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過年的,  死了人,警戒帶外的圍觀群衆裏不時冒出“真喪氣”之類的抱怨。

“嫌喪氣還他媽看?有病啊?趕緊的!把人都清了!”

睡眠不足導致暴躁程度升級,陳飛下車就嚷嚷。派出所的一聽上級部門領導發飙了,  趕緊安排人手清場。要了雙鞋套,陳飛撩起警戒帶步入現場,沒走幾步便頓住了腳。曹翰群跟在後面,  沒留神他急剎車,  “嗙”的撞他後背上了,  頓時鼻子一酸。

“你倒是言語一聲啊,這給我撞的——”

話說一半,  曹翰群靜音了。不遠處,蹲在屍體旁和韓定江交談的熟悉身影看得他咧開了嘴角:“羅隊!您怎麽來了!”

羅明哲回身沖他們點了下頭,又轉過去繼續和韓定江說話。陳飛站那琢磨了幾秒,  跨步上前一拎褲腿,蹲到師父身邊,小聲問:“您這是回來主持大局來了?”

“齊耀祖堵我家門口不走,我要不答應,  你們這幫兔崽子早晚不得跟新領導打成這樣啊——”

老頭兒垂手往蓋着白單子的屍體一指。陳飛聞言伸手掀開個角,  只見腦漿子混着血淌了一地。為免吓着圍觀群衆,趕緊又給單子蓋上。

“跳樓?”他問韓定江。

韓定江搖搖頭,擡手往大概五米遠的位置指去。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陳飛看見一摔得稀爛的花盆,花盆裏的土撒了一地,  其間夾雜着一株他不認識的植物。看着是很普通的陶瓷花盆,夜市上二十塊錢能買仨那種。

這是被花盆砸死的?他仰臉望向處于屍體倒伏位置垂直線上的樓頂,  就看天臺邊碼了一溜花盆,形狀大小顏色各異。數了數窗戶,  樓高七層,重力加速度公式他早忘幹淨了,不過這麽瓷實一花盆打七層樓高的位置掉下來,那得是超人的腦袋才扛得住。

又問:“意外?兇殺?”

“這你得問盧老九。”韓定江又朝天臺的方向一指,“總歸死因很明确,高空墜物打擊頭部,顱腦開放性損傷所致。”

陳飛心說這我看的出來,腦漿子都噴出來了。

這時趙平生和付立新他們也進了警戒帶,看到羅明哲回歸,倍感驚喜。可眼下還有具屍體在眼前擺着,倒也笑不出來。有話等回辦公室再說,先把目前的情況弄清楚了。

死者身份明确,廖志剛,殁年五十一歲,是這棟樓的老住戶了,鄰居都認識他。被花盆砸中的時候,他正在一樓改建成早餐店的門臉房外買早餐,剛從老板娘手裏接過豆漿的袋子,“啪”的一下,瞬間腦漿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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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被吓傻了,從案發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過,哭都哭不出來,正由派出所的女警陪同安撫情緒。是她兒子報的警,說在裏屋睡覺呢,聽他媽“嗷”一嗓子嚎給吓醒了,竄出來一看也傻了眼,呆愣了好久才想起打電話報警。

陳飛邊聽那小子說話邊撚了撚手指,感覺沾着面粉一樣的東西,回頭看了眼蓋屍體的單子,眉心不由皺起:“那單子,你蓋的?”

小夥子一愣,反應了一下點點頭,躊躇着說:“我怕……我怕吓着街坊……”

怪不得有面粉呢,陳飛掃了眼早餐店門口那張臺子上的寬大蒸屜。

“行,小夥子,想法不錯,但,以後可千萬別再這麽幹了,你們那單子上雜質太多,會幹擾警方鑒證。”雖然這小子心是好的,但陳飛依然鄭重提醒對方這麽幹實屬多此一舉。

小夥子的臉立馬皺出朵菊花:“不是……警……警察叔叔……這種事兒……這……這還能再來一次?不……不瞞您說……我剛都快……都快吓尿了……”

聽他管自己叫“叔叔”,陳飛啞然失笑——哎呀果然不服老不行了,自己覺着自己還年輕管蛋用,瞧見沒,人家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都管我叫叔叔了。

由于事發時剛早晨六點半,樓裏的居民大多還在睡覺沒一個下樓的,目睹案發現場的老板娘又說不出話,她兒子也沒注意當時樓頂什麽情況,基本問不出有用的東西。陳飛又和曹翰群吭哧吭哧爬上天臺,找盧念玖他們問情況。

趙平生早上來一會,見着他倆,将掌握的情況轉述給他們:“這些花盆裏的花是住六樓的一位老大爺種的,平時不擺在這個位置,都是放在自家陽臺上,這不是過年了麽,他要去外地的兒子家,怕放煙花的火星竄進陽臺裏給木質植物引燃,臨時搬上來曬幾天太陽,結果——”

“結果就特麽出事兒了。”

陳飛邊說邊四下踅摸。天臺上空拉着的繩子上,曬着幾張随風飄蕩的床單,圍欄邊堆放着諸如舊沙發舊椅子舊電腦桌之類的雜物。看來這棟樓的居民是把天臺當成儲物區了,随意使用。這也說明這地方誰想上來都行,天臺門連把鎖都沒。不得不說,沒物業的老樓還真挺難管理。

他朝盧念玖喊了一嗓子:“老九!找着線索沒?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啊?”

盧念玖隔空扔來一白眼:“我要把天臺上所有的東西都帶回去,你趕緊組織人手往下搬!”

“瘋了吧你!”陳飛瞪起眼。

趙平生曲胳膊肘碰了陳飛一下,小聲提醒道:“你別招他,昨兒晚上家裏婆媳大戰,給他逼回單位過的三十兒,你沒看他今天現場出這麽快啊。”

“啊?他兒子都結婚啦?”陳飛一臉詫異,“不才上高中麽?”

趙平生皺眉笑笑:“是他媳婦和他媽。”

“嚯,八十的老太太了還有什麽想不開的?要說這年過的,沒特麽一個痛快的。”

“你又怎麽不痛快了?”

“我都快四十八小時沒放平了,我能痛快麽?”

?陳飛氣哼哼的。那天晚上借酒撒瘋沒得逞,之後再沒去過趙平生家,甭管熬多晚都跟單位裏湊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豁出去了,大概是酒壯慫人膽?而趙平生的反應實在是傷人,都貼那麽近了,不至于看不出來他想幹嘛吧?

——姓趙的,你丫思想真有那麽純潔?

“讓你跟我回家睡你可不去啊。”

趙平生看出陳飛憋着氣,可又不知道因為什麽。不過他也習慣了,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本以為于瑞福滾蛋之後陳飛的脾氣能稍微好點,沒想到比以前加個更字,動不動吹胡子瞪眼,就跟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沒理他這茬,陳飛徑直朝盧念玖走去。老盧同志正盯着手下人提取圍欄指紋,聽見腳步聲,下意識的偏過頭:“我剛上來的時候,發現天臺有野貓,現在不能确定到底是有人把花盆推下去的,還是野貓給撞下去的,只是貓的話,應該砸不了那麽準,那概率比中五百萬還低。”

“我就不信這世上有那麽巧的事兒。”陳飛說着,朝對面那棟在建的高層望去,“待會我去對面工地調個監控。”

“嗯,希望能拍到吧。”

盧念玖點點頭。一般來說,為了防止丢施工材料,工地裏都會裝有監控。但監控基本安裝在出入口,以這棟樓樓體的高度計算,天臺很可能不在拍攝的範圍之內。

大年初一,工地停工,只有兩個保安值班。陳飛調了監控一看,果然沒毛用,就拍着工地門口那一畝三分地了。而且案發這棟樓不臨街,除了路燈上架了個市政的監控,也沒別的探頭,想靠監控找線索的路基本上算被堵死了。

不過該調的還的調,有用沒用必須得看。

回到案發現場,他看韓定江他們已經開始收尾了,拽過付立新問:“家屬聯系上了麽?”

付立新點頭确認:“聯系上了,他媳婦說在海口呢,盡快趕回來。”

“大過年的不跟家待着,跑那幹嘛去了?”

“閨女在那邊上學,她過去陪孩子過年。”

“哦,這樣啊,那,當爹的怎麽不去?”

“不是親爹。”付立新翻開記錄本,捋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鬼畫符陳述調查所得,“鄰居說,廖志剛和這個叫秦麗的女的是再婚家庭,結了有七八年了,女兒是秦麗和前夫生的。”

有個前夫啊?想起昨兒夜裏抓的那個混蛋,陳飛眉梢微挑:“趕緊的,查查這前夫。”

“我問過秦麗,她說,已經好多年不來往了。”付立新幹活從來不用人督着,同時對詢問所得信息重要與否的敏感度很高,“查我肯定查,但我覺着,假設廖志剛是被謀殺的,兇手肯定特了解他……鄰居說他每天都會下樓晨跑,六點半,準時去那家店買早餐,除了刮臺風,多年來沒有一天變過。”

“嗯,那就是熟人作案吶……行,忙你的吧,我去跟師父說一聲。”

陳飛轉頭又奔羅明哲那邊走去,彙報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況。羅明哲聽完仰臉看看天臺,再低頭凝視了一陣屍體遺留在地面上的血痕,不帶任何語氣的評價道:“這要是意外,那可真是太湊巧了……陳飛。”

“诶。”

“按兇殺調查,讓平生和苗兒留下陪着那老板娘,等她能說話了,給錄個口供,然後這夫妻倆的親戚朋友,還有那個前夫,都給摸一遍,看看他有沒有和誰起過沖突,有沒有金錢或者感情上的糾紛。”

“知道了師父。”

“走,去死者家裏看看。”

死者家在五樓,沒電梯,羅明哲拖着那條老傷腿,三步一歇的爬了上去。看着師父拽着扶手爬樓梯時,蒼老的背影微微搖晃,手背上繃起的青色血管,陳飛略感心酸。本該是頤養天年的歲數,身體又不好,卻還跟他們一樣的爬上爬下,光靠“愛崗敬業”四個字已完全不足以形容羅明哲了。

他篤信,這老爺子身體裏有副刑偵魂。

TBC

作者有話要說:羅隊回來啦~~~~~~~~~

設定我一定會咔嗤咔嗤吃的,這倆快特麽急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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