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4)

哥在牢裏,我已想過了,等哥哥一出來,安頓好,我就落發為尼。”

☆、174

曼娘聽了劉姑娘這話,不由微微遲疑,劉姑娘雙耳如火燒一樣,原本也是閨中嬌女,爹娘疼愛,親事尋的也是合乎心意,可這一切在一夜之間就煙消雲散,到此時還要在陌生人面前陳情。

丫鬟跟了劉姑娘也十多年了,怎麽不明白自己主人心意,也能聽出曼娘話中所指,不由雙眼含淚,對曼娘道:“陳奶奶,我們家姑娘,雖則遭遇大變,可也還明白事理,并沒有做那種無恥下|賤之事,和徐公子之間也是清白無垢。”

曼娘明白這丫鬟和劉姑娘都誤會了,微微一笑就道:“先進去吧,我今日來此,并不是訓人的。”劉姑娘面色赧然地道:“是我的不是,全……”曼娘擡手制止她往下的話,跟了她一起進屋,屋內布置也很清雅,丫鬟沏好茶,劉姑娘親自捧給曼娘,曼娘接茶在手,環顧一下四周才笑道:“劉姑娘也是個玲珑剔透人。”

劉姑娘坐在下面,看着曼娘道:“陳奶奶這贊,有些不敢領,我若真是個玲珑剔透人,也不會今日這樣六神無主。”說着雙手不由自主緊緊抓住裙子。這樣的緊張曼娘都看在眼裏,曼娘把茶杯放下,慢慢地和劉姑娘敘幾句家常。

漸漸地劉姑娘的緊張慢慢消失,拉住裙子的手這才漸漸松開。曼娘這才道:“我阿弟年紀小,做事不穩重,受了人的托付幫忙照顧你,本也是好事,卻忘了他是個男子,人常說,瓜田不納履,久而久之,總是對劉姑娘你的名聲有礙。”

劉姑娘的臉又紅了:“陳奶奶,我……”曼娘拍拍她的手:“我相信你,況且,就算不信你,我還要信我弟弟。這事我既已知道,阿弟也就不能再來,往後那些銀子糧米,我讓人送來。”說着曼娘指着冬雪:“她跟我許久,是個穩重的,以後每一旬過來探你,要有什麽事你也直接和她說就是。”

冬雪已上前給劉姑娘行禮,劉姑娘忙起身還了一禮,又走到曼娘面前拜了幾拜:“陳奶奶這恩,粉身碎骨也莫能報。”曼娘起身扶住她讓她坐下才道:“還有一句話,劉姑娘莫嫌我交淺言深。”

劉姑娘自然說不敢,曼娘這才緩緩道:“你和馮公子雖有前盟,他已別娶,聽說新婦甚得公婆歡心,以後姑娘還是別見馮公子的好。”劉姑娘一張臉又是通紅,又要起身去拜,旁邊冬雪看見,伸手把劉姑娘按在椅子上,劉姑娘這才道:“陳奶奶這話,是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也只是為了哥哥,進京之後,想法去刑部大牢見了他一面,何等憔悴。”

劉大爺只是受了牽連,進牢裏吃上一年半載的苦頭,到時請托了人,劉大爺也能被放出。說來,馮毅也不過是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罷了,再說此時皇帝病體時有反複,一旦駕崩,新皇登基,例有大赦,那時劉大爺也能出獄,而劉侍郎更能從流放之地歸來。

曼娘輕輕一嘆,那馮毅安置劉姑娘,背後存了的心未必只是念舊情,以後可要告訴弟弟,和馮毅交往可要注意。曼娘看向劉姑娘的,見自己提起馮毅時候,她眼裏有柔情閃現,縱那個男子毀盟背約,卻也是劉姑娘曾托以終身的未來夫君。這些曼娘不能講出來,但為劉姑娘計,讓他們離得越遠越好。

少女心中的夢遲早都要醒,曼娘輕聲道:“馮公子既應了你,難道還能為你不和他見面就不幫忙,如果真如此,也算不得君子。”劉姑娘怎不明白這些,可對馮毅還是有消不掉的指望,畢竟當日退親,是馮家父母定下的事,離京之時,他也曾遠遠來見過自己,更到此時,若不是他肯伸出援手,又不知落到什麽境地。

凡此種種,怎不在少女心中越發對他怨的少,愛的多?此時也只紅了臉龐:“是,陳奶奶說的有理。”曼娘也有過少女時,身子前傾握住劉姑娘的手:“你休嫌我說話啰嗦,女子的名聲至關緊要,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再說令尊并不是沒有回來之日,難道等他回來之日,曉得這些,是何等的傷心,到那時,你真入廟裏,也不過是讓令尊一生一世都傷心罷了。”

這話觸動劉姑娘的心,她再忍不住,用帕子捂住臉哭起來,那丫鬟雙眼的淚也直往下流:“陳奶奶,我以性命擔保,我家小姐,确确實實和馮公子之間是清白的。”曼娘示意丫鬟端杯茶給劉姑娘潤潤才道:“我自然相信劉姑娘是清白的,可衆口铄金,好在你們搬來日子不長,平日想必也是深居簡出,從此後和原來一樣,只要再不見馮公子,日子久了,那些話自然就沒了。”

劉姑娘已收了淚,起身款步走到曼娘面前行禮下去:“陳奶奶這幾句,如撥開青天有見日之感,從此後我就布衣素服,絕不踏出這大門一步就是。”面前如花似玉的姑娘說着這樣心如死灰的話,曼娘心中不由恻然,扶起劉姑娘:“你還年輕,今年是十八還是十九,等你哥哥出來,帶你回家鄉,家鄉那裏,總還有些産業,到時尋一個老實人嫁了,這輩子,才敢開始呢。”

劉侍郎在家鄉,也曾置下些産業,只是劉侍郎被流放、劉大爺入獄,劉夫人一個女流難以支撐,早被侵蝕幹淨,此時曼娘提起,劉姑娘神色有些凄涼地道:“有是有,不過都被族人分了幹淨,不知道哥哥回去,能要回來多少?”曼娘拍拍她的手:“等你哥哥回去,怎麽說族人也要拿出來些,房屋總要還你們,還有那些有契的田地鋪子,陛下當日也不過将令尊流放,并無抄沒家産之意。”

劉姑娘再次謝過曼娘,曼娘拍拍她的手,又和她說了幾句就要告辭,門口突然傳來喧鬧之聲,還聽到有人拍門,守在門口的秋霜已經走上前:“奶奶,是幾個地痞樣的。”劉姑娘神色有些黯然:“孤身帶了一個丫鬟住在這裏,總難免有幾個潑皮來說些污言穢語,日子久了,就習慣了。”

丫鬟插嘴道:“徐公子來過幾次,那些潑皮見徐公子是錦衣衛的,倒也吓得去了,徐公子有兩日沒來了,他們就又……”曼娘不由搖頭,外面聲音已經消失,秋霜走出門去,很快就又進來:“轎夫把他們喝走了,這雖然清靜,可一個姑娘家,我覺着。”

送佛送上西,既已答應了徐明楠,曼娘沉吟一下就道:“我記得後街那邊的宅子,還有空着的院子,不如劉姑娘你就搬過去,只是那裏住的人多,劉姑娘可會覺得不方便。”劉姑娘是知道這樣大族在京中都有合力買的宅子,聽了曼娘這話就道:“奶奶如此盛情,吟梅無限感激。”

原來叫吟梅,曼娘拍拍劉吟梅的手:“你既不嫌棄,那我把冬雪留給你在這幫忙收拾,這些家夥想來也是房東的,也不用帶走,那邊都是齊的。”說着曼娘看着劉吟梅:“你姓劉,正好和我大姑婆的夫家同姓,就說你是她夫家同族的侄孫女,爹爹在外沒有音信,娘又沒了,未婚夫婿也急病沒了,無了依靠,這才來投奔的。”

一個投奔來的姻親,安排在後街那邊的宅子,也是平常事。劉吟梅又要下拜,曼娘扶住她:“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我在家中還有事,你先收拾了,等我讓秋霜帶人來接你。記住,一定要秋霜帶人來接,你才能走。”

劉吟梅明白曼娘這叮囑是為什麽,這些日子的深居簡出,不就為的安全?曼娘又對冬雪秋霜各自叮囑幾句,也就上轎離去,順路回了一趟徐家,把安排對徐啓說了,徐啓聽了女兒安排點頭:“這樣才對,你弟弟啊,只想着做好事,可沒想到要保全人家姑娘的名譽,這種事情,他又親自去了,傳來傳去,那是不真也成真了。”

曼娘笑了:“阿弟畢竟年紀小,又沒經過什麽事,又為朋友義氣上,這是難免的。只是那個馮毅,以後還是少來往。”徐啓唔了一聲:“你說的是,他這樣安排,未必沒有別的意思,到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知道會發生點什麽事?再說了,他要真什麽皂絲麻線都沒有,難道就尋不出一個可托的女長輩來?兩家定親那麽久,他那邊的長輩中喜歡劉姑娘不忍看她受苦的想必不少。”

父女兩人這心,是真想到一塊了,曼娘應是,進去裏面見了新安郡主,也就回陳家,新安郡主見她匆匆來去,搖頭道:“你和玫兒出嫁後,都是當家人,雖說能回來,可每回都匆匆來去,我啊,還真是沒事做。”

曼娘了然一笑:“這不正趕上過年,母親您別傷心,等初二時候,我一準帶着你外孫們都回來,再讓你外孫女跟你住幾日,那時你準定煩她。”新安郡主哈哈一笑:“你這話說的不對,我怎會煩她,喜歡她還來不及,前兒我去寧國公府,寧國公夫人還向我打聽睐姐兒來着,就她那個兒子,十三四了還只知道和一群姐姐妹妹們厮混,我怎看得上?曼娘,以後你要給睐姐兒尋婆家,可要來問過我,我別的不知道,那些人家家裏底細,還是曉得些的。”曼娘笑吟吟應是,新安郡主也就放她回去。

回到陳家,秋霜就來回,說空院子已經打掃出來了,曼娘也就讓她帶了人去接劉吟梅,這才覺得累的不行,可瞧瞧時候,也該預備晚飯,叫進管家娘子吩咐下去,也就偷空兒閉會眼。

這一閉眼也沒多久,只有兩刻左右,總好過沒閉眼時,曼娘随便攏一下發,就見睐姐兒飛奔進來:“娘,您瞧,我作的詩。”

☆、175

曼娘接住女兒,把她的小手攏在自己手心:“這手冰涼涼的,連披風都沒穿就跑進來,難道不怕着涼了?”雖是冬日,屋內燒了火盆,只穿厚衣服也不冷,睐姐兒雖跑的小臉紅撲撲的,身上的衣衫不過是件薄棉襖,腳上的鞋也不厚,聽曼娘埋怨了幾句就笑着說:“娘,我不冷,您快瞧我作的詩,其實之前我就作了好幾首,可表姐說韻和典都沒用好,現在還算能用上。”

說弦歌,弦歌就走進來,她穿的整整齊齊,先把暖手筒和外面鬥篷脫掉才上前給曼娘行禮,笑着道:“表妹就是個急性子,我剛說她詩作的可以見人了,她就拿着跑過來給舅母您瞧。”曼娘讓弦歌坐下,又把手爐拿過去給她暖着,睐姐兒已經把手從曼娘手裏抽出:“娘,快瞧快瞧,我作的,是不是比以前好?”

看着女兒殷切目光,曼娘笑着點她額頭一下,這才往紙上看去,小兒初作詩,吟誦的都是常見事物,睐姐兒也不例外,寫的是梅花,曼娘看過,點評了兩句才笑着說:“還不是你表姐教的好,你們表姐妹這些日子在一塊玩着,你也要學學你表姐的沉穩。”睐姐兒點頭:“嗯,是表姐教的好,娘,我還記得表姐作的那首呢。”

說着睐姐兒就把弦歌作的詩念出來,睐姐兒記性好,念的是一點沒錯,念完了還看着曼娘:“娘,表姐寫的好不好?”曼娘摸摸女兒的頭:“好,比你寫的好多了。你們姐妹漸漸也都大了,要玩,還能起個詩社呢,你十六姨母沒出閣前就起過一個詩社,還拉了好些人呢。”

弦歌聽到自己被曼娘贊揚,面上笑容有幾分羞澀:“我娘也是這樣說的,還說若舅母方便的話,就幫忙瞧着。”曼娘心裏一動,若真起個詩社,家裏就睐姐兒和弦歌是不夠的,定還要從外面請人來,這守孝時候不能出去應酬,但要起詩社、交朋友,這些事是可以做的,到時弦歌的名聲傳出去,說親都好說些。

這些念頭在曼娘心裏轉悠,睐姐兒已經拍手:“起詩社好,我還要約阿顏、還有阿昭、還有歆姐姐,還有……”曼娘見女兒在那冥思苦想,摸摸她的發:“阿顏、阿昭,還有阿歆,都是才學寫詩不久,你拉進來,難道是嫌詩社掃地沏茶的丫鬟不夠?”

睐姐兒眼瞪的大些:“為什麽啊?”曼娘忍住笑:“起詩社,總要品評出好壞,定出作詩的高低,作的不好的就要罰了,你們這幾個初學寫詩的去了,那不就次次被罰?你們年紀小,沒有別的可做,那不就只有去掃地沏茶?”睐姐兒啊了一聲就轉頭去看弦歌:“表姐表姐,你不會讓我去掃地沏茶吧?”

感激之情在弦歌心裏滿溢,笑着道:“我不會讓你去掃地沏茶,不過呢,若真作的不好,那就去給我折花。”睐姐兒不依了,伸出雙手抱住弦歌的脖子開始撒嬌,曼娘又取笑她幾句,玩了一會兒,丫鬟來報晚飯已經好了,曼娘讓人傳進晚飯來,弦歌在這用了晚飯,也就一起去給陳大太太問安。

冬日天黑的早,地上有些不好走,睐姐兒穿了木屐,在青磚地上蹦蹦跳跳地走,踩的咯吱咯吱,珍兒和柳條生怕她摔了,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曼娘扶了弦歌的手,和弦歌說些家常,快走到陳大太太上房時候,睐姐兒還是摔地上了,珍兒忙把她扶起來,曼娘見女兒要哭,搖頭:“走路就安安生生走路,現在是真摔了?珍兒,你別哄她,不疼她才不會得教訓呢。”

睐姐兒也曉得自己理虧,用手拍拍泥,接了珍兒遞過來的帕子擦着手:“不是我走路不安生,是這地上有冰。”曼娘順着女兒的手指看去,見地上果然有層薄冰,這滴水成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倒了水忘記掃,曼娘拉過女兒仔細看了看才說:“雨雪天氣,難免會有下人不及時掃的,你不說走路小心些,還這樣,是不是該罵。”睐姐兒看看娘點頭,接着把手交給曼娘牽着,乖乖地跟曼娘進去,那些冰自有珍兒去尋灑掃的婆子去掃掉。

曼娘走進院子,秋霜已經追上來在曼娘耳邊悄聲道:“劉姑娘已經安置好了,劉姑娘還說,本該來拜見太太的,可此時不同往日,還請奶奶見諒。”曼娘點頭表示知道了,低頭走進屋裏,陳銘眉、陳二奶奶、趙氏都已在陳大太太屋裏,見曼娘她們進來,各自又行禮問安,說笑一會兒。

趙氏新得的那個兒子已經三個多月大,被人抱在手上,一逗就笑。曼娘見衆人都在逗着孩子,這才悄悄把劉吟梅這事回了,瞞下劉吟梅被馮毅幫忙安置這一段,只說是徐明楠遇到,不知怎麽處理,這才讓曼娘幫忙安置。

陳大太太聽說劉夫人已經去世,倒很嘆了幾口氣:“當初也是有過來往的,劉夫人也是個不妝模作樣的人,誰知竟這麽快去了。故人之女,幫忙安置本是常理,你方才說劉姑娘是為見她兄長才來的京城,這朝政的事我不大懂,若能幫忙讓他們兄妹見一面就幫吧。”

曼娘應是,陳大太太轉一下手上的佛珠:“我活了快六十年,這些事,見的真是不少,所以一直告訴你們要積福,有些事,千萬不能做,可真能聽進去的也沒幾個。今日還轟轟烈烈的人家,明日就沒了飯吃的,太多了。都是平日一些小事積起來,久了,就什麽都沒有。”曼娘聽完才道:“婆婆的心我做媳婦的明白,那些下人們,這些日子也十分約束,還有孩子們,也要個個管教好。”

陳大太太拍拍曼娘的手:“你說的是,劉姑娘那邊,缺了什麽,你就照管一下,也不曉得她以後有什麽打算?”曼娘又把劉吟梅的安排說出,聽說明年春天劉大爺就能從牢裏放出,到時兄妹一起還鄉,陳大太太點頭:“這樣也好,畢竟有個依靠,劉家的時運也真有些不濟,我記得劉家娶的,還是汪首輔的侄孫女,過門不到一年就沒了,若是她還在,汪首輔瞧在侄孫女面子上,劉大爺的牢獄之苦也不會受。”

有了兒子做依靠,劉夫人就算還鄉也能整頓家業,不會被那些族人所欺,說不定馮家也不會退親,這些事,都是一環扣一環的,陳大太太又在說等劉吟梅離京時候,讓曼娘給她備些東西,就聽到曼娘幹嘔出來。曼娘儀态,歷來端莊,此時幹嘔,陳大太太不由看向兒媳:“你是不是有喜了?”

這些日子十分忙碌,曼娘沒想過這事,陳大太太已經讓人叫冬雪進來,笑着問她:“你們奶奶的月事,這些日子準不準?”冬雪算了算才笑着道:“我們奶奶這個月果然還沒來呢,這樣瞧,八成是有了。”

陳大太太笑出來:“這好,明兒啊,請個太醫來瞧瞧,這些日子過年,你也別那麽太忙,免得累到了。”說着陳大太太就叫二奶奶,陳二奶奶忙走過來,陳大太太笑着說:“你是個穩重性子,曼娘可能又有喜了,你就來幫着她些。”陳二奶奶聞言也對曼娘說恭喜,睐姐兒已經跑過來,瞧着曼娘:“娘,您這回,可要給我生個妹妹,不要弟弟,弟弟太皮。”

這話讓衆人都笑起來,趙氏忍笑問道:“睐姐兒,是謹哥兒皮呢,還是慎哥兒皮?”睐姐兒一本正經地說:“都皮。”曼娘把女兒拉過來:“最調皮就是你,還好意思說你弟弟們,我可和你說,真生個妹妹出來,很乖的話,娘就要照顧她,不照顧你了。”

睐姐兒的大眼一閃一閃:“那我也可以幫忙娘照顧妹妹,還可以給妹妹做鞋襪,還可以……”見睐姐兒掰指頭數,陳大太太把孫女拉過來在臉上親親:“我們睐姐兒是個乖乖大姐姐,誰不喜歡呢?等你娘給你生個妹妹出來,那時把你們姐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起帶出去應酬,那時誰不誇我家的孫女長的好?”

一向不愛說話的陳銘眉都笑了:“娘,您是想什麽呢?睐姐兒比這侄女大九歲呢,您怎麽一起帶出去應酬?”陳大太太算算,也皺了眉:“哎,老了,連這個都給忘了,我們睐姐兒,也長這麽大了。”

曼娘伸手悄悄地摸下肚子,也不知道這個是男還是女,但願是個女兒,也能了了陳銘遠的心願,想到丈夫,曼娘的唇微微彎起,他要知道了,還不知道有多歡喜。

應酬越來越多的陳銘遠回來的也越來越晚,今天更是快到二更時候才回家,滿身疲憊的他一走進屋就被久等着的睐姐兒報告了喜訊,陳銘遠那個哈欠都只打了半截就看向妻子:“真的?”

看見曼娘點頭,陳銘遠越發歡喜,把女兒抱起來在屋子裏轉了個圈:“我閨女,又要當姐姐了。”睐姐兒點頭:“爹爹,一定要是妹妹。”陳銘遠握起拳頭,一定一定。

這對父女,曼娘用手拍拍額頭:“你們兩個,當是去買泥娃娃,想要什麽是什麽,等生出來再說,我可和你們說,萬一是男孩,你們可不許嫌棄,誰要嫌棄,我不許他吃飯。”一大一小兩個人都露出一口白牙笑了,曼娘把睐姐兒接下來:“這麽大了還要你爹抱,羞不羞,快去睡覺吧,方才就困了,不肯去睡,說好幾日都沒見到你,要給你報喜。”

陳銘遠捏下女兒的臉:“果然還是我閨女惦記我,那兩小子不也好幾天都沒見到了?”被太子倚重,所要面對的更多,曼娘可以想象到以後太子作者有話要說:我家小陳越來越忙了,哎。

☆、176

想到此,曼娘有些微微失神,原本還要拿衣衫給陳銘遠換的,可竟站在那不知該做什麽。睐姐兒得了爹的贊揚,想起自己今兒作的詩,哎呀一聲就說:“爹,你等着,我去把今兒作的詩拿來,娘也贊了我呢。”

說完睐姐兒就飛跑出去,陳銘遠忙讓女兒跑慢些,回頭卻見妻子站在那,柳眉微皺似在想什麽,陳銘遠上前接過妻子手裏拿的衣衫自己換着:“在想什麽呢?難道說怕再生個像睐姐兒似的,你招架不住?這有什麽好擔心的,睐姐兒這樣的,多好。”

曼娘回神過來,給丈夫倒碗茶:“這還不到兩個月呢,誰知道是男的女的?我就在想,等這個出來,你這個當爹的,可沒多少時候陪他。”前面三個陳銘遠沒這麽忙,龍岩時候下人也不足夠多,謹慎哥倆陳銘遠都親自給他們換過尿布、洗過澡。

聽到妻子提起舊事,陳銘遠了然一笑:“你放心,你現在懷了孩子,出外應酬時候我就可以說,家裏妻子有孕,還要回來陪你。”曼娘眼波一轉:“非要等我有孕你才來陪我,難道我沒孕,你就不陪了?”

陳銘遠急忙給妻子連連作揖:“夫人,小可一時說錯話了,夫人原諒則個。”曼娘故意把臉板的更緊,陳銘遠還待再說,就聽到睐姐兒的聲音:“咦,爹爹,你是怎麽惹娘生氣了?”原諒睐姐兒已經拿了寫的詩回來,陳銘遠忙轉身對上女兒:“你娘是生你的氣呢,說你又要做姐姐了,以後你妹妹出來,可不能像你一樣。”

睐姐兒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不信,連自己女兒都騙不了了,陳銘遠摸摸鼻子接過女兒的詩看起來,自然是連聲贊好,又聽女兒說要起詩社,也是一百個贊成。曼娘見睐姐兒臉上得意洋洋,把她額頭點一下:“你爹啊,疼你這個女兒都沒法了,別說是起詩社,你就算說,爹爹,我要去宮裏請公主們一起來參加這個詩社,只怕你爹爹都立即去想法子替你去請。”

真是這樣嗎?睐姐兒看着自己的爹,陳銘遠還真思索了下:“真要揚名的話,不是不可以。”曼娘捶他背一下:“小孩子在一起,鬧着玩起個詩社罷了,哪是要去揚名?難道我還指望我閨女成個才女,博得大才名,你啊,別跟着瞎攙和,都什麽時辰了,她早該去睡了。”

睐姐兒吐下小舌頭,乖乖地給爹娘行禮後這才出去。曼娘見丈夫一臉疲憊,叫進丫鬟把床鋪整理,自己卸了釵環收拾睡覺,等只剩下兩夫妻才把今兒對劉吟梅的安排說了:“我見那劉姑娘,似乎對馮家那人還有指望,也怨不得她,畢竟是從小定親的,現在又這樣待她。橫豎呢我把人放在我們眼前,馮家那人再有別的法子,也進不到她跟前來。”

說了半日,沒有得到丈夫回應,曼娘轉頭一瞧,見丈夫已經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他在外面一日也累了,曼娘端起蠟燭把燭放到床邊燭臺上,也準備寬衣睡覺,陳銘遠就已睜開眼:“你剛才還沒說完呢。”

曼娘摸下丈夫的臉:“你也累了,說什麽說?睡吧。這詩社要好了,也能給弦歌揚揚名。”陳銘遠感到妻子躺到身邊,伸手把被子給她搭上肩:“弦歌的家世,還是淡薄了些,有了名就好了,這事,還要你多費心。”曼娘也覺困倦,打個哈欠往丈夫肩窩下偎去:“你我是夫妻,有什麽多費心的,再說,讓睐姐兒瞧瞧,什麽是天外有天,也是件好事。”

後面的話已經很含糊,再一細聽,已傳來鼾聲,陳銘遠把妻子的肩攏緊一些,在外那麽辛苦,為的不就是回家時候能看到妻兒笑臉,一家平安嗎?

次日請了太醫來,證明曼娘果真又有兩個月的喜了,曼娘已是第四胎了,胎像穩固,只要不太勞累就好。添丁進口總是好事,陳大太太滿面春風,叫來曼娘貼身服侍的人,要她們好好照顧曼娘,家務事也交出一些給陳二奶奶,曼娘一下就閑下來。

曼娘雖覺得回來這一年多比在龍岩時候要忙碌,可這閑下來又有些不大習慣。睐姐兒此時全心都在起詩社上,她們年紀不大的孩子們也有自己的朋友,尋了阿顏、阿昭,拉了汪首輔家的歆姐兒,又約了鎮國公府的敏姐兒、琦玉家的裕姐兒、九爺的女兒琦姐兒,連上弦歌,恰好八個,興興頭頭,約了臘月二十六,在長寧公主府起詩社呢。

序齒起來,弦歌最大,可心裏最忐忑的也是她,原本以為起詩社這種不過是小孩子間的玩鬧,雖有借此揚名交朋友的意思,可沒想到睐姐兒一約,竟約來這麽些人,阿顏也就罷了,雖是縣主,弦歌自小就曉得自家和齊王府是有親的,可是別人,公主女兒、首輔孫女,國公府千金,這些随便拿一個出去,都能鎮的族內那些耀武揚威的長輩們一個個說不出話來。

起詩社的頭一晚,弦歌都還沒想好要穿什麽樣的衣衫,還在孝期,穿濃烈是不行的,可要穿的太過素淡,會不會被人笑話?來京城這些日子,雖然也有娘的舊友來訪,但這和那時候不一樣。

弦歌拿出衣衫首飾在比劃,竟沒發覺陳銘眉走進來,看見母親,弦歌忙把衣衫放下,面色有些赧然地道:“娘,女兒只是……”陳銘眉經過這麽兩個月的調理,又無需擔心要去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氣色比起初來時已經好了許多,坐下時招呼女兒:“過來娘幫你尋,哎,也是娘的不是,不曾告訴過你,你外祖家是何等樣的人家。”

弦歌乖乖地走到旁邊坐下,終于問了出來:“三老祖的脾氣,最是趨炎附勢仗勢欺人,若他曉得陳家是這樣的人家,定不會欺爹爹的。”沒來京城之前,弦歌雖知道自己娘和齊王府有親,但一直以為,不過是娘族內和齊王府有親,并不知道齊王就是自己表舅。

提到那位三叔公,陳銘眉的眉微微皺起:“一來呢,你爹的脾氣有些迂,不願被人說,是靠了岳父家的勢力。二來呢,在那族內越久,就越明白他們是什麽樣的人,這樣的人,撇清關系還來不及,哪裏還要巴巴地說,我們陳家是何等顯赫的人家,別說一個舉人,就算是進士,陳家也出的不少。到時他家纏上,那才叫給你外祖他們惹麻煩。”

所以只是逢年過節時,才去一封信,讓曾家以為,雖是陳閣老和陳太妃一族,卻隔了很遠,保不齊還是出了五服的。弦歌雖明白了,可還是不由覺得有些委屈:“可是娘要說出來,就不會受那麽多苦,還有,娘就不怕……”陳銘眉拍拍女兒的手:“我這輩子,嫁了人沒有讓爹娘放心,反而讓他們操心,本就不該。再說了,我也不是那麽迂,遇到大事我還不是會向你外祖他們求援?除了你們姐妹,我再沒別的大事了。”

弦歌的淚落下,陳銘眉看着女兒,心裏愧疚生起:“是娘不好,若娘早日說出,你也不會這樣憂心忡忡。可我看着你爹,又覺得,多知道些人心險惡也是好的,免得萬一我去的早,你們姐弟不曉得人心險惡,失了應對。”說着陳銘眉又嘆氣,生下世傑之後,身子骨就不夠好,萬一自己先去,曾家那邊主張續娶,哪會娶個什麽好的回來?誰知先去的竟是丈夫而不是自己。

聽着自己娘的嘆息,弦歌急忙搖頭:“娘,是我不好,我不該抱怨您。”陳銘眉拍拍女兒的手:“我的弦歌,果然是最乖的,其實明兒去起詩社,你也不用擔心,雖說她們身份顯赫,可細算起來,個個都不是沾親就是帶故,你是去起詩社,是要看詩作的好壞,二不是誰身份高,誰的詩就一定能作的好。還有,娘要叮囑你一句,千萬別學你那幾個堂姐,只會動小心機小算盤。這些去的人,哪個帶的人不是那種眼尖如刀的,那些市井裏的小心機小算盤,看在人家眼裏,不過是贻笑大方。要作,就大大方方把你的才華發揮出來。技不如人也沒關系,最要緊的是要去見識。”

弦歌偎依到娘懷裏:“娘,我知道了。”陳銘眉拍着女兒的背,這些事,本來該是從小就會的,而不是現在才來教。看着女兒面容,陳銘眉又笑了,女兒聰明,也不算辜負了自己的期望,現在已經不是在曾家時候,要處處小心了。

叮囑完了女兒,陳銘眉和她挑了件合适的衣衫,又選好首飾,讓她早些去睡,這才起身出去。等在外面的金姨娘見陳銘眉出來,忙上前去扶住她:“奶奶,其實……”陳銘眉已經搖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年少時吃點虧,總好過長大後遇到挫折,不知所措。你姑爺,不就是這樣?”

聽着陳銘眉的嘆息,金姨娘只有應是,當日生下世傑後,陳銘眉很長時間都卧床不起,是曾把金姨娘叫過來,形同托孤,還說若新娶進的人不好,就要帶信去給陳家,讓他們來把孩子接走。陳銘眉所思所想,不過都是為了讓孩子們好一些,更好一些。

陳銘眉沒有得到金姨娘的回答,笑了笑道:“我想起了,你只有一個侄女,原本在祖父身邊服侍,觸怒了祖父,被配給喂馬的老張,現在還在馬圈那邊,我知道你有這個心病,明兒我就去求祖父,讓他把老張夫婦都送到這邊來,做些灑掃之活。”

金姨娘沒料到陳銘眉記得這事,喜悅之情無以言表:“多謝奶奶了,說起來,雖說是我嫂子自己不謹慎,可從小放在手心上長大的孩子,現在做着粗活,還是不忍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