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1)
,睐姐兒又是初次學着掌管自己的銀子,中間當然會不夠,尋曼娘舀些填補。此時聽到曼娘要先還銀子,睐姐兒啊了一聲,曼娘把手伸出來:“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外祖父母和你舅舅,總共就給了你三十兩銀子,還有你祖母、叔叔嬸嬸姑媽,還有這家裏的、外頭的,過一個年,你就收了一百多兩銀子的壓歲錢,還不提那些收到的禮物,你總不能自己攢着,也不還我。”
這帳算這麽精,睐姐兒的唇撅起,不情不願地說:“那好吧,我還你,可我十九那日的銀子,難道也要我自己出?”
作者有話要說:為毛一寫到算賬什麽的,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195 定議
曼娘點頭:“你的生辰,你要招待你的朋友,當然是你要出了。”睐姐兒摟緊曼娘的脖子:“娘,人家一年只過一次生辰。”曼娘嗯了一聲:“可生你時候很辛苦,現在你大了,不曉得孝敬我不說,過生辰還要我出銀子,哎,真不合算。”
好像說的也對,睐姐兒是真被自己的娘給繞進去了,在那皺眉想,門外已經響起陳銘遠的笑聲,接着陳銘遠掀起簾子走進來:“睐姐兒,十九那日的銀子,我給你出。”還是爹爹最好,睐姐兒臉上露出笑容,曼娘已經輕咳一聲:“三爺很大方啊,不如我們來算算,你每個月的俸祿和這家裏的月例年例,夠不夠花吧。”
這?陳銘遠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為難地對睐姐兒說:“你瞧,我還要從你娘這裏拿銀子呢。”睐姐兒一下就無力了,掰手指頭算了算:“娘,我真沒多少銀子。”想到剛才說的,過年收到的一百多兩,睐姐兒趕緊改口:“那些我還想攢着,等娘的生辰給娘買好玩的。”
真的嗎?見曼娘看向自己,睐姐兒遲疑一下沒有說話,曼娘摸摸她的頭:“好了,也別這樣愁眉苦臉的,你若真能把這點小小收入管好了,等再過一兩年,我給你置辦個小鋪子,你也學着管管。”
置辦個小鋪子,為什麽?睐姐兒皺眉看向自己的娘,陳銘遠倒哦了一聲:“睐姐兒這麽小,就要預備嫁妝了?”原來如此,睐姐兒恍然大悟,一說起這事,曼娘就有些恍惚,可這是必經之事,叫珍兒進來把睐姐兒帶去歇着才對陳銘遠說:“誰家不是女兒剛出世,就預備嫁妝,睐姐兒都十歲了,再不預備,就有些遲了。”
從小疼在手心裏的女兒,陳銘遠覺得有些接受不了,可也曉得,男婚女嫁是這世上最正常不過的事,曼娘拍拍丈夫的手,陳銘遠嘆口氣:“你啊,一定要給我們女兒尋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才是。”
前一刻還在感傷,後一刻就說這樣的話,曼娘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你也要留心瞧着,我們的女兒,定不能受委屈的。”陳銘遠點頭:“特別是不能像大姐姐一樣,受了委屈還不說出來,若不是姐夫突然沒了,只怕他們夫妻還在曾家熬呢,我着實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人。不肯幫忙也就算了,畢竟這也是常情,可成日算計着大姐姐一家子的産業,恨不得大姐姐和姐夫都無兒無女,好過來霸占絕戶財的。”
曼娘拍拍丈夫的手:“那些事都已過去了,現在要緊的是外甥自立一支的事。說來,不怕曾家要錢,就怕曾家要了錢還不肯辦事。”世傑遠比曼娘想象的懂事,弦歌試探地問起要自立一支的事時,世傑一口就應了,還說父親生病時候,雖然年紀小,可也見夠了曾家那些族人的嘴臉,能出來自立一支也是好事,況且還要母族可依。弦歌把這話告訴陳銘眉,又惹來陳銘眉一陣感傷。
兒子答應了,陳銘眉也就去尋陳大太太,和她商量怎麽應付曾家那**人。還是按了弦歌說的,拿出五百畝田地,留給族內做祭田,再拿出幾百兩銀子去族內打點,讓他們別橫生枝節。這事商量好了,具體也就交給陳五爺去打點,陳五爺連元宵都沒過,就帶了人往山東去,算着日子,也該到了。
陳銘遠打個哈欠往床上躺去:“曾家那個族內,人也很不少,沒有個個齊心的。再說五弟這些也是很精明的。可惜他就是不肯去謀個職位,要曉得,世事通達皆文章啊。”曼娘已卸好妝,躺到丈夫身邊,聽了這話就捶他一下:“這老氣橫秋的,連四十都沒到呢。”
陳銘遠呵呵笑了一聲,并沒說話。
過了元宵也算過完年,這要自立一支,就要立起祠堂來。陳銘眉陪嫁宅子的旁邊那家,恰好丢了官要回家鄉去,臨走留了個仆人負責把宅子給賣了。
京城的宅子價高,不容易買也不容易賣,原本也來問過陳銘眉,當時陳銘眉想着還不知在哪裏落腳,只回說考慮考慮,現在既要自立,就尋了人來要把這宅子買下。讨價還價,花了四千五百兩買下這所宅子。
立契過戶交割了銀兩,也就找人來做改建,先把兩家中間的牆給拆了,再找了陰陽生來,定下西北角一個地方,重新蓋祠堂。別的地方都慢慢地在改,只有這祠堂是要急速先蓋起來。
到此時趙氏才曉得陳銘眉竟如此有錢,不由心裏有些懊悔,自己娘家就有個和弦歌差不多大的侄兒,娘家嫂子也曾來問過的。被趙氏以弦歌母子既遠道來投,手裏說不定沒多少銀子,只怕到時弦歌的嫁妝還要陳大太太出錢。娘家嫂子心領神會,也就不提這事,可現在陳銘眉前後算着拿出上萬銀子一點眉頭都沒眨,再想起也曾有人說過,陳銘眉當日出嫁時候,嫁妝也是耀花人眼。這麽些年,那些嫁妝也花用不盡,更何況還有曾老爺數任官的宦囊。
趙氏雖心裏懊悔,可也曉得事已定了,再懊悔也沒用,對陳銘眉母子比原先時,帶了些從心底發出的親熱。這些弦歌立即感覺到了,忍不住對陳銘眉道:“五舅母原本因為五舅舅被外祖母差遣去山東,面上不說,心裏還是有些不喜的,可這些日子,怎麽突然對我親熱起來?”
陳銘眉把弦歌摟過來:“還不是因為我這些日子買宅子這些,漏了些家底。弦歌,錢財是最容易動人心的,能在錢財面前毫不動容,依舊待你,那樣才是個好人。”弦歌立即道:“就如三舅母一樣,三舅母這樣的人,真是我從沒見過的,那種大家之風,怎麽都學不來。”
陳銘眉笑了:“那是自小的,你三舅母的出身,小小就見過別人一輩子都沒見識過的。又是她祖母着意教的。”着意教的?弦歌不由皺眉,陳銘眉把當初俞徐兩家這段公案說出,雖說那時我已出嫁在外,可也聽說了,另一個女子,我也見過,靈氣十足,長得又美,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彼此傾慕其實也算平常,當時我還在想,只怕你三舅母會受不過這個氣,畢竟他們也是從小定親,現在瞧來,是我想的太淺。”
這些事弦歌從沒聽過,不由有些發愣,陳銘眉摸摸女兒的發:“我告訴你這些呢,其實是想說,嫁人嫁人,也要看對方心裏是不是有傾慕的人,若有這樣的人,那就是再怎麽好你再怎麽喜歡都不能嫁過去。那時他瞧你,不是妻子,而是占了你心愛之人地方的人。你做什麽,都是錯的,縱然你全心為他,生兒育女,幫助他升官發財,都是如此。”
弦歌嗯了一聲,但還是小聲道:“我也見過他,他和我說話來着,還說……”說着弦歌的面就微紅,都有仆從跟随,有好事者讓他們見一面也是平常事。陳銘眉擡起女兒的臉,見弦歌臉上微紅,不由笑道:“少女情愫,歷來都如此,娘只想囑咐你,妾室通房,不過是玩意,只要不讓男人為她們動心就是。”
弦歌又嗯了一聲,聲音很小地說:“除二舅外,舅舅們都沒納妾,我想,朱家也會這樣吧。”陳銘眉不忍把女兒的夢給喚醒,輕聲道:“但願如此,不過,為妾室通房翻臉,不值當。”弦歌的眼開始變的晶晶亮,女兒是真的長大了,陳銘眉輕嘆一聲。
陳五爺這回回來很快,二月初就回到京城,當然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曾家的人來了三個,一位是現任族長,陳銘眉要喚六叔的,另一位是那位曾六叔的兒子,曾家目前唯二的舉人,另外一位舉人因為年紀已大,在曾家話語權并不算高。還有一位就是和曾六叔歷來有些不對盤,陳銘眉要喚九叔的人“
曾九叔雖只讀過幾天書,身上更是沒有功名,但一張嘴能說會道,又因他小舅子是縣衙裏書辦,平日也出入縣衙,做一些替人打官司的事。
世傑這支要自立,說通了他們也就差不多,不過場面上的事總要做,曾家說的是,讓世傑親自回來一趟,可陳五爺一琢磨,這事比陳銘眉上京麻煩多了,倒不如請他們入京來,進了京城,那不就任由自己家做事?
陳五爺把他們三人都安頓在客棧,特地出銀子包了個大大跨院給他們住着,又暗地裏吩咐小厮去柳巷尋了幾個粉頭過來窩伴着這三人,這才讓管家陪着他們,自己回家把前後事項說了。
這也不出陳家人所料,陳大太太笑着說:“老五辦事,那可真是沒得說,先讓他們在這京裏玩幾日,等差不多了,再讓世傑去見他們。”陳銘眉是希望兒子自此後離曾家人越遠越好,聽自己娘這樣說就道:“五弟辦事,比你姐夫老辣多了,等這事成了,我讓世傑好好地給你磕幾個頭,再給兩個外甥,一人做套衣衫。”
陳五爺笑嘻嘻地說:“姐姐,只有你外甥們的,沒我的,姐姐果然不疼我。”陳銘眉笑着道:“你的衣衫,有弟妹做呢,輪得到我嗎?”陳五爺也笑了,回後面去瞧趙氏和兒子們。
等陳五爺走後,陳大太太又把曼娘請來,細細地商議了,這件事,必定是要借陳銘遠的勢,怎麽個壓人、怎麽個說話,都要清楚了,務必要當時就答應,等世傑回去,也不過就是去祠堂拜別列祖列宗,請出祖父父親的牌位,再把墳遷走,別的事一概都不管才成。
曾家那幾個人,開頭還裝個羞,後來也就放開胸懷,和粉頭們玩耍起來。昏天黑地滾了七八日,才算想起正事,忙讓管家去請陳五爺,要見世傑。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當初寫俞泠的時候,這種非世俗的人我寫的挺束手束腳的。果然還是世俗裏的人兒适合我。
☆、196算盤
管家諾諾應了,午時去請的人,到了快吃晚飯時候還沒到,曾六叔不由皺眉:“雖說招待的好,可也沒有七八天不見人的。”他兒子坐在下手,笑着道:“陳家也是事多,橫豎都等這麽些天,再等等也沒什麽”。
曾九叔獨坐在旁,心裏想的可和這父子倆想的不一樣。胳膊擰不過大腿去,曾家在家鄉雖也算大族,可和陳家這樣家族比起來,那就什麽都不是。有了這樣肯幫忙的舅舅,世傑一家子瘋了才會繼續留在族內任憑族老們說長道短?
曾九叔此次來的目的,不過是看能不能再多撈些好處,陳五爺已悄悄許了他三百兩的謝禮,若能讓世傑應下那五百畝祭田分兩百畝給自己家打理,那曾九叔這行目的也就達到。
曾九叔不說話,曾舉人對他攀談:“九叔,雖說我們之間,難免有些龃龉,但一筆寫不出兩個曾字,等世傑來了,那些事,還要你多幫襯。”曾九叔眼皮都沒擡,三叔公這一家子打的主意怎不知道,想借此謀個官做,別人倒罷了,能幫忙說說也好。就三叔公這一家,真讓曾舉人做了官,那才叫欺壓的一族人都沒有話說呢。
見曾九叔不搭理,曾六叔的眉皺了皺,等自己兒子做了官,看怎麽收拾你,面上卻笑着說:“九弟,你是曉得我這個人的,平常性子直,又做了這個族長,難免得罪了些人。不過呢,水漲船高這個理想來九弟你也是曉得的,你侄子真做了官,你出入衙門辦事豈不更方便?”曾九叔呵呵一笑,也不答話,只是摩挲着一個香囊,偶爾還舉到鼻子邊聞聞。
這香囊是粉頭所送,曾六叔瞧了這香囊,不由摸一下袖口裏掖着的荷包,這京城裏的妓|女,果然和家鄉的不一樣,光這溫柔體貼,家鄉挂頭牌的也趕不上她們的腳跟啊。想到此曾六叔湊到曾九叔耳邊:“等事成了,我出錢,再包上幾日。這三兩銀子一夜的粉頭,和那五錢銀子一夜的,真不一樣。”
空口許諾也不拿點實際的出來,曾九叔把香囊收好,兩邊情形一比就曉得,陳家既富貴又大方,這一路上的花銷都是他家出的,算了算總也有一兩百,下這麽重的本,是必要曾家答應,也只有曾六叔父子,才瞧不出輕重緩急,活該曾舉人赴了兩次都沒考中,連個眉眼高低都看不出。
陳五爺一早就來了,不過是坐在客棧另一間房內品茶和管家閑聊,那邊屋裏的情形隔一段時候就有人傳過來。都已喝過三壺茶,陳五爺這才對管家道:“把表少爺接來吧。”管家應是,陳五爺拿起旁邊早已放好的一杯酒一口飲盡,這才抖抖衣衫往那邊屋裏走,一進屋就拱手道:“抱歉抱歉,因我無官一身輕,家裏有些事難免都讓我出去應酬。今兒又是寧國公府裏娶孫媳婦,邱尚書家裏的孫子滿月,兩邊都有親,推了哪邊都不好,兩邊都去了,又被他們拉住灌酒,我說有事還是被罰了杯。”
曾六叔還想抱怨幾句,可聽了寧國公府和尚書府,又不敢問了。曾舉人倒問出來:“還不知這兩家是什麽親?”陳五爺坐下來還故意打個酒嗝:“寧國公夫人,和我母親是兩姨姐妹,邱尚書夫人,我要稱聲五姑母。”
“都是至親、至親。”曾六叔已經在旁連連道,接着臉上露出嘆息:“另立一支雖也常見,可那都是因族內不和睦或者要遷走才另立的。我們族內和睦,世傑侄孫只是暫時住在舅舅家,這樣就要另立,未免有些看着不像。”
陳五爺端了茶卻沒有喝,只是瞧着曾六叔:“曉得六叔你也是為外甥想,畢竟另立一支,就沒有族人幫襯,可長久來看,外甥總歸是要住在京城的,若不另立,到時祭祖上墳,都是件難事。”說着陳五爺把茶杯放下:“再者說了,當初在山東可是說好的。”
曾舉人聽自己的爹在那說話,總說不到點子上,不由有些着急:“陳老弟,我曾家名聲怎麽都已損了,總要做些補償才是。”陳銘遠曉得曾舉人在想什麽,若是那知道些是非的人家,幫一把也沒什麽,替個舉人謀職,不過舉手之勞。可這曾家若知道是非,也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只是呵呵一笑:“五百畝田地做祭田,宅子給族內做宗學用,這些也夠了。不過三位本是族內說一不二的,再各自送三位一百兩做私敬如何?若再多了,我也只有去另想別的法子。”
這些也是當日陳五爺說過的,只是當日沒說過另想別的法子的話,曾六叔覺得自己已經夠軟,誰知陳家還這樣,不由哼了一聲:“世傑呢,怎麽說我們也是長輩,他也該來見見,還有侄媳婦。”
就曉得他們以為陳銘眉是軟柿子,要随意捏呢,陳五爺笑容沒變:“外甥每日都要上學,總要等下學之後再來。至于姐姐,她一個守寡婦人,也不好輕易見人的。”說着門外就傳來聲音:“五爺,表少爺已經來了。”
門簾掀起,世傑走進,在曾家這些人的記憶裏面,世傑是個不愛說話,有些畏縮的孩子。可今兒進來的,是個穿了一身月白錦袍,腳蹬皂靴,發用一根玉簪挽住,看起來面紅唇邊,粉團樣的可愛孩子。
這不會是陳家從哪裏尋來的假的吧?曾六叔心裏嘀咕,陳五爺已敲世傑頭一下:“這是那邊的幾位長輩,你該過去見了。等到以後你自立一支,就是當家人,這些來往禮儀也該學起來才是。”
這話是說給世傑的,聽在曾九叔耳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事情還沒定下就這樣說,證明陳家是勢在必得,此時的優待不過是先禮後兵。曾九叔雖沒讀過幾本書,常年出入衙門也曉得留得一線在的理,見世傑過來行禮,并不敢托大坐着,而是站起身道:“你父親去世的早,原本我們該多照拂才是,可事總是不從人願,以後你自立一支,有你舅舅們幫襯着,定要努力讀書,不辜負你父親才是。”
曾九叔這番話說的陳五爺點頭,看來曾家也不是個個都不懂事,曾六叔父子倆面色有些變,見世傑過來行禮,曾舉人忙扶住他:“其實呢,在族內也是好事,這麽多族人幫襯着呢。”往日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曾舉人父子對自己這樣和藹,世傑心裏跟明鏡似的,曉得這是為什麽,郎聲答道:“做侄兒的年紀雖小,可也能分得出什麽是真的幫襯,什麽是假的幫襯,叔叔若真想幫襯侄兒,就請許了侄兒出來另立一支。”
這個不知和誰學壞了的小東西,曾六叔在族內作威作福慣了,不由眉頭一皺,打算說話,陳五爺已經笑嘻嘻地對世傑道:“你這孩子,方才我還在說你要曉得些來往禮儀,這會兒又這樣了。等回家,罰你寫十張大字。”
世傑也一臉笑眯眯:“寫大字我也不怕,先生說了,等下個月,就讓我開筆學寫文章。”陳五爺捏捏他的鼻子,舅甥十分親密。
曾家的人一時沒有說話,都在心裏各自盤算,曾九叔早已有了主意,四百兩銀子換句話,價錢也很對得起,笑着對陳五爺道:“幾個侄孫有舅舅疼,又住在京城,為了以後計,另立一支是好的。況且我瞧侄孫兒也願意出去,我們雖舍不得也不好攔,就應下,到時我們回去擇日子開祠堂。”
這話讓曾六叔父子大驚,陳五爺已叫人進來把世傑帶出去:“這剩下的事就我們慢慢商量,他小孩子家,還是要回去溫書。”世傑行禮退下,曾六叔才對曾九叔道:“老九,你昨兒喝的酒還沒醒嗎?什麽叫你願意了,我這族長都沒答應。”
曾九叔原本也不怕曾六叔,此時更加不怕,笑眯眯道:“強扭的瓜不甜,人家既有意,我們也就成全,再說宅子和五百畝地也留下,族中也得了莫大的好處。難道還要死拖着不放手?六哥,你是不曉得官府難纏,到時真給你安個罪名,因此破家也不一定。旁的不說,就說你邱家那邊的外甥孫兒,來了京城一趟回去不被吓病了好些日子?你姐姐心疼這個孫兒,來你家罵了好幾趟,還逼得三嬸子把兩個金镯子賠了去壓驚。”
為了三嬸婆賠出去的那兩個金镯子,曾六叔已和自己娘鬧了好幾場,那兩個金镯子是三嬸婆壓箱底的東西,每個足有二兩重,兩個四兩,就是四十兩銀子,這麽大筆銀子飛了,曾六叔怎不心疼?
此時聽曾九叔提起,曾六叔還忍不住在心底罵自己娘是個敗家娘們,拿兩包點心去探病就成了,竟然還送出兩支金镯,難道不曉得,這些錢財全是自己和兒子的?但當了陳五爺的面,曾六叔還是辯白幾句。
陳五爺在旁瞧的好看,索性添上一把火:“聽說順天府現在查盜賊查的很厲害。真不答應,那我也沒法子,這裏就沒法擔保了。”曾六叔還沒聽出裏面的利害關系,曾舉人已經道:“我們可是有路引的,怎麽會是盜賊,再說,我身上總有個功名。”
陳五爺施施然地道:“前幾日有人也自稱舉人,順天府拿了,查出他并不是舉人,現在要拿他法辦呢。”曾舉人總讀了幾年書,曉得其中利害,若真被順天府拿去,順天府移公文去家鄉問,來回總也要個把月,這個把月的牢獄下來,只怕還不等出獄,就已經死了。就算不死,等後來公文行到,辯白清楚,順天府畢竟是禀公辦事,頂多只說句抱歉,別的什麽都沒有,自己就白白受這個把月的牢獄之苦,現在陳家擺出一副不惜翻臉的架勢,那以後也沾不到什麽光,倒不如再要些好處。
☆、197議定
一打定主意,曾舉人就笑着道:“陳五爺,你也曉得,我們是鄉下來的,不知道事情,什麽都要您幫忙教教,這另立一支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五百畝祭田和宅子做宗學,雖對族內有益,可我們這麽遠跑來,不過百來兩,未免有些……”
陳五爺來之前已經得了囑咐,要銀子是可以,只要不過分,至于要謀職位這些,那就是另說了。陳五爺又是一笑:“我們家銀子雖還有些,但姐姐說了,已經累我們衆多,不讓我們出銀子,都是自己掏錢。這三百兩,雖說不多,也是我攢了兩三年的私房。若再多,那我只有回去和姐姐商量,孤兒寡母的銀子,這樣花用,實在是……”
陳五爺沒有說完,卻故意嘆了口氣。三叔公多方打聽,也只曉得曾姑爺有一千畝田和這所宅子,還有城裏兩個不值多少銀子的鋪面。并不曉得別的産業,更不知道陳銘眉的嫁妝在哪裏,分別是多少。
不過就曾姑爺的這些東西,已經讓三叔公一家眼都紅了,此時曾舉人聽陳五爺這麽說,還以為陳銘眉手裏不過就是這些東西,那所宅子不算,這田地一下就拿出五百畝來,背後還要立祠堂遷墳地這些,又是一大筆財物。況且曾舉人也曉得,謀職位總是要上下打點的,要的不過是陳家這邊出了這些打點的銀子罷了,現在陳家既擺明車馬說銀子都是陳銘眉出的。,若逼的太緊真把陳家逼的翻臉,那可就得不償失。于是曾舉人笑眯眯地道:“我們也不是要令姐多出些銀子,只是族內那麽多人,我們說服他們總要多花些口舌,到時說不定還要再私下花些銀子。”
話說到這就好辦了,陳五爺又和曾舉人談起來,最後又多拿出五百兩銀子給族內,至于面前這三個,再多送一百兩銀子。這些錢對陳家來說不過是小錢,陳五爺卻故意皺眉道:“哎,孤兒寡母的銀子,也是苦掙出來的,到時說不得我們幾弟兄各自再湊些出來。”
這話聽在曾家人耳裏是半真半假,又說了幾句,定下如何開祠堂這些,陳五爺也就告辭,臨出門前笑嘻嘻地道:“不過這住店和那幾個粉頭,是我陳家出的銀子,三位可盡情玩耍,等定下日子啓程,還有份薄禮相送。”
說着陳五爺拱手又是一揖,也就走了,曾家三人雖然老臉皮厚,也不由面上微微紅了,過了好一會兒曾舉人才道:“讀書人上青樓,本就是一樁佳話,爹爹、九叔,既事情已經定了,我們也就別辜負陳家好意,還是叫桌酒菜來。”
曾九叔自然同意,曾六叔鼻子裏哼了聲也答應了,這情形很快被人告知陳五爺,陳五爺打個哈欠:“不過就是這樣,走吧,我們回去,還要去讨你表小姐做的菜吃呢。”那管家笑眯眯應了,也就服侍陳五爺回去。
陳五爺進門問過下人,知道陳銘眉母子都在陳大太太面前,也不讓人通報,徑直往上房去,老遠就笑嘻嘻地道:“娘,事情辦好了,你可要賞我。”掀起簾子的是趙氏,她粉面含嗔:“嫂子們都在呢,你就這樣闖進來?”
陳五爺對妻子也嘻嘻一笑,徑直進了上房,見了陳二奶奶和曼娘坐在那就笑眯眯地作個揖:“沖撞了嫂子們,嫂子們莫怪。”曼娘已經笑着道:“又不是初嫁過來時還要避嫌,現在都做了十多年的嫂子小叔了,五叔現在才想起道歉嗎?”
陳五爺哎呀一聲:“嫂子這張嘴,我可說不過。”陳大太太笑眯眯地道:“你三嫂最是寬厚不過,今日都說你,可想你有多頑劣。”衆人都笑了,陳五爺這才坐下,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說完陳大太太就拍拍陳銘眉的手:“好、好,這件事情了了,我也放心了。以後你就安安穩穩地照顧孩子們,等滿了孝,弦歌嫁了,也該給世傑和雅言尋好親事。”
坐在下手一直沒說話的弦歌臉不由微微一紅,這紅被陳五爺瞧見,不由問外甥女:“我記得你最大方了,怎麽這會兒臉就紅了?”陳大太太白兒子一眼:“你這做舅舅的還和外甥女開玩笑?該打,也不用讨什麽賞,這頓打就抵掉了。”
屋裏的人笑的更歡,陳五爺故意叫屈,陳大太太已經趕他出去:“去,去,我還是和你嫂子和媳婦說話,這賞,也是該給你媳婦的。”聽了這句,趙氏也覺自己面上有光彩,笑着提醒丈夫:“今兒朱家那邊送了份禮,指明送給外甥女的,我們才曉得,還有幾日就是外甥女十五歲的生辰。”
未來婆家記得生辰,還送了禮來,這是對弦歌的肯定,弦歌一張臉頓時又紅起來。陳五爺恍然大悟:“這是好事,我做舅舅的也該送份禮,媳婦,你明兒上一趟街,瞧瞧那銀樓有沒有合适的釵來,給外甥女挑一支。”十五是及笄之年,送釵正好。
趙氏笑應,弦歌一張臉紅的更厲害,起身道:“我,我還是去隔壁屋子尋他們玩去。”說着就急匆匆走了,陳五爺也告辭出去,路過廂房時,聽着裏面傳來的笑聲,不由微微皺眉,其實生一個閨女來寵,還是很好。
曾家三人又在京城盤桓幾日,也就告辭,陳五爺讓管家送了厚厚一份禮過去,許他們三人的也不會少,曾九叔那多出的三百兩,是管家悄悄送去的,說免得曾六叔他們看見,又要橫生枝節。
曾九叔心領神會,拿了銀子謝過管家,這一趟上京自己不但沒花一個銅板,還見了大世面,又得了五百兩銀子,算是滿載而歸,自然滿心喜悅。曾舉人雖沒謀得職位,可私囊裏又多落了一百兩,那五百兩等到了族中,還不是自家囊中之物,甚至那五百畝的祭田,也能歸自家打理。于是和曾六叔父子也滿是歡喜地回家,一個族內,多那麽幾個人少那麽幾個,算不上特別要緊的事。
京城的祠堂很快就要立起,曾家那邊也送了信來,定在五月初八,開祠堂辦這些事。收到這封信,陳銘眉的心完全放下,又和陳大太太商量自家回山東處理這些事的事情,當然還是陳五爺陪他們回去,離五月還早,又要叮囑世傑,該怎麽應對。
陳大太太正說的歡喜,就見劉婆子走進來,一臉肅穆:“太太,方才徐親家府來報喪,說徐老太爺二月二十六沒了,徐老太太傷心太過,沒過頭七也就沒了。”
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都沒了,陳大太太驚的立即站起,陳銘眉曉得曼娘和徐老太太祖孫情深,忙提醒道:“娘,您還是趕緊去瞧瞧三弟妹去。”這話提醒了陳大太太,忙往曼娘這邊來。
徐家報信,自是先報到曼娘這邊,曼娘接到消息時,久久沒有說話,去年是外祖父,現在又是祖父祖母,這些慈愛的老人,一個個都離自己遠去。下人們曉得曼娘此時十分難受,要勸說的話,又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只有一個個侍立在旁。
見陳大太太進來,秋霜冬雪忙帶人迎上去,陳大太太嘆了聲也就扶着人走進屋子,進屋見曼娘坐在窗前,眼裏還有淚。陳大太太也是從那時候過來的,怎麽不曉得呢?上前按住曼娘肩膀,曼娘這才擡頭,擡頭時那淚才落下來。
見是陳大太太,曼娘急忙站起身:“婆婆,我……”陳大太太拍着她:“你做了我這麽多年的媳婦,難道還不曉得我的心。徐老夫人和你祖孫情深,傷心就哭吧。”這一聲後,曼娘的淚落的更急,陳大太太扶了她坐下,一直握着她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曼娘才拭淚:“讓婆婆您瞧笑話了。”
陳大太太拍拍她的手:“你啊,樣樣都好,就是對着我的時候,太知禮了些,其實都一家子,你又嫁進來這麽些年,我心裏早把你當女兒看了,只是一直沒有什麽機會說罷了。”曼娘微微一訝,接着才道:“媳婦是個有福氣的人,婆婆對媳婦的好,媳婦一直記得。”
陳大太太手松開:“瞧瞧,又知禮了,曼娘,這麽些年,我一直沒和你說,遠兒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氣,我有你這樣的媳婦,更是福氣。只是你有時太知禮了,你不曉得,我有時也想,曼娘不這麽知禮,如對五小姑那樣,是個什麽樣子?”
聽到消息的陳銘遠急急往家趕,要回來安慰曼娘,走到院門口聽秋霜她們說陳大太太在裏面,不由放輕些腳步,走到門口正好聽到陳大太太這樣說,不由停下腳步在門口聽起來。
曼娘沒想到陳大太太會這樣說,過了半響才道:“我從小被祖母着意教導,和娘都很少撒嬌,等俞家親事退了時,已經很大,更難得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