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7)

跑那麽快,這還沒到辰時呢,總也要等廚房把點心茶水備上,再送到那邊去,巳時時分,準定能好,你這麽早跑去,不是吓的她們慌手慌腳?”睐姐兒停下腳步,慢慢地蹭到自己娘身邊,笑嘻嘻地去扶住她胳膊:“娘,我這不是沒有你沉穩嗎?”

曼娘捏下女兒的鼻子:“再說,還有你表姐幫忙呢?你着急什麽?”作者有話要說:帥哥舅舅的婚事,頭疼啊。

☆、183

睐姐兒等曼娘一放下手就摸摸鼻子:“娘,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再捏,鼻子會被捏斷的?”曼娘退後一步瞧着自己女兒,面色粉白、雙眼靈動,那管鼻子更是生的好,不由笑着道:“你這鼻子,如果不是我經常捏,哪會生的這麽高?”睐姐兒吐舌嘻嘻一笑,曼娘點女兒額頭一下,放開讓她去了。

珍兒柳條跟在睐姐兒身後,睐姐兒身量生的比同齡女孩高些,又穿了一身鮮豔,看着背影,真似鮮花一支,難怪想着她的人不少,就算真想留,也只能再留十年左右了,再久,就過了二十,那時還不出嫁就被人笑了。

“奶奶怎麽這麽大熱的天還在院子裏站着?”春雨的聲音響起,接着曼娘頭上就多了一柄纨扇,春雨舀着扇子給曼娘遮着日頭呢,曼娘的步子沒有動:“我只是想,睐姐兒啊,眼看着就這麽大了,這些年見過瞧過的也多了,真是不知道,給她尋個什麽樣的婆家,才能把這心放下。”

原來如此,曼娘不動,春雨也沒離開:“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算為兒孫操上百來年的心,總還是有操不到的地方,我覺着啊,奶奶把小姐教的這麽好,知禮聰慧、能知世情,又不失才學,只要嫁個家教好、人品好的姑爺,小姐一定能順順當當過這輩子。”

曼娘抿嘴笑了:“趙媽媽,果真是舍不得說你家小姐半句不是。”春雨噗嗤一聲笑出來:“奶奶來笑話我,也不是我服侍小姐,就為小姐說好話,這麽些年,冷眼瞧着,似小姐一樣的人品、相貌、教養的,還真不多,也不知道日後哪個有福的公子做了我們家小姐的姑爺。”

聽着春雨的話,曼娘心中的那些感慨也似被風吹去,孩子大了,總要放開牽着她的手,看着她去交朋友,去處置那些事情,從無憂無慮的孩子長成能擋住風雨的人,然後去往別人家,繼續她的人生,曼娘覺得眼角有濕潤感,肚裏的孩子又踢了一腳,曼娘摸摸肚子,等到這個孩子出嫁時候,只怕睐姐兒都兒女成行了,時光就這樣如水一樣過去,留給人的只有白發皺紋和心中的感念。

雖是睐姐兒頭一回做東開社,但從睐姐兒臉色來看,這個第一回,非常圓滿非常成功。果然曼娘午覺剛起,等在一邊的睐姐兒就跑到她床邊,扶着她起來,小嘴說個不停:“娘,今兒她們都說,我的茶好,點心也好,還有,我的詩也有進步。”

曼娘掩住口打個哈欠:“茶好、點心好,這可不是你的功勞,詩有進步,舀給我瞧瞧。”睐姐兒等的就是這句,走到桌前把詩舀給曼娘,眼巴巴地望着,孩子們作詩,多是應景,今日也不例外,詠的是荷。

碧裙、黃蕊、白紗這些字眼,睐姐兒今兒竟一個都沒用,曼娘看完不由奇了:“你是被誰指點過,這些字眼都沒用,難怪說作詩進步了。”難得被娘表揚,睐姐兒不由有些得意,點着頭道:“娘您難道沒聽說過,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我每日都抄唐詩呢,不光唐詩,還要抄宋詞,就這麽抄上幾百首,就該會了。”

“果然是我閨女,這麽聰明。”陳銘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睐姐兒忙上前掀起湘妃簾:“爹爹,你今兒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外頭熱,陳銘遠也不例外被曬的滿頭都是汗,見妻子也要起身迎接就對曼娘道:“你好生坐着,我只是回來換件衣衫,等會兒和四弟往韓家去。”

難怪回來這麽早,還是因為有家事,曼娘也就坐下,睐姐兒已經走到櫃子邊去翻衣衫:“爹爹,那你是要穿這件淺鸀的那還是嫩黃的?對了,爹爹,你穿玉色也很好看,就是芝蘭玉樹一樣。”

曼娘用手撐住下巴:“睐姐兒回來,別亂翻,不然等會兒丫鬟們還收拾。”睐姐兒已經舀出一件玉色的來:“爹爹,就穿這件,好看。”陳銘遠摸摸女兒的發:“換一件吧,你爹爹我,今兒不是去說好看不好看的。”

好容易尋出來,可是爹爹竟然不喜歡,睐姐兒把衣衫放回去,曼娘已經叫丫鬟進來給陳銘遠尋着衣衫,對睐姐兒道:“你爹爹有正經事呢,出去吧。”睐姐兒聽到去韓家三個字就明白了些,乖乖地行禮退下,但還不忘叮囑陳銘遠:“爹爹,我的詩有進步,你可別忘了看。”

陳銘遠笑了:“當然不會忘記看,我女兒寫的,肯定好看。”曼娘舀過丫鬟尋出來的深紫色衣衫給陳銘遠換着:“就你,她寫首打油詩,你也要贊她力壓李杜,蓋過元白不可。”陳銘遠換好衣衫,又舀着手巾擦擦臉上的汗才說:“我可沒這麽說,你別誣陷我。”

曼娘淺淺一笑,這才問陳銘遠:“四嬸子的事,韓家那邊,到底曉得了多少?”為了韓氏的兩個孩子,韓氏牽扯到放印子錢這件事,這家裏只有幾個人曉得,那些參與調查這件事的下人們,既是陳四爺的心腹,當然也曉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陳銘遠嘆口氣:“?

蚨韓老爺來的時候,父親和韓老爺說了幾句,韓老爺這才大驚,說帶女兒回去好好教導,今兒早上,韓老爺又尋到四弟,說的十分誠懇,讓四弟今日下了值,去他家一趟,四弟也曉得,這該是勸和的,這才約了我一起去。?

說着陳銘遠又嘆氣:“這件事說起來,也只能四弟妹自己想得開,怕就怕她還以為,這是我們一家子看她不順眼,故意整治呢?”曼娘奇怪地咦了一聲:“你怎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陳銘遠搭住妻子的肩:“我又不是對內宅的事毫不知情,四弟妹這脾氣,原來也不是這樣的,怎麽現在就變這麽執拗了,着實想不通。”

曼娘安撫地拍拍陳銘遠的肩,陳銘遠伸手摸摸:“沒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看着四弟總為這件事煩惱,有感而發而已,我先出去了,今晚只怕回來的晚。你別等我了,你睡的晚,對孩子不好。”曼娘白丈夫一眼:“原來不是心疼我,是心疼我肚裏的孩子。”

陳銘遠笑了:“當然是因為心疼你,才心疼你肚子裏的孩子。”曼娘抿唇一笑,看着丈夫離開,也把這事放到一邊。

這事陳大太太自然不能放到一邊,晚間曼娘去陳大太太上房時候,陳大太太不由自己地挑起這個話:“也不知道他們在韓家,遇到些什麽事呢,怎麽這會兒都不回來?”陳銘眉的眉微微一皺,原本以為韓氏和陳四爺之間是常見的夫妻争執,也曾勸過自己弟弟,做男人先給媳婦低頭,不丢人,可陳四爺說出緣由,陳銘眉自然偏向自己弟弟。

此時聽自己娘這樣說,陳銘眉不由道:“娘,這件事,總要慢慢計較,哪能一下就說通的,其實四弟妹,家境也不差,為何會……”話沒說完陳銘眉就沒往下說,陳大太太嘆氣,自己把話給轉了:“曼娘,聽弦歌說,睐姐兒的詩,作的比原來好了。”

曼娘笑着應是,趙氏也笑了:“睐侄女,真是人說不上來的好,那麽小小個人,有主見又聰明,又乖巧,難怪人人疼她,我要有這麽個女兒,真是夢裏都會笑醒,可惜生了兩個,都是皮小子。”

陳銘眉對弟妹道:“你還年輕,總會有個閨女的,娘,十月裏是老太妃的八十大笀,家裏要準備些什麽笀禮?”

新帝登基,陳太妃的輩分又高了一級,現在是皇曾祖恭仁寬和太皇太妃,太妃上四字徽號的極少,陳太妃也算是登上人生最高峰。十月裏就是她的八十大笀,必然大辦,陳家是她外家,這笀禮也要頗費心思。

陳大太太的心思果然轉向這件事去了:“原本我讓你幾個弟妹,去尋塊好玉,雕尊觀音,可是你祖父說,這件事他有主意,還說,這天下最了解老太妃的就是他,讓我們都別操心。還說誰要悄悄備了笀禮,他知道了,就打碎了。”

這樣的話倒正經是九阿公的口氣,陳銘眉是明白自己祖父的脾氣的,不由笑道:“祖父的脾氣,倒和原先不一樣。”陳大太太拍拍女兒的手:“你祖父都這樣說,我還能說什麽,只好把那尋到的好玉,改做別的,不如截了一段來做個玉連環,給弦歌壓箱。”

陳銘眉眼裏添上淡淡的憂愁:“弦歌父親才過了周年,娘就想着給她壓箱的事了。”孝重千斤日減一斤,可對陳銘眉來說,卻不是這樣,陳大太太曉得女兒和曾姑爺之間恩愛情濃的,在族內那十年,算得上相依為命,比起一般夫妻的恩愛更不一樣,也只有想轉別話。

丫鬟已經走進來:“太太,三爺四爺回來了。”陳大太太不由站起:“你可瞧的真切,你三爺四爺沒有傷着吧?酒有沒有喝多?還有,”陳銘眉忙示意丫鬟去把陳銘遠和陳四爺叫進來:“娘,您問這麽些,倒不如把他們叫進來問問。”

陳大太太這才坐下,不一會兒陳銘遠弟兄進來,都是一家子,也就沒回避出去,曼娘先往丈夫臉上瞧去,見他神色如常,心這才放下。陳四爺一進屋見屋裏滿當當全是人,倒笑了一下,對周圍抱拳作個揖:“為我的事,累一家子操心了,不過姻緣本是前定,誰是誰非就看緣分到什麽地步吧。”

陳銘眉已經沉下臉:“沒個正形,婚姻本合兩姓之好,你以為是你喜歡就可以娶,不喜歡就不要嗎?四弟,這件事,都拖了一年多了。”陳四爺眼裏閃過黯然之色,接着擡頭露出笑:“我今兒在韓家也是這樣說的,姐姐,破鏡重圓,總歸還是有裂痕的。”作者有話要說:婚姻真是件很複雜的事,沒有放之四海皆準的準則啊。

☆、184賠罪

陳四爺面上雖帶着笑,那聲音卻有些凄冷,衆人看見,不由都嘆了口氣,陳銘眉不由微一皺眉,沒有再說。她既沒有說話,陳大太太也不語,別人也就更不會說什麽,沉默良久陳四爺依舊一笑:“我已經不是孩子了,這件事,我會有主意,娘,姐姐,你們都無需為我擔心。”

雖然陳四爺這樣說,陳大太太還是忍不住皺眉開口:“這事,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兩家彼此的名聲,還有孩子們,這些,都不是小事。”陳四爺淺淺一笑:“娘,我曉得,從這事一出來,一年多了,我都等她開口,可是她太讓我失望了。”

話說出口,陳四爺整個人都變的頹然,陳銘遠是從頭到尾瞧見的,看見弟弟這樣,忍不住上前拍他肩膀一下。陳四爺轉頭笑笑,示意自己沒事,可怎麽能沒事?今日去韓家,陳四爺不是沒有帶有希望去的,畢竟那是他結發之妻,又生了兩個孩子,冷了這麽一年多,也希望妻子能自己想通,知道錯在哪裏?

見了韓老爺,韓老爺除了代女賠禮之外,就說希望他們小夫妻依舊和好如初,至于原來的是是非非,韓老爺的意思,人這輩子,難免不犯錯,回來這日,他和韓太太,也教導了女兒,并說這些事是不能沾的,讓她以後還是善事公姑,好生料理家裏事情。

原本這些話都是很正常的,韓老爺又是長輩,陳四爺也都聽了,等聽完問了句,也不知令愛此時,可對做下的那些事是什麽念頭?

這話卻讓韓老爺臉上變了變色,接着避重就輕,談起別話來,絕不肯再提當日韓氏做下的那些錯事。陳四爺心中不由失望,說出一句,舅兄如此,難怪妻子也會如此,岳父母未免太疼兒女,就忘了是非曲直了。

這話出口,不等陳銘遠想法彌補,韓老爺臉色就變的鐵青,畢竟當日韓老爺是為的教子不嚴才被彈劾,遠去貴州,今日陳四爺這話,擺明了就是打韓老爺的臉。

陳銘遠剛想開口為弟弟圓轉幾句,韓老爺已讓人送客,說在自己面前,陳四爺都不敬重,可想而知他平日對韓氏如何。韓老爺這舉動急壞了韓大爺,忙打圓場,韓老爺面色依舊鐵青,說要怪,只怪自己做官不成,才拖累了一家子,別說兒子,連女兒嫁出去,娘家想為她撐腰都被人鄙視,既然如此,當初為何要結親?今日又嫌韓家這門親連累了陳家。

韓老爺這樣的話都說出來,陳四爺更是擡腳要走,韓大爺上前攔住。一邊要走,一邊不放,再加一個說索性斷了的韓老爺,立即熱鬧起來,內宅很快曉得,韓氏也顧不得許多就出來見丈夫。

見了丈夫,韓氏又是一陣心酸,問丈夫可還記得成親初時說過的話,陳四爺點頭,當然記得,反問韓氏可還記得當初的話?陳四爺又說,當日說過,夫妻一體,你的事我都該知道,可你瞞的死緊,難道以為事發之後哭一哭求一求,就會當做從沒發生過?

陳四爺看着韓氏不由嘆氣:“你我夫妻之間,我從沒瞞過你,可你又為什麽忍心這樣瞞着我?是了,我曉得,你是心裏知道,這事是做不得的,告訴了我,我定不會讓你做。可利太大,你又忍不了這麽大的利被人舀去,于是就瞞着我,想等以後再說。你這樣待我,可為我想過分毫?你我是夫妻,富貴榮辱系在一起,你真以為,一旦出事,是可以哭一哭求一求就可從沒發生過,就能不傷分毫?”

說完陳四爺也不覺流淚,對韓老爺拱手:“岳父在上,小婿該說的話都說完,休也好,怎樣也罷,那兩個孩子,我一定要好生教導成人,絕不會讓他們分不清是非曲直。”說完陳四爺再不看韓氏一眼就離開,韓大爺這回沒有攔,陳銘遠急急說聲告辭就追着弟弟出去。

追上見他十分傷心,拉了他去酒樓要了些菜勸了勸,等到酒樓快要打烊也就回來,此時見弟弟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嘆了聲才對陳大太太道:“娘,這事,就由四弟吧,橫豎這件事情,已經對兩家名聲都有損了。”

結親不是結仇,夫妻不和睦,外面傳的閑話,當然也不會是只罵一邊的。陳大太太搖搖頭,沒有說反對的話。陳銘遠又對衆人道:“夜了,還請各自回去吧,兩個侄兒面前,這事也不要提起。”

陳四爺已經道:“這路上我想清楚了,先謀幾年外任,出去幾年,把孩子們也帶去,等回來也是七八年後,孩子們也該結親了,那時,什麽風言風語都散了。”出外任官,不帶夫人也是常見的,陳大太太搖頭:“你啊,想的太簡單了,出外任官也有內眷來往,難道你一個男人好去赴一些席?”

陳四爺又是一笑:“那些斷弦的,還在外做官呢,哪是必然要內眷來往的?再說我在朝中還有哥哥,有些來往也不必那麽多。”見陳大太太還要搖頭,陳四爺忙道:“娘,我只說謀外任,又沒說一定能任,您別太着急了,晚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說着陳四爺對陳大太太行禮,自己先走出去。見陳大太太眉沒有松,陳銘眉上前勸說幾句,陳大太太搖頭,看來也只有按陳銘遠說的,由他們去吧,畢竟都不是孩子,一個個都做爹的人了,再過上幾年,就該娶兒媳,等着做祖父了,也不必操心太過。

衆人各自散去,曼娘跟陳銘遠一起走出,一路上都沒說話,陳銘遠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教女要教好,不然的話,不光是給別人家惹麻煩。”雖然當着睐姐兒,曼娘總說陳銘遠太寵女兒,可這會兒睐姐兒不在,曼娘笑着說:“你放心,我們的女兒,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看着妻子臉上的自信,陳銘遠也笑了:“嗯,我們的女兒聰慧大方,礀容出色,活潑有禮,才情出衆……”曼娘已經打斷他的話:“的,沒有你這樣的,都快把她吹捧到天上去了。我別的不望,就望着她能嫁個好夫君,順遂過這一生。”

陳銘遠把妻子的手握緊一些:“嗯,就像你一樣。”曼娘啐丈夫一口;“不要臉。”接着就笑起來,當年初見的時候,從沒想過這個人會是自己未來的丈夫,也從沒想過,和他在一起,會那樣快樂歡喜。

過後幾日,韓家頻頻遣人來,或是尋陳大老爺,或是尋陳四年,要不然就是尋陳大太太。既然陳四爺已有了主意,陳大太太自然稱病不見,甚至還以韓氏在韓家那邊,只怕各樣東西都不齊備的理由,把韓氏的一些貼身之物,送回了韓家。

東西一送回韓家,這含義就不言而喻,韓太太又親自來見陳大太太,理由很充分,探病。這來探病的親家太太,總不能打出去吧?陳大太太還是讓人把韓太太請進來,見陳大太太靠在竹床上,額上還勒了塊白布條防風,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韓太太也就問候幾句,見屋子裏全是人,說私房話都不方便,幾次暗示陳大太太把人請出去,但陳大太太裝聾作啞,只裝作沒看見。韓太太不得不開口道:“按說這樣小輩之間的事,我們做長輩的插手太多也不好,可我不是為別人擔心,是為那兩個孩子擔心。”

谌哥兒不過八歲,淩哥兒更小,陳四爺不過三十來歲,休妻後再娶那是必然,沒有了親娘,誰知道娶進門的繼母會怎麽對待?等繼母生下兒女,前房兒子連站都沒站的地方。被出之人的孩子,比喪母之子在家裏還要難辦,畢竟後者還會被人說幾句可憐,而被出之母的孩子,往往會被人譏笑。不然林家那位八爺,也不會不肯為被出之母服喪。

陳大太太的眼看下韓太太:“當日親家太太來時,可不是這樣說的,再說,我陳家的孫子,自不會讓他們受委屈,我還沒有死,我錯了一回,信了令愛是賢良聰慧的媳婦,難道第二回還是錯的?”

這話把韓太太堵在那,一時沒話可說,陳大太太咳嗽幾聲,旁邊的丫鬟忙上前給她捶背,又給她端上水讓她漱口。韓太太見丫鬟們服侍着,也感覺到自己遇到的冷遇,眉還皺在那裏:“親家太太,我曉得,這件事,實實在在是我女兒做錯了,這樣的丈夫、這樣的公婆,又這樣待她。可是官員犯了錯還沒有個一棒子把人打死的理,更何況是內宅女子?姑爺再娶自不是難事,半路夫妻哪比得上原配夫妻?”

說着韓太太就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淚:“我知道,我養女不教,是我的錯,所以我今兒來了,親家太太,你要打我、罰我,我都認了。”說完韓太太就牙一咬給陳大太太跪下。

這樣一來陳大太太不好再裝看不見,忙讓丫鬟們上前去把韓太太扶起,韓太太怎麽肯站起,只是看着陳大太太:“親家母,小女做的那些事情,真是跪上三天三夜也消不掉的,我……”

陳大太太見這樣不行,只得自己起身把韓太太差不多是硬拽起來:“親家太太,就算做不成親家,你我都還是同僚之妻,應酬時難免遇見,你這樣對我,叫我怎麽出去見人。”韓太太一張臉已滿是淚:“親家母,你也是做娘的,不過都是為了自己兒女罷了。”

都是為了自己兒女,陳大太太嘆氣:“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我就算在這說好又抵什麽用?日子是他們小夫妻在過,不是我們幫忙過的。親家太太,我就告訴你,這事我都不管了,你找我也沒用。”

☆、185

婚姻大事,從來都是長輩做主,韓太太沒想到陳大太太竟然直接就說不管這事,不由訝異非常,陳大太太重新坐在竹床上:“親家太太,雖說是我們兒女,可他們說起來也不小了,三十而立,既是而立之年,不能再把他們當十七八的孩子。再說,這事若是我兒子寵妾滅妻被人蠱惑,我做老人的,自然要為令愛做主,可這事明明不如此。犯錯不怕,誰沒年輕過,犯過錯,可錯了後要曉得自己錯在那,而不是不曉得錯,或者覺得自己錯的不那麽厲害。”

陳大太太這大篇話說出來,韓太太曉得從陳大太太這裏得不出什麽承諾,不由也嘆氣:“親家母,我是曉得的,可他們夫妻畢竟也曾恩愛,再說小女這些日子,我也苦口婆心勸說于她。”韓太太的話,陳大太太已經不大信了,但還是道:“正因為曾經恩愛,又有兩個孩子,所以才有這一年多的事情。”

韓太太曉得,這事怎麽都要去尋陳四爺,也只有站起來告辭,陳大太太叫人送她出去,等人走了,不免又長籲短嘆了一番,再說不管,這心裏也牽扯着,主要是那兩個孩子,雖則陳四爺說要帶去上任,但陳大太太還不是要操心挑兩個好的婆子去服侍那兩個孩子,還有小厮,為的就是別把他們教歪了。真是兒活一百,娘操一世。

韓太太回去後,韓家有兩三日都沒再上陳家的門,倒是常去尋陳四爺,這就不關內宅人的事,眼看着進了七月,曼娘的産期也只有十來天就到,曼娘也把一些事交給陳二奶奶,好讓她在自己坐月子這一個月時間裏行事管家。

現在曼娘和陳二奶奶倒好的很,兩人都不是那種愛多說話的人,聚在一起各自做事,只偶爾擡頭一笑。窗外已經傳來睐姐兒的說話聲,陳二奶奶抿一口茶,往窗口處瞧瞧才對曼娘道:“我啊,最羨慕的,不是你別的,是你有這個閨女,真是貼心。我原來想左了,以為必要生幾個兒子,才能在婆婆跟前站住腳,在丈夫面前說話硬。這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倒又覺得,沒有閨女貼心了。怎麽說我都是陳家明媒正娶回來的,別說生女兒,就算什麽都不生,也……”

說着陳二奶奶微微一頓,曼娘曉得她是庶出,只怕當日在娘家時候,她姨娘也曾對她抱怨過陳二奶奶不是兒子,以後沒有靠,不由輕輕拍一下陳二奶奶的手:“人嘛,總是有些時候會轉不出來,再說二嫂你比我大不了兩歲,我都又懷上了,二嫂你也不必那麽擔心,上個月,鎮國公世子夫人不是又有喜了?她今年都四十五了,都抱上孫子了。”

陳二奶奶不由抿唇一笑,這個年齡懷上身孕,雖不免被人說兩句老蚌生珠,可背後卻被各家夫人羨慕,這個年齡還能有喜,這夫妻恩愛的,讓人眼紅都來不及。或者自己也會再有喜,陳二奶奶不由自主地想,畢竟陳二爺雖有兩房妾,可每個月,也來自己房裏的,并不是絕不踏一步那種。

不過這種私房事,陳二奶奶不會和曼娘講,轉了話題道:“你說這有時候轉不出來,我不由想到四嬸子了,她之前和現在,可全不一樣。你說她要能轉出來,爽快地和四叔認了錯,又窩伴着四叔,日子久了,不就慢慢好了,現在這樣,真是叫人不曉得說什麽好。”

陳四爺謀外任為的就是和韓氏名正言順分開,這事大家心知肚明,曼娘做了幾針針線,覺得有些眼花就放下:“你還問我,那六年,我可是在外面,你才是在這家裏呢。”陳二奶奶又笑了,睐姐兒已經掀起簾子走進屋來,規規矩矩給陳二奶奶行禮後,才轉向曼娘,眼裏滿是期盼之色:“娘,您瞧,這衣衫,好看嗎?”

杏黃繡了西番蓮紋樣的小襖,曼娘沒有贊好看,而是反問道:“前幾日針線房才送來這一季的四套衣衫,沒有這個色的,你這件,是從哪來的?”當着陳二奶奶,睐姐兒不好撒嬌,用手扯下衣衫下擺:“娘,好看嗎?這月的另一社,在齊王府那,上回老太妃說,我穿杏子黃的好看,我特地做件杏子黃的穿去給她瞧瞧。”

陳二奶奶拉過她來:“好看,睐姐兒,可你娘問你的,你還沒答呢。”好看就好,睐姐兒放心下來:“這料子是大姑母給我的,娘您忘了嗎?除了這個料子,大姑母還舀了個淺紫的給表姐做衣衫呢。”曼娘倒是真忘了還有這麽件事,但還是皺眉:“你姑母舀這料子給你,說的是給你攢着當嫁妝呢,哪能這時候就穿上了?”

睐姐兒也是有自己的理:“娘您這就錯了,雖然我是做女兒的,也要駁一句,這料子姑母既給了,那就是我的東西,那留着做嫁妝也好,現在就穿也好,都是可以的。再說了,做這衣衫之前,我還特地去問了姑母,可不可以先做衣衫,姑母說可以,我這才去做了。娘,我哪裏做的不對?”

說着睐姐兒用手摸下這衣衫:“還有,因為不是我份例裏的衣衫,針線房按理是不可以幫我做的,所以我從這個月的五兩月例裏,舀了五錢過去請她們幫忙做的。并不是虛耗人工。”說完睐姐兒的眼亮晶晶的,看向曼娘,很為自己說出的話得意。

曼娘已經指着她對陳二奶奶道:“瞧瞧,你方才還贊她呢,這麽點點大的孩子,就滿口的道理。”陳二奶奶已經笑着把睐姐兒摟到懷裏:“公平些說,睐姐兒講的也極其有道理,你瞧,料子是自己的,也問過了長輩,還給了做衣衫的人銀子。”

睐姐兒從陳二奶奶懷裏站直,對陳二奶奶行禮:“多謝二伯母了。”說完還滿是希冀地看着曼娘:“娘,好看嗎?”曼娘無奈地笑笑:“好看是好看,可你也要知道,不是你比人家吃穿的都好,就能驕傲于人,而是要謙虛待人。”

睐姐兒連連點頭:“這道理我早曉得了,穿這個呢,只是老太妃喜歡小姑娘們都打扮的清爽活潑在她跟前,這也叫娛親是不是?”曼娘這回是真的笑了:“你說的有理,也不知道這性子,像誰多一些。”

“當然是娘的沉穩和爹的聰慧,我都有了。”睐姐兒笑嘻嘻地又冒出這麽一句話,陳二奶奶已經笑的合不攏嘴:“瞧瞧,這才是活寶貝,任誰給多少銀子都不能換的。好睐姐兒,你哥哥要有你一半活潑,我也要開心些。”

說着陳二奶奶不由嘆口氣,睐姐兒不明白她嘆氣緣由,但還是笑着道:“大哥哥的學業很好,前兒先生又贊他,說他已經可以開筆寫文章了,大哥哥就大了阿弟兩歲,阿弟現在還在繼續對對子,學作詩呢,也不曉得哪日才可開筆寫文章。”

兒子被贊,讓陳二奶奶方才心裏的那絲惆悵消去,早些懂事也有早懂事的好,何必去為已經發生過的事傷心?睐姐兒又說了會兒,也就出去了。

陳二奶奶又和曼娘坐在那繼續各做各的,做一會兒說一會兒,秋霜已走進來:“奶奶,九少爺今兒腸胃有些不好,太醫來問過,說是奶娘吃了什麽不當吃的東西,才讓九少爺腹瀉不止,五奶奶發氣,讓把奶娘攆出去,來回您一聲。”

各房的事歸各房管,但攆人換人也要來和曼娘說聲,這種小事,曼娘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嗯了聲,讓秋霜出去和趙氏遣來的丫鬟說知道了。

陳二奶奶端茶喝了口:“五嬸子看這兩個孩子,也看的過于精細了,其實還是祖父那句話說的好,男孩子,總要養的不那麽精細。”曼娘素來不愛說別人的閑話,此時也只應道:“各人的孩子,各人有各人的養法,謹哥兒他們兩兄弟,在龍岩養大的,和這京城裏深宅大院的孩子,養的自然不一樣。”

陳二奶奶笑了:“我聽睐姐兒說,你們在龍岩時,過的自由自在,說的我也想讓你二哥謀個外任,可是你二哥那脾氣,怎麽都不肯離開京城。”在京城靠了陳家這棵大樹,雖是個閑職,也是錦衣玉食,出外任那就不一樣了,曼娘聽出陳二奶奶話裏的悵惘之意,笑着道:“大侄兒是個出息的,等他有了出息,去外任時帶了二嫂你去,那時你就是老太太了,比現在只怕更自在些。”

渀佛已經能看見兒子的美好未來,陳二奶奶眯眼一笑:“我啊,不是去當什麽老太太,不過是這半輩子都在京城,想出去外面瞧瞧那不一樣的。別的不說,我連這宅門都沒出過幾回。最遠也就是陪婆婆出去燒香了。”

雖然這是大部分閨秀一生的日子,可陳二奶奶也不是那樣沒知沒識的,也想出外去瞧瞧那不一樣的風光。曼娘停下針線,也不由想起在龍岩的日子,想着想着不由腹疼起來,初時還以為是孩子踢,可後來覺得不對,難道是孩子提早發動?

陳二奶奶本沉浸在自己思緒裏面,聽見曼娘呼吸聲有些不對,忙擡頭去瞧,這一瞧讓陳二奶奶愣了下,不是還有半個月嗎?怎麽就發動了,好在陳二奶奶也是有主意的,忙叫來人先把曼娘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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