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2)

道:“那麽老遠回來,自然該去娘家一趟,阿遠你也陪你媳婦回去一趟,再把我這邊的好酒帶兩壇去給你媳婦的五叔祖,他啊,最饞我這口酒了。”

旁邊陳閣老的老友已經笑了:“你的酒,旁人可是輕易拿不到的,今兒也不過就是開了兩壇子,果然徐五和你交情不一樣。”陳閣老哈哈大笑,又招呼衆人再喝一杯。

畢竟年老,陳閣老也不敢很多喝,雖則如此,到晚間也有些微熏,卻還不忘拉着陳銘遠的手說很高興,畢竟見到自己曾孫兒,族內書香不絕,活了這輩子,值了。說的陳銘遠也有些酸楚起來,安慰了他半日,見他掉了淚,又讓下人們服侍他歇下,也就各自歇息。

第二日又往徐家去,十一太太這一路上也和曼娘說了許多這些年徐家的事,徐尚書夫婦這些年身子雖還康健,可畢竟比不得年輕時候,要說記挂,十一太太雖沒明說,但曼娘聽出來,自己在福建那六年,徐老太太最記挂的就是自己,不由越發想見到祖母,況且這回見了,不曉得還有沒有下回見面的機會。

睐姐兒不像平時一樣那樣叽叽喳喳,只是皺着眉瞧外面,見曼娘看着她就露出一個笑:“娘,這邊我記得我來過。”十一太太摸下睐姐兒的頭:“你上回回來時候,還沒兩歲,怎麽會記得?”

睐姐兒搖頭:“就是記得啊,十一外祖母,你不信我嗎?”十一太太笑了:“信,怎麽不信?”馬車停下,已有丫鬟上前掀起簾子,悄聲道:“十一太太、十三姑奶奶,老太太親自迎出來了。”

曼娘大驚,見站在前面不遠處的,果然是自己祖母,不由跳下馬車,不顧那地下泥濘就跪下:“祖母,孫女回來了。”徐老太太把孫女拉到自己懷裏:“天可憐見,我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真是死也瞑目。”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邊寫邊覺得自己好殘忍,嗚嗚嗚,我要先去哭會兒去。

☆、142關懷

這一聲休說曼娘,連十一太太也忍不住眼淚出,畢竟遠嫁女兒難得歸家,有不少嫁出去後這輩子就再沒有可見之日。曼娘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抱住徐老太太大哭起來,徐老太太的淚落的更厲害,還是身後的五奶奶上前安慰:“祖母還請先暫止悲聲,祖父還在堂上等着十三姑奶奶呢。”

徐老太太擦掉臉上的淚:“說的是呢,我們都這麽久日子沒見,怎麽一見面就哭?你祖父啊,我讓他出來一起迎你,他倒好,說什麽這是婦人家才做的事,還在那等着呢。”曼娘扶住徐老太太:“讓祖母迎出來孫女已覺惶恐,更何況祖父?”

徐老太太拍拍孫女的手:“他成日不也是沒事做?你不曉得,你那幾個侄兒,他可成日帶在身邊教讀書寫字,和你們在時候可不一樣了。”十一太太笑着道:“那時公公還沒致仕,每日公務繁忙。”

說笑中已來到堂上,徐老太太已經對徐老太爺道:“你還說不出去相迎,看看我如此聰明俊秀的重孫兒,可是先見了我。”曼娘察覺到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之間和原來的變化,不由抿唇一笑,和陳銘遠帶了孩子重新給徐老太太夫妻行禮,又拜見大太太和十一老爺夫婦。

大太太這些年倒比前些年瞧着還年輕些,大老爺還在莊子裏和朱姨娘一起住着,不用照顧丈夫,家裏的事也無需操心太多,該得的尊榮富貴少不了,日子過的竟比大老爺在身邊時還過的舒心。

眉間那絲曾有過的愁苦早已消失,慈眉善目語笑晏晏,見睐姐兒姐弟拜見就急忙拉起,吩咐身後的丫鬟給他們姐弟三人一人一份見面禮,還笑着道:“睐姐兒越來越大了,這長的,真是從沒見過的美麗。”

徐老太太已經把睐姐兒攬過來:“我瞧着眉眼雖像她娘,但那神情還是像姑爺。”堂上的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贊起這三個孩子來。睐姐兒雖從小聽慣贊揚,耳根還是不好意思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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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見過禮說了會兒話,徐老太太也就帶着兒媳孫媳孫女重孫女們起身,把這堂上讓給男人們,回自己屋裏去。

在屋裏坐了會兒,大太太和十一太太去看午飯備好了沒,五奶奶等人帶了睐姐兒姐弟下去,屋內就剩的徐老太太和曼娘兩人。徐老太太這才起身打開櫃子拿出一個匣子:“來,來,曼娘,這是我留給你的,生怕見不到你,本還打算讓你十一叔去福建尋你,又怕吓到你。這才一直留着。”

曼娘走上前,徐老太太已經把匣子打開,裏面有兩樣首飾,還有幾張紙,徐老太太拿出來:“這呢,是兩千兩現銀子,我放在我們家城裏那個鋪子上,到時你要用,拿這個再蓋上你私章取就是。這呢,不是什麽好東西,是幾張你祖父尋的字帖,我記得你一向愛這個,特地從你祖父那裏拿來,留給你的。這兩樣首飾,就給你閨女,不是什麽好的,只要她還記得我就成。”

徐老太太說一句,曼娘眼裏的淚就多一分,等徐老太太說完,曼娘已經淚流滿面:“知道祖母疼我,可是這些東西,我也是不缺的,祖母還是自己留着。”徐老太太把匣子往曼娘懷裏一塞:“讓你拿着就拿着,我這一輩子,給人的,從來都沒人說不要的。”

曼娘還是不肯要:“祖母,我身邊有銀子的。”徐老太太點頭:“我知道,可是這銀子,本就是我去年病的時候分的。再說你大伯母、三伯母、郡主、你十一嬸、你大嫂、你八姐她們都有,連你二十三妹妹,我也留給她一千銀子和一個小莊子,雖說這些年你大伯母待她也好,畢竟不是你大伯母生的,到時等出嫁了,公中備的那些嫁妝,在小戶之家也夠了,可在我們這樣人家,畢竟還是寒素了些。這嫁妝,就是女人的膽。”

十五姑娘出嫁時候,公中備了五千銀子的嫁妝,再加上各處添妝,也有七八千兩,可也比不上同年出閣的八小姐一萬多的嫁妝,更比不上曼娘那兩萬兩的嫁妝。徐老太太當年,給十五姑娘的,還沒有今日留給二十三小姐的多。

而徐老太太能病到把私房各處分分,這病定不是什麽小病,曼娘不由抓住徐老太太的手:“祖母病了,孫女怎麽不知道。祖母您……”徐老太太拍拍她:“不是什麽大病,不過是老人家常見的,再說那時你遠在福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就是這場病後,想起許多事。我生在富貴人家,嫁在讀書人家,你祖父仕途多年,我的嫁妝私房加在一起,拿出去也夠不少人家過幾輩子的了。倒不如趁着我還在,把這些都各自分分,免得等到我閉眼了,那時鬧嚷起來,才叫不好看。現在頂多就是說我偏心罷了。可人的心,哪有不偏的。”

曼娘靠進徐老太太懷裏:“祖母。”徐老太太摸着她的發:“你小時候,我和你祖父出于私心,把你許給你姑母那邊,想着你總能幫襯着你姑母些。未免對你太嚴苛了,這些年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安,還記得你小小的,跟了你娘來給我問安,寫錯了字就拿竹枝打你,你也不哭。”

徐老太太的手比劃着,曼娘眼裏的淚已經撲簌簌地掉:“祖母,孫女過的很好。”徐老太太擡起孫女的臉:“我當然曉得你過的很好,可我總想着,若對你不那麽嚴苛,你是不是也能對祖母多笑笑。曼娘,祖母老了,也許等不得你下回回來。這些你拿去,不管是給你閨女還是自己留着都好。我還給你閨女挑了個人,今年十二歲,來我身邊服侍了也有五六年了,家裏沒什麽挂牽。我問過她,她也情願去京城。這樣的人,服侍也會盡心盡力。那幾代的陳人,一家子都在,看起來呢是全依托主人家,可彼此聯姻,欺上瞞下的事也多了去了。”

徐老太太的叮咛,句句含着對曼娘的疼愛,曼娘努力眨眨眼,把那些酸澀眨掉,才對徐老太太說:“孫女過的很好,夫君待孫女很好,三個孩子都很聰明乖巧。孫女還有祖母的疼,祖母。”徐老太太看着孫女,點頭笑了:“我的曼娘,就是這麽乖,能見了你一面,祖母啊,就沒什麽遺憾了。前些日子,你大姑母也從江西來,住了十來天。她現在多經了些事,和原來不大一樣了。還和我說,覺得對不住你。”

大姑母,曼娘輕輕一笑:“大姑母是神仙樣的人,不知道凡間事也是平常,再說若沒當初那出,也沒有孫女今日的日子。”徐老太太的眉微微一皺就道:“你這樣想就好,那些事,都過去了。”

門外已經傳來丫鬟的聲音:“老太太,午飯已經預備好了,太太問,擺在哪裏?”徐老太太揚聲:“自然擺在這裏。”接着就拍着曼娘的手:“你回來的正巧,鳜魚肥了,春筍有了,莼菜也上來了。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桃花流水鳜魚肥,這個季節,是桃花盛開、鳜魚最肥的時節,也是春筍初綻、莼菜新生的時候。曼娘把眼角的淚悄悄擦了才笑道:“祖母還記得我最愛吃什麽?”徐老太太已經笑着道:“當然記得,可惜鲥魚還要再過些日子才能上來,京城裏貢到的鲥魚,那叫糟蹋了。”

鲥魚味鮮難養,送到京時往往已成魚幹,徐老太太在京城時候也曾吃過那種進貢來的鲥魚,心裏還在嘀咕,書上說的無敵美味,原來不過如此。直到嫁到徐家,頭一次回家鄉省親才算吃到新鮮鲥魚,才曉得即便是天下至尊,能讓全天下都進貢來無數東西,那一口鮮海參難以吃到。

曼娘聽徐老太太這樣講就笑道:“祖母取笑人家,以為孫女是小饞貓嗎?”徐老太太拍拍她的背:“你不是,你閨女是。”睐姐兒正巧進來,聽到自己被提起就看向徐老太太:“外老祖,我是什麽?”曼娘捏下女兒的臉:“你外老祖說你是小饞貓呢?讓娘瞧瞧,長胡子了沒?”

睐姐兒不依,扭着身子撒嬌,衆人都笑了,吃完午飯見孩子們有些發困,曼娘正準備帶他們下去歇着,已經報八小姐等人回來了。數年不見,衆人各自迎進來,招呼彼此見禮。

和姐妹們在一起,比和嫂子們在一起又有些不同,說笑一會兒,見各人帶來的孩子都在發困,一副坐不住的樣子,八小姐讓奶娘們把這些孩子都帶下去睡午覺,這才對曼娘笑道:“去年大姐娶媳婦,我老遠趕去京城,住了那麽兩個來月,連十六妹妹都見到了,偏偏沒見到你,還和姐妹們說,不曉得幾時才能見到。誰曉得我剛離京,就接到你們回京的消息,真是不巧。我還在心裏說,這一錯過,再等下回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倒也湊巧,妹夫做了使節,我們也得以見面,只是皇命在身,你們攏共也只能待十來天。不然,我還想把你請去我家那邊住住,我新蓋了座小花園,極齊整。”

十小姐已經塞給八小姐一杯茶:“八姐姐,你慢些說,誰不曉得你家蓋這花園,是要預備幾年後娶媳婦的?”八小姐也笑了,曼娘見連十八小姐都回來了,卻不見九小姐和十四小姐,不由問道:“怎的不見九姐?”

八小姐笑道:“你九姐是她婆婆病了,要侍疾,不過特地讓我帶來給幾個外甥的禮。至于十四妹妹,”八小姐頓住不說,十小姐已經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麽不好說的,劉家那邊,自從老太爺四年前過世,那位親家太太就有些待十四妹妹不好,這婆婆給媳婦立規矩,也是常理,可是有些事做的,讓人不好說。”

作者有話要說:總是忍不住寫狗血,剁手。

☆、143出頭

既然十小姐開口,八小姐也就接着說:“那位親家太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十四妹妹懷着七個月的時候,那位親家太太也不說一聲,就把一個丫鬟開了臉擺了酒,給十四妹夫做了妾。十四妹妹險些沒被氣的早産。”

曼娘的唇不由張大些,男子納妾本是常事,可很少見婆婆直接把丫鬟開臉擺酒送去給兒子做妾的,記得會親時候見過那位親家太太,也是和和氣氣的,要說變臉,也不該在十四小姐已經嫁過去快十年,生下兒女的時候變臉。

再說,徐家又不是敗落了,雖說三老太爺沒有官職,可是三房的十爺和十一爺,一文一武,都是有現職的。劉家不過有個按察使罷了,雖則三品大官,可在徐家,還真算不上特別稀罕。徐二老爺雖卸了江西按察使,入京任刑部侍郎,可不到致仕那日,這能升到什麽位置還要兩說。

十小姐拍拍曼娘的手:“這事呢,還是十四妹妹性子太賢惠了些,雖說是婆婆,有些事并不是不能駁回的。”八小姐哼了一聲:“不就是親家太太話裏話外說十四妹妹只是個庶出女,配不上她那個已經中了舉人的兒子?可照了現在她的行為來瞧,別說我徐家的庶出女兒,就算我徐家一個有頭臉的丫鬟,只怕她家也配不上。”

旁邊的十二小姐笑着道:“八姐姐這些年,做當家主母慣了,就是比我們這些還在做兒媳的脾氣來的直爽些。照我瞧呢,其實劉親家太太,并不是真嫌棄十四妹妹是個庶出,畢竟這天下,庶出女兒多了去了。只怕是報昔日大姑婆的仇呢。我聽說大姑婆昔日在時,待幾個兒媳都極為嚴肅,甚至連吃什麽東西都是有定數的。不然,怎麽劉老太爺一過世,親家太太就那樣了?”

旁邊的十七小姐也湊過來:“說的是呢,這丈夫也就罷了,可是這婆婆,那是真難尋到個特別好的。似我婆婆一樣,從不牽涉我房裏一毫事,也不讓我丈夫拘束我,就算好的了。立規矩什麽的,也只能随她去,橫豎一日就站那麽兩三個時辰,過了就好。”

十八小姐已經拍十七小姐背一下:“你婆婆待你,算好的了,你還這樣抱怨,換了劉親家太太,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婆婆立媳婦的規矩,這是天經地義的,天下除了宗室千金無需守這樣的規矩,別的女子,不經過這遭的,鳳毛麟角。

就算徐家心疼女兒,也不能說出一個不字來,衆人也只能嘆息一番,就講些別的話,丫鬟已經笑着進來:“各位姑奶奶,有大喜事,十一爺歸家了。”

雖說徐十一爺是和曼娘他們一起從福建回來的,可是徐十一爺是為公務,一直在津海那邊,此時怎會突然歸家?丫鬟已經笑道:“就在前面和老太爺他們說話呢,三老太爺他們也過來了,老太爺還說,今兒既然大家都到得齊,就讓幾位姑爺都別走了,還讓人去請十四小姐和姑爺回來,說今晚要大開晚宴,好好賀賀。”

說着丫鬟還雙掌一拍:“十一爺還是個什麽将軍,記不得了,可是三品的官呢。老太爺十分高興,稱文武雙全的人家,又有幾家。”

三品的将軍,曼娘已經問道:“是昭武将軍,還是懷遠将軍?”丫鬟的眼眨巴眨巴:“是定遠将軍。”定遠将軍,從三品武官,能輔佐指揮使,徐家衆小姐們都歡喜,娘家越好,她們這些嫁出去的姑娘就越面上光彩,忙讓奶娘們去喚醒孩子,帶了孩子們去見舅舅。

大大小小二十來個孩子,有些還打着哈欠,都被帶到堂上,你說我問,十分熱鬧,亂了好一陣才叫消停,幾位姑爺也過來陪着這位舅兄,天沒擦黑就擺上酒席,幾位老上輩請在上面,十一爺和陳銘遠下面相陪,剩下幾位姑爺依序而坐,才是徐家那幾位在家的爺。

裏面的座次也差不多,不過因十一爺沒娶妻,別說三老太太和七太太婆媳倆,就連不愛關心別人家事的四老太太都忍不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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