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9)
官就很清楚了,而不是像這個孩子,還有些面目模糊。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是親媽。
☆、103玩耍
睐姐兒已經亟不可待,踮起腳尖要看自己弟弟,嘴裏喊着弟弟,就要扯陳銘遠的手,陳銘遠怕女兒手上沒有輕重,忙彎下腰把手裏的孩子抱給睐姐兒看:“姐兒乖,這就是你弟弟,你是做姐姐的,可要護着弟弟。”
睐姐兒一雙大眼眨啊眨,對爹爹點頭,接着伸頭過看,小臉不由皺起來,伸手想戳弟弟的臉,旁邊的奶娘急忙道:“姐兒,哥還小,可不能用手戳。”睐姐兒聽懂了,忙把雙手背在背後看弟弟。
看着女兒這若有所思的模樣,陳銘遠不由笑了,剛要說話就見這娃娃胳膊伸一下,嘴張開的時候眼也睜開了,似乎在看着衆人。陳銘遠見這娃娃一雙眼卻黑白分明,像足了妻子,唇邊不由露出笑容,奶娘忙過來接孩子:“爺,哥兒醒了,也該抱給奶奶喂奶了。”
陳銘遠把孩子交到奶娘手上,睐姐兒已經問了:“爹爹,為什麽我不吃奶了?”睐姐兒滿一歲半時候就斷奶,一直吃飯,陳銘遠不料女兒有這麽一問,不由皺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現在已經大了,不需要吃奶。”睐姐兒明顯很不滿意這個答案,繼而又抛出第二個問題:“那娘喂過我奶嗎?”
這個,陳銘遠是真不曉得怎麽回答了,旁邊的金嬷嬷已經笑着道:“你初出生時候,奶奶喂過你。”真的嗎?睐姐兒一雙眼還是在那眨,陳銘遠索性把女兒抱起:“你話怎麽這麽多,來來,我們你宋伯伯家,告訴你宋伯伯,你添了個弟弟好不好?”睐姐兒當然點頭說好,金嬷嬷不由遲疑一下:“三爺,這事,總要下人們報喜,才算合規矩。”
陳銘遠已經把睐姐兒高高抛起,睐姐兒咯笑了,被爹接住後還摟住陳銘遠的脖子:“爹,再來。”陳銘遠見金嬷嬷在邊上露出不贊成的神色,忙把女兒抱緊些:“嬷嬷,我曉得,可是現在不是在廄,我們也要入鄉随俗才好。等回到廄,我就不會這樣了。”說着讓女兒摟住自己的脖子,用手緊緊抓住她的兩支小手:“走啰。”
金嬷嬷不免又搖頭,可也要承認陳銘遠說的對,入鄉随俗罷了。金嬷嬷挑簾走進屋子裏,曼娘已經把孩子喂飽,正看着奶娘把孩子重新包裹好,看見金嬷嬷走進來就欠身道:“嬷嬷辛苦了。”金嬷嬷見曼娘精神不錯,又給曼娘診一下雙手的脈才道:“我也算沒辜負郡主的吩咐。奶奶稱什麽謝,要謝,該我謝奶奶才對,不然我就閑在那裏,了此一生。”
曼娘看向金嬷嬷,見她神情比起初見時還要精神些,對這些忙碌了一輩子的老者來說,沒有什麽比自己還有用更好了。現在金嬷嬷隔一日教那四個少女規矩,又能來調理自己的胎孕,自然十分喜悅。曼娘微微颌首:“嬷嬷若不嫌辛苦,睐姐兒漸漸也大了,有些事,還請嬷嬷替我教導教導。”
這是自然,金嬷嬷又說一會兒,見曼娘閉目欲睡,也就退出由冬瑤侍。
曼娘得子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平日相熟的人家,衆位太太也要備了禮物過探望,滿月時候也擺了桌酒,請衆人過來坐坐。關山萬裏,來往信件不易,等京裏知道曼娘生子消息,又派人帶了禮物來時,已經是四個月後。
那時已是七月時候,出生時面目有些模糊的孩子已經五官清晰,成日咿咿呀呀,睐姐兒喜歡這個弟弟,每日就守在弟弟的搖籃邊,兩姐弟用別人都聽不懂的話一起說,曼娘做針線時候偶爾擡頭看見這幕,也只有搖頭甜笑。
京中來人走進來時,看見的就是曼娘依在窗前做針線,睐姐兒守在搖籃邊正在和搖籃裏的孩子叽叽咕咕說話,風吹進屋裏,吹走外面帶來的煩熱。來人不由手腳都放輕些,走上前行禮道:“三奶奶安。”
曼娘放下針線招呼她坐,又讓冬雪端茶上水果。來人是陳大太太身邊的心腹婆子,自然謹守規矩,只斜簽着身子坐下,見端來的是荔枝香蕉,不由道:“這些,在廄裏可是稀罕物。”
曼娘已經拿過一個荔枝剝着,笑着道:“在這地方,不算什麽稀罕。”睐姐兒已經跑過來偎依到曼娘腋下:“娘,不是有那個什麽,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說着睐姐兒的小眉頭就皺起來,曼娘把荔枝剝開,裏面的核也掉才喂到女兒嘴裏:“不許多吃,吃多了上火。那叫不辭長做嶺南人。”
睐姐兒點頭,婆子已經啧啧贊道:“姐兒都會念詩了?記得姐比二爺家的振哥兒還小幾個月吧?振哥兒這些時候說話才利索呢。”曼娘仔細算算,睐姐兒比振哥兒小了兩個多月,笑着道:“不過是那日你三爺在那說話,她聽見了,問了幾次,就學會了這幾句,成日在那念。男孩子說話要比姑娘家晚些。家裏都好?”
婆子忙起身道:“家裏都好,就是太太一直想三爺和您,特別想睐姐兒,還說也不曉得睐姐兒長高沒有,說話伶俐沒有?二奶奶年底又生了,還是個哥兒,太太還說,要能生個孫女給她帶帶也好。”物以稀為貴,陳大太太現在孫兒也有了幾個,只有睐姐兒一個孫女,難免多唠叨幾句。
曼娘明白老人家的心,點頭道:“在那麽遠,虧得老人家一直惦記。你回替我說,我們在這一切都好。”婆子連連點頭:“小的回還會對太太說,姐兒都會念詩了,讓太太也歡喜歡喜。”
又說了些家常的話,婆子這才把帶來的東西和家書送上,由趙媽媽帶下歇着。東西不外就是藥材衣料這些,裏面還有不少是徐家備的,曼娘打開家書,先看的就是自己爹的那封,三月時曼娘又收到一封徐啓的信,慣常的事無巨細,慣常的叮囑。
這封信也是一樣的,曼娘看到最後,說送來的衣料裏面,裹了二十片金葉子,讓曼娘拿着防身。曼娘把徐家送來的衣料打開,用手一摸,一匹萬字不斷頭紋樣的緞子裏面,和別的衣料有些不一樣,打開,裏面放了個油紙包,再把油紙包拿出來,只打開一個角,就看見金燦燦一片。
爹爹總是惦記着女兒銀子錢是不是不夠花,曼娘覺得眼裏又有些酸澀,把女兒抱起指着這些道:“這是你外祖父與我的私房錢,娘替睐姐兒攢起來,等睐姐兒長大了出閣,一并帶,有人問,就說,這是外祖父給的。”睐姐兒乖乖點頭,身後已經響起陳銘遠的聲音:“什麽私房錢,曼娘,我的錢,可全交給你了,要攢,也該是我攢私房錢才是。”
睐姐兒跳下曼娘的膝頭蹦到陳銘遠面前,伸手抓陳銘遠的手,急急喊道:“爹爹,弟弟今日會說話了。”陳銘遠把女兒抱起來點一下她的小鼻子:“什麽會說話,才四個多月呢,你就這麽巴望你弟弟叫你姐姐?”
睐姐兒身子扭起來,表示不依,陳銘遠走上前一瞧那些金葉子,喲了一聲:“這是給我的零花錢?”曼娘白他一眼把這些金葉子再次仔細包好收進櫃裏鎖好才對丈夫道:“,這是我爹給我的私房錢,是我的,你不許花。”
陳銘遠把女兒放下,走過把兒子抱起來,聽了這話就笑了:“是,是,什麽都是你的,兒子女兒都是你的,連我都是你的。娘子,賞為夫二兩銀子,為夫明日要趁休沐,和宋兄進山小憩。”
曼娘想板起臉,可還是忍不住笑了,拿出一包碎銀子給丈夫:“二兩銀子夠嗎?”陳銘遠掂下這小包碎銀,沉沉的,足有五兩,點頭道:“夠了,這又不是廄,個酒樓沒有五六兩銀子做不出一桌好菜。再說,我和宋兄是想山裏瞧瞧。”
陳銘遠雖在偏遠之地,卻對這戌土人情格外留意,每到休沐日,必要和宋主簿相攜出,能走到的地方定要走到,曼娘曉得,這是陳銘遠想盡量多知道一些,可還是忍不住提醒:“知道戌土人情是好事,你要學當地話也沒什麽,可是孩子們,可是要講官話的。”陳銘遠連連點頭:“我曉得,曼娘,你就放心吧。”
睐姐兒見爹娘在那說了半日的話,已經不耐煩了,伸手扯陳銘遠的衣襟:“爹爹,騎大馬。”陳銘遠哎了一聲就把兒子送到曼娘懷裏,自己爬到地上,睐姐兒已經飛快地爬上。曼娘搖頭:“就沒見過你這樣寵孩子的,女兒一定會被你寵壞的。”陳銘遠開始在地上爬起來:“怎麽會,睐姐兒很曉得分寸的。”
謹哥兒也咯笑起來,扯着曼娘的衣襟自己也要過,曼娘打兒子的手一下:“,好的不學學壞的。”謹哥兒不依,扯着曼娘的衣襟嘴已經咧開,陳銘遠在地上走了一圈,把女兒放下來,接過兒子:“來,兒子。”
曼娘在旁邊不由雙手拍起來:“好,弟弟也騎。”曼娘把睐姐兒扯過來,往她屁股上打一巴掌:“哪有這樣的?”睐姐兒手捂住小屁股:“娘,我不會說出的。”曼娘看着那邊笑個不停的那對父子,用手扶一下額頭,以後,這孩子們可要努力管教,不然就陳銘遠這樣的,定會把孩子們慣壞的。
玩了一會兒,也就到晚飯時候,陳銘遠熱得出了一聲汗,打了井水來擦身換衣裳,見曼娘臉色有些不悅急忙道:“哎,一個月也就這麽兩三次,孩子們愛玩,就陪陪他們,難道要像廟裏的菩薩一樣端着才成?”
曼娘把替換的衣衫丢進:“你和孩子們玩的開心了,這些衣衫,就換下這麽一堆,漿洗費時候不算,再這樣下,又該做新衣衫了。你當我就有這麽姓做?”
作者有話要說:好喜歡寫疼孩子們的戲怎麽破?
☆、104公差
原先在廄時候,有針線上人,曼娘要做,也不過就是做幾件裏衣鞋襪,別的自有針線上的人做,日日穿新衣都使得。可現在來了這裏,孩子們和陳銘遠的衣服鞋襪,不管內外大小,都要曼娘親自來做。
陳銘遠已經把衣服換好,拎着桶走出來,把髒水倒了把髒衣服收到桶裏放在門邊,這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妻子:“這沒什麽,我見宋兄也常穿帶補丁的衣衫出來,只要官服沒有補丁,別的衣衫,幹淨整齊就好,打幾個補丁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曼娘不由伸手摸丈夫額頭一下:“來這幾個月,你倒學的節儉了。”陳銘遠屈起手指:“不節儉,日子沒法過啊。你看,我一年俸祿不過四十兩銀、三挑柴、一百斤米。不節儉些連你們都養不起了。難道我還要花你的銀子?”
曼娘嫁了陳銘遠這麽些年,還是頭一回聽到他算賬,不由抿唇笑了:“那好,你以後可要多賺些銀子,前兒我還聽說你給人家寫了祭文,謝了你三十兩銀子。我還在那奇怪,你怎的會做這些事了,原來是怕養不起孩子們。”說着曼娘就笑了,陳銘遠故意搖頭嘆氣:“是啊,不這樣,怎麽養得活你們?”
趙媽媽正帶了婆子來見陳銘遠,那婆子恰好聽到陳銘遠後面那句,不由皺起眉。趙媽媽和這婆子也是十分相熟的,忙道:“這不過是爺和奶奶開玩笑的話,你在這家也在老了,難道還不明白?”婆子忙道:“我自然曉得,只是三爺從小富貴叢中長大,哪會為了這麽幾十兩銀子就……”
後面的話婆子停了口,曼娘已在屋裏問:“誰在外面說話?”趙媽媽忙應了走進屋裏:“劉嫂子聽說三爺回來了,特地過來給三爺問安。”劉婆子已經走進屋,規規矩矩給陳銘遠行禮問安。
陳銘遠喚她起來,站起來問了幾句家裏父母情形,又慰問劉婆子幾句才道:“我在這裏一切都好,又添了孩子,和同僚們相處也很愉悅,你回可要多說這些。”劉婆子的眼圈不由一紅,但還是恭敬地道:“是,小的知道。”
陳銘遠對趙媽媽道:“還請媽媽帶劉媽媽下好生替我們招呼了,劉媽媽也多在這待幾日,等歇息好了再走。”劉婆子又恭敬謝過,這才和趙媽媽下。出門時候,恰好遇到冬雪端了飯菜過來,見劉婆子和趙媽媽出來忙喊了一聲。
劉婆子順勢掃了眼飯菜,青菜豆腐雞蛋,只有一道紅燒魚看起來還可入眼,聞起來雖還香,可畢竟不夠精致,點心也沒有。劉婆子的眉又不禁皺起,趙媽媽忙對冬雪道:“還不趕緊把飯菜送上,方才就聽姐兒說她餓了。”冬雪端了飯菜過,趙媽媽才拉了劉婆子:“你啊,別在這猶豫了,也別太太跟前為三爺三奶奶叫屈,別白白讓太太傷心。三爺不說了,我們這位三奶奶才值得人佩服,能享福能吃苦的人不少,可像這位奶奶一樣,既能享福也能吃苦,還勸解着三爺的,就不多了。”
劉婆子是聰明人,自然曉得趙媽媽的意思,忙笑着道:“我曉得你的意思,可是三爺那樣一個富貴人,吃的就跟府裏的下人差不多。那青菜豆腐,三爺當日在府裏想吃,也不過就是倒換下口味,哪有天天吃這個的。我啊,只是心疼。”
說着劉婆子就嘆氣,趙媽媽打開門讓劉婆子進:“你先好好歇着,我給你溫壺酒來。曉得你是心疼三爺,可是呢,三爺平日不是說苦其心志的話。再說還有三奶奶陪着,我瞧咱們這位爺啊,和三奶奶在一起,真是吃糠咽菜都是甜的。”趙媽媽是陳銘遠奶娘,自然更盼着陳銘遠好才是,劉婆子點頭就道:“也是,你說的對,進城時候我也瞧了,這雖說是個城,可也就那樣。三爺這樣也是入鄉随俗。”
趙媽媽見勸下劉婆子,這才端出幾樣水果點心:“你先吃着,我再給你燙壺酒,我們老姐妹許多日子不見,也說說話。”說着趙媽媽風一般地了,劉婆子臉上笑容慢慢消失,環顧四周,瞧這屋子,也就比府上的馬棚好一些,哪是堂堂管家住的?等想到趙媽媽方才說的話,劉婆子又嘆氣,罷了,也只有瞞住,不然真告訴太太,太太又是一陣傷心,隔了千山萬水的,傷心也是白白傷心。
廄來的人在這住了五六天,曼娘備好送回的禮物,又寫好給各自的家書,劉婆子也就帶着人辭別曼娘夫妻往廄。
夏了就是秋,秋過盡又是冬,日子就這樣似水樣過,謹哥兒已經兩歲,睐姐兒更加聰明,春雨的孩子比謹哥兒小了半歲,也是會說會跑的,這雖是個女孩子趙媽媽也很歡喜。在這日子久了,已經能聽懂鄉裏人的土話,冬雪年紀小些,有時也會和那兩個丫鬟說幾句本地話。
曼娘坐在窗下做針線臨字帖,教導兒女時候偶然聽見,會有一種恍惚感,仿佛從來就是生在這裏,不是來這的異客。睐姐兒見曼娘停下針線,笑着走過來:“娘,您說好要教我寫字的。你看,我昨兒臨的字。”
手裏這件夏衣已經快做好了,曼娘把睐姐兒抱到膝上,接過她手裏的紙看起來,小孩子初學寫字,未免筆劃都是歪歪斜斜的,只能勉強說這是字。曼娘笑着道:“你初學寫字,描紅就好,哪能學娘寫?”睐姐兒的頭搖的撥浪鼓一樣的:“不要,娘會的,女兒也要會。”
曼娘點女兒腦門一下:“我多大,你才多大?乖乖地描紅,別想一口吃成個胖子。”睐姐兒還想撒嬌,謹哥兒已經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口水都挂在嘴邊來不及擦:“胖子、胖子。”
睐姐兒鼓起腮幫子從曼娘懷裏跳下來,站在弟弟面前用手點着他的胖臉蛋:“要叫姐姐,叫姐姐。來,跟着我叫,姐姐。”謹哥兒的眼眨了眨,繞過姐姐撲到娘懷裏:“娘,姐姐欺負。”
睐姐兒的腮幫子鼓的更厲害,抱住曼娘的另一個胳膊:“娘,我才沒欺負他,他亂告狀。”曼娘拿出帕子把謹哥兒嘴邊的口水擦掉,捏一下女兒的小鼻子:“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難纏。”睐姐兒還是抱着曼娘的胳膊不肯放:“我才不難纏呢,娘,我會護住弟弟。”
曼娘強忍住笑:“然後你就欺負弟弟?”睐姐兒啊地叫了聲,繼續撒嬌不依。陳銘遠已經走進來:“睐姐兒,你又欺負你弟弟了?你瞧,你弟弟又和你娘告狀。”又來一個,睐姐兒飛撲到陳銘遠懷裏:“爹爹,我才沒有。”
陳銘遠臉上分明是不信,但還是把睐姐兒抱起:“你們兩啊,別纏着你們娘了,爹帶你們出走走,讓你娘給我收拾行裝。”
曼娘奇怪地問:“你要出?”陳銘遠點頭:“要龍溪一趟,前些天不是抓了幾個盜賊,府上下了公文,說這幾個盜賊只怕牽涉了府城的一樁案子,要押送上府。”這本該是典史的事,本縣典史員缺,陳銘遠是縣丞,送也是平常事。可曼娘今日不知怎的,聽了這話心就開始突突跳起來,站在那不動。
陳銘遠左手牽一個,右手抱一個準備帶孩子們出,見曼娘站在那不動反而奇怪:“你這是怎麽了?”曼娘不肯說出自己的擔心,只是搖頭道:“沒事,不過縣城裏就那麽幾個衙役,我聽說這幾個人極兇惡,擒拿那日,還傷了人命?”
妻子就是膽小,陳銘遠把懷裏的謹哥兒放下,讓睐姐兒帶他出玩才搭着妻子的肩:“你想什麽呢?沈老爺也曉得這興徒兇悍,況且龍溪這一路又山高林密,特地從巡司找了十個精幹的兵來,又叮囑我們早睡晚起,晚到府城幾天沒有關系,就怕路上出事。”
十個兵丁再加縣衙的六個衙役,連陳銘遠共十七人押送那四個兇徒,算是萬無一失。但曼娘還是不大放心,陳銘遠見妻子還是不動摟住她的肩道:“你放心,我定不會讓自己出事的,要遇到形勢不好,我就先逃好了。不過這樣會丢官,到時沒有了進項,只有娘子你養我了。”
這是公務,曼娘知道阻止不了,轉身收拾東西:“我省得,你帶孩子們玩吧。”陳銘遠還是不肯走:“沈老爺才更怕出事呢,眼看就要考評了,他若能得個優,也能動一動,若不能,別說動一動,就此致仕都有可能。”
三年一度的大查又要開始,似沈知縣這樣沒多少根基的官員,也只有盼着查考時得優,然後借此升一升。沈知縣在揭陽查考時已經得了優,這回再得優,就有望升遷而不是依舊在知縣任上。這時候當然是怕極了出事,不然也不會巡司選十個兵丁押送了。
這麽多人,府城的路也只有幾日,曼娘點頭:“我知道輕重,只是想着你辛苦。”陳銘遠又是一笑:“你沒覺得我比初來時健壯多了?”曼娘瞅丈夫一眼,也就收拾東西。
陳銘遠次日押送人府城,轉眼已了四五日。雖才四月天,可這地氣熱,曼娘心裏又記挂着陳銘遠,夜裏又熱,越發不好睡。這夜好容易朦胧閉眼,就聽到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曼娘翻了個聲,把睐姐兒的被子蓋好,見床前多出個人影。
曼娘原還當自己是睡着了迷糊,可再一細想不對,坐起身來,一柄雪亮的刀已橫了過來:“不許出聲。”此時最要緊的是孩子,曼娘到嘴邊的驚呼生生咽下,伸手摸一摸,還好,孩子們都還睡的沉。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不是虐不是虐不是虐,重複一千遍,頂鍋蓋下。
☆、105被劫
來人已經掀起帳子,丢了件外衫過來示意曼娘下床,曼娘披好衣服這才走下床。今夜有雨,沒有月亮,光很昏暗,曼娘這才發現,屋子裏不止那個手持大刀的大漢,還有另外一個人站在窗口,似乎是在警戒。
到底出了什麽事?曼娘腦中飛快地想,劫財,看他們沒有翻箱倒櫃,貌似不會。劫色,自己也沒什麽色好劫。但不管怎樣,先保住孩子才是要緊的。曼娘的手心全是汗,感覺腿都軟了,只能勉強支撐住自己,深吸一口氣開口:“幾位好漢,若要錢財,櫃子裏還有幾十兩銀子,也有不少衣衫首飾,全數拿走就是,只要莫傷人命。”
站窗口的那個人冷哼一聲,這聲哼曼娘覺得心沉到底,這樣說來這群人不是為錢財來的。難道說是沖自己來的?丈夫,曼娘猛地想到陳銘遠押送上府的那幾個大盜,難道說是他們的團夥,要綁了自己換?這樣的話,現在性命暫時是無憂了,可是孩子們不能被他們帶走。曼娘咽了下吐沫,孩子們千萬不能這時候醒來。
拿刀那個已經開口:“想不到這小娘們膽子還這麽大。大哥,那兩個小崽子帶不帶走?”被稱為大哥的那個明顯思索了下才道:“我們只為救人,小那個就不用帶了,把大些那個帶走。”
曼娘頓時脫口喊道:“好漢,我女兒還小……”話沒說完就被拿刀那個敲了下:“這麽多話,啰嗦什麽。還不抱走你女兒。”曼娘這時眼裏淚都出來了,但也曉得此時不能喊叫,喊叫的話不但不能脫身,就這家裏老的老小小的小,還有一群女人的情況下,來了也不過是枉送命,只得依言上前抱起睐姐兒,還要小心不要把她弄醒,不然哭叫起來,那時連性命都難保住。
剛把女兒抱到懷裏,曼娘的嘴就被堵上布團,還被那個大哥拿布條把手也綁起來。這才被推着走出屋子,但脖子上的刀一直沒離開。屋外院子裏還有兩個人手拿鋼刀在警戒,見他們出來這才收起刀,那個大哥在前,押着曼娘母子的人在中間,另外兩個人斷後,悄無聲息地走到大門前,曼娘低垂着頭緊緊抱着女兒,一直在想該怎麽脫身,可是想了好幾個法子都被否決。這會兒城門還沒開,這群盜賊只怕在這城裏也有落腳點,就不曉得他們是等天亮怎麽把自己帶出。
大門被打開,見曼娘腳步遲緩,那個大哥轉身,聲音有些冰冷:“別以為我不敢殺你,留你女兒一個,也足以救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曼娘感覺到懷裏的女兒快要醒來,忙安撫地拍拍她的身子,跟着這些人走出。見曼娘這樣,那個大哥這才收回眼。
一行人貼着牆根快速地進到一戶人家,曼娘路上本打算記路,但一擡頭就被人把腦袋按下,只有跟着這些人走。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香粉味,難道這是花街柳巷?曼娘的眉不由皺起,被人推搡進了屋子,那股香粉味道越發濃烈,下巴卻已被人輕佻地擡起,嘴裏的布也被拿掉,接着是女子的笑聲:“啧啧,我還以為,能嫁那麽俊朗男子的,是何等樣的美人,誰知長的竟這樣。真是糟蹋了那男人的美色。”
許是回到老巢這群人也放松下來,曼娘脖子上的刀已經收起,拿刀那個還笑着道:“就是,那樣的男子,就該做紅姐你的裙下臣。”那只輕佻的手沒放開,曼娘的下巴雖被擡起,但眼裏不覺閃出厭惡神色。
紅姐塗滿蔻丹的手指往曼娘的臉上滑過:“雖說長相平平,可也細皮嫩肉的,真不愧是出身好人家的。我聽說你的繼母是宗室郡主,想來是何等樣的驕傲,可惜啊可惜。”拿刀那個又笑嘻嘻地開口:“再怎麽驕傲,現在也只配給紅姐你提鞋。”紅姐?龍岩這地方不大,青樓也只有那麽兩三家,裏面出色的粉頭也只有那麽幾個。曼娘頓時想到一年前來的一個叫嫣紅的,聽說容貌出色,這個紅姐應該是她。看着面前這嬌滴滴的樣子,怎麽也沒想到她竟和大盜有勾結。
吵鬧聲把睐姐兒吵醒,她睜開眼,先看見自己的娘,不由撒嬌地叫了聲娘,眼睛剛要閉上,就看見這陌生屋子裏這些陌生人,頓時吓的眼睛張的大大的。曼娘的手雖被布條捆住,但綁的松,拍拍女兒背:“乖睐姐兒,乖乖睡覺。這是夢。”
睐姐兒聽着娘的聲音,迷迷糊糊中覺得這一定是夢,在娘懷裏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就又沉沉睡。紅姐的手不由從曼娘臉上來到睐姐兒臉上:“啧啧,才四歲多的孩子,就生的這般好看,等長大了,一定是豔冠群芳的美人。不如,就把這丫頭交給我,到時我調理出來,一定是花魁。”
曼娘到了此時反而鎮定下來,若不能活命,那也不能受辱。徐家女兒落到煙花巷中,還不如登時死了算了。看着紅姐,曼娘只有努力才能讓自己聲音平靜下來不出現顫抖:“我掐死一個孩子的力氣還是有的。這裏這麽多的刀槍,想死也是容易的。”紅姐沒料到曼娘竟然敢這麽說,臉上笑容頓時凝固起來。
曼娘把懷中的睐姐兒抱緊一些,那個大哥還要拿自己和女兒換那幾個大盜的命,定不會任那紅姐胡來的。果然一直沒開口的大哥說話了:“嫣紅,你也別胡鬧,這是大事,不是你平時看不順眼的人。”
紅姐嬌滴滴地對大哥說:“我知道,不過是見這裏太悶了,說幾句笑話,車都給你們準備好了,現在離城門開只有一個時辰,到時就說我要出城上香。”大哥滿意地點頭,捏一下紅姐的臉:“安排點東西過來給我們吃,等出了城還要趕路呢。”要趕在陳銘遠到達府城前追上他們,不然就白搭了。
後面的話曼娘不願意聽,只是抱着睐姐兒坐在椅子上等,天邊漸漸亮起來,紅姐打個哈欠站起身,用手攏一下發上的釵環,聲音還是那麽嬌滴滴地:“為了你們,我啊,又要少做幾日生意。”那大哥安撫地摟住紅姐的肩:“知道你辛苦,不會虧待你的。”
說着那大哥就摟着紅姐走進裏面,等再出來時,已經換了平常人打扮,那紅姐也一身外出的打扮。睐姐兒這時已經醒過來,驚恐地看着。紅姐腳步輕移來到曼娘面前,臉上笑的甜蜜,聲音卻很狠毒:“等會兒你家小崽子出城時候要哭出來,別怪老娘無情。”
曼娘捂住女兒的耳朵,不讓她聽到那些污言穢語,見威脅對曼娘沒用,紅姐眼裏閃出不悅,拿出布團往睐姐兒嘴裏塞。她動作有些粗魯,睐姐兒眼裏頓時有了淚,曼娘看的心如刀絞,卻只能緊緊抱住女兒。
睐姐兒乖巧,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還記得夜裏醒來時候娘說的,要自己乖乖的,那幾滴淚很快消失。曼娘看的更加心疼,紅姐在前,幾個大漢推着曼娘母女在後,後門處已經停了輛車,曼娘母女被推上車,紅姐也搭了車夫的手上車,那個大哥也跟了上來。
車輕快地跑起來,曼娘心裏默默計算,該路過自己家了,這會兒趙媽媽該起來,春雨也該端了洗臉水看自己醒沒有。謹兒這時候會不會醒了,沒見到娘,他會怎麽想?
城門已經在望,車停下,紅姐伸頭出,聲音還是一貫嬌滴滴的:“我要出進香,這會兒城門該開了吧。”那兩個守門的小卒口水都快下來了,急忙點頭:“開了開了,往這邊。”就是這個時候了,曼娘想把嘴上的布團吐掉,那個大哥已經伸手過來鎖住曼娘的喉嚨,曼娘只有繼續低頭。
馬車正要通過城門,就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守門的小頭目剛準備上前攔,見了馬上人的裝束忙讓開。騎在馬上的人壓根就沒看小頭目一眼,而是飛速往城裏。小頭目不由念叨一聲:“發生什麽事了,竟連鎮海軍的人都來了。”
紅姐有些嗔怪地說:“我還趕着上香呢。”小頭目忙對紅姐笑笑,請紅姐的馬車通過城門。出城後那大哥放松下來,再往前趕十裏,就有備好的快馬,這個速度,日夜不停趕路,明早就能追到陳銘遠那行人,到時就能把人救下來。
大哥在心中盤算,紅姐也放松下來,等到了那裏,把人放下,自己也就可以轉一圈再進城,那時就什麽事都沒有。見大哥的眉還皺着,不由伸手摸一下他眉間:“怎麽舍不得我?我和你說,這會兒都出城了,他們發現報官也追不上了。”
大哥握一下紅姐的手正要說話,車夫已經低聲說:“大哥,後面有人追上來了,瞧着,像是方才那隊鎮海軍。”大哥的臉色立即變了,紅姐掀起簾子:“繼續趕車,沒什麽大不了的。老娘還怕男人不成?”
說話功夫,馬已經追了上來,領頭的一勒馬頭就停在馬車面前:“你們這是要哪裏?”紅姐掀起簾子,臉上笑容依舊十分嬌媚:“軍爺,瞧您說的,難道婦人家上香,軍爺也要問個清楚?還是軍爺怕我帶的人不夠,想送我上香。瞧軍爺生的這般軍俊秀,還不曉得內不內秀呢。”
說話時候,紅姐那秋波一遍又一遍地往那領頭的面上送,就不信天下能有幾個男人擋住自己的秋波。領頭的眉微微一皺:“下來。”紅姐咯笑了:“軍爺,您有這麽急躁嗎?這青天白日的,要來也該在車上是不是?”
那領頭的卻沒有半分被誘惑的感覺,并沒下馬而是用刀直接掀起簾子,紅姐不由用身子一擋:“軍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