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6)

候,剛一進莊,就看見無數菊花擺在廊下,粉的紅的紫的,開的美不勝收。別莊的管事略帶點得意地說:“這莊子本就是用來賞花的,若是春日,莊外桃花開放,更是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少年夫妻,漸漸成長為彼此離不開的骨中肉,這種類型其實我還沒寫過啊。畢竟當初婉璐比趙同學要成熟一些。

☆、94密會

提到桃花,曼娘和陳銘遠不由相視一笑,陳銘遠曾對曼娘說過自己的打算,曼娘雖然嘴裏嗔怪,可心裏竟有隐約期盼。可每次桃花盛開時,都有事不能前來,陳銘遠心中是有遺憾的,但此時當着外人自然不能說出來,只是笑着道:“那幾棵桂花可開落了?”

管事的已經帶着他們走進屋子,聽了這話就恭敬地道:“那幾棵桂花還有一些殘花呢,陳公子您是曉得的,這必要四季花開不斷,況且京城桂花雖是早秋時節開,可此時還算暮秋,咱們這的桂花要落了,那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麽吃?”

睐姐兒初到一個地方,自然要四處瞧瞧,此時正牽了曼娘的手在屋子裏面到處亂轉,打開窗指着外面的桂花:“娘,桂花,好看。”曼娘用帕子把她流到下巴上的口水擦幹淨才點頭:“我們睐姐兒會看花了,真好。”

睐姐兒一對眼睛又笑彎了,陳銘遠已和管事的說完話,走到妻女身邊坐下指着外面:“你看,那高高處就是賞梅的地方,足有數百株梅花,各種都有。此地唯一遺憾就是沒有荷塘,夏日只有幾棵石榴樹,不過這裏的石榴還不錯,我已讓他們去取窖裏放着的石榴了。”

石榴好吃難儲藏,現在已是九月,這時候還有石榴,曼娘不由笑道:“你對這裏很熟?”陳銘遠嗯了一聲:“剛開始賜給三皇子的時候,我來過數次,那時表哥也一起,我們幾個在花樹下暢飲,連三皇子都起身做舞。”說着陳銘遠搖頭,年少輕狂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既選了就不能後悔,看着妻子的臉,陳銘遠心中生起愧疚:“只是,會苦了你。”

曼娘的身孕已經有四個月了,小腹已經凸起,睐姐兒已經會回避不要去碰曼娘的肚子。曼娘把睐姐兒拉過來:“不苦,這世間最苦的不是沒好吃沒好喝,而是,我的夫君不在我的身邊,我的兒女不能得我撫養。阿遠,我說的話,你不能忘記,我也不能忘記。”

既能同甘,也能共苦,這才是夫妻家人。妻子不僅是需要自己保護的人,也是能護住兒女,讓自己在外無需煩惱的人。陳銘遠笑了,門外已經傳來春雨的聲音:“奶奶,石榴送來了,現在要吃嗎?”陳銘遠起身掀起簾子接過,捧了托盤過來道:“我來伺候你一回。”

皇家保存水果的方法和外面人家果然不一樣,這石榴已經被破開,顆顆晶瑩,子竟有小拇指甲蓋那麽大小,嘗一顆甜膩多汁,裏面的籽是軟的,不需吐出來。睐姐兒已經張開小手要吃,曼娘拿一顆喂到她嘴裏,又塞一顆到丈夫嘴裏,笑着道:“也不需你伺候,還是我伺候你吧。”

石榴多子,這是好兆頭,陳銘遠手裏雖拿了一掰石榴,多數都進了女兒的嘴,一家子嘻嘻哈哈,一個石榴很快吃完,睐姐兒吃的最多,吃的小嘴周圍都是石榴汁水。曼娘喚來春雨她們端來熱水給女兒擦嘴洗臉,又和陳銘遠一起去外面賞菊。

賞菊罷,晚飯就在那兩棵高大的桂花樹下吃的,花香氤氲,飯菜很香,雖沒有酒,陳銘遠卻覺得自己有些醉了,這時管事的走過來:“陳公子,小人主人來了。”別莊主人自然是三皇子,陳銘遠剛要站起來,就見有人走進院來,雖烏冠布服,卻龍行虎變,神采飛揚,正是三皇子。

曼娘急忙牽着睐姐兒上前行禮,三皇子已經揮手示意不必多禮,坐下笑道:“打擾你們一家子用飯了。”曼娘自然連道不敢,見三皇子分明和丈夫有話要說,也就牽了睐姐兒進屋。

等曼娘母女進屋後,三皇子才接過管事送上來的酒,給陳銘遠斟了杯:“這杯,送你。”陳銘遠和三皇子認識近二十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接過酒杯什麽都沒說,只是一飲而盡。三皇子見陳銘遠已經站着,示意他坐下:“你坐下,在這裏,不必說什麽皇子臣子。”陳銘遠依言坐下,三皇子自斟自飲:“阿遠,那日父皇把我叫去,久久不言。過了許久才道,難道你我父子,我竟這樣不被信任。阿遠,從我長大後到現在,已經許久沒聽過父皇在我面前這樣說了。阿遠,生在天家,又為男子,享非常之福時候,所得樂趣,遠在別人家之下。”

這是很久前,三皇子曾說過的一句,別的人家,縱有子女争寵,不過是為錢為地位,少有危及性命之時,而皇家卻不是這般。若有嫡皇子也罷,無嫡皇子長子不足托,有些事情就不好說了。陳銘遠把酒壺提起,輕輕一搖:“三皇子,你醉了。”

三皇子搖頭:“阿遠,我沒有醉,我那日才曉得,父皇畢竟是父皇,我的那點小心思他怎麽看不出來?他當時也對我失望吧?”當今天子即位已近三十年,所經過的事,自不是三皇子可以比。陳銘遠沒有接話,只是拍一下三皇子的肩。

三皇子還是搖頭:“父皇那日和我說,求正名的心誰都了解,可是,做大位的人,要有大氣魄。無氣魄而一味以為靠了那些小算能夠登上大位,縱登上了,日子也不久。皇家皇家,既是皇也是家,父皇讓我好生想想,等想通了再說。”說着三皇子用手捂住臉:“骨肉手足,父皇要說的是這句。可我,竟忘了。”

陳銘遠的聲音低低響起:“昔日漢景帝欲立栗姬,問栗姬自己百年後可能善視豬王姬妾?栗姬不悅,景帝大怒,此後栗姬失寵,太子被廢。三皇子,陛下終究是諸皇子的父親,做父親的,又怎願意看着自己的兒子自相殘殺?”

三皇子的手放下:“我這會兒才明白了。阿遠,可惜對不住你。”月光之下,陳銘遠的容貌更顯俊美異常,他只淡淡一笑:“有什麽對不住的?當初被選為皇子伴讀,難道那時就少背了黑鍋?”提起往事,三皇子不由哈哈一笑,接着就鄭重道:“你的妻女,我會讓皇子妃照顧好的。”

陳銘遠唇邊的笑容變的溫柔:“曼娘她,會帶了孩子和我一起去,我們一家人,不會分開。”三皇子面上神色變得驚愕,接着就道:“可是那裏,很苦。”看來自己的去處已經定了,陳銘遠的眉微微一挑:“她說,就算再苦,我能受的,她自然也能受的。我們是夫妻,是要在一起的,同甘共苦,永不分開。”

三皇子默默念着陳銘遠說的那幾句,眼裏神色染上羨慕:“你娶了個好妻子,原本,我還預備了人。”那人不必說定是美貌善伺候的宮女,陳銘遠起身對三皇子作一個揖:“那就多謝三皇子了,不過我近期添了季常之懼,生怕這家裏添了河東獅吼,只有卻了美意。”

自然曉得這是陳銘遠的托詞,三皇子也不會再繼續,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不外就是追憶下當年,這一別,不曉得要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即便三皇子說過,一有機會就讓陳銘遠回來,可有時,那種機會,難免會有些渺茫。

直到金雞三唱,三皇子才離開,那時秋霧已經漸生,三皇子這一路飛馬到京城,正好能趕上早朝。陳銘遠目送三皇子離開,這才回到屋裏,曼娘這一夜也沒有好好睡着,陳銘遠一進屋,她就睜開眼睛看着丈夫。

陳銘遠脫掉還有寒意的外衫,手指豎到雙唇中示意不要驚醒睐姐兒就脫鞋躺到妻子身邊,什麽都沒說,握住妻子的手:“睡吧,等霧散了,再起來。”曼娘微微應了聲,聽到丈夫已經發出鼾聲,給他蓋上被就靠到他肩上。

別莊鮮花盛開,景色宜人,除第一日三皇子來過,別的時候連個客都沒有。在曼娘心裏,這就是世外桃源,可惜這裏也不能待久,一家子在別莊待了三日也就離開。

睐姐兒很舍不得離開,抱住陳銘遠撒嬌,要下回再來。陳銘遠雖然答應女兒,可是曉得等下回再來,不曉得是什麽時候了。曼娘讓陳銘遠把睐姐兒送到車上:“你啊,什麽都答應她,難道不曉得有時候有些事,是做不到的?”

陳銘遠翻身上馬,臉上笑容沒變:“可我只要能給她的,就會給她。”曼娘把女兒拉到自己面前讓她乖乖坐好:“我們睐姐兒最乖,這裏等有機會再來,現在我們回家去找祖母,睐姐兒想不想祖母?”

睐姐兒點頭,曼娘親下女兒,陳銘遠吩咐車夫趕車,自己在背後騎馬跟随,一家子回去。剛進家門,還沒來得及去給陳大太太問安,就有管家匆匆過來:“三爺您回來的很巧,衙門裏已經來尋三爺了。小的本想去別莊尋三爺呢。”

來了,陳銘遠和曼娘心裏齊齊說了一聲,陳銘遠把睐姐兒放下:“乖乖,跟着娘去見祖母,爹一會兒就回來。”睐姐兒點頭,和爹爹揮手說再會,曼娘牽着睐姐兒往陳大太太上房去,還沒進院子就見陳大太太帶人走出來,見了曼娘陳大太太停下腳步,幾乎是慌張地問曼娘:“老三呢?方才衙門裏來人尋他,我才曉得,他可能會被貶。你一天到底在做什麽,這樣的事都不告訴我?非要瞞到不可瞞的時候才告訴我嗎?”

說着陳大太太淚就落下來,曼娘讓人把睐姐兒帶走,這才上前扶住陳大太太:“婆婆休惱,這秋老虎可不是說着玩的,先進屋去,媳婦再細細說給您聽。”曼娘這麽鎮定,讓陳大太太的心也定下來,由着曼娘扶自己進了屋,剛打算開口問,就見曼娘示意人全都退下去,接着曼娘就走到陳大太太跟前跪下。

☆、95準備

這一跪讓陳大太太的心頓時抖起來,忘了曼娘現在身懷有孕,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這麽說,是真的?你們這些孩子,天威難測,怎能輕易去捋虎須,快,你快些讓人吩咐車馬,我去求見太妃。”

福王薨逝,陳太妃就成為皇家輩分最高的老者,怎麽說她也是當今的庶祖母,只要不是那種大罪,保住陳銘遠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曼娘卻沒有動,而是緊緊抱住陳大太太的雙腿:“婆婆,曉得您很焦急,可是這是夫君和三皇子商量過的,婆婆,媳婦也曉得您舍不得夫君受苦,可是夫君他,不願意還在您與太妃的羽翼之下。”

陳大太太有些惱怒,已經起身打算出去,但聽了曼娘後面這幾句,身子又緩緩坐下:“他怎麽可以這樣,明明曉得我疼愛他,舍不得他受一點罪,他從小,又哪裏受過什麽罪?何必牽扯到這樣的争執裏面去?”

曼娘順着陳大太太的話往下說:“婆婆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可夫君走的,是那條讀書上進的路,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了,做官的人,要有所成就,哪裏又有真正的一帆風順?”這話說中陳大太太的心,自己丈夫不過是個閑職,靠了祖宗蔭庇一輩子順風順水地過。

這樣的日子,大概不是兒子要的,可怎麽舍得讓兒子去?那是自己疼在心裏的兒子,從來舍不得他受一點風雨,怎舍得他去那麽遙遠。陳大太太伸手握住曼娘的手:“我曉得遠兒想做出一番事,可是做出事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好容易你們各自成親,生兒育女,我得以享幾天福,他就這麽忍心離我遠去?這是不孝不孝啊。”

陳大太太的淚又湧出,生長在這樣人家的當家主母,怎麽不明白?可是潑天富貴後面的,或者就是潑天禍事。又不是沒聽過前一刻還在繡樓,後一刻就遇到傾家大禍,任你是金枝玉葉如何嬌寵,都被拖出去和那些下人們關在一起。

陳大太太看着曼娘,還有她那已凸起的肚子,示意她起來:“我曉得,做男兒的總想飛,可是曼娘,你現在也是做娘的人,你難道不明白做娘的心,我寧願他平平淡淡,靠了家裏蔭庇過了這一世,也不願他去外面飛,反過來庇護我們。曼娘,這是我做娘的一點私心。”

陳大太太的淚越流越急,曼娘雖站起身卻沒有坐下,拿出帕子給婆婆擦着淚:“婆婆,我曉得的,夫君也曉得的,可是他已經被你生成男兒,從小又被太妃送去做了皇子伴讀,那時起,就不一樣了。”

不一樣的,兒子娶了妻,生了子,就和原來不一樣了。陳大太太心裏又驕傲又酸楚,驕傲的是自己兒子能幹,不是京中那些同樣人家,只曉得在祖輩的蔭庇下過日子,而是要打出一片天地來庇護家人。酸楚的是,這樣太辛苦了,而生在陳家,明明是可以順利的,即便不能做到高位,但一帆風順到老是輕而易舉的,那時循例升上去,也是很輕松的。

更何況兒子還是進士,更添了一層閃閃金光,可為什麽兒子偏要選最辛苦的那條路?陳大太太想不通也不願去想,唯獨知道的是,現在,自己只有放兒子去了。

陳大太太長嘆一聲才道:“方才我已問過了,說陛下大怒,命吏部貶兩級用,正七到正八,不過是個佐貳。你們啊,太年輕了,這件事,當初就該來問我。我怎舍得?”曼娘恭敬應是,陳大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自顧自地道:“陛下大怒貶官,只怕要去那偏遠地方,你要把陪他去的人都精挑細選了,要那樣忠心老成的,銀子不能帶多也不能帶少。還有藥材補品,甚至身上的衣服,都要仔細想了。”

曼娘應是後才道:“婆婆,媳婦還求婆婆一個示下,由媳婦跟了他去。”陳大太太的眼頓時瞪大:“你說什麽,你要跟了他去,那樣千山萬水的,更何況你還懷着孩子,睐姐兒那麽小,你還要在家裏照顧她。”

曼娘這回沒有跪下而是看着婆婆:“婆婆,睐姐兒是我和夫君的孩子,自然要跟我們一路去。婆婆覺得那千山萬水十分辛苦,可是一路上坐車坐轎,還有人服侍,比不得那沒人服侍的小官上任。朝廷設一個官位就有它的用處,別人去得,媳婦自然也去的。再者說,我跟了去,才會更放心。”

曼娘願意跟陳銘遠去,陳大太太是願意的,畢竟妻子服侍丈夫,要比別人要周到的多,不然到時只有給陳銘遠納妾帶去,等回京城時,那樣暫代過夫人角色的妾,往往不好處置。陳大太太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既願意跟了他去,這也是你們夫妻之間的恩愛情分。可是睐姐兒還小,服侍的人也沒有家裏的人多,還是跟在我身邊吧。我是她祖母,怎會不待她好?”

曼娘曉得這時該謝了婆婆的恩典才對,但是曼娘早已打定主意,要把睐姐兒一同帶去,謝過婆婆就道:“婆婆對睐姐兒的疼愛,睐姐兒也該在婆婆身邊代夫君盡孝。可是夫君見不到睐姐兒就會到處去尋,天各一方,媳婦雖能寬慰,可有些時候,也不忍見夫君黯然神傷。”

陳大太太再疼愛睐姐兒,那也是因是兒子的女兒而愛屋及烏,聽到兒子會因孫女不在身邊而傷心,一顆慈心就全轉到兒子身上:“既然如此,就讓睐姐兒跟你們去,可你們也要好好待睐姐兒,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我就……”說着陳大太太哽咽起來,曼娘忙道:“這是自然,到時等婆婆見了睐姐兒,睐姐兒不但沒少一根頭發絲,還一點也不輸給這京裏各家的淑女呢。”

陳大太太被曼娘這話說的一笑,但很快就嘆氣:“可我的心啊,一直都會挂着的,哎,也不知道去什麽地方,會有多遠?”曼娘又寬慰幾句,陳大太太好一些,這才讓曼娘回去。

曼娘行禮告退,走出門就覺得腰有些酸,還是站久了。曼娘感覺到肚裏的孩子踢了自己一下,摸着肚子輕聲說:“乖寶,你要好好的,等出來要保護姐姐、愛護弟弟。要學你爹爹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那孩子似乎能聽懂曼娘的話,又踢一腳就沒了動靜,曼娘等了許久,這是這孩子的第一次胎動呢,這麽用力,一定是個很結實的孩子。

陳銘遠直到過了晚飯很久才回來,那時全家都已知道,陳銘遠被貶,貶去福建漳州府龍岩縣做縣丞。漳州這個地名曼娘還聽過,可是龍岩就不知道了。這一路,差不多有四千多裏,少說也要走四十多天,這回去了,再回來時,就不曉得是幾年後了。

陳銘遠回來後并沒回房,而是被陳大老爺夫婦叫過去談了許久的話,直到三更天才被放回來。那時睐姐兒早已睡着,曼娘一個人坐在燈下等着。

看見妻子,陳銘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方才陳大太太也和陳銘遠說過,曼娘要跟随他而去,并叮囑陳銘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哪能只顧自己不顧家人?等去了那裏,天高地遠,家裏人也無法幫忙,可要記得這些。

父母的叮囑,陳銘遠自然要應,此時想到方才自己娘說的那些話,陳銘遠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你可以早些睡,畢竟你懷着孩子呢。再說爹娘也同意你和睐姐兒跟我一起去,到那時,我們一家人就不分開。”

曼娘微微嗯了聲:“我曉得,可沒有你在身邊,我睡的不踏實。要在什麽時候動身?”雖然已近年末,可天子又怎會讓你過完年再走?憑上的日子,要在十一月中,原官到任前趕到,算算日子,十天後就要走。

看着妻子那微凸的小腹,陳銘遠伸手摸一摸:“我的意思,你和睐姐兒,等到明年這時候再去,那時孩子已經生下,八個月的孩子,帶出門也……”曼娘已經搖頭:“我曉得你的心思,偏僻地方自然難尋好的醫生,這你不用操心,福王府有幾位老嬷嬷是宮裏出來的,外人只知她們擅接生,不曉得她們還懂醫。福王薨後,她們被郡主接到我家,本是郡主為壽陽縣主預備的。等明早我就去請郡主分我一個。帶去的人我也想清楚了,就帶趙媽媽一家去,趕着把春雨和你奶弟的喜事辦了,小厮就帶冬雪和他定親那個。再帶上睐姐兒的奶娘,這樣人不多但又足夠用。”

原來妻子一切都思慮好了,陳銘遠把她手握緊:“我還以為……”曼娘有些調皮地道:“你以為我什麽都沒想過,只為了跟你在一起就要去。身子是我自己的,孩子還在我肚子裏,我當然要準備的妥帖。”

說着曼娘把陳銘遠的手拉過去:“你瞧,他踢我了。”娶妻如此,夫複何求?陳銘遠心中,除了歡喜就沒有別的。

第二日曼娘回了娘家,只要她開口,新安郡主怎麽會不答應,還說總共四個嬷嬷,讓曼娘帶兩個走,這樣她們路上也有伴,況且這樣的人,別家難尋,新安郡主是好尋的。曼娘堅決不肯,這才只帶了一個嬷嬷跟曼娘回去。

定好了人,又是那些東西,曼娘的陪嫁不少,這些都要封存起來,由不跟着去的錢媽媽帶人看管。錢媽媽聽說自己不能去,已經哭了好幾場,說要跟了曼娘去。曼娘溫言安慰,又把這些東西一一點給她:“媽媽您瞧,這些東西可也是十分要緊的,都跟了我去,到時等我們回來,七零八落的,怎麽過日子?”

☆、96準備(下)

曼娘嫁妝豐厚,那些家具搬不走,可是首飾衣料各樣擺設,都是既輕巧又不便宜的。錢媽媽擦了擦淚才道:“我也曉得這是小姐您倚重我,可是……”曼娘輕輕拍一下她的肩:“沒什麽可是的,你帶了夏露秋霜她們好好替我守着家。那些小丫鬟們,我已和婆婆說過,若我們去的日子長,她們到年紀該配人了,你和夏露她們就看着有合适的給她們尋個人家。”

去的日子長,長到那些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們都已到了配人的年齡,錢媽媽的淚又落下。曼娘沒有再勸她:“這些細軟,哪個箱子有什麽,都有本帳,上面貼了封條。這本帳你和我各拿一本。鋪子和莊子的帳,我會交給婆婆。”

曼娘說一句,錢媽媽跟着應一聲,聽到鋪子和莊子的帳,不由微微愣一下,接着就道:“小姐您想的周到,鋪子和莊子的帳,交給太太是正理,可是太太畢竟年紀已經大了,這些年精力不濟,再過些年,只怕就是四奶奶掌家,到時這……”

錢媽媽這樣想曼娘是明白的,不過曼娘也有主意:“我明白你的心,想的是不讓我吃虧,可是這些東西,不放在妥當人手上,難道我要拿回去讓母親管?這不是白白地讓婆婆和我之間生嫌隙?現在交給婆婆,以後婆婆沒有精力,讓四嬸子管着,不過就是幾年的利息,別的她敢貪墨了不成?若她真能這麽做,到時我也是有法子的。”

既然曼娘有主意,錢媽媽也就不再勸,曼娘又叮囑她們幾句,不外就是自己不在,除必要的,別的事都不要去沾,橫豎該得的,她們也不會少。錢媽媽和夏露她們應是,曼娘又拿出一個匣子交給錢媽媽:“這裏有兩百兩銀子,錢媽媽你拿着,若有個萬一,你們也好填補着些。”

這是擔心有個萬一,畢竟雖有月例,但要遇到那種捧高踩低的管事故意刁難也是有的,這些銀子是留給錢媽媽她們防身用的。錢媽媽和夏露等人不由垂淚。秋霜嗚咽着道:“小姐,您為何不要我跟了你去,冬雪比我還小呢。”

曼娘淡淡一笑:“我曉得,可是你的公公婆婆都不方便跟了我去。你啊,還是好好地在這,和錢媽媽一起看着我這些東西,若少了……”秋霜的唇嘟起:“若少了一樣,小姐回來就殺了我的頭。”

曼娘不由一笑,春雨已經進來,面上神色有些焦急:“奶奶,老太妃來了。太太請您趕緊過去。”這件事是要瞞着陳太妃的,總要等到陳銘遠出門後,再讓齊王世子緩緩地告訴她,那時木已成舟,再有衆人勸慰着,太妃慢慢也就好了,可這時太妃怎會突然來到?

曼娘匆匆理一下頭面衣衫就往前面去,剛進院子韓氏就迎出來,對曼娘使個眼色,曼娘會意,腳步放的更輕,面上神色也更恭敬,剛低頭走進屋不及行禮。陳太妃就道:“你們都出去,留遠兒媳婦在這。”

陳大太太已經收起面上笑容:“姑媽,這,”陳太妃擡眼一瞧:“怎麽,我還能吃了她不成?”陳大太太忙又賠笑:“自然是不能了。”陳太妃沒再說,陳大太太曉得自己不能再在這,只得帶着人出去。

等只剩的陳太妃和曼娘兩個,陳太妃才猛地一拍桌子:“我竟看錯了你,以為你是個溫柔賢惠的,誰曉得,誰曉得膽子竟比天大。這樣事情,哪是臣子好能沾惹的?你們,真是要活活氣死我。”

曼娘沒有下跪求情,而是緩緩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年太妃于危急時刻,挺身而出,才有今日之富貴。夫君是男子,又是這支長子,自然也要如此,才能博得長遠富貴。”陳太妃的唇張一張,那後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當年若不是一搏,又怎有今日富貴?過了許久才道:“可是你難道不曉得,這是怎樣的大事,哪能随意張口?今日不過是被貶官,異日呢?這京中,今日還是萬人之上,明日就成階下囚的,我難道看的還少嗎?”

曼娘看着陳太妃毫不動搖:“太妃當日把夫君送去給三皇子做伴讀時候,夫君就已……”曼娘停下沒有說,陳太妃的手也頓在那裏,當日送陳銘遠為皇子伴讀,不過是希望陳銘遠能多得一個靠山,畢竟宗室王哪有皇子離皇帝近。可是誰也沒想到,一年後大皇子去世,二皇子多病,原本非嫡非長的三皇子,竟一下被推到這麽重要的位置。

世上的事哪有那麽多想得到?陳太妃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看一眼曼娘的肚子就道:“你坐下吧,哎,如果早知道,或者我就不會讓遠兒去做什麽伴讀,也不會牽扯進這麽多的是非。”不管陳太妃是怎麽想的,她心疼陳銘遠這點是沒有錯的,曼娘走到陳太妃身邊輕聲道:“太妃也是心疼夫君,可是太妃,孩子總是會長大的。夫君已然是三皇子這邊的,怎麽都撇不清楚。”

陳太妃怎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世間事哪裏去買早知道,真要論起來,一切肇因都是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去責怪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福建那邊,天高地遠,陛下,實在也是太狠心了。”

既這樣說,表明太妃的怒氣就散了,曼娘又是淺淺一笑:“雷霆雨露,都是天恩。陛下既要殺雞給猴看,自然也要貶的越遠越好。”背後的話曼娘沒有說出來,陳太妃已經知道了,不光是越遠越好,還要越來越難管。聽不懂當地的話還是末節,風俗吃食都不習慣,甚至有被貶的官因這些而死在當地。

陳太妃覺得眼裏的淚怎麽都止不住,陳銘遠一個從小嬌生慣養,沒經過多少風雨的京城的貴公子,去了那種地方,到底?曼娘也沒有上前去勸說,只是站在那。陳太妃覺得哭夠了,擦了擦淚才道:“我聽說你和郡主要了個嬷嬷,大概就是跟着去的。若你不是去要這個嬷嬷,我也不會曉得。這件事,已成定局,我也沒法扭轉。你既有了個嬷嬷,我也再給你個人。”

說着陳太妃頓住,不會是要給自己一個美貌的,經過□的女子?曼娘心裏暗忖,可嘴上還道:“太妃要給的,定是好的,只怕她受不了那邊的苦。”陳太妃眼神裏帶上一絲趣味:“你們做主人的都能受苦,更何況是他們?不過是當年我初入宮時遇到的一個小宦官,伺候我一直很盡心。原本說的是他就在王府養老,可是聽說你們要去福建,觸動了他的鄉念,他家鄉也是那邊的,七歲那年被拐子拐了,後來進的宮。這輩子原本是不打算回鄉的,遇到這個機會,就求我成全。我怎能不成全?”

原來是個宦官,這就簡單,曼娘急忙又謝過陳太妃,陳太妃瞧着她:“你們夫妻情深,外人自然也插不進去,可等到以後,若有個什麽,你也別做出那樣的事來。”太妃語焉不詳,但曼娘已經明白太妃話裏是什麽意思,恭敬行禮道:“太妃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的丈夫,您的侄孫,也不是那樣淺薄的人。”

陳太妃的眉微微一挑就沒再說,只是輕聲道:“把她們都請進來吧,不然我見你婆婆,都快急的沒法了。其實,我老了,還能做什麽呢?”當初那個敢站出來自請入宮,為弟弟博一個一帆風順前程的少女,現在已經鬓邊白發叢生,額上臉上有深深的皺紋,做事會左思右想。其實宮廷,雖然是天下最富貴的地方,可也是天下最危險的地方,當時她不怕,而現在,卻為侄孫的被貶各種焦慮。

曼娘往陳太妃臉上細細望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太妃不是老了,而是經過的事情多了,想的多了。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只有少年人才會那樣不顧一切,老人總是會慎重思慮,陳太妃的唇微微一彎:“你肯陪他去,也算同甘共苦,要好好地照顧他,多少被貶的人,去之前豪情萬丈,回來後一蹶不振。”

曼娘鄭重點頭,那是她的丈夫,她和孩子們一輩子的依靠。陳太妃的眼漸漸有些濕潤,孩子們總算長大了,再舍不得也長大了,有了主見,老人家就沒多少能說的了。

陳大太太一幹人等走進來,見曼娘好好的,太妃也好好的,這才算放心下來,又陪着陳太妃說了會兒話,曼娘也就告辭回去繼續收拾行裝。

到了晚間,陳太妃讓人把那位老宦官送過來,陳銘遠接了,安置他在外院住下,等到時一起啓程就是。

親友們知道了消息的,也要各自來送些東西,有送福建風土人情的冊子的,也有送上給福建各級官員手書的。送人送物的就更多,曼娘和陳銘遠既然打算輕車簡從,也就一概卻了不收。

十天時光轉眼就過,行李都被捆上車,跟随的人也準備妥當,曼娘和陳銘遠拜別父母,上車離去。睐姐兒并不曉得要去很遠,上車後還指着外面說個不停,陳銘遠抱着她,耐心地解釋外面都是些什麽東西。睐姐兒小腦袋直點,好像什麽都知道。

有了女兒,果然是能讓人開心的,曼娘點下女兒的鼻子,這回離開前,沒有去父親面前辭行,只讓新安郡主轉交了一封信,怕的就是見到父親會舍不得離開。現在父親只怕已經收到自己的信了吧?曼娘還在想就聽到外面傳來春雨的聲音:“小姐,老爺來了,還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