不一樣,她沒有那麽嬌貴,外柔內剛,能平靜接受很多事情。一看見她,就會覺得整個心都安靜下來。
陳銘遠笑了,他本生的很俊美,這一笑竟能蓋過身後那含苞的梅花,曼娘不由微微推了一步,掩飾心中突然泛起的,一種曾經有過但現在很陌生的感覺。陳銘遠的笑已經直達眼底,聲音很溫柔,溫柔的像一陣春風從曼娘耳邊拂過:“我喜歡你。”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曼娘感覺到口幹舌燥,快連手腳都不曉得往哪裏放了,這樣大膽的話之前從沒聽過,連想一想都覺得不合乎閨中女子的心。可這樣的話聽在耳裏又覺得無比熨帖,讓人感覺如置身百花開放的花園之中,鼻中嗅到的都是甜香,而不是身處剛下過雪的冬日。
曼娘覺得耳根又開始有淺淺的熱,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為什麽?”雖然曼娘強自鎮定,可陳銘遠還是能看到曼娘那雪白的耳根下有淺淺的紅,讓她臉上添上幾分嬌媚,還有袖子也有微微的抖動。她并不是無動于衷的,陳銘遠知道了這個事實,心裏也歡喜起來,世間哪有自己愛慕的人也對自己有情更歡喜的事?
等聽到曼娘第二次相問,陳銘遠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因為你是你。”這樣的話再加上陳銘遠眼裏的深情,曼娘覺得自己不光是耳根,連臉上都*辣的,雙腿都支撐不住自己,手心裏已經滿是汗水,心也越跳越快。從沒有人教過曼娘這時該怎麽做,曼娘也不曉得該怎麽做。雖然背後還有許多話問,為什麽是自己,自己長的也不美,可看着陳銘遠的眼,卻怎麽都問不出來。
理智告訴曼娘,差不多了,該走了,不然這孤男寡女相處時間長了,總是不好,可是那腿卻不肯聽自己的,有些發軟地站在那,更別說轉身離去。陳銘遠也曉得該離開,能見一面就很難得,更別提說了這麽些話,可是怎麽舍得離開?想了這麽久,盼了這麽長日子,才算見到曼娘,只講了幾句就要分開,怎麽舍得?眼裏的情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深,深的讓曼娘覺得,就跟去年喝多了兩杯,那樣微醺的,能讓人飄飄然的感覺一樣。
一直在假山那邊的春雨往這邊瞧了一眼,也曉得該讓小姐走了,但見曼娘和陳銘遠兩人站在那裏對視,卻覺得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看的場面,竟舍不得出聲喚曼娘。
花園裏的一切都已遠去,眼前心底竟只有這個人一樣,遠處傳來一陣笑聲,這陣笑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對視,陳銘遠後退一步又看一眼曼娘這才轉身飛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裏,曼娘才覺得心終于跳回到腔子裏,用手拍一下胸口對春雨道:“你過來扶我一把,我們去尋表妹去。”春雨臉上笑容十分喜悅,笑着過來扶住曼娘:“剛才我瞧着,真好看。”
這一聲讓曼娘的耳又開始熱了,停下腳步道:“不許說出去。”春雨點頭:“曉得,小姐,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說着春雨又忍不住笑了,曼娘白她一眼:“想什麽呢,笑成這樣,賊頭賊腦的?”
春雨很小聲地說:“我聽說,這中意了對方的男子,娶過去後都會疼愛妻子。方才我瞧姑爺那樣,他對您,可不是一般的中意。”什麽姑爺,曼娘心裏的羞澀又起,甩開春雨的手往前走,春雨已經又跟上來,還要再說話就聽到琦玉的聲音:“表姐你過來了?這裏的雪雖有些,但還不能堆雪人呢,我見太陽好,索性就在這曬太陽。倒怠慢了表姐。”
曼娘在袖子裏悄悄把手心裏的汗都擦了才伸手去點琦玉的額頭:“既怠慢了,就罰你今兒晚飯下廚。”琦玉呵呵一笑:“表姐,你明知道我的手藝不如你,不如這樣,琦年正在學怎麽下廚呢,你去教教她,我也跟着學學,豈不三便?”
姐妹們說笑一會兒,曼娘在這用了晚飯也就回家,今日能得見陳銘遠一面,解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真是心滿意足,回去路上連眼都是笑着的。春雨瞧着曼娘這樣,想笑也不敢笑出來,小姐這樣好的人,是該嫁個好夫婿的。
過了年就是春闱,今年赴考的除了陳七老爺還有徐二少爺,陳七老爺的家眷不在,徐啓既赴過春闱也就多加照應,不過和徐啓的細致比起來,陳七老爺自己倒毫不在意,畢竟他才剛過二十,就算此科不中,下科再考也是年輕進士,又不是發已蒼白。
各地舉子雲集京城,自然有不少人會來各家拜訪,徐啓這邊也有人前來拜訪,有世交有鄉鄰有同窗。徐啓出身好名聲好,新安郡主還有個沒定親的女兒,也不缺了想攀龍附鳳者。徐啓和新安郡主也打算為林琉玫尋一個年紀相當、人品出衆的少年舉子為家中快婿,也在細心選擇,只是瞧了好些人,也沒瞧到中意的,自然沒有喚林琉玫出來相看。
林琉玫也不着急,今年不過剛剛及笄,再好好挑上一兩年,十七八歲出閣也是平常事,又不是嫁不出去,才慌慌張張挑到籃裏都是菜?
閑了時她也幫着曼娘準備些東西,最大一項就是針線活。雖說家中針線上的人不少,但有些東西還是要新娘子親手做出來才顯得新娘子賢良淑德。比如給丈夫公婆的衣服鞋襪,新床上的床帳枕頭這些,都頂好是新娘子自己做的,就算新娘子不擅長,也要動幾針,免得被人說新娘子連女工都不會做,活生生笑死人。
林琉玫偶爾心中也有些悵惘,但那種悵惘也只是一時,畢竟林琉玫自己也承認,對陳銘遠更多的好感是因了他的出身他的相貌,可是別的就幾乎一無所知。見曼娘遣人去陳家打聽陳家的人都有些什麽喜好。重點就是陳銘遠的那些喜好,喜歡吃什麽喝什麽,衣着又喜歡什麽,平常愛做些什麽,林林總總,林琉玫覺得自己都記不下來,可是曼娘只看過一遍就記得了,還讓丫鬟們也記住時,林琉玫承認,做妻子的話,曼娘比自己适合多了。
看了好幾日林琉玫忍不住開口相問:“姐姐,這些事情,不少都是下人們該記得的,為何姐姐還要記呢?”曼娘擡頭見林琉玫一臉疑惑倒笑了:“妻子主中饋,除了管理家務之外,對丈夫的喜好也要曉得,事事假手他人的話,那究竟是別人的丈夫還是你的丈夫?”
林琉玫沒想到曼娘有這樣的反問,眉頭也皺起:“可是,若丈夫納了妾,那丈夫也就不僅是自己的丈夫,還是別人的。”說着林琉玫不由嘆氣,三妻四妾*,世間人對男子是容許這樣的,可是想到要把丈夫分一半給別人,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曼娘把手裏的針線放下,用手拄着下巴想了想才對林琉玫道:“可是爹爹就沒納妾,而丈夫尊重妻子也是應當的。”林琉玫趴在桌子上:“那不一樣,大伯也說尊重大伯母的,但還不是一房接一房納妾。人人都贊大伯母是個好主母,可我瞧着,大伯和大伯母之間卻是十分生分,連話都要讓丫鬟傳,如果和丈夫之間都這樣生分,那嫁人做什麽?”
大伯?曼娘要仔細想一下才想起林琉玫說的是林大老爺,這對夫妻人人都贊,丈夫儒雅妻子賢良,家裏的妾室們也安分守己、不吵不鬧,真正一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可林琉玫這樣說,定是看到不一樣的。曼娘的眉不由微微皺一下:“是啊,夫妻本該不那麽生分的。”
林琉玫嘆氣:“我雖然年紀小,可也瞧過幾對夫妻怎麽相處,瞧來瞧去,就是邱伯父和邱伯母相處,還有父親和娘相處,才算瞧的過去。我不知道,嫁人後是能像邱伯父他們呢,還是說像別人,但我真的不願意看他在那*,我在這獨守孤燈。”
曼娘把她的肩攬過來:“怎麽會呢,我妹妹這麽好,哪會尋不到一個人品端方的?祖母曾說過,嫁人,家世可以差些,相貌可以差些,但這人品是一定要好,那種分不清自己要什麽或者趨炎附勢的人,是不能要的。”林琉玫的眼睫毛眨一眨,眉又皺了皺:“可我祖母對我說的有些不一樣,她說,只要妻子名分不失,尊榮在着,那夫君納妾才能顯出賢良來。”
說着林琉玫嘆氣,曼娘又笑了:“可是母親也說過,人都是彼此相待的,彼此相待的好,才是好夫妻。”林琉玫的眼垂下,沒有說話只是輕嘆一聲,曼娘輕輕拍下她的背,但真等嫁了人,相處起來,怎麽才能算清楚誰多待誰好了些,難道還要拿把尺子去量、用秤去秤?那樣還叫過日子嗎?
春雨進來換了次茶,見曼娘又拿起針線在做,而林琉玫伏在曼娘腿上已經睡着,悄悄地問可要自己幫忙把林琉玫扶到床上,見曼娘搖頭也就蹑手蹑腳出去,只是把窗子重新關上一扇,花香飄進屋子,熏的人有些昏昏欲睡,春日就這樣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年紀相近的姐妹們,相處的好是非常好的。
☆、無感
離婚期遠還是很有好處的,那就是可以慢慢地準備嫁妝。按了家鄉習慣,新人院子裏的家具都是新娘子陪嫁過去的。徐啓和陳氏當日給曼娘收集的那些好木頭現在都派上用場,等陳家給陳銘遠成親的院子收拾出來,就派工匠去量了尺寸,拿出木頭開始做起家具。
做家具繡帳幔,抽空也出去應酬一下,曼娘的日子過的十分寫意。春闱已經放榜,陳七老爺和二少爺都中了,殿試之後,陳七老爺中在二甲,而二少爺被點榜眼。當年二爺就是中的榜眼,四代六進士、父子雙榜眼,這樣的喜事自然要慶賀一番,雖然不好請酒看戲,但借了這個機會請下親友也是可以的。
況且徐家現在雖然徐首輔已經過世,老爺們都在守制服喪,但還有一位在江西任按察副使的二爺和在翰林院的徐啓,再加上新中榜眼的二少爺,可算是書香不斷,自然有不少人想來借此送禮拉關系。
長輩們在家中,二少奶奶一人應酬不過來,旁的人自然要過去幫忙。新安郡主做為堂嬸,也該過去幫忙應酬,但她身份尊貴,到了那裏有些事不好處理,曼娘就領了這差。前去賀喜的人不少,曼娘索性連衣服和丫鬟都帶去在那住幾天幫忙應酬。
徐首輔過世之後,二房就搬出了原來的首輔府,這宅子也是座四進的,不過比徐啓住着的要大了些,雖然住的人多,空着的屋子也有,但曼娘謝絕要給自己單獨安排一處的安排,而是和十五小姐住在一起。
十五小姐也已十五,正是說親的年齡,五奶奶一向看重曼娘,見曼娘要和十五小姐一起住,心裏是巴不得的,還拜托曼娘多和十五小姐說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曼娘住進來,每日梳洗完後就和十五小姐一起去前面幫着二少奶奶應酬,這些來拜訪賀喜的太太奶奶們也有帶了自己的女兒來的,畢竟徐家沒說親的少爺不少。曼娘比十五小姐大兩歲,又已定了親正在待嫁,有些五奶奶和二少奶奶忙不過來應酬的太太奶奶,就被交給曼娘應酬。
曼娘應酬接待,從來都是讓人挑不出錯來,引來一片稱贊,還有人取笑說果然還是陳家是老親,曉得曼娘的好,先下手為強,早早就定下。這些話總歸是要聽到的,曼娘也只淡淡一笑。
這日正在和幾位太太說話,有位發都已白的太太笑着道:“瞧十三小姐這樣舉動,還有方才見到的十五小姐也是大家風範,可想徐家其他幾位小姐也是一般樣的。我聽我媳婦說過,貴府的十七小姐也很端莊,不曉得什麽時候能見見呢。”
這直接說到十七小姐,曼娘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位太太要尋孫媳婦,可是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這四位年紀其實相差不大,為何獨獨說到十七?況且四老爺過世之後,四太太就一直待在家鄉,京城裏知道徐府還有位十七小姐的人真是少而且少。
旁邊已經有人笑了:“褚太太獨子獨孫,令孫今年不過才十三,就急急為他尋親了。”獨子獨孫,曼娘突然想到十奶奶是出了名的能生會養,自從嫁了進來,總是隔一年就大一次肚子,剛收到的信上,就說過十奶奶又有了身孕,算來已經是第八胎了,除了那回因為徐首輔震怒罰全家而流産之外,剩下六個個個活蹦亂跳。
而褚太太獨子獨孫,自然想為孫子尋一房能生會養的媳婦,畢竟女兒多随娘。曼娘想通了中間的關節,不由在心裏啐自己一口,呸,還沒嫁人呢就想這些,真是不害臊。曼娘忙整肅心神,剛要誇幾句十七小姐時管家娘子走了進來,眉微微皺起,走到曼娘身邊輕聲道:“小姐,俞家那邊的表少奶奶來了,偏偏五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忙不過來。”
曼娘的眉一挑:“表嫂不是已經七個月了,特地去叮囑過,這時候就無需出來應酬了。”管家娘子的聲音更低:“不是二表少奶奶,是那位。”俞家過來送禮也平常,畢竟徐琴尚在,俞隆也是徐家正經外甥,曼娘不由用手揉下額頭,那些太太奶奶們已經起身笑着告辭,曼娘送她們出去,也對管家娘子輕聲道:“等會兒請她進來吧。”
人既上了門,理由又光明正大,曼娘也不是那樣小鼻子小眼的人,平平常常相待就是。送走那些客人重新回到廳裏,站在門口時往廳裏看去,見綿珠已經坐在那裏,手支着下把在想什麽。
不得不承認,綿珠的确很美,這麽一個簡單動作都顯得很柔美,微微蹙着的眉更添了幾分美貌,但也僅此而已。曼娘走進廳裏,綿珠聽到腳步聲站起來,看見曼娘忙走上幾步:“曼娘,我還以為你不肯來呢。”
此時已近初夏,綿珠已換了紗的,雖然衣服很寬松,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瞧見她肚腹微微隆起,已有了身孕。曼娘的眼微一掃就笑着請她坐下:“表嫂還請坐下,站着說話讓人知道了,還要怪我不會待客之道呢。”
綿珠見曼娘臉上神色依舊平靜,眉不由自主皺一下才道:“曼娘妹妹歷來都是周全妥帖的人,嬸嬸還常對我說,讓我多學着你些呢。”曼娘嗯了一聲就道:“大姑母歷來不在意這些事的,想來她是真的疼表嫂你才會這樣說。”
見曼娘只說些家常話,綿珠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肚子:“原本嬸嬸要親自過來的,可是昨兒偶然感了點風寒有兩聲咳嗽,小嬸嬸又身子重,于是只有我過來了,心裏還覺得怪慚愧的。”這做派曼娘有些瞧不上,不過曼娘只是哦了聲:“姑母生病了?”
說着曼娘就叫管家娘子,讓她去拿些滋補的藥去探徐琴,見曼娘全不在意,綿珠有些不自在起來,原本以為嫁了俞泠就是人生快事,可綿珠成親後日子反沒有原先那麽自在,特別是葉寧真嫁過門掌了家後,綿珠更覺葉寧真事事都和自己作對,每個月的月例供給并沒有少,服侍的下人們也很盡心,但也僅僅如此。
原先沒成親時,還能和徐琴出門去應酬,可成親後反被拘在家裏,那些應酬多是葉寧真去了。這讓綿珠十分氣悶,就算對丈夫訴說有了委屈,丈夫也不會多加安慰,一門心思想着怎麽才能在畫院出頭。眼見着葉寧真比自己成親還晚,但已有了身孕,而自己一直沒有身孕,綿珠更加氣苦。
上個月診出身孕,綿珠歡喜無限,就算葉寧真先生孩子又如何?說不定她生的是女兒,自己生的是兒子,那這才是俞家長房長孫,可出去應酬的機會那麽少,怎能對人訴說得意?今日得了這個機會,特別是在曼娘面前,綿珠是存了顯擺的心,可此時曼娘這樣平靜倒讓綿珠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樣,不由有些心急,但面上笑容還是沒變:“曼娘妹妹對嬸嬸的這份心,嬸嬸定會十分歡喜。說來我雖在嬸嬸身邊多年,這些卻是不如妹妹的,特別是現在懷了身孕,倒是嬸嬸關心我多些。”
曼娘這才看向她的肚子:“表嫂既有了身孕,嬸嬸也這麽關心表嫂,真是表嫂的福氣。”綿珠仔細去聽,沒有聽出曼娘話裏的絲毫不悅,就是很平常的應酬話。難道她真是這麽無動于衷?綿珠可沒有忘記當日曼娘煞白的臉,還待再說就見管家娘子走進來恭敬地道:“小姐,表少爺要回去了。”
曼娘站起身對綿珠道:“原來表哥也來了,那我就不多留表嫂了,還請表嫂回去代我們致意姑母,就說等這些日子忙完就去探望她老人家。”聲音說話都挑不出半點不是來,綿珠看着曼娘平靜的眼,努力忍住才沒讓自己臉上的笑崩潰:“這是自然的。”
曼娘送綿珠出去,在二門處看見等候在那裏的俞泠,曼娘對他行一禮就進去了,如同對待任何一個來上門道賀的人。俞泠的手不自覺握成拳,綿珠要努力了又努力,才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依舊:“曼娘妹妹定親後精神更好了。”
俞泠把手松開,是,仗了徐家的勢,她要再嫁那是十分輕而易舉的,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甘,若當日綿珠答應屈身為妾,自己娶了曼娘過門,那日子定比現在要過的好。低頭看見綿珠看着自己,俞泠深呼吸一下才道:“是,我們走吧。”
丈夫的一時愣神綿珠是瞧的出來的,可是自己所能抓住的,也只有他,笑容依舊溫柔,兩夫妻如最恩愛的夫妻一樣離去。
趁着此時沒有客人來,曼娘打算回去歇一會兒,路上遇到了匆匆趕來的五奶奶,曼娘忙停下腳步叫人,五奶奶仔細看了看曼娘才道:“哎,我聽丫鬟們說俞家的那人來了,特地趕過來招呼,免得……”
這位堂伯母,不管她出于什麽目的,對自己是很好的,曼娘已經笑道:“那些人已和我沒什麽關系,客客氣氣相待就完了,反倒驚擾了五伯母,這不好。”五奶奶瞧着曼娘,嘴裏不由啧啧兩聲:“果然你就是這樣大方的人,那些污糟的事确是和我們沒關系。倒是我想左了。”
曼娘挽住五奶奶的胳膊,有些撒嬌地道:“這是五伯母疼我,我怎會覺得五伯母想左了?”五奶奶面上笑容也有欣慰之色,那兩個人,确确實實和曼娘毫無半點關系,以後的曼娘将會嫁入陳家,是陳家婦。
忙碌着就到了九月,徐大太太夫婦借着進京給寧國公賀壽的名義到了京城,久空着的徐府又重新迎來主人。徐啓和兒子們前去通州迎接,新安郡主帶了曼娘等人在徐府等候,祖母此來是為了自己,曼娘的心不由有些緊張,不曉得經過路上勞累,祖母可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争取下章把女主嫁出去。
☆、待嫁
林琉玫看見曼娘這樣,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曼娘對林琉玫微微一笑,見她們姐妹如此,新安郡主也溫柔一笑。不一時徐大太太到了,衆人迎出去,各自行禮問候過,也就坐下說話。
雖然祖母看來還好,但曼娘還是覺得,比起去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