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4)
進京時候,短短一年,祖母的頭發已經全白,面上笑容也帶有微微憔悴,不由什麽都沒說,只是偎在徐大太太身邊。徐大太太摟一下曼娘就對新安郡主道:“郡主把曼娘教的很好,她們姐妹這麽好,郡主費心了。”
縱然身份尊貴,新安郡主也要還徐大太太婆媳規矩,已經笑着道:“是曼娘好,玫兒和她在一起,也學了不少。”徐大太太唇邊笑容更加慈愛,拍拍曼娘的背就道:“你當我瞧不出來?這孩子來這一年,比當日在家裏時活潑多了,女孩家雖然溫柔貞靜為要,但孩子家總也要像孩子。”
曼娘聽出祖母話裏的些許傷心,笑着道:“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祖母現在就望着人人都是孩子呢。”這回跟徐大太太來的人不少,除了三奶奶一家,尚有七奶奶跟了來探望在國子監任職的十少爺順便給他完婚。三奶奶還沒開口,七奶奶已經笑道:“瞧瞧,曼娘現在,多會說話,不過呢,八嬸子,這一家子還要贊來贊去,就不曉得要贊到什麽時候了。”
三奶奶也點頭稱是,這才各自說些家常,不外就是些婚喪嫁娶,滿孝後十二小姐已經出閣,十四小姐也就是明年四月的婚期,三太太本想借着便船上來看在國子監任職的十少爺,但偏偏三老爺宿疾犯了,三太太要在家照顧三老爺,就讓七爺和七奶奶上來了,畢竟一個庶女出閣,一應事情都有例的,還是十少爺完婚更緊要些。
長輩們在那說家常,小輩們有些坐不住,特別是十六小姐,已經在那用眼只望着徐大太太,徐大太太已經對曼娘道:“你是姐姐,就帶了她們去花園逛逛,小十六已經嚷了一路,說要瞧這園裏的綠菊,還說……”
十六小姐已經嘟起嘴道:“祖母就是這樣,不過是因孫女前次做了首菊花詩,您贊好,還說這園裏的綠菊也是極不錯的,就說成是我想瞧,我才不依。”徐大太太笑的皺紋都松開了,拍一下十六小姐的背:“是,你說的對,快些跟你姐姐們去吧。”
曼娘這才帶着妹妹們起身行禮走出去,等走出廳,十六小姐的眼睜的圓溜溜的:“姐姐,你可別聽祖母說的,明明是她們要議論婚事呢。”曼娘伸手扭一下十六小姐的圓臉:“小孩子家,說這些也不害臊?”十六小姐做個鬼臉:“十三姐,我也不小了,今年就十四了,說比林姐姐小一歲,其實呢,就比她小四個月。”
說着十六小姐的手指頭掰一下,突然哎呀一聲:“下個月十七就是林姐姐生辰,滿十五了。”林琉玫生辰曼娘也是曉得的,笑着道:“果然是十六妹妹為人最細致,我前兒還和林妹妹說呢,等下月尋幾簍螃蟹,再燙熱了酒,過來賞菊飲酒為林妹妹慶賀生辰呢。”
十六小姐是最愛熱鬧的,聽了就點頭:“虧得我趕上了,那日我們再作詩好不好?”曼娘望一眼十六小姐:“明明曉得我作詩不好,你還偏要說作詩,氣我?”十六小姐抱住曼娘的胳膊有些撒嬌地道:“姐姐,你雖不善作,但擅寫,聽說姐姐你寫的字,是越來越好了。再說林妹妹作的詩也很不錯,就是比我差那麽一點點。”
說着十六小姐吐一下舌,曼娘輕拍十六小姐一下就對林琉玫道:“你今兒見識到了吧?我這個十六妹妹,可是自高自大到沒法了。”雖是抱怨,話裏卻滿是疼愛,林琉玫終于曉得為何如此了,這才是姐妹間的相處,輕松說笑,互開玩笑,而不是像在林家時一樣,那些堂姐妹們,雖然都待自己親熱,可那種親熱總帶了些別的感覺,就跟刻意巴結一樣,而不是這樣輕松自在。
而曼娘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吧?別人和她相處時候如沐春風。此時已經走到菊花旁邊,十六小姐在那品評,曼娘回頭見林琉玫似有心事一樣,不由伸手去拉她,林琉玫這才回神過來,淺淺一笑:“只是想着,生辰那日要回林家去見祖母,拜祭父親,到時就怕來不及回來了。”
十六小姐不以為意:“啊,這樣啊,那我們頭天也可玩樂啊,就當暖壽。”曼娘能聽出林琉玫一提到林家時候,話裏的微微不悅。曼娘也曾聽過一些風聲,林家對新安郡主改嫁是十分不滿的,而且林琉玫還住在徐家,這讓林家的怒氣更高,只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不敢公開表示不滿而已。
但林琉玫回林家時候,難免會被長輩們借着教導發洩一些對新安郡主的不滿,只是這說起來是別人家的事,曼娘不好多說,只輕輕地握住林琉玫的手:“那邊總是父族,該盡的禮儀盡到就是。”
至于別的,人和人相處,是不能只有算計的,林琉玫雖然一直備受嬌寵,可出入宮廷人際往來,是曉得什麽才是真心,什麽是假意,不由靠到曼娘身上,曼娘拍拍她的背,和十六小姐一起觀賞起菊花來。
徐大太太來京,可不光只有給寧國公賀壽這一件事,多年老友也要見見,帶十六小姐來,未必不是要為十六小姐尋一門親事的意思。每日不是有人來拜訪她就是她去拜訪別人,閑了時,又把為婦之道講給曼娘聽,這回也不止曼娘,還有十六小姐和林琉玫。
不管出于什麽理由,徐大太太對林琉玫都不能怠慢,既然林琉玫要來聽,她也不會反對。林琉玫去林家的時候,林老太太也常把孫女叫過去進行教導,此時對比徐大太太說的那些,當然會有不同,林琉玫也曾問過曼娘,曼娘笑了:“每家都不一樣,只要大面不錯就是,比如說寧國公府那邊,就喜歡女孩子活潑一些,祖母出身寧國公府,自然和那邊是一樣的。我記得令祖母的父親做過一任國子監祭酒,這樣人家,想來就希望女兒端莊沉靜,規行矩步。”
林琉玫輕嘆一聲:“我曉得說這些不好,可是總還是……”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曼娘拍着她的背:“舌頭還有碰到牙齒的時候,有疑惑總是平常事。”
林琉玫看着曼娘的臉,遲疑了很久才道:“怎麽才能像姐姐一樣呢?”曼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笑了:“我方才不是說了,每家都不一樣,這人上一百千姿百态,你就是你,況且,我還想像你一樣活潑呢,可我做不到。”
林琉玫伸手抱住曼娘:“嗯,所以我也會尋到适合我的,獨一無二的男子?”曼娘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冬日的暖陽照在人的身上,把她們姐妹的影子拉的很長。
過了寧國公的壽日,又是林琉玫的生辰,林琉玫生辰頭天,十六小姐果然蒸了螃蟹燙了燒酒,賞菊吃蟹為林琉玫慶賀生辰。曼娘的婚期也正式定了下來,二月十六,滿打滿算不過就是四個來月,來添妝的親友們絡繹不絕。
俞家那邊來的是葉寧真,她在五月中生下一個女兒,徐琴初做祖母,對孫女也十分疼愛,即便綿珠在九月如願以償生下一個兒子,也沒奪去多少徐琴的注意力。
葉寧真不大在意徐琴是否特別疼愛自己的女兒,綿珠卻氣的不行,果然這隔了一層就不一樣,況且俞家的一切事務都在葉寧真手上,綿珠雖衣食無缺,卻和設想的全不一樣,又不好對丫鬟們發火,只有借口月子沒養好繼續在床上躺着。
葉寧真也不在意,只讓下人們悉心照顧,絕不會讓綿珠得到任何苛待她的口實。不過這些葉寧真也不會說出來,只是把添妝的禮物送出,又對曼娘說恭賀的話,見曼娘神态自若,不由暗嘆俞泠是丢了西瓜撿了芝麻,美色終會消失,但娴雅大度這些是不會消失的,不過若曼娘當時嫁入俞家,那自己也就不會得到這個機會拜托貪婪的叔父。
種種結合在一起,葉寧真對曼娘更加親熱,又瞧了徐家為曼娘預備的嫁妝,雖然已見得多了,也不由咂舌,這樣豐厚的一份嫁妝,也是少有了。更何況還有福王府出的添妝,一對比目魚玉佩恰好和太後贈的比目魚如意一起,做了嫁妝單上最耀眼的嫁妝。
至于別的,光壓箱銀就五千兩,田莊兩個,一個在家鄉,一個在京郊,都是肥沃的好田。鋪面四個,也是家鄉和京城各兩個,其餘首飾衣料那更是連箱子都放不下。陪嫁了四大四小八個丫鬟,兩房下人,還有那工藝精湛的整整一屋子家具。
算下來,差不多要兩萬銀子,而徐家嫁女,公中出的銀子不過五千,剩下的多是父母添上的,可想而知徐啓對曼娘是何等疼愛,才會給她備下這麽一份很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豐厚嫁妝。
成親前一日嫁妝先發過去,陳珍蘭父母公婆俱全,兒女雙全又是三品诰命,當仁不讓做了這個給新娘子絞面上妝的角色。手裏拿着棉線,嘴裏說着吉祥話,看着外甥女的臉漸漸變得光潔,陳珍蘭不知為何眼裏的淚就滴落。
曼娘原本是按了禮儀坐在那,由陳珍蘭給自己絞面,感覺到淚滴到自己手掌上,不由輕聲道:“五姨母,我會過的很好,您別擔心。”陳珍蘭努力把眼裏的淚收起,勉強笑道:“我怎會擔心呢,遠哥兒這麽好的人。”我傷心的,只是本該今日是你娘來給你做這些,而不是我。陳珍蘭心裏默默說着,看着曼娘眼裏的笑容,收起悲傷,她不再是孩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每個女主我都喜歡,可是曼娘這個懂事聰明的孩子,我還是會特別喜歡一些。我真偏心,哎。
☆、出嫁
絞面上頭,眼前的少女漸漸變成恬靜的少婦,屋內的人很多,但沒有一個人出聲,直到陳珍蘭放下手上的活後退一步看向曼娘,衆人這才齊齊看向曼娘。徐大太太的眼裏也不覺有淚欲墜未墜,曼娘站起身,緩步走到徐大太太面前,丫鬟已經放下褥墊,曼娘拜下行禮。
照例徐大太太要說幾句為婦之道,叮囑曼娘嫁去之後恭敬長輩友愛妯娌,可是對着這麽乖巧的孫女,徐大太太一個字都說不出,過了許久才把曼娘扶起來,只說得一句:“我的曼娘,祖母其實不舍得你嫁出去。”
說着徐大太太的淚就忍不住掉落,曼娘也不由垂淚,還是三奶奶笑着道:“婆婆疼曼娘侄女是人人曉得的,舍不得她出閣是人之常情。但明兒就是曼娘侄女的喜日子,還請婆婆暫息悲聲,再教導教導侄女,等明兒侄女出了閣,也好去別人家做人。”
徐大太太把眼角的淚用帕子點掉才對三奶奶道:“是,你說的是。”接着徐大太太就看向曼娘,滿眼慈愛十分相信:“我的曼娘,別人哪能挑出不好來?”曼娘看着祖母一時也說不出話,聽了這話才掩飾地把眼角的淚擦去對祖母道:“這是祖母疼愛孫女,其實孫女也有許多不足。”
徐大太太拍着孫女的手,連聲道:“你哪有不足,誰說的,誰說的我就去問,像我孫女,真是這京中都尋不出來一樣的,哪有不足?”屋內的人都笑了,曼娘臉上也現出淺淺笑容,雖還沒上妝,但襯着新梳就的婦人發式,顯得面容有幾分明媚。
屋外傳來一聲報:“八爺來了。”徐大太太曉得自己兒子也要和孫女說幾句,雖然明兒照例新人來迎親時才教導,但這會兒來說些私房話也正常,帶了人出去。
這些日子辦喜事忙碌,徐啓臉上也有些憔悴,進屋見滿屋都擺的喜氣洋洋,女兒已經絞好面上了頭,正坐在窗下看着自己。在手心裏嬌養了那麽多年的女兒就要出閣,從此成為別人家的人,況且還是這麽好的女兒,這個女兒一定肯定能為徐家帶來榮光。可是徐啓心中又升起別的感覺,伸手拍拍旁邊放着的一疊衣料就嘆道:“好好的女兒,養大了還沒疼夠,就要貼上這麽些嫁妝嫁出去。女兒啊,以後他要敢欺負你,你就回來和爹爹說。”
聽了前一句,曼娘有些好笑,等聽了後一句,曼娘只覺得滿心感動,喉頭有些微微哽咽,過了很久才點頭。徐啓背後突然冒出一個腦袋,徐明晉笑嘻嘻地道:“姐姐,還有我,當年在通州說的話,我可一直沒忘。”徐啓不曉得兒子什麽時候跑過來的,回頭瞪兒子一眼:“不是讓你在前面應酬嗎?怎麽跑後院來了?”
徐明晉對自己的爹嘻嘻一笑就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杯茶,先端給徐啓才給自己倒了杯,面上還是笑嘻嘻地:“爹爹,您想和姐姐說說話,我也想啊,再說明日過後,要見姐姐就沒有這麽方便了。”這話讓曼娘眼裏的霧氣又起,低頭把淚擦掉才對弟弟道:“我出嫁了,你以後要好好地孝敬爹爹和母親,照顧好弟弟,等娶了媳婦後,你也是大人了,可不能再這樣小孩子脾氣。”
徐明晉點頭,兒女間的對話讓徐啓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想好的話全都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爹爹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嫁了人,比不得在家裏,有時有些委屈未必要受。”看見女兒點頭,徐啓再說不出別的話,丫鬟已在外面催促:“八爺,又有客來了,太太請您出去外面待客呢。”
俗事太多,和女兒多待一會兒都會被打擾,徐啓又拍一下女兒的肩,正要走出去時聽到曼娘開口:“爹爹,女兒出嫁後,不會讓爹爹憂心,也不會讓爹爹蒙羞,您就放心吧。”放心,對這個女兒,從來都沒有不放心的,但就怕她出閣之後,難免會受些委屈,就算嫁的人是她的外祖家,但還是藏不住這顆慈父的心,聽了這話徐啓只是看着女兒,努力笑一笑就走出去。
看着父親和弟弟相攜出去,曼娘覺得心裏五味雜陳,一定要讓自己過的好,這樣父親和家人才不會擔心。春雨走進來:“方才難哥兒也吵着要來見您,奶娘怕他調皮把小姐您的頭飾給抓亂了,哄着他出去了。小姐,爺和少爺們待您這樣好,去了那邊一定不會受委屈的。”
曼娘笑了:“為何這麽說?”春雨努力想着,秋霜已經插嘴:“這娘家人給媳婦撐腰,婆家就不敢欺了,我們鄉下啊,都是這樣的。”從此,就有了婆家和娘家了,曼娘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一年多沒見了,不曉得他怎樣了?聽說他長的更出色了,而且做的文章也得了陛下的稱贊,衆人都說等下回開科,他會高中,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嫁人,是要和丈夫傾心相待的,那些前途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曼娘想嘆一聲,但又覺得這時候嘆息未免讓人覺得矯情,只有繼續等待着出嫁的時辰。
這夜是陳珍蘭陪着曼娘,那些為婦的道理,甚至極私密的事,都教過曼娘無數回了。陪着曼娘,只是舍不得。曼娘覺得這夜從沒有過的長,好像怎麽都看不到天亮,可又覺得這夜從沒有過的短,好像只閉了眼就被人喚醒。
看着陳珍蘭微紅的眼,曼娘曉得她也一夜沒睡着,只是輕聲道:“姨母,我一定會好好的。”陳珍蘭摸上外甥女的臉,輕聲嘆息:“過了這日,你就要喚我姑母了,可是我還是覺得姨母更親熱些。你放心,我怎麽都是陳家的姑奶奶,怎會讓你被人欺負了去。”
曼娘偎依到陳珍蘭懷裏,撒嬌地道:“這還沒嫁過去呢,就一個個都怕我被人欺負了去。姨母,您瞧,我是那樣容易被欺負的人嗎?”陳珍蘭當然曉得外甥女的脾氣,可是娘家和婆家總是兩樣,有些事只有經歷過才明白。好在怎麽說都是嫁到自己的娘家,別嫁別人家那是好多了。
喜娘等人已經走進來,服侍曼娘梳洗上妝,雖說出嫁女兒很多人家不辦喜酒,但徐陳聯姻,也是一樁大事,往兩邊道賀的也極多,這日徐家也擺了酒,也有人來道賀。
房裏沒一會兒就多了不少少女,叽叽喳喳說着話,十六小姐最忙,一會兒和曼娘說話,一會兒和來賀喜的小姐們說話,還要讓丫鬟們出去瞧,瞧時辰到了沒有,院門可要關緊,不能讓迎親的人這麽簡單就進了院門。
這些話讓曼娘心中微微的慌亂漸漸消去,只是安靜等候。迎親的喜轎到了,新郎進大門了,新郎往內院走來,新郎來到院門口了,新郎做出催妝詩了,一個個消息報進曼娘耳朵裏,曼娘的坐姿更加端莊。
這最後一關就是房門,守關人自然是十六小姐,這也是未出閣少女們這一生中為數不多的能和陌生男子交談說話的機會。十六小姐大眼一轉,要新郎先作一首詩來,題目傳了出去,十六小姐看見曼娘神色就笑嘻嘻道:“十三姐姐,你放心,我的題目不會難的。”
屋內的小姐們嘻嘻哈哈笑起來,曼娘不好說什麽,只是依舊低頭端坐。屋外又是一陣哄笑,接着窗紙被人捅破,早已等候在窗口的丫鬟們有準備,就着窗一推,外面又傳來哄笑,看來是有人被推倒了。
哄笑聲落,詩從門縫裏塞進來,十六小姐接了那詩,打開高聲念了這才讓丫鬟說詩過關了,開門錢不能少,丫鬟們把話傳出去,很快塞進不少紅包來,笑鬧了個夠,門終于被打開,放進來的卻只有新郎一人,別人都被喜娘攔在外面。
少女們受了嬉笑,曼娘側坐在那裏,感到心跳的很厲害,陳銘遠看着不遠處那個穿着喜氣洋洋的人,一顆心也快跳出胸腔,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成親這日了。
喜娘已經笑嘻嘻地扶起曼娘,給曼娘蓋上蓋頭,陳銘遠只覺得這驚鴻一瞥還不夠,但後面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只有随着喜娘的指示和曼娘一起走出院子,往廳上拜別徐啓夫婦,由徐明晉背了曼娘上轎。
這一路陳銘遠都往曼娘那邊看去,就算蒙着蓋頭還是能想到妻子的眉眼,沒想到自己此時已一臉傻笑,這樣的傻笑做新郎的常見,衆人也不以為意,新人上了轎,也就簇擁着花轎往陳家來。
進了陳家拜了天地被送進洞房,說吉祥話灑了帳,這才掀開蓋頭。蓋頭掀開時候,陳銘遠覺得自己一顆心已經跳到喉嚨口,當看見出現在面前的,是那張熟悉的,總是帶着淺淺笑容的臉,陳銘遠的心這才徹底安定,特別是在那雙眼的溫柔注視下,陳銘遠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三年盼望,終于在今日娶得佳人歸,這樣的事怎不讓人得意。
當蓋頭掀開,衆人看見曼娘面容時,有些人還是不免失望,雖然說不少人都曉得曼娘相貌平平,原以為不過是和陳銘遠比起來,畢竟陳銘遠十分俊美,真的看到時候才發現曼娘相貌頂多只能稱得清秀。這讓不少人慣常恭賀的話說不出來,郎才女貌在這時根本就不成立。
陳銘遠和曼娘壓根就沒注意那瞬間的安靜,只是彼此對視,眼中濃濃情意似能融化一切。在短暫的沉默後,終于有人開口恭賀,溫婉沉靜這些詞還是能用的,恭賀一番,也就出去坐席喝酒,陳銘遠也要去敬酒,看一眼曼娘才十分不舍得地走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洞房,要不要寫呢?其實曼娘要不嫁陳銘遠,相貌也不會被人這樣對比,畢竟曼娘也算個清秀小佳人,可是陳銘遠長的太好了。于是就。。。
☆、洞房
屋內的人不管是服侍的下人還是來陪伴新人的婦人,都是曼娘熟識的,陳銘遠剛走出去,原來的十一小姐,現在陳家四房的三奶奶笑着走上前:“這會兒人也少,都是熟識的,妹妹先把頭上的冠子去了,再寬掉外衣,好松快松快。”
春雨已過來替曼娘把冠子摘掉,曼娘頓時感覺頭上一輕,起身由十一小姐幫着把外衣寬掉,還沒說話已有人笑道:“三嫂怎地也不叫嬸子了?”這一臉調皮的是陳銘遠的妹妹雪琳,她今年不過十四,深得全家人寵愛,活潑聰明開朗大方,曼娘沒定親前就和她很熟,此時聽到雪琳打趣十一小姐,不由淺淺一笑。
十一小姐比曼娘早出閣一年半,和雪琳更熟一些,給曼娘端了杯茶才對雪琳笑道:“我幫你服侍你嫂嫂,你倒好,不謝我反倒笑我,我不理你了。”屋內的人都笑了,這就是嫁到熟人家的好處,轉來轉去都是熟人,聽着下人們稱呼自己為三奶奶,曼娘還有些不适應。
倒是十一小姐握住她的手笑道:“你今兒初來,等以後就好了。”雪琳又咦了一聲:“三嫂,你是三奶奶,我嫂嫂也是三奶奶,還都姓徐,怎麽分?”十一小姐回頭笑道:“瞧瞧,你這丫頭,每日不尋點事出來就閑不住。你都說了,這是你親嫂子,我啊,只是你堂嫂,你還分不清嗎?再說,一個是四房的,一個是九房的,下人們難道連這都分不清?”
雪琳又叽叽咕咕笑了,曼娘本就大方,又和衆人熟識,新娘子的嬌羞漸漸消失,也随衆說笑。不知不覺天就黑下來,屋裏點了燈,管家娘子來報外面的酒席要散了,這是新郎要回房的信號。曼娘想到這些日子受到的教導,心不由有些發慌起來,還有些口幹舌燥,十一小姐瞧了曼娘這模樣只是一笑,做人總要經過這一遭,這種事情別人替又替不來的,只對曼娘一笑就招呼着衆人走出去。
曼娘手足有些無措起來,讓丫鬟們洞房裏的東西都收拾下去,又讓她們打盆水來給自己梳洗,好借着這些事能讓自己鎮定下來。剛洗了臉還沒擦掉臉上的水就聽到門響,陳銘遠走了進來。
曼娘的心頓時撲通亂跳起來,去拿手巾擦臉的手就在半空中動都沒動,夏露在那捧着手巾也不敢催促,屋內的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樣,曼娘坐在覺得臉上又開始*辣的,該起身招呼丈夫的。丈夫這兩個字又讓曼娘的臉更紅了下,從此,他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陳銘遠揮手讓下人們都下去,夏露把手巾放在那裏也退下,屋內只剩的自己和他兩個人了,曼娘站起身,覺得聲音都不像自己發出來的:“你喝了酒,要喝茶嗎?”陳銘遠拿過放在那的手巾給曼娘擦着臉:“瞧,水都滴下來了。”
原來自己一直都頂着這張潮乎乎的臉,曼娘覺得現在自己定似剛煮好的大蝦一樣,從頭到腳都是紅的。任由陳銘遠把自己的臉給擦幹淨,自覺雙頰都紅彤彤不能見人,低頭給他倒茶:“聽說你愛喝龍井,這還是去年留下來的,雖不如新茶,可也……”
話說到一半就斷了,陳銘遠已經緊緊地抱住了曼娘,熱熱地呼吸噴在曼娘耳邊,手裏的茶杯沒有擺處,只是空懸在半空。曼娘的唇張了張才小聲道:“喝了酒,喝杯茶好一些。”陳銘遠笑了,卻沒伸手去接那茶,而是示意曼娘把茶放到自己唇邊。
雖然曼娘曉得夫妻居室,這樣是最正常不過得了,可是臉還是紅了又紅,看着陳銘遠把那杯茶喝盡,想把茶杯放下,但手一軟,茶杯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陳銘遠把曼娘抱的更緊,身上的酒味不濃,但卻讓曼娘如喝了最醇的酒一樣,雙腳發軟,頭重腳輕。
陳銘遠湊到曼娘耳邊:“我沒喝多少,不敢喝多少。”怕錯過了洞房花燭夜,怕自己表現的不盡人意,即便成婚前有人笑着問要不要給他尋一個人教教,陳銘遠都堅決不願。原來心裏有了一個人,這心裏就全是她,容不下別人再出現在眼前。
曼娘的心跳的更快,好像還有什麽事要做,但這時想不起來,只是由陳銘遠抱着,一步步被往床的方向倒退而去,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咳,接着一個老嬷嬷的聲音響起:“三爺,交杯酒還沒喝呢。”
原來窗外還有人,曼娘手忙腳亂地把陳銘遠推開,陳銘遠雖知道洞房外會有人,但這樣出聲還是忍不住,沖到窗前推開窗就怒吼道:“你們都給我滾。”站起來的是一個小厮一個婆子,小厮臉上有尴尬神色,婆子可是笑嘻嘻的:“三爺,您和三奶奶喝了交杯酒,小的們就走。”
陳銘遠一張臉又紅了,曼娘背對着他,心裏也在悄悄地罵自己,怎麽就忘了這麽件事,倒了兩杯酒在合卺杯裏,陳銘遠又喝一聲:“會喝,趕緊走趕緊走。”說着窗也不關就走到曼娘跟前,接過合卺杯飲盡交杯酒。
等喝完陳銘遠又想開始動作,曼娘後退一步指指窗外,陳銘遠了然,走到窗前四處望一望,沒人,的确沒人了。關好窗陳銘遠幾乎是跑到曼娘身邊,曼娘又指指門口,陳銘遠明白地打開門看了看,門口沒人,院子不大,也沒地方可以藏人,這才把門仔細關好走回曼娘身邊:“沒人了。”
沒人了,就可以做些很私密的事了,曼娘方才褪下的紅色又開始漫上臉,映着屋內的紅燭,這樣的嬌羞讓陳銘遠覺得口幹舌燥,必須要做點什麽才好,伸手把曼娘重新抱緊,感覺到曼娘有霎那的僵硬,努力去想春|宮圖上看到的,可是越想就越覺得手忙腳亂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麽做,只有在曼娘耳邊輕聲道:“我會小心的,會很小心很小心。”
曼娘覺得心都快跳出腔子了,舌頭都僵住說不出話,只是微微點頭。陳銘遠覺得手心燙到能燒起來 ,曾經在夢裏想過無數次的事,現在就要做了,可是要怎麽做才能讓她不疼,還有,陳銘遠幹咽一下吐沫問曼娘:“我喜歡你,可是,你喜歡我嗎?”
這樣一句如從天外飛來的問話,讓曼娘一霎時不曉得怎麽回答,只是咬住下唇,可光咬唇好像不對,于是羞澀地伸出雙手環上丈夫的肩。這個動作如給了陳銘遠勇氣,把曼娘抱的更緊,吹熄了床前的蠟燭就把曼娘推到了床上。
累了這麽半日,平常定是一沾床就睡着了,可是現在曼娘身體疲憊腦子清醒無比,過了今夜就是真正的婦人了。還沒等曼娘想好怎麽做,身邊就多了個人,帳子被拉的嚴嚴實實,能看見的只有外面那對紅燭透進來的光,這樣感覺讓曼娘心裏更加發緊。
陳銘遠已經寬掉外面的衣衫僅着中衣,這還是頭一次離男子這麽近,而且他穿的這麽少,曼娘心中有些畏縮起來。陳銘遠已經轉身來抱曼娘,見曼娘還穿的嚴嚴實實,低聲說:“穿這麽多,脫了吧。”曼娘頓時又感到全身發熱,這要怎麽脫,陳銘遠等了會兒等不到曼娘的動作,不由伸手去摸索她的衣帶:“聽說女子的衣衫都不好脫,要不要我幫你?”
轟地一聲,曼娘覺得怎麽做都不對了,強迫自己開口說話:“不用,我……”可是我自己脫這樣的話好像也不對,曼娘決定不說話了,咬着牙把外面的衣衫寬掉,又脫掉裏面的小襖,只剩下中衣就把被蒙到頭上躲進被子裏。
這個時候陳銘遠已經把中衣都已脫掉,見曼娘藏進了被子裏面,也掀起被子進去,伸手摸到中衣就對曼娘說:“把中衣也脫掉吧,這樣好睡。”曼娘覺得渾身都軟,伸手想去推陳銘遠,可是觸手所及之處,是赤|裸肌膚,登時把手縮了回來,陳銘遠發現,說出第一句話之後,再說後面的就太簡單了。
更何況在旁邊的是自己可以為所欲為沒有任何人能說一句的妻子,這樣的想法讓陳銘遠的手更大膽起來,已經把中衣的衣襟扯開,手伸進中衣裏面,觸手一片嫩滑,原來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樣。而且,不光有山峰,還有溝壑,可是溝壑又在哪裏?陳銘遠有些迷茫地想,唇卻在曼娘臉上蹭來蹭去。
曼娘被這種突然而來的陌生觸感吓了一跳,還沒回神過來就感覺到中衣已經全都敞開,身上也多了重量,下意識想推開,可是這是丈夫應該做的事。唇也被陳銘遠的唇堵住,原來這就是雙唇相接的感覺,男子的唇比女子的唇要硬一些,隐約還有胡茬戳人的臉。
曼娘模模糊糊地想,耳邊只聽到陳銘遠的喘息聲越來越大,好像還帶有些不得其門而入的暴躁。曼娘覺得身上越來越熱,也有些什麽東西需要噴薄而出,握住了陳銘遠的手,陳銘遠的手心也和曼娘的手心一樣濕漉漉的,那手漸漸往下,往一個曼娘平日洗澡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的地方去,那種陌生而奇異的感覺漸漸彌漫全身,接着這種感覺消失,一陣疼痛傳來。
曼娘咬住下唇,好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但終究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吟,發出聲音時候睜開眼看向外面,只能看見帳外的紅燭在那高燒,原來這就是做婦人的感覺,有一點疼,有一些含羞,還有一些些歡喜,陌生而奇異,但又讓人向往。
耳邊只有陳銘遠粗重的喘氣聲,曼娘不自覺地把雙腿屈起,和陳銘遠的腿緊緊相貼,唯有如此,才能讓心裏的喜悅不漫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對我這麽純潔的人來說,寫這樣情節真是傷腦筋啊。明天開始雙更。
☆、會親
曼娘睜開眼時,有瞬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