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整個白天, 陳飛都擰着個眉頭,嚴重缺覺導致偏頭疼持續發作,吃了止疼藥也沒多大用。疼痛使人煩躁, 他原本就嚴厲的面相因忍疼而愈顯不耐,語氣也跟吃了槍藥似的,不熟悉的人找他彙報情況或者探讨工作, 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點炸了這顆雷。
更讓他頭疼的還在後頭, 剛接完曹翰群的電話,說走訪抛屍當日的可疑車輛有線索了叫他過去一趟, 然後局長大人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讓他反思在董何誠的問題上是否存在剛愎自用、決策武斷的情況,研判半年前董鑫鑫的失蹤對案件調查方向的影響,晚上開會讨論。
這準保是于瑞福打了小報告, 陳飛頭疼的沒法動腦子都能猜得到。這就是他最膩味于瑞福的一點,自己管不住了就往上面捅,能不能行?丫特麽是一隊之長,說句委屈他們的話, 當隊長就跟當爹一樣, 哪有爹管不住兒子去找爺爺抱屈的?
見了面,曹翰群聽陳飛罵那傻逼,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嗨,他不是後爹麽,管不住你可不得去找親爺爺抱怨, 他要能跟羅隊似的追着你滿樓打,不就沒這出了。”
“他敢!我借丫十個膽兒!”
一搓火, 偏頭疼更嚴重了,又開始耳鳴, 陳飛整個人躁得坐立不安的,恨不能找誰打一架才好。看他那皺眉閉眼的難受樣,曹翰群随手搓搓他的胳膊以示安慰,沒想到對方跟觸了電似的,“蹭”一下往後閃出半米遠。
“咋了你?”曹翰群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莫名其妙——沒長釘子啊。
陳飛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倉促道:“沒……我那個……我現在哪都疼……”
夢境依舊鮮明,以至于對他人碰觸格外敏感。他都糾結一天了,做個夢而已,不能代表什麽吧?以前不也夢見過老趙同志麽?啊,雖然……雖然沒特麽往那方面夢過吧,但這是受到暗示的結果對不對?以前不知道老趙對男的有興趣,這知道了之後……之後……
“诶,老曹,問你個事兒?”他實在沒人可咨詢,總不能去問陸迪,那不是自投羅網麽,“你……夢見過我麽?”
曹翰群輕巧道:“夢見過啊。”
“夢見我幹嘛來着?”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遺體告別啊什麽的——诶嘿!”
差點沒讓陳飛那“斷子絕孫腳”給踹着,曹翰群反應還算敏捷,躲開點距離笑着說:“我看你還是不疼,诶,說正經的,我們對周邊群衆進行了可疑車輛的排查,有個漁民說,那天晚上他去下網,跟這條路上看見個中型貨車,車上拉着個蛇皮袋子,經辨認,就是裝董鑫鑫那個,時間大概是淩晨兩點半到三點左右。”
陳飛凝神望向道路盡頭,平坦的水泥路,直通避風港:“貨車從避風港往荒塘的方向開?”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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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一開始嫌疑人是想往海裏抛屍?”陳飛轉過身,望向道路的另一端,“結果到海邊發現下不去,就把抛屍地改成荒塘了?”
曹翰群點點頭:“我覺得荒塘也不是備選方案,那個漁民說,他們車開的很慢,像是一路走一路踅摸,我估計啊,是他們把車開到荒塘邊,又看見有個泡沫塑料板,遂決定在那個地方抛屍,這說明——”
“說明抛屍的不是本地人,對周邊環境不熟悉,但兩個人中起碼有一個做過漁民。”陳飛接下話,“車牌號看見了麽?”
曹翰群無奈聳肩:“這路是新修的,監控也沒架。”
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半夜的,誰會特意去記一輛擦身而過的車的車牌啊?那漁民也沒記着開車的人長什麽樣,這破路到了晚上黑黢黢的,也沒個路燈,連車裏到底有幾個人都沒看清。
?“這樣,晚上開會的時候把線索報一下,跟專案組的人都通個氣兒,我琢磨着,雖然不是本地的,但也遠不了,車上拖着個屍體,不可能大白天的招搖過市,給周圍郊縣的道路梳理一下,看看當日天黑之後到淩晨兩點這段時間,最遠能從哪開到這邊,按這個範圍摸排。”
渝衍渝衍
陳飛說着忽然想起什麽,前後左右看看:“诶,苗紅呢?怎麽沒跟着你。”
就看老曹同志諱莫如深一笑:“姓于的下午要趕回市裏開個會,我讓苗紅開車給丫送回去了,全程高速,估計這會正抱着馬桶吐呢。”
陳飛沒憋住笑,差點噴曹翰群一臉吐沫星子。現在他全身上下哪都不疼了。
—
晚上開會的時候,陳飛看于瑞福一臉菜色的癱在椅子裏,隔着半張桌子悄悄沖苗紅比了個大拇指。以他識人的眼光來看,這丫頭行,有膽識有頭腦,更有承擔責任的能力,頂多五年,就能獨當一面。無怪曹翰群動心,但凡他要年輕十歲,八成也得……诶?
突然想起趙平生,陳飛只覺右耳上方的位置跟針紮的一樣,倏地一疼,緊跟着右眼不受控的擠起。擡手用掌根抵住太陽穴用力搓了搓,借以緩解疼痛。這時擱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一看是盧念玖打來的,他忍着疼接起,打開外放:“說,全都在會議室呢。”
盧念玖清了清嗓子:“是這樣,通過對死者指甲縫裏污泥的取樣分析,我們确認,其主要成分為矽酸鋁、二氧化矽、三氧化二鐵、氧化鈣、氧化鎂……”
陳飛咳了一聲,打斷他:“老九,說人話。”
“就是粘土和煤矸石。”盧念玖頓了頓,估摸着電話那頭那堆人可能連這個也聽不太明白,又改了口:“蓋房子用的紅磚,燒磚的磚坯,主要成分就是這些。”
“這麽說,死者曾經在磚廠裏待過!”
陳飛眼瞅着坐自己對面的于瑞福跟回光返照似的,人也直了臉也有血色了,倆眼直往出放精光:“太好了,陳飛,趕緊的,把附近區縣的磚廠信息都調出來,咱一家家查!”
陳飛都沒搭理他,心說你丫裝特麽什麽大尾巴狼?忒拿局長不當幹部了吧?人家還沒發話呢你就叭叭上了,咋着,專案組組長是你啊?
會議室裏瞬間陷入沉默,連電話那頭的盧念玖也沒聲了。于瑞福反應了一會,忽然意識到什麽,立馬将頭轉向齊耀祖:“齊局,那個,您看……”
齊耀祖大度道:“各位,我覺着于隊的提議很好,陳飛,你看還有什麽補充的沒?”
就算不是幹刑偵的出身,他好歹是從緝私一線幹上來的,一聽于瑞福那話就知道太浮于表面了。可當着一屋子人,還是決定給對方留點面子,畢竟當初同意于瑞福接管重案大隊,也是為自己和陳飛他們這幫不服管的刑偵老鳥之間設置一條緩沖帶。
“我覺着查備案在冊的磚廠……不夠。”陳飛強忍着把“沒用”倆字兒給替換了一下,“磚廠燒煤,是重污染行業,手續齊全排污标準達标的工廠都是大廠,管理嚴格,像董鑫鑫這樣有智力缺陷的人不大可能出現在裏面,而黑磚窯則很有可能将董鑫鑫之類的殘障人士、流浪漢等當做免費勞動力,這也解釋了為什麽他自然死亡後必須抛屍而非走正規的喪葬流程,主要原因就在于場主怕牽扯到自己身上,所以齊局,我認為,調查方向應以黑磚窯為主,就按老曹他們梳理的道路範圍先進行第一輪走訪排查。”
齊耀祖聽完認同點頭,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就在大家消化他的分析時,又聽于瑞福問:“既然是黑磚窯,那幹嘛不直接給屍體燒了?那樣不更神不知鬼不覺麽?”
不得不說,這回于瑞福思維發散的倒是挺值得思考。對啊,既然有磚窯這麽個便利條件,為什麽不直接燒了呢?
衆人又将視線投向陳飛。陳飛也被問的一愣,想了想說:“也有可能不是死在磚廠裏,但起碼我們可以通過這條線索順藤摸瓜,追蹤董鑫鑫生前的活動軌跡。”
“行,就按于隊他們說的辦。”齊耀祖拍板定案,“陳飛,安排下人手,從明天早晨開始,排查磚廠這條線。”
“是!”
接下任務,陳飛瞄了眼悠哉喝茶的于瑞福。還真不能小看這傻逼,天馬行空的挖個坑,差點就給他一條腿崴折了。
—
散會之後還要進行工作分組安排,陳飛提前給趙平生發了消息,說自己今晚就不去醫院了。早晨從醫院出來之前,他又去找了趟大夫,大夫說趙平生的白細胞沒再往下掉。這是個好現象,如果一周之內白細胞可以穩步回升,基本就可以排除再障的可能了。
十二點半,趙平生發消息問他睡了沒,他剛洗完澡躺床上,想了想,給對方回了個電話。聽他說完案件調查進展,趙平生沉思片刻說:“我倒覺得,不把屍體扔進磚窯燒毀是正常的,你還記得九九年咱們辦的那起案子麽?村主任為了完成火葬任務,偷偷把土葬的屍體雇人挖出來送去火化,結果被死者兒子打死那個。”
“那能忘麽,審那小子的時候,他說,我就是給我爹送個陪葬下去。”陳飛皺眉笑嘆,同時向躺在另外一張床上的曹翰群伸出手要煙,“想不到啊,都千禧年了,還有這麽愚昧的思想。”
“五千年的傳統啊,落葉歸根,人死歸塵,有些人就認定了人死後絕不能火葬,否則無法再入輪回。”聽見打火機響,趙平生頓了頓,語氣略顯責怪:“不都躺床上了麽,你怎麽還抽?”
陳飛含糊道:“啊,抽完就睡了。”
“對了,我準備明天辦手續出院了,你看誰有空過來接我一趟,或者,我自己打一車過去也成。”
“出院?你好利索了麽你就出院?”
陳飛忽悠一下坐起,就看曹翰群在旁邊沖他比了個小點聲的手勢。
“今天一天沒燒,我覺着差不多了,老在這耗着也不是回事。”趙平生無所謂的笑笑,“诶,你昨兒晚上夢見什麽了,咬牙切齒的。”
“——”
心髒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陳飛梗了梗,撂下句“做夢誰能記得?你快睡覺吧”,趕緊挂上電話。
剛躺回枕頭上,他聽曹翰群的疑問從旁邊慢悠悠的飄來:“你臉怎麽突然紅成醬色了?屋裏熱麽?”
——熱?老子都特麽快臊沒了!
陳飛猛的拽起被子給自己從頭包到腳。
TBC
作者有話要說:老陳:危~
我忘了昨天是周三了,我以為是周二,所以。。。淩晨照更。。。嘤。。。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感玉衍。謝在2021-05-19 08:03:29~2021-05-19 23:59: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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