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7)

,還有七老爺。”

爹爹?曼娘掀起簾子,果然看見徐明晉陪了徐啓站在前面,旁邊的陳七老爺還伸長脖子往車上看。

作者有話要說:在查福建的風土人情什麽的。。。可是明朝到現在,分明已經大不同了。。。

☆、97路上

陳銘遠已經掀起車簾跳下馬車給兩位長輩行禮,曼娘感到淚又流下,睐姐兒睜大一雙眼伸手給娘擦着眼淚:“娘不疼,吹吹,吹吹。”說着睐姐兒就鼓起小嘴往曼娘手上吹。這孩子,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哪裏疼才哭?曼娘覺得女兒無比貼心,大着肚子不好抱她,只是點着她的鼻子:“傻閨女,心疼哪是吹吹就好的?”

是嗎?睐姐兒聽不懂娘說什麽,眼睛還是睜的大大的。車簾又被掀開,這回進來的是徐明晉,他一進來,睐姐兒就笑開:“舅舅,抱。”徐明晉接住外甥女才對曼娘說:“姐,你這回啊,膽子太大了,走就走吧,還不肯告訴爹,還讓郡主和你一起隐瞞。你當爹就什麽都不曉得?要不是看在這小丫頭面上,爹都快氣死了。”

說着徐明晉哎呀叫起來:“這是你舅舅我的肉,不是糖,別亂咬。”曼娘把徐明晉的衣衫從睐姐兒嘴裏面扯下來:“她現在在出牙呢,牙根癢,見人就咬。出完了就好了。”出牙?徐明晉伸出手把睐姐兒的小嘴打開,整整齊齊兩排小牙:“這不都快出完了?還牙根癢?”曼娘沒有理弟弟,而是把弟弟的手指從女兒嘴裏拿出來:“你舅舅手髒,別咬。”

徐明晉不滿了:“姐,那是我的肉好吧,你啊,還是快些想想怎麽和爹爹說?”怎麽說?曼娘把女兒往自己懷裏攏緊一些:“爹爹他,會明白我的。”徐明晉的眼眨了眨。曼娘摸下他的頭:“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已經娶了媳婦,以後這個家,你要頂起來。”

徐明晉沒有再像平常那樣,和曼娘嘻哈幾句,而是鄭重點頭:“姐姐,我明白。”這時馬車停下,春雨來請曼娘下車,十裏長亭,爹爹和舅舅,竟然送自己送了十裏,曼娘的眼又有些濕,帶着睐姐兒下車。

睐姐兒看見外祖父,一雙眼頓時彎起,張開雙臂要外祖父抱。這是徐啓的第一個孫輩,自然也十分得疼,徐啓把睐姐兒抱起才對曼娘道:“我曉得,你們是要去經風吃雨的,可是睐姐兒還這麽小,還有你肚裏這個,你就真能忍心?”

父親話裏永遠都含着濃濃的擔憂,曼娘勾唇一笑:“爹爹,從我三歲起,您和娘,還有祖母,就教了我很多了,我不是一個只會過好日子的人,我的女兒,也不會是那樣嬌慣的什麽都不會的人。爹爹您放心,我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三歲那年,就是和俞家定親時候,徐啓輕嘆一聲:“我曉得,你是有主意的,不然你也不會這樣跟着你丈夫過去吃苦。可是,你想過我沒有?”

徐啓年不過四十,尚稱壯年,可曼娘從他發邊,已經看見原來沒看見的銀絲,曼娘不由悲從中來,聲音有些哽咽:“爹爹,是女兒不孝,可是人家生了女兒,總是要出嫁的,出了嫁就跟別人走了。”徐啓怎不明白這個道理,聲音裏帶上嘆息:“早知道如此,我當初就只該生男不生女。”

免得成人之後,要面臨這樣境地。陳七老爺聽到這話就插道:“生男又如何,長大後沒出息還好,有了出息,還不是千山萬水地去了。總之,做人就是如此。姐夫,你也不要這樣難過,雖說福建很遠,龍岩很小,可也是朝廷統率之所。朝廷歷年都有官員去的。”

徐啓當然曉得,可是那是別人,不是自己女兒女婿,徐啓的眼還是看着女兒,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走了,回來時候,爹爹要看見你和現在差不多,可不能……”陳七老爺已經往徐啓手上塞一杯酒,又往陳銘遠手上塞一杯酒,接着自己舉起酒杯:“姐夫,事已至此,你就痛痛快快放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去,又何必這樣婆婆媽媽的?來,阿遠,飲了這杯酒,此後一路順風。人,最要緊的就是這口氣,這口氣不能洩,就什麽都好。”

陳銘遠恭敬行禮,正要把酒杯往嘴裏送去就聽到陳七老爺道:“我是你堂叔,又是你媳婦的親舅舅。今兒,就別論堂叔這個理,我外甥女跟了你去,你要好好待她,若有什麽委屈了她,回來,我饒不了你。”

曼娘擦掉眼角的淚,嗔怪地喊了聲舅舅。陳銘遠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舅舅,我曉得,您放心,我會對曼娘很好,絕不讓她受一絲委屈。”曼娘看一眼徐明晉:“你要照顧好爹爹。”徐明晉點頭,曼娘這才盈盈拜下:“不孝女今日拜別爹爹、舅舅。”

徐啓扶起女兒,再舍不得也要讓她離開,陳七老爺已經揮手:“上車吧,別婆婆媽媽的了。我啊,還等着你們回來,給我帶福建的土儀呢。”陳銘遠再次行禮,就帶了曼娘和孩子往車上去,睐姐兒學着爹娘的樣子揮手,看着女兒一行人遠去,徐啓眼裏的淚還是落下,怕旁邊的陳七老爺笑話,用袖子點一下眼角:“這都十月天了,怎麽這麽大的風?”

陳七老爺怎不明白徐啓的心思,此時自不會說破,只是招呼小厮收拾好那些東西,讓他們牽過馬來,和徐氏父子一起回京。

往福建去,可走海路也可乘江船,睐姐兒還小,聽說海上風浪大,雖說海路要快許多,陳銘遠還是選了坐江船走。睐姐兒坐上船就十分歡喜,在船上跑來跑去,奶娘每日都不停歇地看着她。

看着岸上風景越來越熟,勾起曼娘思鄉之情,其實從這裏拐個彎,再往那邊行四日,就能到家鄉了,可是憑上有限制,也只有望着家鄉嘆一聲。陳銘遠能明白妻子的心情,只有摟住她的肩膀。

睐姐兒突然咦了一聲,指着外面喊,曾祖母。哪裏來的人?曼娘探頭瞧瞧,江上依舊船來船往,看不到別人。奶娘在旁道:“只怕小姐以為,這是回家鄉看老太太她們的路,誰知不是呢。”

曼娘低頭看着女兒,摸摸她的發:“嗯,我們睐姐兒,記性這麽好,只走了一次就記住了。”睐姐兒的眼眨一眨,接着嘻嘻一笑。曼娘看着女兒的臉,把她的小手捂緊一些,不知道下回回來時候,能不能看到祖母他們,畢竟她們已經風燭殘年了。

一路行船到了贛州,要從這裏進閩,這裏的風光已經大不一樣,聽說福建那邊的山更高,景色更不一樣,有些人的打扮也不一樣,至于話語風俗,就更不相同了。

一路陳銘遠都沒停留,也沒有和官府應酬,但在贛州停了下來。曼娘的二伯在江西按察使任上,隔省為官,陳銘遠理當去拜訪,湊巧的是,徐二老爺最近正在巡查,巡查到贛州這邊正好可以等候他們。

棄船上岸,徐家的下人已經等候在那裏,看見曼娘忙上前口稱十三姑奶奶,并問睐姐兒的安,見曼娘面色有些疲憊,管家忙道:“老爺已經在驿站等着了,姑奶奶您先去驿站歇息一下。”

說着就讓轎子過來,曼娘上了轎,睐姐兒被奶娘抱着上了另一乘轎,這才往驿站行去,看着這排場,曼娘心裏暗自想到,這大概是入閩之前最後的排場了。

轎子到了驿站,驿丞并沒出現,曼娘和陳銘遠也不在意,被請進屋裏各自梳洗一番,又給睐姐兒換了衣裳這才帶着孩子往正廳去見徐二老爺。

數年不見,徐二老爺鬓邊也多了些霜華,發福的有些厲害,不複曼娘記憶中那風度翩翩的男子。徐二老爺受了曼娘和陳銘遠的禮,又接過睐姐兒贊了幾聲好孩子,就讓曼娘帶了孩子先回去,他要和陳銘遠單獨說話。

做長輩的對犯了錯的晚輩進行訓誡這本是常事,即便今日和徐二老爺算得上初次正式見面,陳銘遠還是恭敬坐在下面,打算聆聽伯岳訓示。

見他态度恭敬,徐二老爺不由點頭,接着才道:“我見你也不是那樣不穩重的孩子,只是太年輕了,難免會做些沖動的事。福建藩臺是同科舉人,雖比我早了一科中進士,為人極好。我給他寫一封信,你随身帶了去,若有晉省時候就去拜見,讓他照顧一二。不然,龍岩那種地方,雖說景色很好,可別的你們定不習慣,到時尋個借口留在省裏,過個兩三年,等陛下氣消了,你再謀劃回京。”

陳銘遠恭恭敬敬謝過才道:“二伯也曉得小婿是觸怒了陛下,小婿就不敢求得庇護,不然傳回京中,難免會連累二伯乃至藩臺大人。況且小婿暗自揣摩,只怕陛下也有借此磨練小婿的打算,既如此,小婿也只有迎難而上。”

徐二老爺在官場中也數十年了,看邸報時候就覺得奇怪,為何一個小小的七品官會由陛下親口下旨貶官,此中定有蹊跷。再者陳銘遠是三皇子伴讀的事,徐二老爺是知道的,既然當今有意讓三皇子承繼,那麽讓三皇子的人出去歷練,等數年後再回京做為臂膀,這也是情理之中。

此時陳銘遠的話更證實了徐二老爺的猜想,他不由點頭道:“既然如此,這信我還是要寫,不過呢我讓人送到福州去,畢竟這官場險惡,萬一有什麽人故意從中作梗,到時美意成了惡意,豈不是國家損失?”陳銘遠忙起身謝過徐二老爺,徐二老爺扶起陳銘遠:“休如此,你娶了我侄女,徐陳兩家又數代有親,本就是一家人,這不過舉手之勞的事。可惜小兒不在,不然你們也能談談說說。”

陳銘遠是知道徐二老爺有個兒子一直跟他在任上幫他打點那些瑣事的,笑着道:“在京中時候,二舅兄和我們常有來往。”提到自己能幹兒子,徐二老爺十分歡喜,又和陳銘遠說了話,留他用飯才讓他回去歇息。

☆、98到達

徐二老爺本在贛州等了幾日,第二日也就點齊人馬返回南昌。曼娘夫婦送走徐二老爺,在贛州歇了一日,也就繼續前行。

贛州入閩雖有管道,但山漸漸高了,陳銘遠擔心一家老小,秉承晚起早歇,再加上山路難行,每日只行六十餘裏。睐姐兒從沒看過這般高的山,常常指着山景說好看。

雖然山路難行,但能看見難得一見的景色,陳銘遠也覺得身心為之一快,指了這些山景對女兒許諾,等她再大些,就要帶她去尋朱熹游過的九曲溪,還要去看柳永出生的地方,還要……。

曼娘聽的直笑:“你啊,許了那麽多,可是這路哪是這樣好走的?”別的不說,這武夷山就橫亘中間,又不是那平路那麽好走。陳銘遠呵呵一笑:“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這出來,也是有好處的,自然這樣的好處就要多給自己閨女。”

曼娘瞅他一眼,也只笑不說話,自從進了福建,一直很少說話的老宦官慢條斯理開口:“是啊,福建那麽大,要尋到那些地方,哪是這麽輕易?”聲音裏帶有不少嘆息,睐姐兒的大眼又睜的圓圓的,金嬷嬷笑了:“哪裏不大呢?劉老哥還能回到福建,雖說不記得家鄉在哪,總歸能聽到鄉音了。不像我們,連家鄉在哪都不曉得。”

雇的車少,老宦官和金嬷嬷又是這樣出身,就和曼娘一家子坐一輛車。聽了他倆的嘆息,曼娘就對老宦官道:“劉內侍既已來到福建,等安頓下來,就去尋家鄉,到時能尋到一兩個家人也好。”

老宦官擦一下眼裏的淚:“還尋什麽,出來時候年紀還小,除了記得是福建的,別的什麽都記不得了。只知道坐船也不曉得坐了多久,然後就進了京,再之後,一晃也就那麽多年,五十多年了,連鄉音都不大記得了。”

曼娘也恍惚聽過,之後買老宦官那家破了家,老宦官再次被賣,這回就是被賣進宮做宦官去了。不是走投無路,誰又會進宮去做宦官?畢竟,那一刀割下去的,不是別的,而是從此都不再是個完整的人。

車內沉默下來,睐姐兒依舊無憂無慮,小手指着窗外,不時蹦出一兩句完整的話,陳銘遠摸摸女兒的頭,又開始指着外面告訴女兒那是什麽。

從贛州到龍岩,不過五百餘裏,曼娘一家走了九天才到,看見龍岩城門時候,曼娘只覺得這一路的疲憊都湧上,總算到了,這個地方,今後可能就是要住幾年的。拿出憑引,守城門的見是縣裏二太爺到了,急忙行禮問安,請來小頭目過來和陳銘遠說話。

小頭目是早就曉得要來一個新縣丞,而且還是陛下親口禦貶,只怕是京中貴公子不好伺候。過來一看這小白臉的模樣,笑容也很和氣,心裏松了一下,但面上還是不敢怠慢,行禮後就道:“二太爺還請在此稍候,标下讓人備鼓樂來迎。”

小頭目雖打了幾句官話,可口音濃重,陳銘遠聽懂時候小頭目已經去尋鼓樂了,陳銘遠忙喚住小頭目:“上有堂官,這不必了,只要引我到驿站,先安頓了家小,我再親去拜見堂官就好。”小頭目忙應是,親自帶着陳銘遠一行人往驿站行去。

進了城門就是一條大街,兩邊也有賣有買,雖街不甚寬,也不算長,但看來也不是那樣什麽東西都沒有的地方。到了驿站驿丞出迎,彼此行禮道乏後曼娘一行人這才進屋,龍岩縣城不大,這驿站也小,不過三間上房。只是暫居,曼娘也不會挑剔,讓春雨等人先把陳銘遠的官服和憑證尋出來,先去縣衙拜堂官才是正經事。

驿站的人打來熱水,陳銘遠洗把臉梳了頭正在換衣裳就聽到外面驿丞道:“二太爺,三太爺來拜。”陳銘遠忙系好衣帶迎出去。本縣主簿姓宋,一張圓圓胖胖的臉,滿臉和和氣氣的笑容,這院子小,兩人作揖打拱後也就在驿站廳上閑坐。

宋主薄是本地人,官話講的不甚好,口音有些濃重,陳銘遠要竭力去聽才能聽懂。不外就是先道幾聲辛苦,然後說知縣已經知道陳銘遠到了,不過礙于朝廷法度,這才沒有先來拜訪。

陳銘遠自然也要先謝過,兩人互相客氣一番,陳銘遠也就和主簿一起往縣衙去拜見知縣。在路上走了這麽多天,總算到目的地了,曼娘也覺得十分輕松,要來水給睐姐兒和自己都洗了澡,又讓錢媽媽帶了春雨去街上瞧瞧,可有什麽好吃的,或者稀罕吃食。

錢媽媽領命而去,曼娘拿了塊驿丞送的點心逗睐姐兒,睐姐兒接過咬了一口就嫌惡地丢掉,女兒從沒如此。曼娘往她手上打了一下,撿起這塊點心咬了口,一股子甜味,還有一股膩膩的油味,難怪女兒不愛吃。

但曼娘還是把這塊點心吃完,接着拉過女兒的手:“你要曉得,東西都是難得到的,就算不愛吃,也沒有咬一口就扔掉的。”睐姐兒聽不大懂,只是點着小腦袋。春雨已經走進來:“奶奶,這街真短,城也小,就只有兩條街像點樣子,別的都是泥濘地方。錢媽媽見這桔子不錯,買了些讓我先送過來。”

說着春雨把這桔子遞過來,曼娘見這桔子雖不甚大,卻色澤金黃,拿一個過來給睐姐兒剝着:“這裏風土人情都和京城不一樣,你們以後要多和周圍人問這裏的話,別說什麽京城的話了。”

春雨應是:“奴婢省的,不過是順嘴說說,不過奴婢方才一路行去,見街雖不大,買東賣西的人不少,聽說這裏靠海,還有賣外洋來的貨的店呢。”桔子很甜,睐姐兒吃了一整個還要,曼娘拿帕子給她擦着嘴:“吃多了上火,到時你又肚子疼,明兒再吃。”

睐姐兒的小嘴嘟起,只有把頭低下,已經傳來錢媽媽的聲音:“春雨,快過來幫我把東西提到廚房,差不多該做晚飯了。”春雨哎了一聲就走出去,曼娘把女兒拉過來:“怎麽,不高興了,可是什麽事,都不能由着性子來。”

“姐兒還小呢,奶奶現在就教,未免早了些。”曼娘聽見金嬷嬷的聲音,忙站起身道:“嬷嬷坐,這地方小,委屈嬷嬷了。”金嬷嬷坐到曼娘身邊才請曼娘把手伸出來,診了雙手才道:“原本我還擔心這一路辛苦,奶奶的身孕會不好,可方才看來,奶奶這胎像很穩固,這胎,十之八|九是男胎。”

曼娘六個月的肚子已經不小,聽了金嬷嬷這話就道:“原本我也覺得,這胎要是個男孩才好,可走了這麽一路,倒想着,只要這孩子好,不管是什麽都好。”金嬷嬷笑了:“兒女雙全是福氣,奶奶為人這麽好,怎沒有這樣的福氣?”

睐姐兒在旁直點頭,曼娘捏下女兒的小鼻子:“什麽都聽不懂,只會點頭。”睐姐兒嘻嘻一笑,往娘臉上親一下就指向那盤桔子,曼娘不由搖頭:“你啊,都說了不許多吃。”老年人瞧見孩子都是喜歡的,金嬷嬷也不例外,笑的臉上都開了朵菊花:“姐兒這般乖,等哥出世,定是個好姐姐。”

睐姐兒小腦袋還是一點一點:“好姐姐、好姐姐。”曼娘摸摸她的頭:“知道什麽啊,好姐姐?”還是纏不過,給她拿了個桔子慢慢剝着吃。金嬷嬷笑着道:“這福建,雖說山高路遠的,天氣還和京城不一樣,你瞧,這都十一月了,人都還穿夾的。聽說一年到頭,也穿不了大毛衣服。這地方還有不少稀罕吃食,有些,京城裏的人都沒見過。”

京城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每年也有無數貢品進上,什麽荔枝、香蕉,這些京城不産但都遠道進貢到天子面前。曼娘生長在富貴人家,見識自然和外面人不一樣,不由笑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若我是那樣人,也就不會陪了夫君到這來了。”

金嬷嬷臉上笑容沒變:“小的也不是這樣意思,只是婦人家懷了孩子,想法和平常不一樣。”兩人正在說話,冬雪走進來道:“奶奶,主簿家的太太來了。”曼娘忙讓冬雪請進來。宋太太和她的夫君也差不多,也是個看起來很和氣的人,和曼娘彼此見禮,寒暄過才道:“這地方不大,歷任官員少有帶家眷上任的,原來的縣丞都是住在縣衙裏,可現在陳太爺帶了家眷來,太爺的意思,是想請陳太爺在外面尋座宅子。”

宋太太的官話比她丈夫講的好多了,曼娘是真沒想到這地方竟小到縣丞連單獨的衙門都沒有,微微一笑道:“來的匆忙,也沒打聽清楚,既然如此,還請宋太太出個管家,帶我家下人去尋宅子。”

宋太太哈地笑了聲:“陳奶奶您真是大戶人家出身,還當這是大地方呢,這地方統共也就兩條看得過去的街,你家人口不少,這宅子難找。”曼娘不由用手扶一下額頭:“若不是宋太太提醒我,我還真沒想到這點。還請宋太太幫個忙,替我尋一所合适的宅子,你也看到了,我家馬上就要進人口了。”

宋太太十分滿意曼娘的語氣和态度,對曼娘也親近了些:“瞧您說的,我們夫君都在一縣為官,我們又是本地人,幫着些是最應當不過的了。”曼娘又謝了,宋太太才說就在驿站後面有座宅子,是兩進的,什麽都齊還有個小花園,離縣衙也近,曼娘要喜歡,用過晚飯就過去瞧瞧。

正好這時錢媽媽來回,說晚飯已經好了,曼娘留宋太太在這用飯。宋太太辭謝不過,忍不住啧啧贊道:“果然是大家出來,這做派,真是……”曼娘曉得她是尋不出詞來形容,只是微微一笑請她用飯。

作者有話要說:龍岩蜜桔雖然不是龍岩産的,但福建産好桔子和好水果是真的。

☆、99安頓

用過了飯陳銘遠還沒回來,大概也是被知縣留在縣衙裏用晚飯,曼娘就和宋太太往那宅子去。從驿站後門出去,走不上幾步路就到了那所宅子面前,那家主人早就得了消息,已經在那等着。

見宋太太陪了一個穿着和別人不一樣的婦人過來,忙迎上前:“這位想必就是陳奶奶,真是,這樣的氣派,讓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人開眼了。”接着就趕着宋太太叫姐姐,曼娘這才奇怪地道:“這是太太您的妹子?”

宋太太臉一紅就道:“這是我妹子,寡婦失業的,只帶了一個閨女,母女倆帶個小丫鬟也住不了這麽大的宅子,老早就想租出去,只是沒有那麽巧的主。”難怪一聽到消息宋太太就來了,曼娘只哦了一聲就和她們姐妹進了這宅子。

這宅子也不算大,兩進大小,說是花園,不過只有半畝,也沒好好收拾,只種了棵桂花,又搭了個亭子就算完了。曼娘四處瞧着并沒說話,宋太太的妹子有些急了:“這院裏,還有玫瑰花呢,只是我不大會種花,也就撩在那兒了。這院子,雖靠着驿站,但也不吵鬧。”

曼娘只淡淡哦了一聲就推開門走進正屋去看,正屋是尋常可見的兩明一暗的格局,裏面還擺了些家具,雖然做工不是那麽精致,但也算耐用。宋太太的妹子已經焦急地扯住宋太太的衣衫:“你說,是不是不滿意?哎,這宅子,再租不出去,我和妮子可要怎麽過?”

宋太太白妹子一眼:“就是你這樣沒成算的,把鋪子給了前房兒子,拿着這宅子和鄉下那幾畝田頂什麽用?都叮囑過你幾回了,這事我幫你謀劃,可你就聽了阿弟的,現在瞧前房兒子過的是什麽日子,這宅子再不租出去,我瞧啊,你別說給外甥女的嫁妝,就算這日常的嚼裹都不夠。”

這妹子被宋太太說的淚汪汪的,宋太太見曼娘已經走出來,忙迎上笑着問道:“陳奶奶瞧這宅子可好?”曼娘的眼往那妹子身上掃了一眼就道:“還要等我夫君回來瞧過才好。”宋太太雖微有些失望但還是笑道:“這是自然,一家子過日子,總要商量好了才成。”

曼娘又和她姐妹說幾句,也就和宋太太一起回驿站。回到驿站和宋太太再說幾句閑話,見曼娘渾不統口,宋太太也只有告辭,曼娘拿了幾樣京裏的土儀做了禮物送了她出去。

等回轉陳銘遠還沒回來,睐姐兒在那打瞌睡,奶娘抱着哄呢。曼娘過去瞧一眼女兒,睐姐兒睜開一個小縫,迷迷糊糊喊聲娘就睡着。曼娘愛憐地摸下女兒的臉,讓奶娘抱她下去睡,剛坐下錢媽媽就過來道:“奶奶,打聽清楚了,這宅子的确是宋太太她妹子的,她妹子嫁了兩回,前頭男人死了沒兒沒女就改嫁了,生了個閨女,前房娘子還有個兒子,這男人兩年前也沒了。那兒子都已經娶了媳婦,想把家産全占了,要趕宋太太妹子出門。這妹子就去尋了娘家人做主,也不曉得怎麽說的,把這宅子和鄉下的幾十畝田留給這妹子,兩間鋪子和一座山就留給了那兒子。這妹子坐吃山空,想把宅子賣了,這樣地方哪有什麽好主家,這才尋思着租出去,可也尋不到什麽人家。”

曼娘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難怪宋太太這樣熱心。”錢媽媽又道:“寡婦原來男人姓萬,就叫她萬寡婦。她閨女也才十歲,說的是想把這宅子租出去幾年好給閨女尋些嚼裹,等以後閨女長大,再把宅子收回來,招個夫婿過日子。”

曼娘點頭,錢媽媽小心地又問道:“小的還打聽到了,說這縣城雖不大,卻也有幾戶有閑置宅子的,只是都離縣衙遠一些。不過呢,這縣城也不大,遠近也沒多麽要緊。”曼娘剛要回答就聽到門被打開,陳銘遠一臉疲憊一身酒味走進來。

錢媽媽忙停下說話,趕着去打熱水來伺候陳銘遠梳洗,曼娘過去幫丈夫換着衣衫,嘴裏抱怨道:“初來乍到就喝這麽多酒,這一路這麽辛苦,哪受得了?”陳銘遠把袖子嗅一嗅:“哪有那麽重。是小童失手把酒灑到我袖子上罷了。”

說着陳銘遠接過熱手巾往身上擦了兩把寬掉外衣才問:“你去瞧了宅子沒有?宋主簿說他小姨子是個寡婦,想把宅子賃出去,還說宅子一定好。還說已經讓他太太過來請你去瞧宅子了。要滿意,也就租了吧,橫豎我們在這也不多幾年,沒必要花錢買宅子。”

宋主簿要比他太太實誠多了,曼娘瞅了下丈夫就道:“你是一家之主,你說是就是。這宅子我去瞧過,別說我們這麽一家子,就算再多添幾口人也夠了。”雖然在陌生的地方,可是身邊有妻子的溫言,送來的茶也是自己喜歡的,這讓應酬了一下午的陳銘遠覺得如在家一般,而不是在千山萬水之外。

伸手握住妻子的手,陳銘遠整個把臉埋在妻子凸起的小腹上:“曼娘,你在身邊,真好。”曼娘把丈夫的頭擡起來:“我答應過太妃,等回京的時候,要給她帶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子回去。”陳銘遠嗯了一聲,雙眼都在發亮:“等回京時候,我也會帶給岳父一個更加溫柔體貼容光煥發的女子回家的。”

曼娘唇邊露出笑容,接着那絲笑變的有些調皮:“嗯,我明白了,你要帶回家一個別的女子,比我更溫柔更體貼更……”陳銘遠雖曉得妻子是在開玩笑,仍然握住她的手:“不許胡說,這輩子,我只要你,我只有你。不是你,再好的女子都進不了我的心。”

曼娘彎腰,唇在丈夫唇上輕輕一點,輕柔的如同一片花瓣落在唇間,接着曼娘笑了:“我信你,不管到了什麽時候,我都信你,也只信你。”有妻子在身邊相伴真好,陳銘遠把妻子的手握緊,閉上雙眼,有了這些,遇到再大的困難都不怕。

次日曼娘就讓人請宋太太來,商量把那所宅子租下,每年三十兩銀子,最少要租三年。宋太太了了一樁心事,自然滿口答應,請過萬寡婦來立了約,就讓驿丞做了中人,一模一樣的約各自畫了押,打了手模。曼娘取出一年三十兩銀子的租金,又謝了驿丞三兩銀子,萬寡婦也就把鑰匙交給曼娘,任由曼娘安排人去打掃置辦家私。

萬寡婦揣了銀子歡歡喜喜跟自己姐姐出門,拐過彎才道:“這家子,雖說只是個縣丞,我瞧着那奶奶穿的,只怕比知縣太太還好。”宋太太撇一下嘴:“你啊,都嫁了兩回了還是這麽沒見識?我告訴你,你姐夫可是打聽過了,這個縣丞曾經給皇子做過伴讀,又是齊王的侄兒,算得上皇親國戚。雖說被貶,可朝中還有不少他家的人在,來這裏只怕也沒有幾年就回京了。你沒見知縣老爺都對他格外另眼相看。和他家打好關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萬寡婦自從分家時候聽了自己哥哥的吃了好大一個虧後,現在對姐姐自然是言聽計從,連連點頭。

曼娘既定了那宅子,就讓錢媽媽帶了春雨她們先去那邊把屋子打掃出來,再瞧瞧還有什麽家什需要添置的就添置,只是不能像原先一般盡挑好的貴的,只要能用個三四年就好。

錢媽媽領命而去,陳銘遠現在也算正式上任,曼娘也合該先去拜訪下知縣太太。曼娘收拾停當,帶了四色禮物,讓奶娘看好睐姐兒,就帶了冬雪和金嬷嬷出門。

比不得在京城時候前呼後擁,曼娘只坐了一乘小轎,冬雪和金嬷嬷都步行跟随,縣衙就在街尾,一徑擡到私宅那邊,已有個管家娘子在那等候。見曼娘出轎,忙忙地迎上前行禮。

知縣姓沈,是上兩科的進士,榜下即用知縣,原先在潮州府揭陽縣任知縣,等那邊任滿,又到了龍岩。帶來的下人也不是舊家出身,禮儀上也沒有那麽完美。

曼娘和冬雪她們都是見過的,面上不會露出半點,進了門,沈太太已經等在那裏,她大概三十五六年紀,待曼娘是說不出的親熱,曼娘也明白她因何如此,應酬一番送上禮物。沈太太贊了又贊,又讓自己女兒出來拜見,那姑娘大概十三四歲,生的粉團一般。

沈太太指着曼娘對自己女兒笑道:“你不是常嚷着說這地方太小,連世面都不得見,快過來拜見這位陳奶奶,她是相府出身,見過大世面的人。你啊,可要和她多學些。”沈姑娘一雙琉璃般的眼往曼娘身上看去,接着就規規矩矩行禮。

行禮後躲在沈太太身後,沈太太笑着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小家子氣的很。我一直發愁該怎麽教呢,陳奶奶你要不嫌棄,就幫我教導幾句。”曼娘自然只會順着沈太太的話誇幾句沈姑娘,又說幾句不敢當的話,沈太太還要留曼娘用午飯,曼娘自然推辭回去。

沈太太母女送曼娘到二門處,沈姑娘才道:“娘,這位奶奶,雖生的不那麽美,可是女兒瞧着她,卻覺得說不出來的親切。”沈太太挽住女兒的胳膊:“大家氣度,哪是這麽好學的,必是從小绫羅綢緞裹大,奶娘丫鬟服侍,從小見識的,都是和別人家不一樣的,不然,哪能教出這樣的?你啊,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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