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外婆

第14章 外婆

車到成都的時候，已經是夜裏8點，在蘇媽媽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踩着小碎步跑去進站口觀望之後，蘇晗和紀炜的車，終于晃晃悠悠的進了站。

“蘇晗，到了。”紀炜揉了揉脖子，輕輕的推了推靠在椅背上的蘇晗。

剛一上高速，蘇晗便睡了。一晃兩個小時，他不知道她中途有沒有醒過，反正，從上車開始她便不曾和他講過話。

車上的人陸續下車，蘇晗眨了眨眼，适應了眼前的燈光哼哼了一聲“哦。”

蘇媽媽站在車門邊，伸着脖子一個勁的瞻望，紀炜站在走道裏，蘇晗卻沒見着影，心裏一急“炜炜，蘇晗那丫頭沒和你一起回來麽？”

紀炜聽了話，快速走到車門邊，對着蘇媽媽笑“回來了，睡了一路，還沒緩過神來。”

“老娘。”蘇晗站起來，擡了擡腿，把往上皺的牛仔褲整理好，伸手要去拿頭頂上的背包，卻發現已經被紀炜拿走了。

“趕快下來，到家了還磨磨蹭蹭。”

出車站的時候，蘇晗回頭望了一眼，心裏有些惆悵有些委屈，她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就已經離開學校了。走之前她硬着頭皮去對佐珺講說自己要走了。可她的态度，又回到了原本冰涼的狀态。

一路上蘇晗坐在蘇媽媽旁邊，耳朵裏全是吵雜的對話聲，紀炜一直在回答蘇媽媽的問題，而她的思緒飄到了哪裏，她自己也不知道。

“蘇晗，蘇晗！”

“啊？！”恍惚間聽見有人叫自己，蘇晗擡頭看向副駕駛的位置，問“怎麽了？”

紀炜偏過頭，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接着清了清嗓子道：“阿姨問你話呢，問你在在學校是不是沒吃好睡好，感覺你都瘦了。”

蘇晗垂下腦袋哦了一聲“沒有，吃的好睡得好。”

一家三口加着紀炜在小區外的餐館吃了晚飯已經是九點半，蘇媽媽和蘇爸爸特意點了幾個蘇晗愛吃的小菜，蘇晗卻依然興致不高，也不笑，也不參與他們的聊天，只是一個勁的低着頭扒拉碗裏的米飯。

蘇媽媽心裏着急，孩子送出去的時候活蹦亂跳的，回來了怎麽跟霜打了似得沒點精神頭。

飯間蘇爸爸也跟紀炜打聽了蘇晗的情況，想從他那裏得知一點消息，哪曾想紀炜不和蘇晗一個系，平時并不多時間呆一起，竟也不知道蘇晗怎麽了，惹的歡歡喜喜接女兒的兩口子也跟着憋屈起來。

“丫頭，你是不是有啥心事？”睡前蘇媽媽給蘇晗溫了杯牛奶，端着杯子進來給蘇晗。蘇晗坐在電腦桌前對着電腦發呆，鼠标被她握在手裏，卻一動沒動。蘇媽媽在她背後站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蘇晗回過神，搖搖頭“老娘，我沒啥事兒，就是累了。要不然你先出去我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蘇媽媽沒問出個所以然，女兒下了逐客令，她只得放下杯子關了門出去。

蘇晗起身鎖門，聽見外面一陣長籲短嘆，蘇媽媽在給自己老公抱怨女兒怎麽才離家一個月回來就變了個人似得，說的好不煽情，一陣鼻涕眼淚的。蘇爸爸低聲的回應蘇晗沒有聽清，只知道他講話之後蘇媽媽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沒再講話。

蘇晗重新走到電腦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想像往常一樣端起來一飲而盡，卻發現自己一點食欲都沒有。

桌後厚重的窗簾被她拉開，城市的霓虹印入眼，五彩的燈光灑落在她臉上，她的表情落寞而又悲傷。

蘇晗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她甚至想都不敢去想，可是，它還是一直影響着自己的心情。

她希望得到一個解釋，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玩笑作為借口，她都可以做到笑着去面對佐珺，可是她一個字沒講，甚至自己和她道別，她都顯得無動于衷，一路回來蘇晗一直迷迷糊糊，到現在看着窗外的的夜色蘇晗才恍然明白，佐珺的心，對自己其實一直都是冷淡的，她終于知道為什麽自己面對她的溫柔會不安，因為一切都是假的，不知管她是出于什麽目的忽然對自己笑對自己溫柔相待，蘇晗想，那一切都不過是佐珺忽然的惡作劇罷。再冷感的人，也有一時興起的時候，對不對？

第二天，蘇晗恢複了正常狀态，她不再糾結于那個惡作劇的吻，也不再去想佐珺時好時壞的心情，只安心的在家當着乖寶寶。

法定節日。全家都在，蘇晗跟着蘇爸蘇媽開車回了媽媽的老家。

蘇媽媽是蘇晗外婆五個女兒中最小的一個，大姐和她相差了接近20歲的年紀。蘇晗出生的時候，外婆已經快60歲。現在，已經快80了。

蘇媽媽家裏五個姐妹，除了她，其餘的姐姐家小孩全是男孩，蘇晗是唯一一個女娃。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蘇媽媽自幼也是橫着長大的，蘇晗又是家裏唯一一女娃娃，自然是受了萬般的疼愛，小時候哥哥們捧在心裏疼愛維護，去哪兒都是她最大最威風。外婆雖然嘴上嚴厲，卻也最是心疼她。

蘇晗天性活波好動，小時候暑假下鄉裏來鬧騰沒少被外婆揍，祖孫兩感情卻依然很深。

蘇晗家的車開進那間熟悉的小青瓦房外的時候，裏面已經是笑聲連連。

蘇晗呼了一口氣，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迎面幾個哥哥阿姨挨個打了招呼，這才有空閑進堂屋去看外婆。

老人上身穿了一件素花格子的棉質短袖，下面則是一條黑色的褲腿邊繡了幾朵小花的長褲。見蘇晗進來，一咕嚕從那張已經有十幾年歷史的太師椅上站起來，一溜小碎步快速的走到蘇晗面前，幹巴巴的手拉着蘇晗一陣笑“哎呀，小晗回來了。”

“外婆。”蘇晗笑着喊了一聲，任由老人拉着她走出堂屋，繞過院壩走進她的房間。

老人滿是滄桑的手準确的在衣櫃裏找出一個盒子，笑容滿面的朝蘇晗遞過來“來，這是你大哥上次去北京給我帶回來的，蜜糖麻花，你肯定沒吃過，你快嘗嘗。”

蘇晗接過盒子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個拆了包裝放在嘴裏，蜜糖的味道甜進了心裏，笑着對老人說“哎呀，外婆，就你曉得我愛吃甜的，還給我留着呢。”

老人滿足的笑，歲月的在她臉上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痕跡，她把這些痕跡，全都化作一個又一個滿足的笑，送給了她最寶貝的孫女。

飯間老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家裏幾個長輩無法，只得順了老年人的意，将蘇晗安排在老人身邊坐了上座。

人說高三戀愛那叫早戀，大一戀愛那叫應該。

所以蘇晗被問起戀愛的事情，雖然讓她意外好像有些難以适應的大人強加給自己的成長，但也覺得無可厚非。

蘇媽媽往自己母親碗裏夾了一塊有些肥的紅燒肉方便她咀嚼，轉頭笑着把先前二姐姐問自己的問題抛給蘇晗“丫頭，你二姨問你呢，問你上了一個月學有沒有找個男朋友？”

蘇晗垂下頭，臉色微紅，大家一陣哄笑，以為她是在不好意思。要她不要害羞，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大學生談戀愛多正常。

蘇媽媽的問題讓蘇晗眼裏腦裏那一瞬間只剩下那一個淺淺的吻，和那吻自己的人的好看容顏，心跳驟然加速，臉幾乎紅到了耳根。蘇晗忽然覺得牙很酸，嘴裏的東西無法嚼碎，強行自己吞了食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笑着回答“哎呀，我哪兒有對象，才上多久學，再說了，我們系全是妹子，我上哪兒找去？”

大家見蘇晗臉上通紅，繼續問道“那不簡單麽，去其他系找啊。”

“不過話說回來，蘇晗是我們家的獨女，想找她咱們可得好好把關，要我說呀，男方要沒有點本事，咱家還真是看不上。”

“對對...”

蘇晗勉強的笑着，應和着一群人的談話，嘴裏的菜卻沒了先前的滋味。

“小晗，你莫聽你幾個阿姨亂說，感情這種事情，你情我願就好，其他的不要勉強哈。外婆是過來人。”老人拉着蘇晗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大聲對飯桌上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說：“我們蘇晗以後不管找什麽樣的人，只要對方對她好，不搶不騙的，她喜歡就好，你們幾個莫亂參言。”

蘇媽媽同幾個姐姐聽了話，都是一愣，随後大笑“媽媽你當初啷個不這麽給我說，非得要我嫁給蘇晗她爸爸？”

老人橫了蘇媽媽一眼“你少給我狡辯，當初你敢說你沒看上小蘇？”

蘇媽媽被問的有些不好意思，少女情懷忽現“哎呀，看上了的。啥都瞞不過你老人家。”

“媽媽，你這話就不對了，不騙不搶，他也得能給我們蘇晗好日子過，你老人家以前選女婿可不這麽講，現在怎麽教孩子就感情至上了。”

老人轉頭看了一眼蘇晗，精明的兩只眼睛在蘇晗臉上探究的看了看。“這孩子可不跟你們其他人一樣，她命裏有劫，随她去才好。”

蘇晗被外婆精明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只得低着頭，聽了外婆說自己命裏有劫，蘇晗心裏亦是一驚，劫？

蘇爸爸坐在旁桌，聽的自己岳母這麽說自己孩子，有些不悅，又不敢直接頂撞，在那邊讪讪的說“媽，你這可是閑着了跟着菩薩學了藝了？”

被暗地裏埋怨了老人也不惱，拉着蘇晗的手依然緩緩的拍着她的手背“反正啊，我這老婆子的話，你們聽就聽，不聽也就罷了，我其他不懂，我這孫女我可是最寶貝，往後我去了，你們可得好好待她。”

一桌人聽了老人的話，都有些不高興，這偏袒也太過明顯了。

蘇媽媽見氣氛有些不對，站起來又往老人碗裏夾了菜“哎呀媽媽，大家高高興興的回來看你，你說啥死不死的。”說完又朝蘇晗遞了個眼色“蘇晗，你還不快給你外婆夾菜，你這一年考試沒回來，你外婆眼睛都望花了。”

蘇晗會意的點點頭，伸手夾了一塊雞肉給老人，老人眯着眼歡歡喜喜的接受了這才沒繼續剛才的話題，大家也都不再繼續談論剛才的話題，自然的又繞到裏其他事情上。

傍晚蘇晗跟着爸媽回家，車上她忽然問起“老娘，外婆說我命裏有劫。”

蘇爸爸一聽這話就不高興，皺着眉喝止道：“啥子劫不劫的，你在外面該幹什麽幹什麽，腦袋裏別想些有的沒的。”

蘇媽媽自然知道蘇爸爸在在意什麽，說話的雖然是自己的母親，但是自己的女兒被這麽說，她也是不高興的，只是她不高興，卻不可以像蘇爸爸那樣直接的表達出來而已，此時離開了老家，蘇媽媽自然得依着自己老公的意思來講“你爸爸說的對，老年人信迷信，可能是你外婆在外面找了算命的聽人瞎講的，你小孩子讀書多，這還信呀。”

蘇晗轉頭望向窗外，沉默了片刻，不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