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4)

肚白漸漸變的絢麗,然後天邊開始鋪上七彩雲霞,一輪紅日如掙脫束縛一樣從天邊跳出。

已有多少日子沒有這樣安定地看看花聽聽鳥叫,而是害怕婆婆不高興,擔心丈夫生氣,可怎麽從沒問過自己,如果他們真在意自己,怎麽會不擔心自己高不高興,生不生氣呢?十四小姐握緊亭子的欄杆,很多事,将會不一樣了。

劉二太太并沒歇息好,這一夜是輾轉反側,天一亮随便梳洗了就去見徐老太太,徐老太太也剛起床在梳洗,見外甥媳婦到了就道:“不管怎麽說,十四還要在這家裏多住幾日,至于別的事,總要過些日子再說。”

出了這麽大事,自然不是上門道歉就能輕易平息下徐家的怒氣,劉二太太自然知道,見早飯送上來,忙服侍徐老太太用飯:“大舅母,這我知道,侄媳婦的嫁妝,自會全部交回給侄媳婦。那些不聽話的下人,也會該打的打、該攆的攆,以後更不會讓侄媳婦受一毫委屈,至于那個姨娘,也是好辦的。不好辦的,只是那個孩子。”

徐老太太示意劉二太太坐下:“有丫鬟們呢,你又是個客人,其實你我都曉得,不管是那姨娘也好,下人也罷,甚至嫁妝也好,都不過是細枝末節。”劉二太太的心在往下沉,心裏也承認徐老太太說的對,最關鍵的,是在自己妯娌身上,她占着的,是婆婆的名分。

劉二太太正要說話,丫鬟已經道:“三老太太來了。”接着三老太太走進來,劉二太太忙起身相迎,三老太太對劉二太太點點頭就道:“你那個弟婦,我已經讓人扶進來喂她喝了一碗粥,這會兒大概好些了。還請帶回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徐家的底線已經劃出來,不給個滿意的交代,這件事不會輕易了結,徐家這邊,只說舅舅外甥,不說婆婆媳婦,為的,就是站在這一點上。劉二太太點頭:“是,兩位舅母的話外甥媳婦明白了,只是這件事,總不是我能做主的,還要回去商量,至于侄媳婦,就還在這邊多住幾日。”

徐老太太嗯了一聲:“外甥媳婦你明白就好,其實要不是出這些事,我也不願意拿出長輩的款,你也是曉得的,我最怕這些事了。”劉二太太應是,也就告辭出去。

到徐家門房那裏尋到劉三太太,劉三太太在外面被凍了足足一夜,已經渾身顫抖,唇都有些發青了,見到劉二太太就哇一聲哭出來。劉二太太毫不心疼,就她做的那些事,凍上一夜算輕的,上前拉了她:“跟我回去吧,這是舅母管教你呢,要不是親舅母,誰願意做這樣會被罵的事?”

劉三太太的哭訴頓時被噎回去,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自己嫂子,劉二太太已扯着她出了門,上了馬車:“你趕緊改改你的脾氣,真要這邊寫信給大伯,只怕他會讓三叔休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三太太啊。

☆、148平常夫妻

休了自己,劉三太太掀起車簾就要下車:“我要找人評理去,天下有這樣撐媳婦腰踩婆婆臉的?”看來昨兒那兩巴掌還沒夠,劉二太太把她按在那裏:“你給我安分守己些,別以為公公沒了,既沒了長輩,你就可以橫行霸道了。別忘了,幾位舅舅還在世呢,你要真把劉徐兩家的親給攪散了,你這輩子,別想有好日子過。”

劉二太太平日甚少這樣,劉三太太不情願地坐下,嘴裏嘀咕着:“那又如何,難道還要為媳婦把我這個婆婆趕出去,劉家的臉,到時候怎麽擱?”劉二太太唇一抿:“你以為現在劉家多有臉?你是糊塗了還是瘋了,看不上媳婦的婆婆我見的多了,可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拿媳婦的嫁妝貼自己女兒,把媳婦的陪嫁全趕走,連媳婦生的孫子你都不待見。那種下|賤婢妾,喜歡了,就當個玩意,哪似你那樣的,為了讓媳婦面上不好瞧,就把她當寶貝似的疼。三嬸子,我瞧啊,你去廟裏住上一些時日,好好修煉修煉。”

劉三太太這下真的跳起來,頭一下碰到車棚上:“二嫂,我敬你是個嫂子,才這樣待你,可你,”劉二太太曉得,這下是要下狠心了,不然就劉三太太這樣,到時徐家不肯讓十四小姐回來,受牽連的可不止三太太這一房。劉二太太瞧都不瞧她:“你要真狠心,就跳下去,腿斷了正好讓丫鬟們伺候着,免得我還要找理由把你送進廟裏。”

這次是來真的,劉三太太的眼頓時瞪的極大,唇都發抖:“她那樣的蛇蠍女人,你們怎麽個個護着,我曉得,你們不就是嫌陸家家世單薄配不上,不這樣的話,我那侄女也不會死,可憐她從小就……”劉二太太已經斷喝一聲:“住口,別去訴這些,你那侄女,是自己嫁的不好,你陸家又貪了對方的財勢,不肯為她出頭,才讓她死去,管我們劉家什麽事?從昨晚到現在,你還不明白當初公公為和必要和徐家結親?三嬸子,我瞧啊,你是好日子過太久了,忘了自己姓什麽了。這件事,現在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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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自己,劉三太太又感到一陣寒意襲來,木瞪瞪地看着劉二太太:“這不是徐家以勢壓人?”劉二太太心說,要不是徐家勢大,自己公公未必一定要結這門親,只是哼了一聲:“你真以為用婆婆管教媳婦的理由,就全天下行的,舅舅管教外甥,那也是上到金銮殿也說的嘴響的。說到這個,我都不稀得說你,你三個兒子,何苦非要和小兒子擠在一起住,讓他們小夫妻好好過日子不行?”

劉三太太的眼淚登時撲簌簌落下:“我這不是心疼兒子。再說你那兩個侄媳婦,我也處的不大好。”劉二太太冷哼一聲:“什麽心疼兒子,什麽處不好,是那兩個侄媳婦不肯被你這樣捏吧?有心疼兒子心疼到把他家差點攪散的婆婆?你也別在那掩飾了,等一到家,就去三侄兒家住吧,七侄兒家的事,讓三侄媳先料理清楚了,那些下人們,該攆的攆,該訓的訓。還有那個紅姨娘和她的孩子,”

劉二太太頓一頓,劉三太太頓時想到那些曾聽過的,從沒放在過心上的傳說,不由啊了一聲:“二嫂,總是……”劉二太太淡淡地道:“小産後血崩,這也是常見的。”這是定了紅姨娘的死活了,劉三太太不由被吓到,劉二太太鼻子裏冷哼出一聲,虧得她是個沒腦子的,要是有腦子的,說不定還會鬧出什麽不可收拾的事來。

一到劉家,劉二太太就拉了劉三太太進自家門,吩咐丫鬟去把劉三奶奶請來,劉三奶奶一進門尚未說話劉二太太就道:“你是三房的長媳,你婆婆本該和你住着,原先你婆婆只是心疼你七叔,才住在你七叔那邊,現在也該恢複原來的情形,你這就帶你婆婆回去,橫豎上房都是現成的,你婆婆的那些東西,你等會兒帶着丫鬟們去收拾了。首飾私房先別動,讓你七嬸的人來瞧瞧,哪些是你七嬸的,哪些不是。”

十一爺前晚闖到劉七爺那邊,帶走十四小姐和她孩子的事早被傳的沸沸揚揚,只是昨兒長輩們都不在家,劉三奶奶也不好打聽,此時聽到劉二太太這樣斬釘截鐵的話,曉得十四小姐來了撐腰的人,急忙收起等會兒帶人收拾的時候,趁機給自己落點好處這樣的心,而是恭敬地道:“婆婆本就該和我們住,我這就帶婆婆走,服侍的人和屋子都是現成的,只是不曉得七嬸什麽時候回來,我們也好去接。”

好歹公公挑的這幾個侄媳婦還不錯,劉二太太點下頭就道:“你七嬸子,只怕還會帶着孩子在娘家多住幾日,你先把你婆婆安置好了,你婆婆年紀也大了,也好含饴弄孫了,那些家務事,別去煩她。”

劉三太太還要嚷,劉三奶奶已經滿面是笑:“是,二伯母的教誨,我記住了,既然七嬸子不在,她房裏的下人們,到底是個什麽章程,也請二伯母明示。”劉二太太打個哈欠:“你好好查訪,那些嘴不好的,會欺負人的,不聽話的,都給攆出去,至于那個紅姨娘,她既病了,就先挪到莊子上,看她的命了。”

劉三奶奶應是告退,和丫鬟扶了劉三太太就走,劉二太太這才端過茶來潤一口,頭卻依舊疼痛,這姿态做出來,還不曉得徐家肯不肯接受?

午飯時候姐妹們還是聚在園子裏用的,用過這頓午飯,也就該各自收拾收拾回各自婆家,這一別,還不曉得什麽能再見面,大家想說的話似乎都沒說完,可時光并不等人,這頓飯吃的再慢,也要散去。

八小姐笑着道:“時候也差不多了,該散就散了吧,天下本就沒有不散的宴席,還有下回再聚。”下回,曼娘似有所感,下回再回來,只怕那時祖父母墓木已拱,不少人已不認識,那時自己想要尋覓的在這家裏曾經的痕跡,會越來越淡。但八小姐說的,也是事實,終有一別。

十七小姐已經道:“八姐姐說的是,其實當初我從廣州回來時候,也是百般舍不得的,但後來想想,離開舊朋友,總會有新朋友,又何必生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之感,這樣,豈不是對現在朋友的不公平。”曼娘笑道:“這話很有道理,等你們來了京中,定要來我家做客。”

這是自然,衆小姐又飲了一杯,這頓飯也就結束。丫鬟走到十四小姐面前:“小姐,劉七爺還跪在那呢,要不要叫起?”要不要?十四小姐手裏的杯子微微有些顫抖,感到四周一片安靜,不光是丫鬟,連姐妹們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十四小姐才擡頭:“你去問他,這一跪,是自己悔了,還是為勢,為情?”丫鬟應是退下,十八小姐已經皺眉:“這樣去問,他定會直接回答,是為情。”十七小姐扯她袖子一下:“這也不定,十四姐姐這樣問,定是有道理的。”

十四小姐勾唇一笑,并沒說話,手心卻不覺有汗,當日夫妻情濃時候,曾笑語問過,你娶我,究竟是為情,還是為勢,日後可會不會悔?那時他說,開頭是為勢,後是為情,至于悔,好男兒怎會悔?這話那時是實話,不知現在他還記得多少?

丫鬟很快回來,對十四小姐道:“劉七爺說,他自然是為夫妻之情。”果然忘了,記得的,只有自己。十四小姐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淚才擡頭對丫鬟道:“我曉得了,你去請他起來吧,說我多住幾日再回去,以後,就是一對平常夫妻。”

平常夫妻四個字出口,十四小姐覺得渾身有些冰冷,閨中時候,不是沒有想過,嫁一個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丈夫,可也曉得這種事是全靠運氣的,初嫁入劉家,夫君溫文,長輩疼愛,雖說婆婆有些嘀嘀咕咕,這也是常見的。那時的十四小姐覺得,自己的運氣并沒那麽不好,即便之後婆婆不通過自己給了夫君一個妾,那時也不過以為,丈夫是被人迷惑。

可是現在明白了,夢,該醒了。既尋不到情投意合的夫君,那就做一對再平常不過的夫妻。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十四小姐低聲道:“我沒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意錯付,收回來就是,有兒女有家業,那個男人,從此平常相待就好,再不去想曾經的事。十四小姐擡頭一笑:“不如我們聯首詩吧,寫出來,就當做姐妹們送十三姐姐了。”

十七小姐已經拍手笑了:“這主意好,可惜十六姐姐不在,不然她的詩是最好的。”十八小姐也點頭:“我們來聯什麽呢,就詠桃花吧。”看着人人贊成,十四小姐淡淡一笑,以後,就不會再為那個人的喜怒哀樂而輾轉反側。

劉七爺并不曉得妻子的內心變化,當聽了丫鬟的傳話後心裏一塊石頭落地,果然妻子是溫柔順從不忍心的,十一爺已經走過來,面色沉如鍋底,雖說十一爺不介意養妹妹外甥,可也承認自己娘說的對,天下許多事,本就是各讓一步的,現在劉家已做出姿态,也不能再咄咄逼人,不然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

況且妹妹也選擇回去,十一爺也只有忍了,看着劉七爺面上笑容,十一爺哼了一聲:“雖說妹妹已原諒了你,可你也要知道,我手中的刀,是喝過血的。”

劉七爺怕的就是自己這位大舅哥,急忙點頭:“是,是,我和令妹,本是好好一對夫妻,全怪我耳根子軟,聽了別人的瞎話,是我該死,我該打。日後我若動了令妹一根手指頭,十一哥你就打死我也沒二話。”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說什麽,但又不想說了。反正我又不是人民幣,不能人人都喜歡。

☆、149密談

十一爺哼了一聲,這樣的人,實在難以稱得上是男人,要說讀書人難免,可是自家也全是讀書人,為何不像他這樣?但畢竟是自己妹子做的決定,十一爺握一下手裏的刀把:“知道就好,你昨兒一天沒吃東西,又跪了這一夜,去吃些東西梳洗一下。”

何止一夜,還有今天半天呢,但劉七爺哪敢對大舅子說出這話,只是拱手謝過就匆匆跟小厮去了。十一爺瞧着他背影,臉上陰晴不定,叫過一邊的小厮:“你再進去問問十四妹妹,她真就這樣定了,這個男人,着實骨頭軟。”

小厮雖然曉得跑也白跑,但還是應是往裏面傳去了,此時聯詩已經到了尾聲,要送給曼娘的,當然不能讓曼娘來寫,而是由十小姐執筆,她素工瘦金體,一手瘦金體寫的有七八分徽宗神采,姐妹們正圍着贊嘆,聽了小厮傳的話,齊齊望向十四小姐,十四小姐淡淡一笑,對小厮道:“還請回去告訴十一哥,他的好意我知道了。我定不會讓徐家再為我蒙羞。”

說話時候,衆姐妹只覺得十四小姐眼裏似閃過一絲戾氣,不再似舊日模樣。八小姐不由一嘆,拍拍十四小姐的手。十四小姐又是一笑:“日子是我過的,自己過的好才成,以後,我不會再為了別人好惡委屈自己了。姐妹們你們放心,爹娘養了我一場,不是叫我嫁過去任受打罵毫無怨言的。”

十七小姐拍下手:“能這樣想就好,來,來,我們再讓十姐姐把這最後一句寫了,好送給十三姐姐。”十小姐已放下筆:“我都寫好了。十三妹妹,這送了你,我字寫的不好,你就拿回去糊你家的窗戶吧。”

八小姐噗嗤一聲笑了:“你這不是自謙說你字寫的不好,是在罵我們大家的詩聯的不好呢,不打你幾下還不知道你變着法罵人。”衆人說笑一陣,曼娘接過詩笑着道:“哪能拿去糊窗戶,我拿回去找人裱起來,挂在……”十八小姐已經哎呀一聲:“那要不要再每日三支香?”

十七小姐伸手去撕十八小姐的嘴:“就你嘴巧,得了,也和姐妹們聚了這麽兩日,我也該回去了。”這一說,衆人沉默,離別的傷感開始蔓延,但都要離去,喚來丫鬟,知道外面的馬車都已備好,又把各人的孩子叫來,也就去辭徐老太太等人。

別人罷了,徐老太太一看到曼娘,那淚忍不住又掉落,把曼娘拉起來:“我曉得你是個好孩子,可我怕,怕以後你也似你十四妹妹一樣,有事只在心裏,不肯說出。”曼娘看着祖母,或者這就是最後一面,一想到喉嚨就不由哽咽:“祖母,不會的,郡主告訴過我,別人如何待我,我如何還回去就是。”

徐老太太摸着孫女的發,雖然此時她已做了三個孩子的母親,可在徐老太太眼裏,還是孩子,眼又撲簌簌落下:“我曉得,可是這心,還是牽挂着。再過些年,我們都沒了,我的曼娘就沒人疼了。”

是人,都會走到這步,曼娘眼中也有些酸澀:“我會自己疼自己,一輩子都記得祖母。”說再多的話也要分別,各自再致問候,簇擁着衆位小姐們出門回婆家,曼娘遠道而來,自然先請她上車,曼娘看着幾位伯母嬸娘鬓邊已有的白發,再次帶着孩子們行禮,這才上車離去,車走出好遠,都能看見衆人在門口久久沒有散去。

曼娘眼裏流下淚,睐姐兒伸出手給曼娘擦淚:“娘,您以後有什麽話可以和我說,我不是小孩子了。”謹慎哥倆在徐家玩的樂不思蜀,還在那掀着簾子往外瞧,聽到睐姐兒這樣說,謹哥兒就急忙跟着姐姐:“嗯嗯,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還被舅舅誇,說我寫的字比表哥們都好。”

慎哥兒也要争表現,開口想說,誰曉得被自己口水嗆了下,才軟軟地說:“娘,舅舅還教我寫字,我會寫好多字了。”說着還張開雙手比了好大一個圓,想想又道:“不過,還是沒有哥哥姐姐們寫的多。”

曼娘把小兒子摟到懷裏,又和女兒碰下額頭,謹哥兒急忙擠過來,母子四人親親熱熱擠在一起,曼娘摟着孩子們:“嗯,娘有你們,娘很歡喜。”窗簾被掀起,陳銘遠滿臉笑嘻嘻地:“那我呢,難道你不歡喜?”這人,曼娘瞅他一眼只是微笑,慎哥兒已經打算從車窗爬出去:“爹爹,要騎馬。”

車窗小,慎哥兒人圓,哪裏爬的出去,曼娘忙掀起簾子把慎哥兒交給冬雪,讓冬雪把他遞給陳銘遠:“哎,這麽調皮,也不知道像誰的性子。”慎哥兒被爹爹摟住,坐在大馬上,覺得比哥哥姐姐們坐在車裏好多了,咯咯笑着說:“曾祖父說了,像爹爹的。”

睐姐兒皺下鼻子:“胡說,爹爹現在這麽穩重。”謹哥兒也跟着弟弟點頭:“是真的,曾祖父說了,爹爹小時候可調皮了,一點也不聽話。”曼娘掀起簾子看着丈夫,不由抿唇一笑,陳銘遠呵呵一笑,把兒子抱緊一些:“嗯,以後你可要像爹爹一樣穩重。”

慎哥兒握下小拳頭,一副爹爹你放心的樣子。陳銘遠摸摸兒子的頭笑了,和曼娘相視一笑,車已經來到陳家,管家已在門口等候,這裏沒有京裏那麽大的規矩,曼娘也就帶着孩子們下車進門。

先去給陳閣老問安,又把徐老太太備的禮物送上,陳閣老自然贊好,他格外喜歡慎哥兒,慎哥兒也喜歡曾祖父的那把大胡子,曼娘把慎哥兒留下就帶了兒女們回房。

進屋後梳洗一下秋霜就進來道:“奶奶,今早莊上的人送鮮來了,說是新發的春筍還有鳜魚,我讓他們尋了塊好腌肉,做道腌篤鮮來喝喝,那鳜魚,就做松鼠魚,奶奶您說好不好。”曼娘點頭贊好,秋霜又道:“送鮮來的,是劉福家的,她說要來給奶奶問安,等了有一日了。”

雖說例行十月交帳,可主人回來,那些管事的也會被召集來再交一遍,曼娘本預備明日起,才傳那些管事的來,既然劉福家的在這,曼娘也就讓秋霜去叫人。

曼娘茶還沒喝完,劉福家的就已進來,見了曼娘跪下磕頭,曼娘示意冬雪把她扶起來,搬個杌子過來讓她坐下。劉福家的謝了座,曼娘微微問了幾句話,劉福家的一副有話說的樣子,曼娘對冬雪示意,冬雪就走出門。

曼娘笑着道:“劉嫂子,你在徐家也許多年了,辦事又歷來細心,有什麽話就說吧。”劉福家的這才起身:“奶奶從來都體恤小的們,這件事,小的們要不說呢,難免以後事發,奶奶定會怪小的們,小的們要說呢,又怕奶奶覺得小的們口不好,所以左右為難。”

曼娘的眉微微一挑:“哦,劉嫂子這樣想,定是和我的陪嫁鋪子有關系,劉嫂子只要記得,這個家裏,我是你的主人就好。”劉嫂子應是,才把聲音放低一些:“是這樣,去年十月我男人去京城給四奶奶交帳,完了同事們難免要請他出去喝酒,然後就有人拉我男人去放印子錢,還說,”

雖然是在曼娘內室,但劉福家的還是忍不住擡頭瞧瞧才道:“還說有四奶奶做靠山,什麽都不怕。其實小的說句實話,太太身子不好,把家裏的事和奶奶的嫁妝委托四奶奶管,這是常情,四奶奶若覺得管家辛苦,手下的人多落幾文,也不會說什麽。可竟然放起印子錢來,我男人又是個老實人,說不過他們,只得以回家要問我推脫了。回來後左思右想,這事怎麽都要告訴奶奶,日後出了大事,那可怎麽得了?”

又是這件事,雖說順天府尹當日說的,只是武家外面的親家所為,但曼娘總覺得,這件事最少韓氏是知情的,甚至她還參與到其中。曼娘整理一下思緒才道:“當日拉你男人去放印子錢的,是誰?”

劉福家的老實交代:“是四奶奶派去管奶奶鋪子的管事,原本奶奶的鋪子,裏面的管事是吳大叔家的人,可一年前四奶奶說吳大叔年紀大了,才換了這個。這件事,小的也不知道四奶奶知不知情,可是小的知道,這件事奶奶是定要管的。我們徐家,從沒做過這麽重利盤剝的事。”

曼娘長吸一口氣才對劉福家的道:“你做的很好,這些年辛苦你們兩口子了。”說着曼娘就喚秋霜,秋霜走進來,曼娘對她道:“去取一百兩銀子來,賞劉嫂子。”劉福家的沒想到曼娘會如此重賞,忙跪下道:“奶奶,使不得,小的一家托賴的福氣多了。”

秋霜從沒見過曼娘如此大方,但曼娘既這樣說,定有曼娘的道理,忙進去取了銀子出來交給劉福家的,劉福家的忙又磕一個頭,告退下去。

秋霜見曼娘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問道:“奶奶,晚飯好了,要不要傳上來。”曼娘點頭:“你把三爺請來,再把少爺小姐們都帶下去另外吃飯。”這是有事商量,秋霜忙下去安排,陳銘遠很快走進來:“有什麽事這麽忙?”

曼娘吸氣呼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劉福家的說的話告訴陳銘遠,又道:“我還覺得奇呢,那個洋貨鋪子,還有那座莊子,加在一起也要兩萬來兩,也沒這個本事吞了這麽多,再說平日還有各種花銷。看來放印子錢這事,她總歸是知情的,說不定也拿銀子出去放了。不行,你要馬上寫信回去給四叔,把這事原原本本問個清楚,那放印子錢的管事,也不用問了,直接送到順天府去。橫豎那邊還在問武家那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寫管家的奶奶,真心不能拿鳳姐夫婦當樣板,在外放債弄權,搬了大家裏的錢往自己荷包裏面塞,曹公果然妙筆,才能讓鳳姐這麽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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