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4)
完,不由輕聲道:“你不曉得,就那麽一會兒,我心裏就跟什麽似地翻着。若別家,縱是對着你,我也要說幾句讓他們看好孩子,可是當着陛下和娘娘,不能說,只能謝恩,那種時候,有多苦。”
秦婉柔拍一拍曼娘的肩:“我曉得的,皇家兒女,嬌寵些也是平常事,可二公主今日所做,和市井女子有什麽分別?”心懷不滿、一言不合就要毀了人的面容,若不是手裏的東西不趁手,只怕女兒此時雙眼都已盲了,那時縱皇帝做主,貶斥淑妃,不,現在該是詹昭媛為最低等的采女,把二公主禁足數月,也換不回女兒一雙明目。
感覺到曼娘的擔憂,睐姐兒緊緊牽住曼娘的衣衫,小聲道:“娘,以後再有入宮機會,我一定會緊緊地跟着阿顏,或者阿昭,絕不單獨出現。”曼娘把女兒的手牽緊一些:“以後還入什麽宮?遇到機會,一概推辭就是。”
秦婉柔瞧一眼曼娘就嗔道:“今兒才發現你是個一朝怕蛇咬的,換了我,以後偏要越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入宮來給太後皇後問安才是。也要給不喜歡自己的人瞧瞧,她再如何,也傷不了我半分。”堂堂公主,和人争吵也就罷了,還拿着釵親自去劃傷人臉,二公主被移到皇後宮中居住之後,所受到的管教會十分嚴格。
關心則亂,曼娘此時才正切意識到這四個字的含義,睐姐兒也點頭:“表嬸嬸說的是,阿顏,以後我們但凡要入宮來,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手牽手去給太後皇後問安。”阿顏也點頭,兩個孩子相視一笑,還伸手拉鈎。
二公主這臉一撕破,衆人都曉得二公主對睐姐兒不滿,到時入宮但凡睐姐兒出了任何事,都會被人聯想到是二公主出的主意,反而沒什麽好怕。這個道理曼娘也明白,可睐姐兒是自己的女兒,只願她平安喜樂長大,順遂過這一生,至于那些和公主皇子交往的事,不過是錦上添花,有最妙,沒有也沒多少關系。
此時已走到行宮門口,內侍已帶了謹慎哥倆在門口等候,看見曼娘過來,謹哥兒還記得行禮,慎哥兒已經飛奔上去拉住姐姐的手看了又看,看見臉上敷了藥才拍拍胸口:“還好還好,我還以為姐姐的臉被毀了好大一塊,二皇子還說,若姐姐真被毀容了,等長大了他娶姐姐就是。我這樣漂亮的姐姐,才不嫁給他。”
“傻話。”曼娘摸摸兒子的頭:“這樣的傻話以後都別說了,虧的那釵軟。”慎哥兒點頭,謹哥兒也上前看過姐姐,拉起姐姐的另一支手:“所以我立即就說了,這種大事,不是孩子家可以做主的。”
秦婉柔已經笑了:“曼娘,這幾個孩子,該穩重的時候還真穩重,就我家阿顏,見了人就羞的躲到別地去了。”阿顏見了謹哥兒,總是定過親的,已經躲在秦婉柔身後,聽到娘取笑自己,小聲叫了聲娘。秦婉柔已把她從自己身後拉出來:“也別這麽不大方了,太拘謹就缺了大家之風。”
阿顏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謹哥兒雖抿着唇,眼卻悄悄地往阿顏面上瞧,這樁婚事,雖是父母定下,瞧這樣子,這兩人也彼此歡喜。曼娘和秦婉柔相視一笑,也就各自上了馬車離去。
到的暫居之所,曼娘帶了孩子們走進去,剛轉過小花園就看見冬雪帶了人迎出來,不及說話就把睐姐兒拉過來仔細瞧了:“還好還好,這不會留疤,不然這麽一張臉,留疤才可惜。”
怎麽家裏就曉得了?曼娘奇怪地看向冬雪,冬雪已到:“宮裏已經遣過使者,送來賞賜之物,說是給大**壓驚的,周太後又賜了一根點翠鳳釵。三爺正在屋裏收拾東西呢。”
收拾東西?曼娘不解,已進了屋子,果然見陳銘遠撐了個小椅子,在那收拾東西,看見曼娘他們進來,放下手裏的東西對睐姐兒道:“過來爹爹這裏。讓爹爹瞧瞧。二公主也着實太過分了,哪有這樣下手的,我已遞了折子,說剩下日子請假,好好陪陪你和孩子們。”
丈夫話裏怒氣沖沖,曼娘也沒勸他,只是接手收拾着那些東西:“要走的話,你現在還經不起勞累呢。”陳銘遠哼了一聲:“一天趕四十裏,慢慢走就是。”曼娘微微搖頭,剛想說話門外已經傳來說話聲,接着一個聲音響起:“看看,阿遠,你果然怪我了。”
這個聲音,曼娘驚訝起來,看見走進來的男子忙帶着衆人行禮:“參見陛下。”皇帝擺擺手,陳銘遠依舊坐在那不動:“臣的腿腳還沒穩當,不能起身,望陛下贖罪。”皇帝哈哈一笑就對曼娘道:“起來吧。我聽的你的廚藝不錯,不知今日能否領受一二。”用這樣的稱呼,這樣的說話,曼娘明白皇帝是要和自己丈夫來次談話,忙道:“妾的廚藝,不過能吃罷了,這就帶着他們下去預備。”
曼娘起身,又給皇帝和陳銘遠各自倒了杯茶這才帶孩子們下去。皇帝接過茶,聞了聞道:“你和令祖一樣,也喜歡喝龍井。這茶看來也是今年的新茶。”陳銘遠嗯了聲:“陛下在宮中喜喝碧螺春,這龍井想是不合口味,還是不喝了吧。”
皇帝把茶杯放下:“就知道你在怪我,子不教父之過,這件事确是我這當爹的不對,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丢手,說走就走。”面前的人畢竟是皇帝,陳銘遠也曉得分寸,嘆氣道:“陛下這話臣明白,可聽到女兒受傷之時,臣才發現,縱是無邊富貴,若妻兒都不能庇護住,又有多少意思?龍岩回來後,臣每日忙碌,已經記不得上回和兒女們一起用飯是什麽時候。這才想着,借了這個由頭請幾日假,陪陪妻兒。陛下放心,當日在別莊之時說的話,臣從沒忘,也不敢忘。”
皇帝和陳銘遠,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十分明白對方,此時聽到陳銘遠這番話,皇帝的眉微微皺了皺才道:“我知道你不會忘,阿遠,今日之事也讓我明白,虧得樂兒是個女兒,以後長大出嫁,也不過是去磨驸馬罷了。若是個兒子,那才叫……”
陳銘遠已經打斷皇帝的話:“陛下這話臣要駁一下,是個女兒,養成這樣,嫁出去就是禍害別人一家。今日一語不合,哦,也可能是心裏早有不滿,就試圖毀了別人容貌。等出嫁後呢,只怕公主府內,再不能有容貌俏麗的宮女?這也就罷了,總也要和婆家交往,那時若看見婆婆多疼了哪個媳婦,她以公主之尊,是否也要讓婆家休妻,不能越過她的疼寵去?陛下休要覺得臣這話是危言聳聽,歷朝本朝,因公主跋扈,驸馬叫苦不疊的從來不少。”
陳銘遠一口氣說完,覺得心裏舒暢些,自己給自己倒杯茶喝了:“陛下,臣曉得,您朝政繁忙,這教養兒女的事,未免全交給後妃宮人。可妃子為博您的寵、宮人為聽您的贊,一味逢迎的多了。皇家兒女,自然是不愁嫁娶,可這不愁嫁娶之外,總也要為您的臣子考慮一下。”
皇帝的眉沒有松開,陳銘遠伸手作勢要拍皇帝的肩,猛然想起面前的人已不是當年一起讀書的三皇子,把手縮回來:“陛下,臣這話可不是發牢騷,是正經話。兒女之事,在平常人家都是百年大計,更別提帝王之家,那更是關乎社稷江山的。”
皇帝已經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阿遠,已經有多少時候,我們沒有在一起這樣好好地說過話了?”這個稱呼,似乎能把他們拉回當年,但陳銘遠曉得,這不過是種錯覺,君臣是他們之間永遠的鴻溝,之後才是昔日的情分。這些年來,陳銘遠一直在這種邊緣小心謹慎地走,昔日的少年們,都已回不到過去了。
此時聽到皇帝這樣說,陳銘遠只淡淡一笑:“陛下朝政繁忙,後宮也要安撫,論起來,比臣要累的多。”皇帝點頭,接着就道:“知我者,果然還是阿遠你,又有幾個能明白,做天子并不是件輕松的事。”可一旦沾過這樣的權利,那就再也舍不得放開,**臣高呼萬歲,無盡的美人都匍匐于下,手中握有蒼生的感覺,實在太美妙。
看着皇帝的臉,年少時的事情,又出現在眼前,選了這條十分風光,也十分艱險的路的時候,兩個人就已不是純粹的友情了。陳銘遠淡淡一笑:“臣也只能竭力輔佐陛下,讓陛下做一個千古明君,不辜負先帝期望。”
這是當年,陳銘遠從龍岩回來時,時任太子的皇帝召見陳銘遠時,陳銘遠說過的話。皇帝伸手拍一拍陳銘遠的肩:“我們,是會站在這巅峰,看着世人的人的。阿遠,兒女教養的事,我以後會多加留意,你的兒女以後進宮,都不會少一根頭發絲的,別請假了。”
陳銘遠笑一笑:“臣還是要請十日。”皇帝奇怪地看着他,陳銘遠露出一口白牙:“臣也想趁這十日,多陪陪妻兒。聽說離行宮不到五十裏,有一地風景很美,臣想帶了妻兒,往那裏走走。”
☆、210田莊
原來如此,皇帝搖頭一笑:“你還是想陪陪你的妻兒,可你的病不是沒有痊愈嗎?”陳銘遠也笑了:“正因為沒有痊愈,所以才要去那風景很美的地方歇幾日。齊王府在那也有個小莊子,我已經和表弟商量過,借他的莊子住幾日,那幾個孩子,陛下您不曉得,淘氣起也夠了。”
帶了妻兒去一個小莊子,沒有俗事打擾地住上幾日,這種日子聽起來實在太美妙,皇帝的眼不由微微眯起,這種日子,離自己太遠了。皇後端莊賢良,妃子們各有各的好處,可少年時那種歡喜,已經離的很遙遠。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寵愛金美人?”皇帝這話問的很奇怪,陳銘遠的眉微微皺起,金美人在朝臣們心中,并沒有什麽好評價,出身低也就罷了,持寵生嬌這種事也沒少幹,只是這總是後宮中事,只要金美人不為人求官,朝臣們也只私下議論罷了。
皇帝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追憶:“後宮的美人裏,也只有她還不把朕當做皇帝看了。”所以皇帝縱容她,可這縱容也是有限的,或許等到有一日,金美人把皇帝當做皇帝看,這份寵愛也就煙消雲散了。而這一日,或許會來的很快。
陳銘遠了解地點頭,人都會變的,這種變化由不得自己,最幸運的,該是妻子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能和她傾吐心事,而不是要把心事埋很深很深,無人能說。
曼娘掀起簾子走進來,笑着道:“晚飯已經好了,陛下是就在這屋用飯嗎?”皇帝擺手:“既是來探阿遠,陳家弟妹也就別這樣客氣,就擺在這裏。”曼娘應是才讓冬雪進來幫着收拾擺上飯菜,曼娘親自在一邊服侍,布筷放碗。
陳銘遠接了曼娘遞過來的碗對皇帝笑着道:“有孩子之後,曼娘每回吃飯都只顧着孩子們了,這樣布設碗筷,送湯放飯的日子,我已許久沒有過。今兒還是沾陛下的光,不但有曼娘親自做的菜吃,還能得曼娘的服侍。”
曼娘啐丈夫一口:“話裏話外把我說成母老虎了,得,明兒就給你置辦幾個侍妾,讓她們服侍你用飯,讓你紅袖添香,免得說我不賢惠。”皇帝已經笑着道:“弟妹要真是這麽賢惠的人,今兒阿遠添的就不是一個義妹了。”
陳銘遠攤開雙手:“瞧,這回可不是我說的,是陛下金口。哎,娶了這麽個妻子。”曼娘瞅他一眼:“你後悔了。”陳銘遠急忙收斂起臉色:“不敢。”
皇帝已經笑得手裏的筷子都握不住,曼娘給皇帝斟了杯酒:“這是自家做的桂花釀,也不知道誰塞在包袱裏的,前兒翻出來,就被幾個孩子以嘗嘗的名義喝了半瓶。”
皇帝嗅着杯中酒笑了:“我知道了,定是那幾個孩子塞在包袱裏的,不過這酒,的确香。好酒。”談笑飲酒,這頓晚飯用了總有半個時辰,酒沒多少,等皇帝離開這裏回宮時候還對曼娘道:“下回你要再釀桂花釀,可要給我送兩瓶來,不然我要罰阿遠。”
曼娘笑着應是,陳銘遠已經道:“不成不成,釀的太多,我媳婦會太辛苦,就一瓶,多一瓶都不成。”皇帝哈哈大笑,帶了內侍回宮。送走皇帝,曼娘和陳銘遠回到屋裏,陳銘遠才垂下眼,曼娘拍拍丈夫的肩,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好在有十日的假呢,我們去齊王府在這附近的莊子住幾日,那裏我去過一回,雖沒有溫泉,莊裏卻養了牛羊雞鴨,還可以帶孩子們練練騎射,嗯,睐姐兒願意的話,也可以教她學學騎射,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曼娘扶着丈夫坐下:“身子都還沒好全,你就想着教他們騎射,等去了莊子上,老老實實的給我待着,什麽教他們騎射的,想都別想。”窗外傳來睐姐兒的聲音:“娘,您就偏心。”聲到人到,睐姐兒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我不會亂跑的,就要一匹很乖的馬,跟着弟弟他們就好。”
曼娘捏捏女兒的臉:“別想的那麽好,你就算學會了,又到哪裏跑去,見誰家的閨秀騎馬到處跑了?”睐姐兒的腮幫子嘟起,陳銘遠最看不得女兒撒嬌:“不學騎馬可以,學學射箭總沒什麽,要萬一遇到個什麽壞人,也不需要等人救。”
睐姐兒在旁連連點頭,曼娘狠狠瞪丈夫一眼:“你怎麽從來不會說句好話,還遇到壞人,我們的女兒,是要在深閨裏平安喜樂地長大,哪能遇到壞人。”睐姐兒的大眼轉了又轉,知道說服不了娘,等到了莊上,悄悄地去就是。想到這睐姐兒就沒繼續纏着曼娘要她答應,而是很體貼地要和她一起收拾東西準備去莊子上。
曼娘怎不曉得女兒心裏在想什麽,不過這場面上的話總要說,免得真答應她去學什麽騎射,到時沒學到,反讓外人覺得,這陳家的千金,是個不娴雅的人。這做娘的,真是為兒女們操碎了心。
去莊裏總要預備兩日,曼娘在次日就遣人把黃莺送回京城交給陳大太太,并禀明陳大太太,大概在半月之後帶孩子們回到京城。收拾好了,曼娘也就和陳銘遠帶了孩子們往莊子去。
行宮雖美,可宮規森嚴,幾個孩子早就被拘的受不了,這回去莊子上,一下了車慎哥兒就想溜去田裏瞧瞧,被冬雪眼疾手快地抓回來:“少爺要去,總也要等換了衣衫,再讓小厮們帶了去。”
慎哥兒看了看周圍,見農家的孩子們穿的,都是那樣布衣衫,有些還有補丁,也不怕在那田裏玩耍,自己身上穿的都是綢衣,想了想就指着那些孩子對冬雪說:“那我換了那樣衣衫,也能和他們一起玩泥巴嗎?”冬雪的臉差點都壞掉了,求救地看向曼娘,曼娘摸摸兒子的頭:“你就算想和他們一起玩泥巴,他們也不會和你玩的。”
慎哥兒的眉頭皺的很緊:“可我和小厮們也能玩。”睐姐兒已經對弟弟說:“你真笨,這些又不是家裏的小厮。”是這樣嗎?慎哥兒哦了一聲,陳銘遠已經道:“帶你們來,也是要你們曉得稼穑艱難,民生艱辛,久居深宅大院,難免會變成纨绔,以為這衣衫都是從櫃子裏現成舀出,吃食都是從廚房裏端出來的。”
謹哥兒已經點頭:“爹爹的意思,兒子明白了,縱居廟堂之高,也不能忘江湖之遠。況且民為根本。”慎哥兒滿臉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哥哥什麽時候學會這些道理的?”睐姐兒已經道:“在你調皮的時候。”
這話讓慎哥兒的唇撅起:“娘,姐姐又欺負我。”睐姐兒看着慎哥兒:“我有說錯嗎?你是比阿弟調皮淘氣,叫你寫大字,你總是想着先去射會兒箭,讓你讀會兒書,你還想着馬圈裏那匹新到的小馬。”
好像姐姐說的的确是對的,慎哥兒皺起眉:“那也只是這一年,原來不是這樣的。”幾個孩子叽叽喳喳,這才是一家人過的日子。
莊上服侍的人并不多,每日陳銘遠帶着孩子們去爬山,去田裏和農人們閑聊,詢問這幾年的收成好不好。曼娘就在屋裏做針線,給孩子們縫補衣衫,自從龍岩回來後,這種日子已經離的很遠。
算着時候到了,就去廚下做飯,晚飯後一家子在院中葡萄架下歇涼說閑話,緋姐兒走路已經走的很穩,說話也開始往外蹦一兩個字,往往到夜很深才各自回屋歇息。
這樣的日子比起在陳府裏時的養尊處優要辛苦些,可這樣的日子曼娘一家子十分喜歡,只是日子總過的飛快,很快陳銘遠的十日假期就到,一家子要先把陳銘遠送到行宮,然後在行宮歇一日後趕回京城。
慎哥兒在莊上這幾日已經曬的黑紅,上車後戀戀不舍地望着外面,扯着陳銘遠的衣衫問什麽時候才再來。這個問題陳銘遠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睐姐兒已經擺出一副姐姐樣子:“爹爹以後會越來越忙,等你再大些,可以約上阿弟一起來。”
再大些?慎哥兒的眼眨了眨,擡頭問姐姐:“十歲算不算大。”不算,慎哥兒還不死心:“那十一歲呢?”曼娘笑了:“總也要等到你會拘束你自己,現在我們看不到一眼,你就不曉得讀書寫字,哪敢把你放出來一個人來莊子上?到時沒人管着,你就是無所不為了。要你哥哥這樣穩重,我也能放心讓他出來。”
原來要穩重些,慎哥兒看向謹哥兒,可是這樣穩重,感覺好沒意思,慎哥兒沒再說話,只是看向外面,這鸀油油的田野,下次再見也不曉得是什麽時候了。
一行人回了行宮陳銘遠的暫居處,歇息一夜,第二日曼娘就要帶孩子們回京,陳銘遠舍不得妻兒離去,可孩子們的課業,家裏的事情,這些都需要曼娘去照管。而皇帝要過了七月才能回京,此時不過六月底,離回京還有一個月呢。
再舍不得也要分別,曼娘和丈夫說了差不多半夜的話,第二日吃過早飯帶了孩子們上車離去。直到車走了很遠,都能看到陳銘遠站在那裏目送他們。
睐姐兒突然嘆氣,曼娘摸摸她的臉,傷口早已結疤,那小小的疤痕在每日白玉膏的塗抹下,已經越來越小,再過幾日就一點也看不到了,這時嘆氣是為什麽?感覺到娘的目光,睐姐兒輕聲道:“原來這天下,竟沒有一個人是真正能自由自在的。”
曼娘訝異,女兒還這麽小,怎麽就會說出這樣的話?睐姐兒察覺到娘的訝異,偎依進她懷裏:“這些日子,和爹爹在莊子裏到處走,才曉得的一些道理。原來他們竟也羨慕着我們。”
☆、211 隐瞞
曼娘訝異,女兒還這麽小,怎麽就會說出這樣的話?睐姐兒察覺到娘的訝異,偎依進她懷裏:“這些日子,和爹爹在莊子裏到處走,才曉得的一些道理。原來他們竟也羨慕着我們。”
曼娘靜靜地等着女兒往下說,可睐姐兒說了這幾句就沒有說了,曼娘看着女兒:“所以你知道了,天下這麽多的人,縱貴為天子,也有不得已之時。你也該知道,娘為什麽會約束你,怕的就是你以為,天下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一旦失落,就十分難受。”睐姐兒沒有說話,曼娘把女兒的手拉緊,這個孩子,已經開始在長大,總有一日,她會離開自己的羽翼,去庇護別的,她該庇護的人。
這種又驕傲又傷心的感覺讓曼娘的眼角不由有淚,一時竟也無語,只聽着車聲辘辘。
第三日傍晚時分進的京城,前後也去了一個來月,京城依舊繁華熱鬧,車到陳家大門前,剛掀起簾子就聽到春雨的聲音:“奶奶你們總算回來了。”曼娘往外一瞧,吓了一跳,門口黑壓壓地一**人站在那,陳**奶領頭,這麽大的陣勢,快趕上陳大太太回府了。
曼娘忙下車,對陳**奶道:“怎麽二嫂親自迎出來了?”陳**奶只拍拍曼娘的手:“我沒什麽事,來迎迎你們也是平常。”接着拉過睐姐兒,往她臉上左右細瞧才對身邊丫鬟道:“你跑的快,趕緊去告訴婆婆,就說大**臉上好好的,什麽都看不見。”
丫鬟應是就飛奔往裏面去,曼娘一看春雨也拉着睐姐兒的手左看右看,這才啊了一聲:“原來我是沾睐姐兒的光了。”陳**奶挽住曼娘的手往裏走:‘少貧嘴,你不曉得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婆婆多擔心,差點就要往行宮去,我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總算勸住了她。你想想,雖說我們這樣人家,女孩兒不靠臉面吃飯的,可要臉上真有個疤,豈不難看?”
曼娘低頭對女兒道:“聽見沒有,你自己珍重,就是孝敬我們了。”睐姐兒行禮下去:“知道了娘,二伯母,以後我一定不随便亂跑。”什麽随便亂跑,陳**奶摸摸侄女的臉,淺淺一笑。
一**人前呼後擁走到陳大太太上房,陳大太太已扶了趙氏的手出來,也不管曼娘她們要行禮,就伸手去拉睐姐兒的手,仔細瞧了又瞧才道:“你不曉得,消息來的時候,我差點都吓病了。你一向穩重,怎麽會惹了這麽大個禍,你今晚可要陪我睡,好好地和我說說。”
睐姐兒笑着應是,又扶了陳大太太進屋,趙氏笑眯眯道:“果然是侄女一回來,我們這些人,沒一個被婆婆放在眼裏了,怎樣的孝順,都抵不上侄女的一根小指頭。我啊,是真的吃醋了。”
陳大太太正把睐姐兒摟在懷裏問東問西,聽到趙氏這話就望着她:“都做娘的人了,還和你侄女吃醋,睐姐兒,去,給你五嬸子行禮賠不是。”見睐姐兒果真起身,趙氏忙扶住她:“說着玩兒的,五嬸子這還有好東西呢,等會兒讓人送到你房裏。”
說說笑笑,丫鬟已經報八姑娘來了,曼娘一時還沒想起來,等見了來人才曉得就是黃莺,黃莺已換下宮女裝束,改着一般少女的衣衫。進來先給陳大太太行禮,陳大太太這才笑道:“這是你三嫂子,雖說你們之前見過,可這會兒不一樣,你要重新見過才是。”
黃莺上前給曼娘行禮,口稱三嫂,曼娘忙扶住她,問幾句這些日子在家裏可還習慣,都是誰在服侍的話。黃莺一一答了,又說服侍的人都好,義母更是待如親生一般。應酬一番,黃莺在陳大太太旁邊落座。
曼娘見她說笑時候也還自然,并不似那樣腼腆,服侍陳大太太就似親生女兒一般,不由淡淡一笑,也就說些別後家常,廚房傳上晚飯,大家用過晚飯,睐姐兒留在陳大太太這,曼娘跟了陳**奶回房,還要和陳**奶說說這些日子家裏的那些瑣事。
兩人已經習慣,用不了一刻就把家裏這些事說完,除了多了個黃莺一處的開銷,別的地方都照舊,陳銘眉一家子已經搬到新宅子那邊住,擇了七月二十三的日子遍請親友讓牌位入祠。入祠之後,世傑這支也就正式獨立于曾家之外,算是了了陳銘眉一個心願。
曼娘聽完謝過陳**奶,這才道:“這黃莺也不小了,今年十九,她的婚事婆婆有什麽交代沒有?”陳**奶笑着道:“還能有什麽交代,婆婆想着,明年就是會試之期,到時給黃莺挑一個舉子,畢竟她的出身還是有些尴尬,這京城裏的世家名門,未必願意娶。就算要娶,也只會拿出那些旁支來對親,這樣的又覺得辱沒了她,畢竟她在宮裏,還有幾分香火情。況且金美人有一日失寵還好,若是盛寵不衰,定這樣一門親事,難免會惹怒了她。”
配個外地舉子倒是正巧,曼娘應了一聲,陳**奶才笑着說:“你不曉得京了這些日子可熱鬧了,黃莺進了我們家,就算不上什麽事。”熱鬧,曼娘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淮安伯,畢竟老夫娶少妻,這少妻又算不上沒根基的,而淮安伯的孫女都比這少妻還大,這家子不熱鬧才怪。
果然陳**奶講的就是淮安伯這家子,王**嫁過去,還沒過了滿月,淮安伯的長孫女就歸寧,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兩人大起沖突,好容易拉開之後。那位孫女懷着三個月的胎,動了胎氣,在半路上就腹疼不止,等擡回婆家,已經小産了。
淮安伯的孫女,嫁的是寧遠侯的小兒子,這位從小喜好舞槍弄棒,見妻子的胎落,又聽說是和那邊的繼祖母起的沖突,竟然不管不顧,打上淮安伯府去,沖進後院尋到王**就罵她是狐媚子,年輕的姑娘嫁這麽個白胡子老翁,就該安分守己些,成日妖妖嬌嬌,那是做主母做長輩的調子?
王**雖出生時候家裏還沒發跡,可之後被王側妃接到京城,也是被奶娘丫鬟婆子捧着長大的,本就不願嫁個老頭子,還是嫁過來後淮安伯對她千依百順,要金就不敢給銀,要珠就不敢給石才算把她哄的低頭。此時被孫姑爺這樣罵,登時大哭起來,拿着淮安伯就在那罵,當日說的千般好,這會兒就任由人作踐,先是孫女對自己不敬,又是孫姑爺在這各種罵,還不如死了算了。
王**在這裏鬧尋死,一宅子的人都奔來勸她,淮安伯恨這個孫女婿恨的沒有法子,拿了繩子就要捆孫女婿去交給寧遠侯,讓寧遠侯好好教訓教訓。誰知這位姑爺并不肯就範,說要是別的事也就罷了,自己是為自己的孩子讨個公道,況且說的全是實話,再說淮安伯偌大一把年紀,還娶個新媳婦回來,簡直就是為老不尊。
這一通鬧的寧遠侯夫妻也趕來,嘴裏雖道歉,心裏卻是着實看不上淮安伯寵新夫人寵上天,壓的兒子兒媳不敢說話這種行為。
足足鬧了一天一夜,還是淮安伯的姐夫出面,才算收場,姑爺雖被壓着道了歉,可京城衆人也都曉得,淮安伯一家的亂像已生,以後這位新夫人生不出兒子倒罷了,真要生個兒子出來,到時才叫熱鬧。
畢竟到那時候,這位新夫人的表兄已經做了郡王,怎麽也得為新夫人撐腰一二。曼娘聽了搖頭,不由也說姜侍郎的事,陳**奶嘆氣:“所以說世道不公,你看男人,一大把年歲了還能娶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回來,攪的家裏亂成一團,他們還洋洋得意,以為是臨老有豔福,卻不曉得這是亂家之相。以後這淮安伯府和那姜府,這戲還在後邊呢。”
曼娘也跟着感慨一會兒,送走陳**奶,收拾歇息,想着離開京城這麽些日子,還要回去看看徐明楠,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闖禍。
聽到要去看小舅舅,睐姐兒高興壞了,吃完午飯跟了曼娘坐車出去,路上要過兩條街,窗外不時傳來叫賣聲,曼娘也沒往心裏去。快到徐家時候,睐姐兒突然啊了一聲:“娘,這邊多了家點心鋪子。”
曼娘看一眼女兒,睐姐兒就嘻嘻一笑:“我這不是想,要好吃的話就帶些回去給祖母嘗嘗。”饞貓一只,曼娘掀起簾子,吩咐冬雪去買些試試。剛掀起簾子就見點心鋪裏,有個身影閃過,瞧着很面熟,曼娘再一細瞧,那身影就不見了,也許是自己眼花看錯,曼娘放下簾子,等着冬雪把點心買來。
點心送進車內,一包綠豆糕、一包荞餅,睐姐兒已迫不及待打開嘗了一口:“娘,真的很不錯,您也嘗嘗。”曼娘小嘗半口,車已到徐家大門,管家出門迎接。
曼娘帶女兒下了車,這才問管家:“阿弟今日上值還沒回來?”天氣本就熱,管家又心懷鬼胎,這麽一問就滿額頭都是汗:“是,二十一爺他上值還沒回來。”哪裏有些不對,曼娘的眉不由皺起,帶了睐姐兒進屋才對管家道:“尋個人去,就說我來了,要他立即回來。”
旁邊服侍的丫鬟手頓時一抖,一壺茶都掉在地上,好在夏日的茶不是熱的,不然只怕手就廢了。曼娘擡眼看着這屋裏的人,冷笑一聲:“看來母親不在,你們的确松懈許多。連茶都不會倒,話都不會聽了。”
有婆子上前道:“姑奶奶,不是這樣的,上值這事,哪能随時回來?”曼娘并沒說話,只是看着那婆子。曼娘在這家裏的地位人人都知道,況且徐啓和新安郡主臨走前,把這家托付給了曼娘,管家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睐姐兒已經瞧着他們:“你們到底瞞了我娘什麽,還不快些說出來,再晚了,沒人說,只怕就要皮肉吃苦。”
☆、212趕逐
女兒這小臉一板,還真有幾分氣勢出來,曼娘有些想笑,但還是看着管家道:“你們以為是能瞞一輩子嗎?早說總歸是好的。”管家已經吓的跪下,他這一跪,徐家別的下人也都跪下,有丫鬟已經被吓的哭出聲。
曼娘拍拍睐姐兒的手:“瞧瞧,你都把人吓哭了。”睐姐兒的小嘴撅起:“我沒有,是他們心懷鬼胎,不然怎會這樣。娘,您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