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1)

友。娘,你說我又多了個朋友,好不好。”曼娘說着好把女兒摟緊一些,恍惚中似有什麽東西劈開,皇孫已經滿了九歲,太子的長子,未來的天子,他的婚事定已在冷眼相擇,想到此,曼娘的眉不由皺起,女兒生的這樣貼心,可不能送進宮去,皇家媳婦,看起來榮耀無比,可是娘家想要見到,也是不輕易的。

曼娘心裏轉着念頭,該怎樣和陳銘遠商量,把這事免了才是,可又怕是自己風聲鶴唳,想的太多。真是兒活一日,母操十分心。

馬車已到陳家,睐姐兒掀起簾子:“娘,我要去尋爹爹,告訴他這些。”曼娘摸摸女兒的頭,牽着她的手下車,錢媽媽已經迎上來:“奶奶,三爺在陪客呢。”曼娘哦了一聲,睐姐兒的嘴已經嘟起:“那爹爹什麽時候能回來。”

錢媽媽笑了:“是順天府尹來訪,已經說了好一會兒了,只怕還有一會兒。”順天府尹?曼娘的眉微微一皺,牽着睐姐兒去給陳大太太問安。

此時廳上氣氛有些凝重,陳銘遠瞧着順天府尹,濃眉深鎖:“多謝老大人對鄙府關懷,只是那武家人,昨兒因查出虧空了家裏銀兩,已被蠲了管事,全家被趕出府。”

順天府尹已經笑了:“自然,尊府是何等樣人家,稱一句皇親國戚也不為過的,自不會去做那些事。只是那奸人,口口聲聲都說是尊府的本錢,為小心起見,這才來尊府問問。再說也打探過,那奸人所娶妻子武氏,确是府上武管家的女兒。”

☆、139放心

陳銘遠已經苦笑道:“老大人這樣小心,本是人之常情,若再不信,家母身子不大好,四弟妹又病了,拙荊今日去赴賞花宴,尚未去搜他家屋子。武家的屋子還鎖在那,老大人今日也帶了衙役,不如就請老大人命人前去一搜,就曉得下官所言非虛。”說着陳銘遠已叫來人,進來一個管家垂手而立,陳銘遠指着他道:“你帶幾個人,帶了老大人帶的人前去武家原來的院子搜一搜,他家那些東西,都該還在屋內。”

管家應是又道:“昨兒武家不肯承認,三奶奶還尋來她家兒子養的外室,并把那些東西都賞給那婦人。老大人若不信,自可以命人去那邊問問。”

若說順天府尹還當陳銘遠是推脫的話,這話說出就信了幾分,畢竟這京中,下人在外面冒主人家的名,做些橫行霸道的事并不鮮見。今早接了狀子,為穩妥起見,這才前來陳家相詢,此時聽到陳家連那外室都放過,并把東西賞了,那證明陳家确實不知情,不然就該去那外室所在地方搜了,把證據都毀了才是。再者陳家也沒未蔔先知的本事,今早接的狀子,昨日就處置武家人。

想到此順天府尹就道:“尊府既不知情,也就無需去搜,下官這就回去,把那奸人入監。”陳銘遠依舊道:“此事不妥,畢竟這奸人娶的,是我家管家的女兒,說來多少也和我家有些瓜葛,再者光這一家,說不定也做不成這樣天大的事,還請往那兩處都搜了,若搜出什麽證據,一并按了名字,把人帶走,替我家拔了這根刺,就是老大人對我家的恩德了。”

陳銘遠再三相請,順天府尹頓時覺得這陳銘遠不驕不躁,心裏不由豎一下拇指,讓衙役們分了兩處,一處往春香那邊去,另一處往武家原來住的地方去。順天府尹也就道:“陳大人的心情我明白,畢竟誰也不願意被這樣攀扯,可是我坐這麽兩年,曉得有些人,為了和人攀上關系,那叫無孔不入,防不勝防。就拿今日這事來說,不過是娶了尊府管家的女兒,就敢口口聲聲說是尊府指使,此等攀龍附鳳之舉,着實可恨。”

陳銘遠也笑着搖頭:“沒有法子,樹大難免招風,這些年下官一直不在京中,家裏老母思念,未免生了幾場病,舎弟妹又年紀輕些,難免彈服不住下人。武家的事,還是拙荊前些日子偶然聽了一耳朵,說某某混跡賭場,拙荊細心,想着沾上賭瘾那可不好。這才明人細細查訪,誰知不查卻罷,一查吓一跳。不瞞老大人說,我家在京城現已三代,依托着皇家庇佑,對下人也是恩重,誰知竟慣出幾個比主人還奢華的下人來。昨日家母想着,總是那麽幾代的陳人,也只蠲了差事攆出去,誰曉得竟如此膽大包天,傳出去,真是沒臉見人。”

順天府尹細細聽了反安慰陳銘遠道:“家裏人口多了,這些事是難免的,似我,”順天府尹咽下去,反而對陳銘遠道:“陳大人若不嫌我管的多,等案審好,就草拟一份奏折,為陳大人辯誣,可否?”

陳銘遠忙站起身對順天府尹連連作揖:“老大人如此待下官,下官感激不盡。”順天府尹忙起身還禮:“不敢不敢,不瞞陳大人說,我做這個順天府尹,就跟坐在針氈上一樣,京城各大府邸,有些豪仆在外做些橫行霸道的事,也不是什麽稀奇的。遇到出了事,告上來,去吃閉門羹的都有。似尊府這樣體恤,着實少見。”

陳銘遠請順天府尹坐下:“老大人難道不曉得,下官初入仕途,年輕氣盛,禦前應對就失策,被陛下貶去福建,一去就是六年,這六年在福建,膽子都變小了,哪能不謹慎。”順天府尹摸一下胡子就道:“難怪陛下如此青眼陳大人,原來如此。不過我還要倚老賣老囑咐陳大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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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遠身子微微前傾:“老大人請講。”順天府尹很滿意陳銘遠的态度:“陳大人還是先上一封自彈奏折,陛下會更歡喜。”先認錯,等順天府尹那道奏折到時,自然就嚴絲合縫,毫無被人可抓之機。

陳銘遠又行一禮道謝,去往那兩邊的衙役已經回來,在武家原來住的院子倒沒搜出什麽,但在春香那邊,搜出幾張借據,都是武氏丈夫的名字,衙役已把春香和武二都鎖到府衙去了。順天府尹聽了回報就對陳銘遠道:“如此看來,這是冒名無疑,我這就回去審案。”

陳銘遠起身送他出去,等到順天府尹上轎走了,陳銘遠才沉下臉,似武家這樣大膽的,還有多少?這些年,韓氏到底是怎麽管家的?真吞了妻子的錢財,陳銘遠為了弟兄們的和氣,不過就說一句半句罷了。

可竟縱的下人如此,陳銘遠不由嘆氣,不過想想也是,韓氏一人是做不下這樣的事,既要借重下人們的手,又怎能約束下人?陳銘遠剛轉身就看見陳四爺站在那裏看着自己,陳銘遠不由笑一笑:“老大人已經和我說清楚了,不過是外面的人,娶了武家的女兒,就大肆冒名起來。昨兒四弟妹為了武家背主忘恩的事已經氣的病了,今兒這事,也不用告訴她,免得又生氣,等會兒我進去禀告娘一聲就是。”

陳四爺搖頭:“三哥,你當我還是孩子,我總是在外做官這麽幾年的了,我自己媳婦我還不了解,這事,定沒有如此簡單。三哥,你就告訴我吧。”陳銘遠拍拍弟弟的肩:“你和四弟妹總歸是夫妻,有些事,心照就好。”

陳四爺看着陳銘遠:“三哥,正因為我和她是夫妻,要過一輩子,你才要告訴我,不然這個膿包不破,到時候變成痼疾,就晚了。”陳銘遠看着弟弟,記得自己離開這裏去往福建時候,他才成婚不到兩年,唇邊的髭須還帶有青澀,現在六年過去,面前的男子已經脊背挺直,身上已經帶上了滄桑感。

已是,能分擔自己重擔的男人,陳銘遠看着弟弟,點頭道:“你能明白這些就好,畢竟她是兩個侄兒的親娘,為了兩個侄兒,有些事,也不能做。”陳四爺怎不明白,正因為明白,才感到兄長話裏的無力感,鄭重點頭:“三哥,我知道,以後我會管着她的,她這些年,或許……”

陳四爺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妻子這些年,并不是沒有露出什麽蛛絲馬跡的,只是心不放在這裏,畢竟兄長若在福建有個什麽閃失,陳家這支的未來,就要靠自己撐起。從兄長離開京城時候,祖父就對自己說過,這個家,不能只靠一個人。

驚采絕豔的兄長,有一日也會掉落,于是曾無憂的少年,也要抗起這個重擔。那時陳四爺心中,是希望妻子也像嫂子一樣,能擔起這個家,或者,在自己刻意忽視下,也真以為妻子做的很好,可當這一切都是假象時候。陳四爺蹲下,抱住膝頭頭埋下去,低低地哭起來。

弟弟如此失望,陳銘遠是能領會的,畢竟世家娶的媳婦,或許沒有情,但要有信、有義,這樣才能撐起一個家。而韓氏的表現,是大大傷透了弟弟的心,陳銘遠沒有說什麽,只是蹲在弟弟身邊,用胳膊摟住他,如同弟兄們年紀還小時,一起分享秘密時候一樣。

陳四爺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對兄長勉強笑一笑:“三哥,明兒你還要趕路,還要寫給陛下的自彈奏折,事情不少,你先回去吧。其實,這折子,該我來寫才是。”陳銘遠拍拍弟弟的肩:“我是你的兄長,現在外人瞧來,又是撐起這個家的人,自然是我來寫。”

陳四爺抹一把臉上的淚,點頭:“三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韓氏,她這些年管家,只怕也從中落了不少,說不定娘當初委托她管三嫂嫁妝時候,也從中得利。不然那武家人,怎會這般有恃無恐,不怕主家責罰?三哥,我會去問她,凡吞進去的,必要吐出來才是。”

陳銘遠擺一擺手:“那些金子銀子的事,你也無需多放在心上,要緊的是你我弟兄們心中沒有芥蒂。至于武家這件事,現在有順天府接了,弟妹那邊,你以後約束就是。”陳四爺點頭,陳銘遠的眉頭并沒松開,要真說韓氏不盡知情,只怕也未必,只是現在陳家要盡力撇清,當然不會主動往身上攬事。

韓氏這些年中飽私囊的錢財都空了,但願她能得個教訓,明白有些錢是不能拿的,不然,就白白辜負了自己弟弟。陳銘遠又安慰陳四爺幾句,前去陳大太太房裏說了這事,聽到武家嫁出去的女兒竟牽扯到放債這件事,陳大太太眉頭深鎖,再聽到兒子要上自彈折,不由伸手摸向兒子的臉:“只是苦了你。”

陳銘遠一笑:“我是做哥哥的,這件事,也有些因我引起,自然要由我來解。”陳大太太點頭:“你媳婦說的話很有道理,我們家這些年,難免也養出些只知享福不曉得艱難的下人來。這回,是要好好地整頓整頓。不然,娘就對不起太妃當年苦心了。”

陳銘遠又陪娘說了會兒話,這才回房,走出陳大太太院子見妻子等在那裏,不由一笑上前,曼娘沒說什麽,只是和丈夫并肩而回,要做大事,家宅總要先安寧了。

陳銘遠次日一大早把奏折送進宮,然後就啓程回鄉。車到通州,剛進驿館歇息下來,就有人進來報:“宮中來使,說要面見大人,有陛下口谕。”

陳銘遠還在疑惑,宮中來使已經走進來,是陛□邊的常侍,不等陳銘遠跪下去,那常侍已經道:“陛下說,六年福建并沒白費,朕很高興、很歡喜、很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那章添了句話,對于有字數強迫症的人來說,為了把這章最後一句話加上,真是費盡心機。

寫這章的時候一直在想,賈府不倒,真是天理難容啊。

☆、140得意

說完那常侍已經拱手對陳銘遠:“恭喜陳大人了。”陳銘遠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歡喜,但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少年,再不會為得了稱贊就十分歡喜,重新跪下行禮謝恩,這才起身道:“不敢不敢,全賴常侍在陛□邊美言。”

常侍笑的更加謙卑:“陳大人休如此客氣,說起來我們都不是生人,那些應酬的話就別說了,只是還要讨陳大人頓晚飯吃,等吃了,還要趕回去。”陳銘遠也曉得這人要連夜趕回,忙讓人去傳晚飯。

不一時端上晚飯,裏面竟有一碗面,送飯的人笑着道:“昨兒是大小姐的生辰,大小姐在路上就說想吃碗生日面,奶奶到了這邊,就親手做了,說還請常侍嘗了,讓我們大小姐也沾沾常侍的福氣。”

常侍看向陳銘遠:“原來昨日還是令千金的芳辰,這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麽。”說着常侍就在身上摸一下,從荷包裏拿出一對小金锞子,送到陳銘遠面前:“沒帶什麽,給孩子玩吧。”陳銘遠也收了,讓人送到裏面去,笑着道:“不過是想沾沾福氣,并沒有要收禮的意思,真要這樣,難道還要開宴不成?”

常侍已經端了那碗面在吃着,聽了這話就放下碗笑:“方才還在心裏說,陳公子變成大人後,人也越發穩重了,聽了這句才曉得,陳公子還是昔日的陳公子。”陳銘遠也笑了,吃完飯,常侍接了曼娘讓人送出來的五十兩銀子,也就上馬離去,陳銘遠送到門口,交代管家,說這路上辛苦,凡來拜的客一概擋駕這才走到裏面。

孩子們路上辛苦,早就個個睡去,曼娘接了陳銘遠,剛要問話就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陳銘遠也伸個懶腰:“好了,這件事算是了了。”曼娘瞧他一眼:“嗯,你們男人的事是了了,我的事可才剛剛開始。”

陳銘遠摟住妻子的肩:“我曉得你辛苦的,這不就帶你回去一趟,見見老人。”曼娘擡眼看着丈夫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陳銘遠把妻子摟的更緊。

到家鄉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中,此時春風吹拂,江岸漸綠,岸邊柳枝開始低垂,桃花被吹開花苞,再過幾日,就是江南最好的季節,吹面不寒的春風,柳綠桃紅的岸,橫吹牧笛的牧童,也是曼娘魂牽夢萦的故鄉。

船到碼頭,來迎接的人幾乎把碼頭整個站滿,這回回來,算得上衣錦還鄉,曼娘和孩子們在船艙裏,等着丈夫應酬完了,再坐轎回去。謹哥兒趴在窗口看着,回頭對曼娘說:“娘,等我長大了,也要這樣。”

曼娘摸摸兒子的發:“可你也要知道,要多榮耀,背後就要多少付出,你能告訴娘,你能做到嗎?”謹哥兒點頭:“我會的,娘您原來不是告訴過我,要成大事者,必要能吃苦,要寵辱不驚,順境時不能驕傲,逆境時不能頹廢,還有……”

謹哥兒開始掰手指頭,睐姐兒已經眨着大眼:“還有,不能捧高踩低,要謙遜待人。”說着睐姐兒看向曼娘:“娘,您說我說的對不對?”曼娘笑了,點下女兒的額頭:“說的對,不光你們兩個記得,慎兒也要記住。”

慎哥兒打個哈欠:“娘,還不能下船嗎?我好困。”睐姐兒戳戳弟弟圓鼓鼓的臉:“這一路就見你睡過去,還有那麽多好景致沒看呢。”慎哥兒偎依在娘懷裏,打個哈欠不理姐姐。謹哥兒點頭:“嗯,我們是男子,以後是可以走遍天下的,可是姐姐你是女兒家,所以嘛,”謹哥兒的眼眨一下不往下說,睐姐兒這下不肯幹了,拉住曼娘的袖子:“娘,您要答應我,以後去哪裏要帶着女兒,女兒也要走遍天下。”

這幾個孩子,曼娘把他們三個的衣衫都整理下:“男女總是有別的,不過睐兒,以後你要尋到個肯帶你走遍天下的夫君,也可以。”睐姐兒的眼先一黯,接着就又閃光:“就跟爹爹一樣。”

是啊,跟他們爹爹一樣,曼娘唇邊露出笑容,當日和俞家退婚,今日瞧來,正正經經是自己的福氣,能得到一個這樣好的丈夫,不用去羨慕別人的夫唱婦随,只要自己和他之間,總是在一起,有幾個好孩子,就足夠了。

陳銘遠的應酬總算結束,轎子上了船,曼娘母子上轎,在衆人簇擁之中,倒有幾分昔日出嫁,衆人來迎親時候的感覺。曼娘不用去看,都知道丈夫臉上此時定是怎麽都藏不住的得意,能做為欽使還鄉,這是何等得意的事?

一路到了陳家宅子,老遠就有鞭炮聲,陳銘遠已經翻身下馬,步行過去,陳閣老已經帶了合家上下大小在外相迎。陳銘遠先上前請陳閣老進宅,進宅後才擺上香案,取出聖旨宣讀前陳銘遠道:“陛下口谕,陳大人年已老邁,特谕免禮。”

陳閣老先謝過陛下聖恩,這才站起來,陳銘遠這才取出聖旨,開始宣讀,加銜太保,加恩陳七老爺,着提升一級,再行蔭一長孫入國子監。宣讀畢陳家大小叩謝皇恩,陳閣老接過聖旨,交給身後的管家供在堂上,等壽宴結束,再行送進祠堂供奉。

這邊的公事辦完,陳銘遠這才帶着妻兒上前,跪下給陳閣老行禮,老人家年紀老了,總想見到自己親人,陳閣老雖極得榮寵,可是膝下兩女一子,長女遠在京城,次女已經過世,兒子在外做官,雖把長孫放在這邊盡孝,可總比不得兒子在身邊。

況且老妻過世之後,更感孤單,此時見早逝次女生下的外孫女已經兒女成行,曾外孫們個個看起來都聰明伶俐,不由十分歡喜,讓陳銘遠起來:“你是我家千裏駒,辛苦你了。”陳銘遠忙道不敢,陳閣老看向外孫女:“你外祖母和你娘,若泉下有知,也是十分歡喜的。”

曼娘眼裏不由有些酸澀,恭敬地又行禮方道:“外祖父年紀已老,我母早逝,孫女本該替母盡孝才是,一去數年,連外祖母都沒送別,孫女着實不孝。”提起老妻,陳閣老也不由有些眼裏酸澀,讓臉上露出笑容:“你外祖母多病,臨終前說,這一去就往好處去,讓我別傷心。”

曼娘也強忍住淚應是,陳閣老這才把三個曾孫兒拉過來:“好,都是些好孩子,聰明俊秀。”睐姐兒和謹哥兒兩個歲數大些,乖乖站在一邊,慎哥兒看着陳閣老的一把白胡子,又見他笑容慈愛,感到有趣,就想去摸他的胡子。

曼娘忙把兒子的手拉回來,對陳閣老道:“小孩子調皮。”陳閣老已經對慎哥兒張開手:“想玩曾祖父的胡子?哎,你小叔叔小的時候,也喜歡呢,可是現在不肯了。”說着就把慎哥兒抱到膝蓋上,慎哥兒聽了倒不好意思了,規規矩矩坐在那。

身後陳七老爺的長子,今年剛滿了十歲的陳銘如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地叫聲祖父,見曼娘看向自己,臉不由微微一紅,那都是小時候的事。陳閣老哈哈一笑:“嗯,現在大了,去,帶着你這些侄兒侄女們玩去。”

陳銘如應是帶了睐姐兒他們下去,奶娘丫鬟都跟着,其他人還要和陳銘遠說話,曼娘也就往內宅去,雖說陳太夫人去世已久,陳七太太又随丈夫在外做官,但管家等人都是老仆,管理的極有章法,這回回來曼娘夫妻也就住在這邊,而不去九阿公在家鄉的宅子住,那裏雖有人看着,打掃也是個麻煩事。

見曼娘進來,管家娘子早迎上來,口裏說着恭喜表小姐。這聲表小姐讓曼娘的思緒一下飛的很遠,忙扶起她們吩咐冬雪各自賞了才道:“外祖父這回的八十大壽,要大辦酒席,還不曉得是哪位在這打理這些事。”

管家娘子恭敬地道:“老太爺八十大壽,這可不止是我們家的喜事,還是合族的大事,五老爺早早讓合族人等,有錢出錢,沒錢出力,專門在祠堂前面空地裏擺了流水席,招待那些親友。至于家裏,只擺正日子這一日,招待幾家近的親友和來賀壽的知府等人。”

難怪早早聽說大辦壽宴,這家裏卻不見多麽忙,如果只有幾家近的親友和來賀壽的官員,那也只有幾桌,用不着這樣忙亂。另一個管家娘子已經端過茶來:“表小姐您放心,廚房裏一應都已備好,五太太每日還過來瞧一趟呢。”

有人已經笑了:“還表小姐,現在啊,是奶奶了,方才我冷不丁一瞧,還當是七姑太太呢。不過,要按族裏排行,該是幾奶奶?”旁邊有人笑着說她糊塗,連這事都忘了。聽她們說着這些話,這些熟悉的名字,曼娘覺得眼睛又有些酸,剛要說話,就有人進來報,五太太帶了各家的太太奶奶都相約來瞧了。

陳家族內人口衆多,自然不是人人都能來,也只有幾家來往的近的來了,這位五太太就是現在的族長夫人。曼娘迎出去,五太太自然也要和曼娘說笑一回,數年不見,有認識的也說笑一回,不認識的也要各自介紹認識,又讓睐姐兒他們來見過各位叔婆伯母嬸娘。睐姐兒姐弟三人乖巧地一一叫去,等叫完了慎哥兒皺眉:“娘,難道全是長輩,就沒有不是長輩的?”

這話讓大家都笑起來,已有人拉過一個羞答答的少婦過來:“哎,這個雖說不是你長輩,卻是你嫂子,她啊,現有四個月了,等生出來,就可以叫你叔叔了。”

曼娘笑着道:“上回回來時候,記得大侄兒才十一二歲,現在,都要做爹了。”五太太笑着點頭:“時光如流水,我可還記得你小時候,跟了七妹妹來省親,叫五舅母時候,現在,連你閨女都這麽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得意時須還鄉。

☆、141見面

旁邊已有人道:“那時都說,曼娘外甥女這麽乖,誰娶了真是有福氣,現在做了陳家媳婦,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衆人都笑了,說笑一會兒,衆人也就告辭,留下五太太在這和曼娘說一些壽宴的安排,大致也就管家娘子們說的,祠堂面前擺流水席,是人人都可以去吃的,這家裏正日子裏擺上幾桌,請的人就有講究了。

五太太還笑着道:“原本呢,還想在這院裏也搭上戲臺,大伯父說了,想聽戲,去祠堂門口聽就好,這邊清清靜靜吃頓飯,他還有幾個老友也要來,到時大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再搞個戲班子在耳邊,未免太生厭了。”

曼娘含笑道:“辛苦五伯母了,這些年,舅舅舅母也不在家,外祖父這邊,全賴伯母您照顧。”說着曼娘起身給五太太行禮,這不是做為陳家的兒媳,而是做為陳閣老的外孫女。五太太忙扶起她:“瞧你說的,這都嫁過來快十年了,還和我這麽客氣?大伯父長長遠遠地活着,我們一族就托庇多了。”

曼娘笑着應是,五太太又和曼娘說幾句家常話,也就讓曼娘歇息。曼娘送走五太太回到屋裏,這是曼娘生母沒出閣前的閨房,陳閣老這支人丁少,三十來年,還是保持的和當日陳氏沒出閣時候一模一樣。

當年陳氏還在世時候,帶着曼娘回來,也是住在這裏,曼娘的手慢慢撫上這熟悉的擺設,那梳妝臺上,還有徐明晉小時候淘氣,用刀子挖出的小坑,打開梳妝臺的抽屜,第一層放着的,是一束絲線,年代久遠,絲線都已經有些泛黃,記得那時娘總喜歡用絲線給自己打各種絡子,這些絲線,還該是她上回歸寧時沒用完的吧?

那是有了幾年?二十年還是十八年?曼娘已經記不大清了,這一切,都是外祖父下令不許動的吧,不然怎會隔了這麽多年,這些絲線還在。曼娘把絲線放回去,打開第二層,已經被睐姐兒從背後抱住:“娘,這是誰的屋子,怎麽和驿站裏的不一樣。”

曼娘握住女兒的手把女兒拉到自己面前:“這是你外祖母沒出閣前住的屋子,你瞧,這梳妝臺上的坑,是後來你舅舅淘氣,拿刀在上面挖的。”睐姐兒一雙眼頓時閃起來:“啊,原來舅舅小時候也這樣淘氣,等回了京,我要和舅母說。”

曼娘坐下來把女兒抱在懷裏:“你啊,淘氣勁兒也夠了,要是你外祖母還活着,一定會罰你。”睐姐兒靠在娘懷裏:“娘,外祖母不是好好地在京城裏嗎?”曼娘笑了:“我說的,是你親外祖母,她過世已經十六年了,娘很想她。”

睐姐兒感覺到曼娘話裏的低落,轉身用雙手抱住娘:“娘想外祖母的時候,是不是就跟我想娘一樣。”曼娘點頭:“可是娘再也看不到你外祖母了,你小舅舅只有兩個月大的時候,你外祖母就沒了。”

睐姐兒嗯了一聲,有個閨女能跟自己說話真好,曼娘把女兒抱緊些:“你外祖母,比娘生的好,比娘聰明,也比娘待人嚴厲。娘,真的很想她。”曼娘眼裏的淚不由掉落,子欲養而親不待,縱然繼母再好,終究是不一樣。

睐姐兒乖乖地被曼娘抱在懷裏,伸出小手給娘擦淚:“娘不哭,有我陪你。”曼娘點頭,有乖巧的女兒,貼心的丈夫,人生在此時,該稱圓滿,可是那個最該為這一切歡喜的人,卻已不在了。

雖然連日來都有人上門送禮賀壽,不過陳銘遠一家子回來的第三日才是陳閣老壽辰的正日子。這日一大早,曼娘和陳銘遠兩人帶着孩子們穿戴整齊,先上廳來給陳閣老拜壽。

廳上挂着偌大一個壽字是陳閣老的好友寫的,壽字下面,供奉着這次頒下的聖旨,再下面一溜擺了幾樣禮物。陳閣老紗帽圓領,坐在廳中央,受了曼娘夫妻的禮,陳銘如也跟着哥哥嫂嫂行禮。

行禮畢,曼娘就要帶孩子們下去,陳閣老已經道:“你把小姑娘帶下去,這兩個都給我留在這,今兒啊,就讓他們跟着我。慎兒你說是不是?”慎哥兒眨眨眼:“老祖,是不是讓我今兒都跟着小叔叔?”

陳閣老點頭,陳銘如臉上頓時出現苦瓜色,曼娘笑着道:“你可聽見了,你是做叔叔的人,要把他們照顧好。”陳銘如只有行了一揖,這麽半大不小的孩子,是最不喜歡和小孩子玩,偏偏慎哥兒這些日子最喜歡這個小叔叔,成日纏着,把陳銘如也纏的沒有法子。

曼娘帶了睐姐兒下去,原本七太太說要趕回來給陳閣老祝壽,誰知剛要動身才發現又有了身孕,孩子要緊也就沒有回來,陳閣老這邊沒有內眷接待,就不預備請女客了,畢竟五太太雖說是侄媳婦,早已分家不大好應酬。

曼娘跟了陳銘遠回鄉,說起來這侄孫媳婦比五太太還要遠些,可曼娘另一層還是陳閣老的親外孫女,這樣一來,也可以請請女客。

回到內院剛坐下沒多一會兒,就陸續報有客來,先是蕭鄉紳的夫人帶了兒媳,這位蕭鄉紳是從知府任上致仕的,曼娘迎進來才說幾句,又報本地知府太太來了,曼娘忙又接進。

本族內人雖多,也只有五太太和一位七奶奶有些見識,娴熟禮儀,曼娘請她們來幫忙待客,此時也已來了。曼娘請她們陪着客人,自己又忙去迎別的客人。

鄉居總比不了城內,又迎進來七八位,連徐家客人也都到了,徐家派來拜壽的是十一老爺夫婦倆。十一太太見了曼娘就道:“原本婆婆極想見你,說要過來陳家拜壽,被攔了回去,婆婆讓我告訴你,等明兒我回家時候,可要千萬帶了你回去。”

徐家離此三十裏,拜壽又要一整日,徐家來拜壽的本就要住一晚的,曼娘笑着道:“原本就該回去瞧瞧祖父祖母,十一嬸子不說,我也是該回去的,只怕十一嬸子嫌棄那幾個孩子路上吵。”

十一太太笑着道:“我都做祖母的人了,哪還嫌孩子吵。”兩人已走進廳裏,陳五太太笑了:“顯見是嬸子侄女,比別人都要親熱些,在外面說了這半日才進來。”曼娘含笑回了幾句,也就各自重新坐下,等宴席擺上,知府太太坐了首席,只用了午飯也就告辭回去。

這位官太太一走,七奶奶就松了口氣:“這樣端着說話可真不爽利,早曉得是這樣,我就該去祠堂那邊坐席才是,還免得這樣難受。”五太太打侄媳婦一下:“哪有你這樣的,七侄兒今年中了秀才,要以後舉人進士都中上去,你不也要做官太太了,那時難道也嫌這應酬繁複不成?”

七奶奶搖頭:“他啊,能中了秀才,已經是磕頭碰到天,哪還去想什麽舉人進士?我可是聽說這舉人,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這文曲星下凡,哪是這麽輕易的?”十一太太這些年在家住着,平日遇到族內有些人也是這樣說話,并不以為忤只是笑一笑。

五太太覺得這樣未免有些粗鄙不夠文雅,況且還有客人在,忙笑着對曼娘:“我們是久居鄉裏的人,說話沒那麽文雅,侄媳婦,你可千萬別在意。”曼娘已經笑道:“一家子在一起,那裏有那麽多的禮節要守,都死板板地守着禮節不去說話,未免太過拘泥了。”

衆人笑着應是,又閑談一會兒,就各自散去,等晚飯時候再來,曼娘把十一太太送到她暫居的客房,這才讓人出去外面和陳銘遠說,自己明日要帶了孩子們歸寧,問他要不要去。

陳銘遠聽了來人傳的話,倒抱怨自己只記得在這邊應酬,忘了曼娘也該回徐家一趟,見陳閣老正在那和人說話就悄悄說了,陳閣老雪白的長眉一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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