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陳飛答不答應趙平生的請求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壓根沒功夫享受二人世界。根據霍軍口述描繪的嫌疑人畫像一遞交,領導當即拍板:全員出動,找!

這一忙起來,  上廁所超過三分鐘的都算消極怠工。

社區、工廠、商超、旅店、寫字樓、臨街店鋪、建築工地、娛樂場所,甚至連大中小學裏都貼上了帶有金山畫像的線索征集通告。霍軍對金山的印象停留在十多年前,幸而韓定江除了擁有深厚的素描功底,  同時還兼具法醫對人臉衰老進程的專業知識,  通過對面部細節的微調,  最終呈現出的畫像與金山目前的年齡十分接近。

當時拿到畫像陳飛就說:“老外的人像老齡化計算機程序,都未必有咱韓法醫這手藝。”

對此,  趙平生的評價是:“有老韓這手藝的人畢竟是極少數,計算機程序可以幫助更多的刑偵人員識別在逃多年的嫌犯,老陳,  你得相信科技的力量,未來必定是計算機和互聯網的時代,等忙完了我帶你練打字哈。”

“……”

陳飛覺着自打有了對象,自己的脾氣是肉眼可見的變好,  至少這回忍住了,  沒把金山的畫像直接拍老趙同志臉上。不過羅明哲的脾氣是見長,畫像拿回去,一句誇沒有,上來就暴批了一頓他的違規操作和獨斷專行。當然趙平生也沒能置身事外,同舟共濟的被師父洗了把臉。

挨完罵還得幹活。睡覺?門兒都沒有!去!滾去排查嫌疑人信息!

鏟了一上午地皮,  吃完午飯陳飛實在扛不住了,鑽回車裏窩後座上睡覺。其實趙平生也有點犯困,  畢竟夜裏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可他要睡了就得苗紅開車,  怕自家徒弟讓他們倆老家夥一覺長睡不醒。吃完飯出來他去藥店買了瓶風油精點到太陽穴上,揮發出的薄荷和樟腦味一刺激,頓時睡意全無。

看師父被風油精熏得直搓眼睛,苗紅從後視鏡裏掃了眼歪在後座上的陳飛,關心道:“師父,不行你也睡會吧,我開。”

“沒事兒沒事兒,我扛得住。”

趙平生沒好意思把真實想法說出來,随手将風油精瓶子扔進手套箱,發動汽車。剛接到羅明哲的電話,讓他們這組去鷗尋碼頭的漁船修理廠排查,說有群衆打線索征集熱線反映,畫像上的人似乎在那附近出現過。

春寒料峭,立春前後的海風最是刺骨。到了地方,趙平生看陳飛還睡着,怕他剛睡醒就下來吹冷風再給凍病了,沒叫,同時示意苗紅下車時輕關車門。結果下了車,他看苗紅關車門時拽着門把手,擰着勁兒一點點讓門鎖往卡扣裏卡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沒事兒,他其實睡不熟,一會自己就起來了,你不用那麽小心翼翼的。”

透過玻璃看看後座上的人,苗紅關好車門,和趙平生并肩走在鋪滿碎石的海邊小路上。走着走着,她忽然感慨道:“師父,有時候我覺得吧,您就跟副隊肚子裏的蛔蟲一樣,總能精準預測他的行為,就說昨天,開着開着會,副隊一擡手,您就知道他要拿保溫杯然後給遞過去了,之前也是,他一個眼神,您就知道他要筆還是要紙。”

蛔蟲?這比喻有點惡心,但不得不說,也很合适。千言萬語彙聚心頭,末了,趙平生只能苦笑着誇獎耿直的徒弟:“你觀察力很強啊,适合做偵查員。”

苗紅繼續耿直道:“曹哥教我的,讓我練眼力,先從身邊的人開始,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預判對方的行為,我一想,隊上和您關系最近啊,就觀察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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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平生心說曹翰群你可真行,不知道教我徒弟點好,這哪是鍛煉眼力,整一培養女特務呢!

“我倒是覺着,你跟曹翰群比跟我學的東西多啊。”他故作酸溜溜的語氣——就當他小肚雞腸好了,想看看這鐵姑娘臉紅的樣子:“要不要換個師父?”

果然,苗紅的表情罕見的局促起來,趕忙辯解:“不用不用,跟着您挺好,您心細,一直都挺照顧我的,那個……之前副隊也問我要不要換師父來着,我已經拒絕過了。”

聽着石子摩擦鞋底發出吱嘎聲,趙平生淡笑:“要說心細,我真比不上老曹,尤其是對女孩子方面,昨兒我還看他去食堂刷了一大包幹紅棗回來,是給你的吧?”

抿住嘴唇,苗紅沒接茬。沒談過戀愛,不知何謂心動的感覺,但昨天收到那一大包幹紅棗的時候,确實令她感受到了親情之外的溫暖。曹翰群是個好男人,心思細膩責任感強,就是跟她年齡差太多了。再說對方還帶着個女兒,即便她樂意,家裏肯定不會樂意讓她一個黃花大姑娘去給人家當後媽。

——還是再看看吧,多相處些時日,好好品品這人,到底值不值得無視世俗的眼光去愛。

“苗紅!”

趙平生已經走到修理廠那些由集裝箱改建的辦公室門口了,回頭卻不見了徒弟。再看那姑娘低着頭跟地上踢石子,當即喊了她一嗓子。

苗紅回神跑過來,舉手敲響辦公室的鐵門。很快,門從裏面打開,是個穿着滿是油污工作服的修理工。經過簡單的寒暄,得知就是此人打的線索征詢電話,也是修理廠的老板,二人便跟随對方進到簡易辦公室裏進行詢問。

“船修完要重新噴漆,都知道我們這有漆,所以老有偷油漆的,就去年年底的時候,有夥人把看門狗給毒死了,一晚上搬了一百多桶漆,損失了一萬多塊錢,案子到現在還沒破呢,派出所也太不給力了。”老板上來就抱怨,随後眼裏閃着光問:“我提供的線索的話,是不是有獎金拿?”

“只要你提供的線索确實能協助警方抓到嫌犯,我們當然會論功行賞。”趙平生感覺這哥們是想堤內損失堤外補,既然派出所破不了失竊案,幹脆用警方提供的獎金填窟窿。

老板臉上露出點笑模樣,随後開始陳述事情經過——

前天,大約夜裏一點多的時候,他睡着睡着聽見倉庫那邊傳來狗叫,于是披上衣服打着手電過去查看。到倉庫門口一看,門鎖的好好的,沒有被破壞的跡象,周圍也沒人,可狗還是叫個不停。他仔細觀察,發現狗是沖着庫房後面的那片紅樹林叫的,又往紅樹林那邊摸了過去。

漲潮的時候,紅樹林會被潮水淹沒大約八十公分到一米的高度,裏面滿是淤泥,沒穿防水褲不好走。當時他站在棧橋上,沒往裏去,只是打着手電往那邊晃了晃,影影綽綽看見個人影。附近的人會趁着退大潮來紅樹林裏挖青蟹,對此他見怪不怪。不過看當時的水位高度,已經開始漲潮了,他好心的提醒對方,別光顧着挖螃蟹,得注意潮水高度,萬一水上來陷泥裏出不來,危險。

那人回了個身,對他擺擺手以示感謝。電筒的光亮正打在對方臉上,讓他得以短暫的看到那人的容貌。今天中午看新聞,看到警方發布的通告畫像,當即和那一閃而過的臉對上了,趕緊撥打了熱線電話。

老板特意提到韓定江畫的金山的眼睛,說,簡直跟他看見那人一模一樣。畫上的那雙眼睛,陰鸷,冷峻,寒意逼人,确實很有辨識度。可那麽黑的地方,離着幾十米遠,僅靠手電筒一閃而過的光亮,老板真認對人了麽?退一步講,即便真是金山,那他即是在逃亡途中,怎麽會有閑心大半夜跑紅樹林來挖螃蟹呢?

忽然間,一個令寒意蔓延的念頭閃過腦海,趙平生示意苗紅繼續和老板問話,自己到房間外面去給韓定江打電話。

“老韓,我懷疑金山把柯建國手下那個卧底殺了之後,埋屍在紅樹林裏了,那裏淤泥多,柔軟易挖掘,同時會随着潮水帶來的泥沙使屍體越埋越深,還有大量的魚蝦螃蟹啃食屍體,短時間內不易被發現。”

“我艹……”韓定江低聲罵了一句,“你在那保護下現場,我這就帶人過去。”

挂上電話,趙平生迎着冷風呼出口悶氣,皺眉望向遠處被海水淹沒了根部的紅樹林——希望我想錯了吧,千萬別是……诶?那人幹嘛呢?

發現棧橋那頭有個約莫二十多歲的男人朝這邊探頭探腦,趙平生抽出揣進兜裏摸煙的手,迎着對方走了過去,同時亮出證件:“警察,有問題想和你——別跑!站住!”

眼瞧着那小子轉身就跑,趙平生拔腿便追——見着警察就跑,這特麽絕對是心裏有鬼啊!

那小子邊跑邊回頭看,發現被窮追不舍的警察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當下拼了命的倒腿,一路狂奔。陳飛剛從車裏爬出來,正站在比海平面高出四五米的車道邊抻懶腰。他哈欠打一半,突然底下的棧橋上“呼”的竄過去個人,又聽趙平生在遠處高喊“老陳!別讓他跑了!”,立馬疾步追趕。可那小子跑的還挺快,眼瞅着他要奔遠離路基的方向逃竄,陳飛當機立斷縱身一撲——

噗通!

兩人一齊從棧橋滾落進冰冷的海水。

“老陳!”

心髒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趙平生狂奔至他們落水的地方,正欲下水,卻見渾身透濕的陳飛一把給那小子從水裏提溜了起來——還行,水不深,就到膝蓋的位置。

拉着趙平生的手被拽上棧橋,陳飛呸出口腥鹹的海水,抱着自己的胳膊來回搓:“這小子犯什麽事兒了?”

衣服濕透了,再叫海風一打,體感溫度接近零度。

“我還想問他呢,一聽我是警察就跑。”瞧他凍得直哆嗦,趙平生趕緊給人铐上,又立刻脫下外套把陳飛裹住,心疼道:“去,趕緊回車上,把暖風打開,後備箱裏有制服外套,你也套上。”

身上冷,心裏卻騰起團火氣,陳飛一腳踹那小子屁股上,罵罵咧咧的:“你丫跑他媽什麽跑!說!殺人了還是搶劫了?”

“……沒……沒有……我……沒有……”小年輕也跟落湯雞似的,腦袋上還頂着片海帶,眼下凍得直抖,哭喪着臉,牙關咯咯打顫,“……警察……警察同志……我……我就……我就偷了幾桶油……油漆……你幹嘛……幹嘛這麽……玩命啊……還往……往海裏……撲……撲我……”

陳飛臉都氣白了——敢情老子大冬天跳回海,就他媽抓一偷油漆的!立馬又照那小子屁股上來了一腳:“瞧你丫那點出息!偷他媽幾桶油漆跑的跟兔子似的!”

“他偷了一百多桶呢,夠判刑的,是得跑。”

言語間趙平生張手将陳飛抱進懷裏,無視對方身體忽然僵硬,緊緊摟住分享體溫——可千萬別凍病了,要不得心疼死他。

行吧,失竊案總歸是破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這倆老家夥的甜,不是攙着鹹味就是酸味……

越寫越覺着楠哥和陳隊一脈相傳,所以他到底是誰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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