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

如此,異日事發,那時只會釀成更大風波。

陳大太太的手在桌子上輕輕地敲了幾下:“這事就這樣吧,這個家裏有些人,該讓他們出去的就讓他們出去。”汰走舊仆,換來新人,這也是慣例,曼娘應是才道:“夫君已經擇了十八日回家鄉,前後總要兩個來月,這些事,等媳婦回來也不遲。”

放出風聲但遲遲不動,中間總能尋出幾個有別的念頭的人,陳大太太點頭:“你主意不錯,下去吧,寧安公主府的賞花宴是在明日吧?把睐姐兒也帶去,我那麽漂亮的孫女,得讓人多瞧瞧。”

寧安公主府有好花匠,年年不等春到就催開鮮花,寧安公主也借此年年辦賞花宴,京城的貴婦們都已能得到賞花宴的請帖為榮。今年催開的是牡丹,老早就聽說太子夫婦也要光臨。曼娘的請帖,有一多半是因為陳銘遠而得到。

曼娘應是,劉婆子已經走進來:“太太,四奶奶送回去了,二少爺和五少爺,也已經讓奶娘們收拾東西等會兒送過了。只是武家那邊,小柳兒怎麽都不肯走,哭着要見您。”

小柳兒?陳大太太抿起唇,當年也是一起長大的,陪自己出閣後,這些年也沒虧待過她,惟其如此,才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看我文的人都知道,我歷來對人命很慎重。

☆、136證人

人心易變啊,陳大太太嘆息,劉婆子見陳大太太久久不語,大着膽子又叫一聲太太。陳大太太回神過來,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一下就道:“不必了,有些事,不用再說。”劉婆子應是,但還是沒動:“小柳兒說,您要不去,她今兒就一頭撞死在門口,雖說,太太。”

陳大太太閉眼,有心想說一句,那就由她去吧,但話到嘴邊終究沒說出來,只是長嘆一聲,五十年,快半輩子了,當時她們幾個,都是尚未留頭的,現在,各自都已做了祖母。若是別人,陳大太太還沒這麽傷心失望,偏偏就是她,才讓陳大太太更加傷心失望。

劉婆子垂手侍立在旁,等着陳大太太的決斷,過了好久陳大太太才艱難地對曼娘道:“我今兒乏了,要歇着,你出去瞧瞧吧。”曼娘應是,陳大太太又緩緩地道:“當家人,是要令行禁止的。”

曼娘輕聲說:“媳婦明白。”就行禮退下,陳大太太看着曼娘離開,似乎在問劉婆子:“你說,偏偏就離開了那麽久,不然,也不會這樣。”晚走幾年,曼娘帶來的丫鬟已經各自婚嫁,曼娘身邊自然有了已經能用的人手,那時就算是離京,也能把裏裏外外的事給撐起來。而不是這樣匆忙離京,人手不足,導致出了這麽大的簍子。

劉婆子安慰陳大太太:“太太,您不是常說,人這輩子,哪有一帆風順的,其實出這樣的事也好,能瞧出是什麽樣的人。小柳兒也真是,跟了您一輩子,家裏也不缺吃穿嚼裹,還撺掇着四奶奶做這樣的事,真是,想都想不到。”

陳大太太的眼轉向劉婆子:“你還不曉得吧,小柳兒的二兒子,在外面一夜就輸了上千兩,還養了外室,這排場,別說有頭臉的管事,就算是這家裏的爺們,也沒一個敢這樣做的。出了這樣的奴才,我真是沒臉出門見人。”

劉婆子的嘴頓時張大,世家大族的管事們,收入豐厚,不少人的日子比起那些溫飽之家的小姐少爺們還要好,可這是要建立在管事們規規矩矩的前提下。輸贏很大,養了外室,這樣的事情不處置的話,那陳家就等着禍事上門吧。劉婆子覺得心砰砰亂跳起來,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道:“原本我以為,是三奶奶嫁妝的事呢。”

陳大太太擡眼看她:“你以為小柳兒家的銀子哪裏來的?”總之,這算是層層疊疊的事都趕在一塊,劉婆子算明白了為什麽陳大太太下令不許任何一家收留,這是要殺猴子給雞看。不過陳大太太又道:“這事,只有你知道就好,銀錢不過小事。你四奶奶她,”陳大太太又嘆氣,精心選擇付以重任的兒媳和十分信任的下人,聯手起來侵吞了另一兒媳的收益不說,問到了還個個滿口謊話,甚至以命來要挾,這怎麽不讓陳大太太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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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太太眼裏的怒氣又慢慢集中,過了會兒才道:“你去告訴你三奶奶,若是武家再不肯走,就全都給我賣到最遠的地方。”劉婆子急忙應是,躬身退出。

武婆子還在二門處哭訴,身後跪了一家子的人,武嫂子和她妯娌倆都跪在那,她妯娌還是個剛過門不到三個月的新媳婦,身上還穿着喜氣洋洋的紅袍子,嘴裏雖然在哭,眼裏卻滿是憤怒之色,什麽大不了的事,打了罵了也就罷了,偏偏要連全家一起逐出,還不許別人家收留。

武嫂子卻平靜的多,畢竟當日做的時候,就已經曾想過事發後的處境,也曾勸過婆婆,可是婆婆只是嘴一撇就說,就憑了太太也不會有多大的事,再說那麽辛苦,吃點喝點也是應當的,到時頂多哭求太太,挨上幾十板子就夠了。

可是現在,聽着婆婆的哭訴,武嫂子近乎絕望地閉上眼睛,太太拒不見面,而三奶奶,雖然一句話都沒說,武嫂子卻曉得她定不會這樣輕易放過。現在要緊的是一家子的生計,棄奴,連投靠別的主家都不可能,更別說去找點省力的事養活一家子。

可是從公公到丈夫小叔,雖說是下人,也是錦繡堆裏長大,讀書識字,比起一般人家的少爺還要嬌慣。特別是小叔,從生下來連差都沒當過,成日遛雞鬥狗,花街柳巷的去,不知道的,還當是哪家富戶的公子,而不曉得這是陳家的下人。

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啊,被趕出來時,除了随身衣衫,什麽都不許帶,幸好發上腕上還有首飾,身上還有幾件好衣衫,要照武嫂子想來,此時也只有離開,先把一家子的這些東西當了,找個落腳地方再慢慢商量,而不是這樣在二門處哭,可惜沒人肯聽她的。

曼娘聽到武婆子哭訴告一段落才開口道:“你認為你冤枉了?”武婆子一門心思要見到陳大太太,再說她之前是極其得臉的管事,韓氏待她那叫一個如沐春風,擡起一張滿是淚的老臉:“小的曉得,小的是做錯了,可是罪不至死,太太要罰,打了罵了也可,哪有把小的一家趕出,還不許別人收留。太太這是全不顧昔日情誼,要小的一家都沒活路。”說着武婆子口裏喚着太太,又大哭起來。

錢媽媽走到曼娘身邊,悄聲道:“奶奶,那個人來了。”曼娘嗯了一聲,錢媽媽讓開,就見幾個婆子推着一個小婦人過來,這婦人生的十分美麗,姿态嬌柔,一雙眼水汪汪的,臉上雖有淚痕,但只更添嬌媚,讓人想憐愛。

武婆子的二兒子正跪在那裏百無聊賴,看見這小婦人被推過來差點失聲喊出,但看見自己媳婦忙住了口。那小婦人已被推到曼娘面前,這婦人今日本好好在家裏坐着,誰知竟有一群人如狼似虎地把自己抓出來,然後又到了這樣府邸面前,此時見到曼娘,還當她就是養了自己的人的大婆,慌張跪下,聲音嬌嬌滴滴:“奶奶求饒命。”

曼娘并沒說話,身後的婆子已經一個巴掌打在這婦人臉上:“奶奶也是你這樣賤|人叫的?你的主家,在那邊。”說着那婆子就把這婦人的臉轉過去,婦人看見跪在那裏的那群人,眼不由瞪大,接着就起身撲到武二那邊:“爺,求您給奶奶說說好話,奴願進來服侍奶奶。”

武二恨不得把頭埋進褲裆裝作不認得這婦人,身邊他媳婦已經忍不住了,伸手一巴掌就打在那婦人臉上:“我說你怎麽每日不着家,還從我手裏拿銀子花,原來養了這麽個狐貍精,你對得起我嗎?”說着就撕打武二。

武二雖然常在花街柳巷裝大爺,回到家裏也要老老實實裝孫子,這個媳婦,是武大叔替他娶的,陳大太太田莊管事的千金,雖也是陳家冊上的丫鬟,但在田莊那裏就是大小姐一樣養大,脾氣哪有半分嬌柔,過門不到三個月,就收拾的武二服服帖帖。

武二見了她,比老鼠遇到貓還老實三分,此時老婆撕打着,并不敢還手,而是抱着頭喊道:“我并不認得這婦人,娘子你別打了。”武二嫂聽了這話,回頭就往那婦人臉上抓:“那裏來的下|賤小娼婦,亂認起丈夫來,我今兒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吳。”

那婦人雖然外表嬌柔,可是花街柳巷出來的,除了哄男人的手段,打起架也是一把好手,那受得了自己的臉被抓?用袖子護着臉就罵武二:“昨夜你在我床上是怎麽說的,說要休了那夜叉婆,娶我進門,現在你連一句響亮話都不敢說,你還是不是男人?”

武二嫂聽的更怒,見婦人用袖子護住臉,更恨不得把她一張臉都抓花,讓她用這張臉騙人,再看向她胸口露出的白膩膩的奶,還要把她奶撕碎,讓她用這勾引男人。于是雙手分開,一爪去抓她臉,另一只手去抓她胸口,嘴裏各樣辱罵。

這婦人見這兩樣傍身的本錢都要被武二嫂扯過去,忙一手護臉一手護胸,卻也被武二嫂抓了一把胸口,那力氣用的不小,差點沒把她胸扯下來。婦人急了,張開口就往武二嫂手上咬去。

見她竟然敢還手,武二嫂更加發怒,手握成拳就打在婦人眼角,婦人哎喲吃疼喚出。這事情發生太快,武婆子整個人愣在那裏,曼娘這才輕聲問道:“怎麽,這出戲好看不好看?武媽媽,你是婆婆身邊的老人兒了,也該清楚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小主人們有了不是,你也該勸解勸解,而不是為了讨好一味撺掇,現在你瞧,傷了婆婆的心,而你寄托厚望的人,遲遲不出現。”

武婆子此時雙手都在發抖,呆了半響才道:“我管教兒子不好,是我的錯,可是太太也不能把我全家趕出,太寒人心了。”曼娘勾唇一笑,對錢媽媽道:“上去拉下架。”錢媽媽走上前把那婦人和武二嫂各自一扯就扯開了。

那婦人此時已經朦胧曉得一些,知道曼娘才是自己男人的主人,撲到曼娘腳邊哭道:“奶奶,求您救救奴,不然奴就被她們打死了。”曼娘看眼錢媽媽,錢媽媽這才開口:“你今年多大年紀,跟了那男人多久,花了多少錢贖你,你都說出來。”

婦人戰戰兢兢磕個頭:“奴名喚春香,原本是依香院的,兩年前武二爺喜歡了奴,就常來探奴,半年前索性花八百兩贖了奴,在左二胡同住着,買了所宅子,備辦了丫鬟,前前後後,總花了有五千銀子。”

周圍此時已經有曼娘命人尋來的管事,聽了春香的這篇供詞,不由齊齊啊了一聲。武婆子的眼閉一閉,但還是強嘴道:“奶奶,小的服侍太太這麽些年,五千銀子又不是出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我好喜歡寫那種市井婦人打架啊。。。

☆、137補償

曼娘點頭:“是,你家是出的起,可是這也差不多是你家全部家當。”錢媽媽在旁邊跟了一句:“我記得,武嫂子去年嫁女兒,嫁的是外面的一個掌櫃,陪嫁總有四千來兩,武嫂子還說,只有這麽個女兒,自然是傾家蕩産地嫁出去。”

武婆子的嘴閉緊,曼娘緩緩地道:“我也不和你追究那些銀子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但一個管事的兒子,就在外沾花惹草,養外室進賭場,一夜輸了上千,這傳出去,我們陳家的名聲還要不要?武媽媽,你以為,靠住陳家就萬事大吉,可你難道不曉得,你要靠大樹,也要這大樹不倒,而不是一朝倒了,各自離散。似你們這樣的行徑,哪是管兒子管不嚴謹這樣輕描淡寫的錯。”

武婆子如被雷擊,再說不出話,春香還在旁邊抽抽噎噎,曼娘已經道:“你起來,你既被贖了身,今兒又肯說實話,那些東西就是你應得的,你回去吧。”春香心裏還在想着,曼娘不曉得會怎麽折磨自己,聽了這話,十二萬分歡喜,連連磕頭口稱奶奶萬福,這才起身離去。

曼娘并沒去管春香,而是看着武婆子:“竟還忘了,武媽媽您這樣的,就算是我陳家真被你們靠倒了,自可以去投別的主人,照樣過着豐衣足食吃香喝辣的日子。”說着曼娘擡眼去看那些圍着的管事娘子們:“你們說,我說的是不是?”

曼娘的聲音很平靜,早有人跪下:“奶奶明鑒,小的并不敢如此,不信奶奶可以去瞧瞧小的家裏,雖也有幾樣金銀首飾、綢緞衣衫,都是太太賞的,并沒有小的私自拿的。”一個帶頭,別的全都跪下,個個在那賭咒發誓,還有人道:“小的們自然知道,只有主家好,小的們才好,歷來都是約束家裏兒女,絕不敢在外打着主人的幌子随意做事。主人家待我們恩重,我們哪敢就此放肆。”

曼娘轉向武婆子,武婆子已經面色蒼白如紙,曼娘這才施施然站起:“好了,都該幹嘛幹嘛去,把武家的人給我攆出去,從此後,不許再踏入這附近一步。”武婆子幾乎絕望地喊:“奶奶,您把我們這樣趕走,難道就……”不等她說完曼娘就看向她:“怕什麽?你欺上瞞下肆意侵吞,一個奴才秧子過的比主人家還闊,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麽?難道你要去滿京城說我的不是?國子監祭酒現姓林,但又有幾個人還記得他才是壽陽縣主親親的伯父?還有幾個人記得,新安郡主當日曾是林家媳婦。武媽媽,難道你認為,你一家子棄奴說的話,比林家一族說的話,更有人聽?”

武婆子這下是真的哭出來:“奶奶,可您也不能讓我們一家子沒有活路啊,老的老,小的小,這都要去哪裏?”曼娘已經舉步往裏面走,劉婆子這時越衆而出:“三奶奶,太太吩咐,若武家的人再不肯走,還要尋死覓活,就喚人牙子來,全賣到最遠的地方去。而且,太太還吩咐,若武嫂子再這樣哭哭啼啼,那只有賞她四十板子。”

後面一句是方才丫鬟又趕來傳陳大太太的意思,這四十板子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半殘,關鍵是,武家現在是被光|身趕出,沒有銀錢,哪裏還有錢去買藥調養?武嫂子急忙跪行幾步拉住武婆子,對曼娘道:“太太奶奶的恩德,小的已經知道了,小的這就服侍公公婆婆離開。奶奶放心,小的一家尋到落腳地方,定會安分守己,等着奶奶處置。”

總算有個明白人,曼娘對她微微點頭,輕嘆一聲可惜,武嫂子一陣傷心,但還是道:“奶奶方才教誨,稱禍福與共,倒是小的一家平日糊塗了,落到如此下場也是應得。”見曼娘對武嫂子這樣和藹,武二嫂眼珠一轉就撲到曼娘面前:“還求奶奶給個恩典,小的嫁過來不過三個來月,男人在外面還有外室,夫妻情分本已平常,還求奶奶賞小的和武二離了,小的回鄉尋父親去。”

曼娘看向武二,見他面色發白雙目呆滞,什麽都說不出來,輕聲道:“這婚姻大事,本該你父母做主,我是不能插的。”雖沒答應,卻已有了希望,武二嫂登時歡喜,對曼娘又磕一個頭這才回到那邊,揪着武二的領子要他寫休書。

武嫂子忙勸幾句,又扶起失魂落魄的武婆子起身,一家子站起身往外面走。曼娘眼裏并無喜悅之色,只是嘆了口氣,錢媽媽忙道:“奶奶您也別為這樣背主忘恩的人生氣,不過這兩年,我也瞧在眼裏,實在是有些……”放縱兩個字錢媽媽還是沒說出口,曼娘也能猜到,掌家的人自己立身不正,要沾好處就必然要放松了下人們,而下人們,也不是個個都是謹慎行事的。要接手管家,就要把這股風氣給煞住,不然就是治标不治本,丈夫的苦心就白費了。

家仆奢侈,在得勢時自然不是件大事,可是這世上又哪有一帆風順的事?曼娘回到屋裏,睐姐兒已經奔出來迎接她:“娘,您怎麽去了這麽老半天,我算算,差不多有兩個時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爹爹等您等不及,帶着弟弟們睡着了。現在都沒醒,爹爹啊,可真能睡。”

曼娘把女兒抱起,皺下眉:“果然長了一歲,重了不少。娘都快抱不動你了,你祖母說,明兒讓我去賞花宴時把你也帶去。”睐姐兒的嘴嘟起:“阿顏會去嗎?她要不去,我也不想去,上回見到的那個什麽公主家的女兒,鼻子都翹到天上去了,還非要和阿顏一起玩,我不喜歡她。”

那個什麽公主,曼娘仔細想了想才想起該是那日去齊王府赴宴時候,遇到的長樂公主的女兒,長樂公主年過三十才得了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百般疼愛,天家外孫,宮中陛下皇後,都對這個小姑娘疼寵萬分。未免就嬌縱了脾氣,雖沒滿十歲,可提起誰不知道這位公主家的千金,是比宗室郡主更加得寵也脾氣更壞的存在。還不曉得将來長大,誰家的公子倒黴娶了她。

曼娘把女兒放下:“這沒法子,總要應酬應酬,不然就不叫應酬了。不過你林姨母家的表妹也去,你不是一直很想她嗎?”睐姐兒聽到就高興起來:“好,我要去和表妹玩,還有,和阿顏一起玩,那個人,我就稍微應酬她下好了。”

曼娘笑出來:“你這孩子,倒是能哄人開心。”門口處傳來陳銘遠的聲音:“看,還是女兒會哄人,哪像那兩個臭小子,就沒這麽乖。”謹哥兒瞪大眼看自己的爹:“爹,你方才可還贊我比弟弟寫字寫的好。”

慎哥兒可不會像哥哥一樣和爹說話,而是張開手臂:“娘,要抱抱。娘,我好想你。”睐姐兒去扯弟弟的腳:“快下來,娘還說我重了抱不動我,你比我還重呢。”慎哥兒才不會理姐姐,抱着曼娘就不撒手,果然還是娘好,香香的,爹才不好,胡子紮的人疼。

曼娘坐下時候,慎哥兒還不肯從曼娘懷裏下來,睐姐兒坐到曼娘旁邊的椅子上,伸手去捏弟弟的臉:“明兒娘要帶我出門,去一天哦,你可不許在家哭。”慎哥兒立即就要跟去,謹哥兒趕緊安慰弟弟:“娘去的是什麽賞花宴,那不是男孩子去的,還有,我聽說,那些去的男孩子,都是被人挑去做女婿,你說去做別人女婿,多可怕。”

謹哥兒講的一本正經,慎哥兒點頭不止,曼娘噗嗤一聲笑出來:“謹兒,這是誰告訴你的,還什麽男孩子去參加賞花宴是要被挑去做女婿的,你問問你爹,他那時候,參加了多少次賞花宴,被挑去做女婿了沒?”

謹哥兒伸手去搖娘的胳膊:“娘,是五叔告訴我的,五叔還說,”謹哥兒在那努力思考,陳銘遠已經笑了:“你以為沒人挑我當女婿,只是一來我不宜早娶,二來呢,”陳銘遠看向妻子的眼變得溫柔,那時自己心裏,已經有她的影子了。

曼娘啐他一口,冬雪已經過來:“奶奶,後日就要啓程回鄉,那些東西都理出來了,還請奶奶瞧瞧。”曼娘粗看一下就道:“別的罷了,可千萬要給你們爺多帶幾件英俊潇灑的衣衫。”冬雪不由也笑了,陳銘遠咳嗽一聲:“怎麽,難道我現在還不英俊潇灑?”

曼娘看着丈夫的眼也很溫柔,丈夫到現在,孩子都三個了,還是這麽俊美。秋霜咳嗽一聲:“奶奶,劉媽媽來了。”曼娘知道劉婆子要來傳陳大太太的話,讓陳銘遠把孩子們都帶到廂房去,劉婆子已經走進來,懷裏還抱着個匣子,也沒行禮落座,而是把匣子放到曼娘面前:“這是四奶奶那邊,送來的那間鋪子和田莊的地契,太太又額外從自己私房裏,支出兩千兩來。”

曼娘打開,見裏面除了那三張紙外,還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忙推回去:“婆婆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那些東西,也不是我說句大話,并不放在心裏,只是家裏有些事情,該轉一轉。”曼娘說的婉轉,劉婆子是明白的,把這匣子又推回去:“太太說,這本就是奶奶您應得的,況且太太心裏十分愧疚。若您不收,太太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一個是自己得用信任的陪嫁,另一個是自己信任的兒媳,把事情都交到她們手上,陳大太太自覺可以放心,誰知竟是她們兩個聯手,做出這樣的事,陳大太太此時心裏,必定是不好受的。

曼娘低頭思索一下,曉得自己不收的話,陳大太太只會更加愧疚,也就收下,想起韓氏又問了句:“四嬸子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曼娘從小收到的嚴格的主母教育這時開始發揮作用了。

☆、138賞花

劉婆子嘆口氣:“四奶奶,真是和原來不一樣了,也不知道是本來就如此,還是一場大變後變的,還是被人挑唆變成這樣的。方才我去拿這兩張地契,她雖尋出來給我,卻一臉不甘不願的。太太現在也沒法子,只能說她病了,以後她身邊的人,太太都會親自過問,斷不會再出什麽岔子。”

說着劉婆子嘆口氣:“等再過些年,谌哥兒娶了媳婦,也就好了。”再過些年,曼娘算了下,十七八歲嫁娶是平常事,那也只有不到十年,而自己出嫁,已快十年,這日子,真是一轉眼就過去了。

劉婆子又說幾句,關于武家的事,她沒提,曼娘也沒問。橫豎還是陳家冊上的下人,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主人家要碾死他們,就跟碾死一個螞蟻似的。

次日曼娘帶了睐姐兒去赴寧安公主的賞花宴,今日來赴宴的多帶了自己兒女,年紀不到十歲的,不論男女都跟在自己娘身邊,彼此見禮後這些孩子們就被帶到園子裏去玩耍,寧安公主特地吩咐了四五個嬷嬷帶了七八個侍女在那看着他們,定不能讓他們中任何一個出什麽漏子。

賞花宴沒開,衆人也就各自尋朋喚友,在那說些家常話。曼娘雖是頭一次參加公主府的賞花宴,但那些赴宴的人裏面,也有不少的熟人,如秦婉柔,如汪首輔的千金,還有琦年,林琉玫等人,不是故交就是親戚。再者今日來赴宴的人裏面,有些也想見曼娘一面,畢竟對這位跟随夫君出外六年的相府千金,有不少都只聞名未曾見面。

這種場面,曼娘是精熟的,面上帶着恬淡笑容,縱是今日初見的人也能說出幾句他們家裏的事。應對得宜毫無凝滞,另一方坐着的一個貴婦已經道:“瞧徐氏舉動,果然是見慣這些的,可惜她今日只帶了女兒來,我聽說她的長子,也是很聰明伶俐,況且陳庶子,年少時曾有京城第一美男之名,想來她的長子,生的也會清秀。”

貴婦身後的侍女已經輕聲道:“大公主難道忘了,今年新補上的錦衣衛百戶徐大人,不就是這位陳奶奶的弟弟,都說外甥似舅,這相貌也是不錯的。”旁邊坐着的少婦已經笑了:“大姐你也太過着急,昭兒才八歲,你就想着為她尋女婿?”

長樂公主輕笑一聲:“阿爹昨日還說,讓你在今日來的各家女兒中,冷眼擇三四個八|九歲的閨秀,好生瞧着,有那品行端正的,過個一兩年,送到母後宮中養着,你瞧,躍侄兒今年也才九歲。”長樂公主甚得今上疼愛,從來只喚阿爹不喚父皇。

今日的主人寧安公主不由笑了,接着又道:“其實我瞧陳家那個千金也還不錯,不過若姐姐有意給昭兒擇陳家長子為婿,那就不好挑進宮了。”長樂公主笑了,身子前傾握住自己妹妹的手:“三妹你說,你是待我好些,還是待阿弟好些?”

寧安公主笑了:“那姑娘,長的着實太出挑了,只是,”皇後母儀天下,要的是端莊大方,可是若要讓她屈就貴妃位,卻又實在委屈了,畢竟陳銘遠和太子的關系,誰都清楚。

長樂公主雙手一拍:“那好,我就當你答應了,你總歸要待我好些。至于阿弟那裏,可還要慢慢挑。”說着長樂公主就離開座位往曼娘這邊走去。

曼娘正和林琉玫說話,見公主過來,忙行禮下去,長樂公主已經挽起林琉玫,對曼娘道:“陳奶奶快休客氣,這是在我妹子的府裏,今日你又是客人,無需這般多禮。”接着又對林琉玫笑道:“小姑姑許久沒見,今日怎不把小表妹帶來?”

林琉玫笑着答兩句,曼娘也在旁邊說幾句,見長樂公主一雙眼只往自己身上瞧,心裏着實奇怪,但面上還是沒變。正在疑惑時有人傳報,太子妃到了。

衆人忙齊齊出門迎候,好在今日太子妃也算輕車簡從,早早就傳谕免禮,被衆人迎接進花園。正主已到,賞花宴也就開始,衆人圍着牡丹,贊嘆一回,太子妃又令能書能畫能詩者,各自尋能作的送上來,到時評定出來,分別有賞賜。

能在賞花宴上得到太子妃的誇獎,自有人皺眉去想,曼娘只善書,也不和人争搶,林琉玫已經笑着道:“姐姐,不如我作一副畫,你在上面題首詩,免得我們各自都要分開,你看可好。”

秦婉柔也聽到,笑着道:“那不如我來作詩吧,曼娘姐姐啊,樣樣都好,就是缺了一點捷才。”說着就笑了,曼娘啐她一口:“怎麽,你們倆是故意氣我的?”秦婉柔點頭,林琉玫已在下人鋪好的紙上開始畫起來,林琉玫的畫藝,得過徐琴的指點,雖不如綿珠當日那樣靈氣逼人,卻也十分有章法。

曼娘也稍微懂點畫藝,林琉玫這一落筆就瞧出來了:“林妹妹這些年,畫的越發好了。”林琉玫唇邊也有得意笑容,秦婉柔扶着曼娘的肩:“你不曉得呢,她這幾年,過的那是神仙日子,什麽都不管,只管作畫看書寫字。”

林琉玫已畫好一朵牡丹花,正拿筆勾着綠葉邊,聽了這話就回頭瞧秦婉柔一眼:“你可給我想好了,這詩要怎麽做,如果做的配不上我這畫,瞧我怎麽罰你?”秦婉柔一副你別擔心的樣子,須臾間林琉玫已勾出一邊綠葉,曼娘不由想起昔日在揚州,也是做牡丹畫來着,只是那個當日得盡贊揚的少女,已經不複往日了。

當日綿珠自以為嫁的好郎君,可是天下的事,沒走到最後,誰曉得呢?林琉玫已畫好畫,秦婉柔把墨筆塞給曼娘:“來,我念,你寫,定要讓她曉得,我的詩,自是配得上的。”曼娘收起思緒,示意秦婉柔可以開始。落下第一個字的時候,曼娘知道,很多事情都已忘記。

各自都已完成,當然也有像秦婉柔她們三人這樣,合力作畫或者寫詩的。太子妃和兩位公主一一評點着,到林琉玫的畫作時候,太子妃已經笑着道:“壽陽縣主的畫,畫的越發好了,只是這上面的詩,不像是壽陽縣主平日口氣。”

林琉玫笑着道:“太子妃好眼力,這是齊王世子夫人作的詩,陳庶子的娘子謄上去的,若平日,我怎麽有這麽好的字?”太子妃對秦婉柔和曼娘笑道:“詩好,字更好,相得益彰。”曼娘和秦婉柔雙雙起身:“鄙作粗陋,當不起太子妃贊。”

太子妃又是一笑,往下繼續看,點評完了,林琉玫她們三人合作的,排了第二,新任戶部劉侍郎的幼女拔得頭籌。太子妃親自給那位劉姑娘送下賞賜,那位劉姑娘沒想到頭一次參加賞花宴就得到這麽大的好處,幾乎是激動地跪在地上忘了起來。

曼娘的眉不由微微皺起,秦婉柔已經低聲道:“這位劉侍郎是新得陛下的青眼,原先一直在外地任官。女兒缺了些見場面的教養,也是平常事。”曼娘了然點頭,見太子妃已把那位劉姑娘扶起,笑着說了幾句,這才喚她們三人前去。

評定既完,太子妃又再坐了會兒,傳來幾家的孩子過來瞧瞧,除了長樂公主和寧安公主還有仙游縣主外,睐姐兒也列在其中,孩子們雖玩了好半日,但嬷嬷們已幫她們都梳好發,洗了臉。

四個年齡相近的孩子一字排開給太子妃行禮,太子妃笑着道:“瞧着真如四個小仙女一樣。”說着太子妃又對曼娘道:“陳庶子的千金,雖不是在京裏長大的,可是這說話行禮,半點瞧不出來,可想陳奶奶平日的苦心教導。”

曼娘忙起身口稱不敢,睐姐兒得到贊揚,雖然努力忍住,但眼裏還是有笑意閃現。曼娘只隐隐覺得不對,太子要加恩,太子妃對自己表示親熱就夠了,可現在對女兒也贊了又贊,莫非?曼娘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麽,但在太子妃面前,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等宴席結束,各人歸家時候才摟着女兒不說話。

睐姐兒今兒很高興,不但見到了阿顏,還說:“娘,原來阿昭她上回不是不和我玩,而是氣惱阿顏和我好,我們說過了,她也就答應和我們做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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