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通常情況下, 病毒性感冒得燒個兩三天,虧得趙平生底子夠好,半天的功夫, 燒退了。然而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燒是退了, 人卻軟的跟面條似的。想爬爬不起來, 又惦記着案子, 他從睜眼就催陳飛趕緊回去。
陳飛确實是牽挂着案子,但給老趙同志一個人扔醫院裏, 多少有些不落忍,琢磨着怎麽也得等趙平生能自己下床打水買飯了再走。剛曹翰群給他打電話,說屍源信息有眉目了, 給周邊的居民看過韓定江畫的素描圖後,有兩個人說,鎮上一家早點店店主夫婦家裏就有這麽個兒子。付立新已經帶人過去了,會盡快給消息。
其實活兒有曹翰群和付立新他們盯着, 陳飛不操心, 加上他和趙平生,號稱羅明哲手下四大金剛的刑偵骨幹,個頂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好手。問題在于,現在多了個于瑞福,那傻逼不張嘴還好, 真瞎雞兒指揮起來,不給手底下人累死都特麽新鮮。
果然, 一聽他提起于瑞福,曹翰群也開始罵街了:“我就納了悶了, 丫是怎麽混到這級別的?诶陳飛,我這人你知道,輕易不在背後說誰壞話,可就那傻逼——”
他聲音一頓,陳飛聽電話那邊響起苗紅的說話聲,然後曹翰群的态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語氣和善跟苗紅說了幾句,才繼續對着手機噴吐沫星子:“昨兒咱不是讨論說,屍體能扔進水塘中心,肯定得用船麽?然後定了排查小型船只的方向。後來你送員外去醫院,我帶人走訪的時候,于瑞福電話打過來了,丫讓我把附近村裏的漁船一艘不落的扣下,叫盧老九他們挨牌兒查,說什麽‘廣撒網多斂魚’!我特麽就差讓老韓把啃過屍體的那條羅非塞丫嘴裏去了!”
“嗯,跟老韓說,那條魚留着,回頭我親手給姓于的炖了。”
陳飛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于瑞福有多不着調。什麽叫有效偵察?得是想辦法從成千上萬的海量信息裏篩選出有用的線索,然後有的放矢。就于瑞福這樣上來動不動鏟層地皮,給全中國的警力都調配到他手下,一年也未必能破的了兩起案子。所以才說這傻逼辦案的時候跟沒頭蒼蠅似的,逮哪往哪撞,一點目标沒有,瞎撲棱亂飛,甚至別人提出個目标來他還得無限擴大化。
——咋着,顯得你能是吧?顯擺你比我們想問題深刻是呗?
“你丫忒損了。”曹翰群的語氣不無贊賞,“诶,員外怎麽樣了?燒退了沒?”
“沒事兒,死不了。”
陳飛說着話,看趙平生強撐着起身,哆哆嗦嗦朝床頭櫃上的水杯伸手,趕緊過去幫他端到手中。早晨給趙平生挪到單間了,現在屋裏就他倆,打電話不用背着人。要說這于瑞福也不算一無是處,可能是聽曹翰群他們說趙平生病得兇險,找關系找到縣人民醫院院長那,安排趙平生從急診觀察室搬進了內科病房。
??不過別指望陳飛能念于瑞福的好,這孫子純粹是無利不起早。明擺着的事兒,打從進隊裏第一天開始,他就對趙平生格外器重,拉攏之心可謂昭然若揭。
別看于瑞福這當領導那當管事兒的,其實手底下沒幾個真能使得上的人。正所謂魚找魚蝦找蝦,烏龜單找大王/八,能跟這號傻逼建立長久上下級關系的人,也優秀不到哪去。趙平生在系統裏的風評是出了名的好,好多地方都想挖他,于瑞福要想在仕途上更上一層樓,身邊還真缺趙平生這樣一個軍師級別的幹将。
陳飛就覺得,于瑞福腦子裏不但有包還特麽有屎,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那麽多部門領導都挖不走的趙員外,能讓你這二百五給挖走了?
等他挂上電話,趙平生虛弱的問:“查着死者身份了?”
“有目标了,立新已經去人家家裏走訪了。”陳飛煙瘾犯了,可看趙平生那一臉灰白的病容,還時不時咳幾聲的德行,揣進褲兜裏掏煙盒的手沒好意思再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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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生躺回到枕頭上,閉着眼說:“你回去吧,我有事兒叫護士幫忙。”
“不着急,等你好利索了,正好少看幾眼那姓于的傻逼。”
“嗨,你跟他怄氣,只能是把自己氣死。”
“所以啊,老趙,你要是真為我着想,等病好了,回去趕緊競崗,給那傻逼擠走得了。”
趙平生又微微睜開眼,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淡然而笑:“齊局确實找我談過兩次,我都拒絕了……其實師父最希望的是你能接手重案大隊,說正經的,老陳,我沒你這份闖勁兒,真的不适合做一把手。”
“瞎說!你能力比我強,又深得領導歡心,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選。”在工作方面,陳飛從不吝惜自己對趙平生的認同和贊賞,“我也跟你說正經的,就咱隊,要麽師父回來繼續當隊長,要麽你來,除了你倆,誰當頭兒我特麽跟誰折騰。”
身上虛的跟沒骨頭似的,可趙平生心裏是真舒服。這麽些年求什麽呢?不就是陳飛的認可麽?然而得到了,卻還是貪心,想要更多。
“陳飛。”
“嗯?”
“你出去抽煙吧,看你那臉憋的,比之前都大一圈兒,我有事兒我按呼叫鈴叫護士。”
給了他一記“還是你懂我”的眼神,陳飛離開病房。到樓下的吸煙區站定,他掏出煙才發現打火機不知道扔哪去了,轉臉問旁邊抽煙的借了個火。
有了借火的機緣,對方順勢和他攀談起來,聽口音是本地人,挺能白活那麽一主。他說自己是搞建築工程的,在縣裏有好幾個項目,手裏有個百多號人的施工隊。聊着聊着又說分包商操蛋,找各種由頭克扣工程款,實在沒得可扣了,賬期還往死裏拖。他爸現在在ICU裏躺着,有一口氣沒一口氣的,全靠錢撐着,說那幫吸血鬼要再不結賬,他就得組織人去和他們鬧了。
出于職業的本能,陳飛好言相勸了幾句,讓他盡量走法律途徑,不然糾集工人鬧事,搞不好攤上個尋釁滋事再給判了,到時候有理也變沒理了。
包工頭不屑的呸了一口煙葉沫:“反正我算看出來了,這法律啊,就特麽是給有錢人準備的,他們不給錢,他們不用坐牢,我們去要錢,我們倒成暴民了……哥們,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去打官司麽?因為真撕破臉我以後一個項目也接不着了,圈子就那麽大,我這邊今天起訴,明兒全都知道了,他們店大欺客,誰賬期好拖誰給的回扣高就跟誰簽合同。”
确實無奈,陳飛嘆息道:“那也別沖動,真動起手來,吃虧的不還是你們麽。”
“這倒是,他們有靠山,打人下手黑着呢,也不見警察抓他們。”包工頭皺眉搖頭。
“靠山?誰?”陳飛警覺道。
“還能有誰,老鷹呗,就這附近這幾個縣城的工程,你打聽去,哪個裏頭沒他的錢。”
“……”
陳飛眉心微皺,視線凝向淼淼而上的煙霧。自從和老鷹單獨碰過面後,他利用手頭的資源對此人進行了深入調查,逐漸發現這哥們還真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惡霸”。老鷹的手下确實為非作歹,目無法紀,可就他經營的企業來說,一直是響當當的納稅大戶。與其有關聯的企業,連帶職工家庭,寬泛來算養活了将近十萬人,每年為慈善事業所捐款項也是不菲的數目。
聽緝毒的那邊說,這邊的拆家之所以只能零敲碎打的做買賣,也是因為老鷹的存在對他們産生了絕對壓制。自打老鷹起了勢,再沒一個真正的莊家出現,但凡有個出頭鳥,都得被他搞死。可以說,他用地下王國的手段來控制這種非法交易,既得其利,又嚴格限制其擴張。有個被抓的拆家說,就因為有老鷹的存在,他們才沒辦法明目張膽的把毒品賣給十八歲以下的青少年。對于他們來說,有的時候老鷹比警察更可怕。
?這讓陳飛不由想那部非常有名的黑幫電影,《教父》。馬龍-白蘭度在裏面飾演的唐-柯裏昂,身為黑手黨的首領,他可以殺人不眨眼,壞事做盡,卻堅持不與毒販合作,并因此遭人當街槍殺。不知道是不是這部片子影響了老鷹,讓這個本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人有了一點點底線和堅持。
但再怎麽想方設法的自我救贖,老鷹還是該死,至少他欠闵鳶的那條命必須得還,這一點,毋庸置疑。
電話響起,陳飛結束了與包工頭的談話,摁熄煙頭,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接起。付立新打來的,說早餐店店主夫婦一看畫像就認定了是他們失蹤的兒子。
“失蹤多久了?”陳飛問。
“有小半年了吧。”
“沒報警?”
“報了,但這孩子打小智商就有問題,一年能走丢八回,回回都能找回來,派出所的都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當時沒太當回事。”付立新的電話背景音裏夾雜着嚎啕的哭聲,看來是已經告知那對夫婦畫像上的人是具屍體了,“我覺着就別讓他們去認屍了,太慘了,還是取DNA确認親緣關系吧,我已經給老韓打過電話了,他那邊立馬派人過來。”
“嗯,讓他們加急處理。”陳飛表示贊同,又問:“死因确認了麽?”
“确認了,老韓說有唐氏綜合症的患者,大多有先心病,死因是心力衰竭,屬于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那為什麽要抛屍呢?死者的走失和死亡有必然的聯系麽?
陳飛腦子裏擰起一串問號。
TBC
作者有話要說:嗯,看回帖都挺傷感的,不過,江山代有人才出~前輩們的光輝成就和偉大奉獻,都由楠哥他們繼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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