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為什麽要查他?”趙平生語氣嚴肅的追問,  “他和闵鳶的案子有關聯?”

陳飛啞然。哪來的關聯?就看趙平生對着手機笑靥如花的時候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見發送人是“陸迪”,再想想之前趙某人一宿不睡也得和人家促膝長談,  激起了他無限的好奇。然而只為好奇心就去探查陸迪的身份背景資料,這理由于他實在說不出口,好在趙平生的問題給了他良好的發揮空間——

“我這不是盯着曹翰群在那查寇金麒他們麽,  查着查着陸迪的名字就蹦出來了,  那個……我想他既然是你認識的人,  就讓曹翰群追着查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趙平生了然。比起以前全靠兩條腿一張嘴的排查方式,  現代科技手段為前期摸排工作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和資金,自從普及計算機聯網搜索,搜索目标人物時會出現大量的關聯人信息以供排查。通常來說,  這些關聯人裏的絕大多數和案件沒關系,簡而言之就是一堆路人甲乙丙丁。

沉思片刻,趙平生誠懇道:“金鷹國貿至少明面上是合法合規的企業,那麽多人在裏面工作,  也不是每個都會違法犯罪,  咱們要盯的是老鷹不是他名下的企業及企業員工,不過你說的對,我會注意保持距離的。”

陳飛即刻澄清自己:“我可不是故意挑撥你們的關系啊!你想想咱以前抓過的同僚,哪個不是為了面子被同學親戚拉下水的,我更不是質疑你的人格,  但那些出事兒的不都是一念之差、一步錯步步錯麽?就有的時候吧,這人他……嗨,  反正我想說什麽你都知道,就那麽個意思。”

“嗯,  我懂,謝謝。”趙平生眼含笑意,真心實意的感謝陳飛替自己操心,“不過我這也不是什麽實權職位,人家拉攏腐蝕也到不了我頭上,別擔心了啊。”

本來陳飛也沒擔心這個,趙平生給臺階他趕緊就坡下驢,借口還得盯曹翰群那的進度溜出安全通道。望着緩緩關閉的通道門,趙平生凝思片刻,給陸迪回了條消息——【最近忙,吃飯的事,過些日子再定】。

陳飛說的對,不管陸迪在老鷹那是幹什麽的,會不會利用他的職業身份行便利,保持距離都是明智之舉。不過他也沒讓陸迪知道自己具體是幹嘛的,無關保密紀律,而是他們這個職業的為人處世的之道。就連相親的時候,沒定下關系之前都不會說自己是幹刑警的,一來容易吓跑相親對象,二來有可能勾起對方的好奇心,問一堆他們不能說更不願意說的問題。

提起這個就不得不說付立新,那哥們保密工作做的那叫一個瓷實,結婚之前一直說自己是市局食堂的廚師,都到領證那天了,才在民政局門口和未婚妻實話實說。他未婚妻也是個牛人,絲毫沒有被欺騙的震驚,說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廚師了,誰家廚師連青蒜和香蔥都分不清?

說起來都是笑話,但更多是無人知曉的辛酸淚。這些年趙平生親手抓過的同僚十個指頭數不過來,頭天還坐一個桌上談笑風生,轉天就審訊室裏相視無語了。哪個剛入行的時候也不是奔着知法犯法來的,可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呢?其中有太多的因素:人情世故,夫妻關系,子女親情……沒一個不後悔的,可這世上根本就沒後悔藥可吃。

所以趙平生很能理解羅明哲從警多年卻不争不搶的心态,正所謂高處不勝寒,權利越大,越容易被居心叵測的人盯上。羅明哲跟每一個徒弟都說過這樣的話——

“我們控制不了其他人的行為,但是我們可以控制自己的膝蓋,你跪一次,就永遠也起不來了。”

通過連續幾天的走訪,趙平生拿到了包括寇金麒在內的四個人的談話錄音。經技術部門對比分析,這四個人均在折磨寧麗的錄像視頻裏出現過。如果這個時候寧麗站出來指控他們實施了人身侵害,一個都跑不了,全能給抓回來。

但,那是不可能的。陳飛輾轉聯系上了寧麗,結果那邊一聽要她回來協助調查,立馬就給電話挂了,再打幹脆不接。是陳飛锲而不舍的打,終于,打了三十多通之後,她又給了警方一次談話的機會。

Advertisement

“我拿錢了,這樣你們警察還能替我做主麽?”她質問陳飛。

陳飛向她解釋,說即便是拿了錢也不能改變她被強迫的事實,只要她肯回來指證那幾個人,法律一定會還她一個公道。然而寧麗依舊不肯,說自己已經結婚了,娘家婆家都不知道她以前做過陪酒小姐,不想讓這件事打擾她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她的想法陳飛能理解,只是這樣一來,案子又走進了死胡同。錄有闵鳶被折磨的儲存卡無跡可尋,寧麗也不肯回來指證,秦炜溜完冰後的證詞不可用,那四個人依舊逍遙法外。

正琢磨怎麽往下走呢,老天爺又給送來道雷——馮琦不知道從誰那打聽到他們找到陪酒女被灌酒的視頻,進屋就和陳飛要錄像。看來他雖然被隔離在案件之外,但其實什麽都知道。果然,光靠莊羽和譚曉光這倆年輕人,怎麽都玩不轉一只老鳥。

“別看了。”陳飛直言不諱,“看完你會更難受。”

就寧麗當時被那幾個闊少摁地上灌酒的畫面,他作為一個與對方毫無關系的人看了都覺着揪心,要讓馮琦看完了聯想一下自己女友的遭遇,八成離瘋就不遠了。

馮琦站在陳飛的辦公桌邊,一言不發與他對視,眼中滿是無可動搖的堅定。周圍更是沒一個敢言聲的,生怕馮琦要錄像要到自己頭上。

“那個……馮隊,您看啊,我們是有紀律的,陳副隊要給您看錄像就違反紀律了,您別讓他為難。”

譚曉光見沒人說話,主動出言規勸。莊羽在旁邊聽了,忍不住側目——這話從譚曉光嘴裏說出來有點可樂,主要他就不是那遵守紀律的人。

???“有任何責任,我擔。”馮琦将警官證拿出來拍到陳飛桌上,語氣堅定,“我得知道她死前經歷了什麽,陳副隊,換做是你派出去的人遇到這種事,你不想知道麽?”

“……”

陳飛默然,偏頭對上趙平生的視線,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和自己此時此刻相同的無奈。他不了解馮琦的性格,完全無法預測對方看到錄像後會作何反應。然而馮琦說的一點都沒錯,要是他遇上這樣的事,一定得想方設法的掌握一切。

事到如今,他只能把師父搬出來當擋箭牌:“我真做不了主,要不你等羅隊回來之後問他吧。”

馮琦抄起警官證,轉身進了隊長辦公間,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在這守到羅明哲回來。陳飛見狀趕緊給趙平生使眼色,對方心領神會,起身出屋去給羅明哲打電話,告訴老頭兒今天千萬別進辦公室,這有一大雷等着炸呢。

不一會,趙平生回屋,表情略顯糾結:“師父說,給他看吧。”

陳飛差點脫口而出“師父老糊塗了吧?這怎麽能給他看?”,還好忍住了,咬咬牙,過去把馮琦叫出來看錄像。

出乎所有人意料,看錄像的時候,馮琦從頭到尾都很平靜。也許是他藏的夠深,又或者這人忍耐力極強,陳飛覺着要擱自己至少這屋裏得毀一張桌子。

看過錄像,馮琦閉上眼,腮側的肌肉緊緊繃了幾繃,随後睜開眼,低聲道了句“謝謝”,轉身離開重案大隊的辦公室。

莊羽和譚曉光趕緊跟了上去。

馮琦走後沒多久,羅明哲回來了。問了問情況,老頭兒沒說話,盯着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空,緩出口沉重的嘆息。他進了隊長辦公室,沒過幾秒,把陳飛叫了進去。

陳飛進屋,就看羅明哲擰着個眉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面。順着老頭兒的視線往下走,他心頭忽悠一跳——馮琦的警官證擺在桌上,銀色的警徽散着日光燈清冷的光芒。

“師父……”他有個相當不好的預感,“您說他……會不會……”

羅明哲閉眼擡了擡手:“陳飛,把門關上。”

陳飛回手關上門。

羅明哲又指了指正對着辦公桌的沙發:“你坐下。”

“不是師父,要不我和老趙去把莊羽他們替回來吧,光他們倆小年輕,我怕看不住馮琦。”陳飛哪有心思坐,馮琦把警官證都拍羅明哲桌上了,這不就是說,等他回來自首麽?說心裏話,他由衷的佩服馮琦的決心,是個爺們兒,但——

“攔不住了,打從闵鳶死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他得脫下這身警服。”

蒼蒼白發之下,羅明哲鷹瞳微阖,語氣是将近半個世紀的刑偵生涯所歷練出的堅定與沉着:“但他是個警察,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陳飛,你記着,如果一件事注定要發生,不要想着該如何去阻攔,而是要想如何将損失降到最低。”

沉下氣咀嚼了一番話中的含義,陳飛問:“師父,您的意思是,等馮琦把案子的突破口打開?”

“今晚都留下備勤,誰也別回家。”

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羅明哲閉上眼,讓疲憊的身體完全陷入到座椅中。

午夜時分,馮琦再次出現在了重案大隊的辦公室裏。他的衣服上留有噴濺式血跡,量不大,卻依舊讓所見之人感到觸目驚心。

“那倆緝毒處的年輕人在我車裏,你們找人給弄休息室裏去吧,我往他們喝的水裏加了安眠藥,得明天早晨才能醒。”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接下來所面對的不是同僚冰冷的手铐,而是勝利者的獎牌,“這是儲存卡,我從銀都華裳經理那拿到的,人我已經送醫院了,死不了。”

将儲存卡放到陳飛桌上,馮琦擡眼環顧周圍,在那些情緒紛雜的注視下微微紅了眼圈。

“剩下的就拜托你們了,請替我還她一份公道。”

這男人彎下堅毅的脊梁,向在場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TBC

作者有話要說:哎……

這就是我想寫的東西,執着與付出……

感謝訂閱,。浴鹽。歡迎唠嗑

感謝在2021-05-02  00:15:00~2021-05-03  02:41: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雲起時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吃肉小肥宅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