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苗紅在休息室畫完妝出來, 辦公室裏的男人全都看傻了眼,就連閱人無數的羅明哲都感慨“這丫頭不去混演藝圈真是可惜了”。曹翰群私下裏跟陳飛說,看苗紅推門進來的一瞬間, 還以為林青霞來了。陳飛覺得他有點誇張,苗紅長得和林青霞就不像,但那張英氣十足的臉被化妝品柔和了線條之後, 确實有點兒林青霞在《東方不敗》裏雌雄莫辨那勁兒。
只是美歸美, 趙平生覺着, 苗紅還不夠媚。說白了是女警那勁兒還拿着,眼神帶刀, 這要是有人過來搭讪瞪人一眼,十個有九個得打退堂鼓,還有一個沒靠近就得拐彎了。然而隊上一群糙老爺們, 要讓苗紅短時間內拿捏住魅惑男人的技巧,他們這幫人裏顯然沒一個能勝任老師之職。
琢磨來琢磨去,陳飛出了一主意:“要不把梅秀芝叫來吧,她應該能給苗紅調/教出來。”
這主意夠馊的, 但眼下确實沒有更好更合适的人選。倒也不用擔心會洩密, 反正梅秀芝沒見過苗紅,更不知道他們安排苗紅去幹嘛。陳飛和羅明哲商量了一下,得到認可,打電話将梅秀芝叫到自己家中。不好在局裏辦這事兒,人來人往一堆警察的, 怕梅秀芝緊張起來不好發揮特長。
晚上八點半,梅秀芝應約而來。現在趙平生更确認這姐姐是瞧上陳飛了, 召之即來,要擱其他人, 躲還躲不過來呢。
見着苗紅,梅秀芝眼前一亮,贊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啊,這丫頭,天生的美人胚子。”
陳飛注意到她今天擦的粉有點厚,一笑,眼角堆起的細紋比之前更明顯。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眼眶邊上有道隐隐泛青的擦傷,想來那厚重的底妝是為了遮這道傷。
把她叫到陽臺,陳飛替她點上煙後問:“你挨打了?”
梅秀芝眼神一滞,借着偏頭呼煙的動作霧掩飾面上的難堪:“沒什麽,常有的事兒。”
“誰幹的?”陳飛垂着眼,手上“啪”“啪”搓着火機。火苗間或騰起,于那雙幽深的虎眸中凝起閃瞬即逝的光亮。
“……陳警官,你不用表現的好像很關心我一樣,這事兒你管不了,也犯不着管。”梅秀芝悵然吐氣,眼角眉梢挂起似有若無的凄涼,“別說主持正義了,就說我想靠一下正義的邊兒,摸一把正義的尾巴都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你是個好人,好男人,我這種女人,不配讓你心疼。”
陳飛沒立刻接話,沉默半晌,問:“是不是因為宋琛那筆借款的事兒?”
從警多年,他太了解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勾當了。女人出面招攬客戶,男人則在背後放貸撐腰。十五萬不是一筆小數目,梅秀芝說砍就給利息砍了,帳收不上來,回去自然沒法交差。不知她編的是什麽理由給上家,至少目前來看,是個讓人不爽的借口。
果然,梅秀芝頓住動作,片刻後擡起眼,用一種近乎驚詫的目光望着他:“你在我身上安了監聽器了?”
無意否認,陳飛把火機揣回褲兜裏,盯着那雙因過度的夜生活而略顯渾濁的眼,鄭重道:“雖然你幹的事兒不光彩,但我最瞧不上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他要敢再這麽對你或者你身邊的姑娘,給我打電話,我送丫進拘留所裏見識見識什麽叫真爺們。”
梅秀芝堆起笑意,剛想道謝,就聽旁邊的推拉門玻璃被敲響——趙平生催他們趕緊抽完進屋,苗紅還在那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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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梅秀芝給苗紅帶進卧室關上門,趙平生坐到沙發上,轉頭看向用手機回消息的陳飛。感覺到旁邊有股視線盯在臉上,陳飛勾了下嘴角:“有話說,別光看着我,怪瘆人的。”
“你還挺愛替別人操心。”剛趙平生聽見他倆的對話了,基于對陳飛的了解,他覺着有必要提醒下對方,“別和那種人走太近,免得沾一身騷。”
手機按鍵音“噠噠”的響着,過了好一會,陳飛擡起頭,望向靠牆而立的水族箱。裏面沒有魚,連水都沒有,只有底部那層缺少滋潤而幹涸發白的鵝卵石。這水族箱是趙平生送給他的安居之禮,曾經裏面游曳着許多五彩斑斓的熱帶魚,但他實在是太忙了,動辄十天半個月不回家,完全沒功夫伺候那些嬌氣的小生靈,沒倆月,死的一條不剩。
“老趙。”
“嗯?”
“等不忙了,陪我去買幾條魚。”
這正聊梅秀芝呢,聽陳飛突然提起買魚的事兒,趙平生略感詫異:“……你不說不養了麽?再說咱哪有不忙的時候啊……”
陳飛回手敲出根煙遞到他面前,眉眼挂笑:“以前有魚的時候啊,我沒事兒就愛坐水族箱前頭,一盯盯個把鐘頭,放空大腦,什麽也不想,就看魚……這魚也逗,我一坐過去,它們就朝我游過來了,不知道隔着玻璃和水我在它們眼裏是個什麽樣兒,嗯,估計和魚食袋子差不多。”
執煙的手略微一頓,趙平生了然輕笑——陳飛這是在回應他的提醒。像梅秀芝這樣的人,可以慢慢發展成提供情報的線人。養線人就跟養寵物一個樣,得對TA好,給TA喂食兒,但是不能違規,更不能用錢去收買——錢買來的忠誠根本就不是忠誠。那怎麽讓對方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服務呢?最好的方式就是打感情牌。
不難想象,像梅秀芝這類游走于有權有勢的男性群體中的女人,早就把人性看的透透的了,能打動她的,大概只有将她的柔弱與委屈看在眼裏的那份真誠。
“反正你悠着點兒,回頭她真愛上你了,給你鬧一出紅拂夜奔,你怎麽弄?”就着陳飛彈開的火機點上火,趙平生感覺今兒這煙抽着有點酸。
陳飛嗤笑着噴出口煙:“你真當我是人民幣,人見人愛啊?”
“……”
眼珠微錯,趙平生心說——呵,不知道吧?你在我這就是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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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梅秀芝的專業水平确實牛逼,就一個鐘頭的功夫,苗紅給人的感覺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周身英氣依舊,然而舉手投足間卻是多了份似有似無的媚,眼波流轉之時,曾經鋒利的視線已然帶上了鈎兒。
一切準備就緒,摸好秦炜的行蹤規律,釣魚行動正式開始。下“餌”的地方是家有名的夜店,來此消費的年輕人居多。為保護苗紅的安全,陳飛精挑細選了四名年輕幹警喬裝混入夜場的客人之中,一旦情況有異,立刻掩護苗紅撤退。
陳飛和趙平生也一起進了店內,畢竟他倆捯饬捯饬都還能勉強擠進“大齡青年”的行列,只要別擱舞池裏丢人現眼就行。怕喝了酒耽誤事兒,倆人進去後一人點了一杯無酒精的雞尾酒,結果被賣酒的小姐姐甩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
場內光影迷幻,節奏強勁的鼓點震耳欲聾,舞池裏是群魔亂舞。眼瞧着苗紅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把秦炜勾得和自己貼着跳起了舞,陳飛由衷贊道:“老趙,你這徒弟是個人才啊,她說她是頭回進夜店,居然能一點兒不怯場。”
“能讓師父欽點的人,可不得有兩把刷子。”
趙平生端着高腳杯觀察四周。特意選了秦炜自己出來找樂子的機會,寇金麒不在,但秦炜還有其他朋友跟着,擔心他們起哄跟苗紅那動手動腳。忽然間視線與舞池另一側的一股視線隔空相撞,他微微一怔,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探。
——這人是……
那人盯着他看了幾秒,忽而起身,徑直朝他們這邊走來。離着近了,看清對方的五官輪廓,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驟然清晰,趙平生冷不丁全身一僵。然而他來不及躲了,片刻間那人已走到了跟前——
“趙平生?是你吧?”
出任務遇見熟人,尤為糟心。陳飛看有人認出趙平生了,眉心不悅皺起。這人明明是個男的,說話的語調卻是軟綿綿的,還有那粉色絲綢襯衫和白褲子的搭配,給人的感覺說白了就是……有點娘。
“啊,是,好久不見。”趙平生尴尬的擠出個笑臉,頂着陳飛質疑的目光介紹道:“那個……這是我高中同學,陸迪……這是我同事,陳飛。”
“你好。”陸迪笑着和陳飛打招呼,略顯暧昧的視線在趙平生和陳飛之間來回梭巡。
陳飛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點了下頭算打招呼,擔心節外生枝,叮囑趙平生:“老趙,要不你們去外頭敘舊吧,這忒吵了。”
趙平生巴不得趕緊讓陸迪離開陳飛的視線,立刻放下杯子招呼陸迪從後門出去。若有所思地望着老趙同志似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陳飛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随即皺起眉頭——艹,苦的,真特麽難喝。
在門外的巷子裏站定,陸迪上下打量了一番許久未見的老同學,笑問:“喂,警察還能來這地方玩兒?”
“啊,那個……沒關系。”趙平生哪能說是出任務,趕緊岔開話題:“你不是出國了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兩年多了,不知道你留在這邊工作,不然早聯系你了。”老同學見面,卻絲毫沒有遇故知的喜悅,陸迪視線微飄,仿佛隔着門還得再研究研究陳飛,“那個人……真是你同事?”
“是啊。”
“我還以為是你對象呢。”
耳根騰的漲紅,趙平生倉促搖頭。幸虧沒當着陳飛面問,要不他今天晚上算活到頭了。
陸迪打小就文文弱弱的,念書時因為言談舉止像個女孩子,沒少被班裏的男生欺負。大家都管他叫“二椅子”,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在男同志裏作為女性角色的那一方。事實上陸迪确實是同志,他很早就認清了自己的性取向。他很聰明,成績優異,而嫉妒他的人卻因此變本加厲的欺負他,擱現在來說就是校園霸淩。當時趙平生是班長,有人欺負陸迪,他便挺身而出保護對方。可以說,他是陸迪在學校唯一的朋友。
然而這份友情在高考結束後的某個雨夜變了質。分道揚镳之前的散夥飯,陸迪喝醉了,趙平生也有點高,但沒高到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陸迪的大膽試探讓他徹底認清了自己。後來他們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學,各自忙碌,漸漸斷了聯系。
回想起曾經的年少輕狂,趙平生除了尴尬的要命,再沒別的感受。
“那你現在還是自己一個人?”陸迪問他。
“嗯。”
“我也是。”
“哦。”
沉默片刻,陸迪試探着:“……你是不是看到我,不開心?”
趙平生立刻澄清:“沒有沒有,我就是……我……那個……我身邊沒人知道……所以……”
“我懂。”陸迪釋然一笑,“留個電話吧,有空一起吃個飯。”
“好。”
趙平生拿出手機,按陸迪報的號碼撥打出去,讓對方也留下自己的。剛把號碼存進通訊簿,夜店後門忽然從裏面拉開,就看陳飛探出頭說:“诶,老趙,得走了。”
說着話,他看趙平生的“老同學”回頭沖自己笑眯眯的,客套的點了下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着這哥們的眼神像是要扒他衣服似的。
辭別陸迪,兩人即刻趕去停車場取車。上了車,陳飛發動汽車駛離車位,并入夜幕下車流依舊密集的主路。跟蹤不像追逃,不能拉警笛,路上車多就得跟着一起堵。用車載手臺聯系完,陳飛說:“秦炜帶苗紅上出租車了,她出去之前給的消息是那孫子身上有搖/頭/丸,曹翰群他們在後面跟着呢,就等找一安靜的地方給丫摁了。”
“那可真是省了大事兒了。”趙平生頓覺輕松——涉毒,白給的抓人理由。
“別美了,今兒晚上又得通宵。”
“跟局裏通宵怎麽都比跟車裏提心吊膽的蹲守強。”
“這倒是。”陳飛頓了頓,話鋒一轉,“诶對了,你那同學,氣質可夠妖嬈的啊。”
“……啊,他念書時就那樣,跟個大姑娘似的……”
趙平生是一點也不想把話題往陸迪身上扯,可陳飛依舊碎碎念着:“我們學校以前也有一個,不愛跟男生玩,一下課就紮女生堆裏,還愛穿花裏胡哨的襯衣,男生們都管叫他‘二椅子’。”
“別那麽叫他!”
突如其來的低吼令陳飛一愣,扭頭快速看了趙平生一眼,只見對方面色陰沉,被路燈打亮的側臉肌肉緊繃。
——這是……生氣了?
車裏的氣氛驟然沉悶。
TBC
作者有話要說:老陳:你吼我?
老趙:……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感謝在2021-04-27 00:06:43~2021-04-28 01:45: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水河畔卿卿 2個;坐看雲起時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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