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陳飛的衣服濕的能擰出水來,  擔心他凍感冒,趙平生問修理廠老板借了身工作服給他換上,又借了人家的電磁爐燒熱水泡茶。至于被拷着的那個,  誰也沒閑心管,活該凍着,等到了派出所再說。這人是老板以前的員工,  在這幹活的時候就愛偷奸耍滑,  被老板辭退後沒了生活來源,  遂盯上了那一倉庫剛到貨的油漆。某天半夜叫了倆朋友過來,把打了藥的火腿腸扔給看門狗吃,  毒死狗後搬空了倉庫。

跟辦公室裏等派出所來提人的功夫,苗紅的視線始終在陳飛和趙平生之間游走。剛聽師父一聲吼,她也追出來了,  不過出來後人家都跑出幾百米開外了,沒能第一時間跟上。等追到跟前,卻看自家師父緊摟着副隊,那勁頭看着跟要給人揉懷裏一樣。

不知道陳飛的臉是凍的還是怎麽回事,  看見她,  一塊白一塊紅的。

不多時,派出所提人的到了,老板得跟着回去錄口供,便将辦公室交給了趙平生他們。反正是警察叔叔,說句不恰當的比喻,  有他們給看着屋子,比看門狗踏實。

屋裏就剩自己人,  有些話可以敞開了說了。聽完趙平生的推測,陳飛收緊握着熱水杯取暖的手,  關節隐隐泛出青白之色。他就見不得同僚死,尤其是幹特情工作的,死後也不能公開身份,只有一份烈士證書和追不上通脹的撫恤金,與他們的犧牲比起來,根本不對等。

鼻梁發酸,陳飛偏頭跟趙平生的外套上蹭了下,對苗紅說:“你趕緊去趟派出所,盯着那老板錄完口供就立馬帶回來,還得給韓定江他們指認位置呢。”

苗紅領命起身,出屋後帶上門,默默的抹了把臉。太難了,她覺着,誰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不知那些前輩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是否會後悔自己選擇了這個注定無私奉獻的職業。

聽着門外的腳步聲遠去,趙平生伸手扣住陳飛依舊濕漉漉的鬓側,惆悵道:“希望是我想錯了。”

閉上眼感受對方掌中的熱度,陳飛苦澀嘆道:“我也希望你想錯了,可是連師父都說,你的直覺靈的可怕……”

衣料摩擦的動靜響起,他的上半身完全落入了溫暖有力的懷抱之中。頭頂傳來聲喟嘆,彼此皆是傷感的沉默。剛幹警察那會,趙平生就覺着師父的直覺靈的可怕,決策精準,魄力十足。但其實呢,所謂的直覺,是對事實真相敏銳而準确的判斷,是大量的經驗積累而成的能力。

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能力所帶來的震撼,是早些年羅明哲帶着他辦的一起搶劫殺人案。那個時候,監控這玩意只能在外國電影裏看見,追蹤線索全靠偵查員的觀察走訪和經驗判斷。羅明哲在案發現場的路邊來回走動,一會這蹲着,一會那站着,趙平生不明就裏,跟旁邊傻看了半個鐘頭也沒搞明白師父在幹嘛。終于,羅明哲不來回溜達了,朝地上的幾個煙頭一指,告訴他這是嫌犯留下的。

最後還真就靠這幾個煙頭追到了嫌犯——他就只抽這個牌子的煙。

他當時就感覺這事兒忒特麽玄了,滿大街的煙頭,師父怎麽就知道這幾個是搶劫犯留下的?陳飛告訴他說,這叫直覺,老刑警都有,只是準确度因人而異。他去問羅明哲,羅明哲又給他帶回案發現場,讓他蹲到發現那幾個煙頭的位置,然後,看。

看什麽呢?看路對面的儲蓄所。被害者是一家國營商店的會計,來儲蓄所取員工工資,剛出儲蓄所還沒來得及上單位的車就被搶了,争奪中被嫌犯用挂在鑰匙上的那種小刀捅穿腹動脈失血而死。儲蓄所人來人往,可嫌犯誰都沒搶單搶這會計,明顯是知道對方攜帶了大量現金。那他怎麽知道的?

裏面的人進進出出,趙平生看着看着,忽覺悟到了——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儲蓄所裏的那排接待櫃臺盡在視野之中。根據羅明哲的判斷,嫌犯當時就蹲守在這個位置,看會計一疊一疊的往包裏放現金。對嫌犯的審訊也證實,他并不是有計劃的預謀搶劫,而是當時正好蹲在路邊抽煙,被那一沓沓的鈔票勾起了搶劫的念頭。

趙平生是學心理學的,可現實是,書本上的知識完全不足以讓他洞悉人心。擁有再多的理論基礎,都不如實踐來的進步快速。多經手案子,多積累經驗,理論與實際相結合,才能成長為擁有非凡直覺的老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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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期盼自己錯了。

“诶,”懷裏的人突然動了動,同時傳來略帶不滿的鼻音:“你要抱到什麽時候?”

将鼻子埋進那散發着海水腥鹹味道的頭發裏,趙平生悶悶地說:“抱到你徹底暖和了為止。”

頭頂傳來的熱氣蒸的陳飛老臉一紅:“你以後注意着點,尤其是在公共場所……你沒看……沒看剛苗兒拿什麽眼神看咱倆。”

“嗨,她又不知道咱倆什麽關系。”趙平生無所謂的聳了下肩,然而即便是懷裏抱着散發着鹹魚味道的對象,心情還是倍感沉重,“诶,說正經的,要一會老韓他們真挖出屍體來,怎麽跟柯建國說啊?”

安陳飛百般無奈的啧了一聲:“還能怎麽說,直說呗……他剛來那天不就說過,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自上而下的凝視着心愛之人反着亮光的高挺鼻梁,趙平生下意識的收緊手臂,輕嘆一聲:“……陳飛……”

“嗯?”

“要是有一天我殉職了,你——”

“啪叽”一下,趙平生的口鼻被陳飛反手扣住,随之而來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語氣:“你丫會不會說人話!趕緊給老子呸!”

呼吸瞬間阻塞,趙平生趕在自己被捂死之前輕輕扒開陳飛的手,偏頭“呸”了一聲,皺眉笑問:“你這麽怕我死,為什麽還親一下都那麽大反應?”

——我沒你臉皮厚呗!

低頭搓着被吹熱的手心,陳飛不好意思的說:“這是兩碼事兒,你不能混為一談。”

“說白了你就是沒那麽喜歡我。”

“放屁!我他媽不喜歡你,能答應跟你處對象?”

“那你現在親我一下我就信。”

“我艹你丫——”

“陳飛,平生,你們在哪?”

聽到門外傳來韓定江的聲音,陳飛一驚,“哐”的給趙平生從凳子上推了下去。這一下給趙平生摔的,尾椎骨好險折了,頓時疼得眉頭緊擰——

艹,人家處對象費錢,我特麽處對象費命!

經過近四個小時的挖掘,趙平生的直覺再一次靈驗。紅樹林裏确實掩埋着一具胸部中槍的屍體,體貌特征完全符合柯建國手下的那名卧底。根據韓定江的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大約在四十八到七十二小時之前,也就是說,剛給上級傳完消息,他就被殺害了。

望着已經被海水泡漲的屍體,陳飛握緊垂于身側手,手背上的血管根根繃起。周圍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惋惜,憤怒,悲切。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不到三十歲。柯建國說,這小夥子計劃着任務結束後,給未婚妻一個盛大的婚禮以彌補對對方的虧欠。然而未婚妻永遠等不到那場婚禮了,為了給上級傳遞消息,他冒死追蹤金山,并最終殒命于此。

寒風拂過燙熱的眼眶,陳飛咬牙擠出聲音:“老趙,通知師父、齊局還有柯副總隊,告訴他們,人,找着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沿着棧道往停車的地方走去。他需要點空氣,人太多,死亡太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目送陳飛的背影消失在棧道盡頭,莊羽轉頭看向和自己一同被叫來幫忙、肩膀重重起伏的譚曉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死的是個緝毒警,雖然他們并不認識對方,但以譚曉光的性子,如果開槍的那個家夥就在眼前,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不打出幾顆牙來不罷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所有人的注意,緊緊握住對方滿是泥污的手。

通知完領導安排好現場的工作,趙平生走到車邊,對靠在車頭默默抽煙的陳飛說:“金山手裏有槍,齊局下令提高防範等級。”

“新鮮麽?這年頭哪個毒販用的槍不比咱好啊?”随着嘆息呼出口煙霧,陳飛擡眼看向趙平生,咬牙切齒的:“我特麽不打算活捉那孫子了,丫最好別落我手裏。”

面露贊同,趙平生點了下頭:“柯建國也是這個意思,一旦發現,立刻擊斃。”

“行,是個爺們,不拿兄弟的命給自己當墊腳石往上爬。”

“你沒聽他剛在電話裏的動靜呢,嗓子都快锃出血了。”

擲下煙頭踩滅,陳飛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夕陽如血,橙光透過擋風玻璃鍍滿神情嚴肅的臉。趙平生坐進副駕,掏出煙盒點上一支,将手伸出窗外,讓海風吹揚煙霧,為那位年輕的同僚送行。

電話響起,陳飛接起來“嗯”了幾聲,挂斷後發動汽車。

趙平生問:“去哪?”

“回局裏,剛鄧鴻光說,他們那的線人給摸上來個情況,喊我回去跟一下。”

“什麽情況?”

“一老毒串子,說有金山的消息。”

“嗯,哦對,回去記得先換身衣服,這上頭都是漆,讓緝毒那邊的看見該笑話你了。”

“愛笑不笑,我又沒光着屁股!”

“……”

趙平生側頭看着陳飛那沒心沒肺的德行,心說,您以後跟我一人這光着就行了。

給緝毒處提供情報的線人叫鮑喜,正如緝毒處老大鄧鴻光所說,是個老毒串子。以前是連吸帶販,被抓了無數次,最後一次入獄服刑時為獄情提供了一次情報,立功減刑得以提前釋放。出來主動聯系了曾經抓過自己的緝毒警,表示以後洗心革面再也不吸毒販毒了,并承諾利用曾經的關系網給他們當線人。

倒不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個人了才改邪歸正,而是出獄後聽說女兒生了外孫,買了一大堆嬰兒用品上門,誰知女兒女婿連家門都不給他開,讓他滾遠點,說不能讓孩子知道自己有這麽個混蛋外公。年過半百卻遭衆叛親離,那一刻他徹底體會到被全世界抛棄是什麽感覺了,哭了一宿,決定此後和之前的生活的一刀兩斷。

?鮑喜現在在一家修車行做洗車工,同事裏有個小年輕,吹噓說自己要發達了,準備辭職和老鄉去幹大買賣。他留心多問了一句,那邊說有個雲南來的大老板,做緬甸玉石生意的,由于最近準備出國,想找個下家接下手中的存貨。一手原石,不用開,光賭/石就能賺幾十上百倍的利潤。

作為曾經的“業內人士”,鮑喜敏銳的意識到這事兒有問題,遂死乞白賴的求對方帶自己一同發財,還包了兩條華子賄賂年輕同事。同事就給他帶老鄉那去了,見面一聊,他一下就聽出了問題——什麽特麽原石?是用一堆假冒原石的破石頭運毒!這買賣他以前做過啊!

出來後他又去別人那掃聽這“老鄉”的背景,得知此人早年在中緬邊境混過,外號“老K”,打着賣玉石的幌子走私販毒。消息确鑿,他立刻将情況彙報了上來。鄧鴻光他們對消息及所涉人員進行了分析研判,目前懷疑那個“雲南玉石商人”就是金山。

理由很充足,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金山雖然被老婆部下出賣了,但他手裏一定還有貨,得靠這些貨換取逃亡的渠道和資金。沒錢他出不去,總不能好容易逃出生天,卻在異國他鄉當了要飯的。

這是個好消息,如果情況屬實,說明金山短時間內是出不去的。貨他肯定不能帶在身上,很有可能還在雲南甚至是境外,得找人運過來才能換成真金白銀。金山幹掉那個雲南毒販的行為說明,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渠道,後續接洽他都會親自出面。

聽鄧鴻光說已經派人去盯着老K了,陳飛提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得派個人近距離接觸一下那個叫老K的毒販?金山肯定不能明目張膽的到處竄,光在遠處盯着沒多大用。”

“時間上來不及吧?”趙平生的質疑完全基于客觀事實——有多少特情埋了兩三年都埋不到目标人物身邊。

坐他對面的鄧鴻光無奈聳肩:“就算來得及也沒用,我們緝毒處連實習的都算上,全在毒販那挂上號了,誰也卧不進去。”

這倒是,陳飛皺起眉頭。為了防範緝毒警,有的毒販會雇傭社會閑散人員見天蹲守在公安局和人家家門口,連人家幾點接送孩子上下學、休假去了哪都門兒清。

“再說現在埋特情,相當于送人家去死。”鄧鴻光默嘆了口氣,“金山的警惕性超乎想象的高,一旦被他發現老K身邊有警察,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會議室陷入沉默,氣氛異常壓抑。在場的除了陳飛和趙平生,都還沒親眼看到那名年輕緝毒警的屍體,但只是聽到消息就覺着心髒擰着疼。金山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草菅人命,絲毫不在乎會給他人帶來無盡的悲傷。這種家夥他們必然得抓住,不然真是連自己都對不起。

一片沉默之中,就聽陳飛小聲說:“老趙,走,陪我出去抽根煙。”

“就在這抽吧。”鄧鴻光把煙灰缸往他面前推了推。

“沒事兒,出去透口氣。”

陳飛起身朝屋外走去,趙平生心領神會的跟在後面。這是有想法了,他知道,只是暫時不好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拉他出去單獨讨論可行性。

兩人在安全通道內站定,陳飛推開窗戶,叼起煙點燃,呼出一口說:“金山找人運毒換取資金,那你說,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拿到錢,離開這。”趙平生篤定道。

陳飛眉梢一挑:“他怎麽走?一沒身份二沒護照,還被通緝了。”

“偷渡啊。”

“所以他接下來肯定得找蛇頭對吧?”

趙平生點頭,對此推斷毫無異議。

眼底滑過絲亮光,陳飛問:“就你所知,咱這搞偷渡走私的,誰最牛逼?”

“……”趙平生恍然,“你是說,他會去找老鷹?可老鷹早就洗白了啊。”

“還是那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自己是洗白了,他以前的小弟呢?手底下那些馬仔呢?不掙錢了?”陳飛嗤聲呼出口煙,“老趙,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出于對陳飛的了解,趙平生立刻一擡手:“你要是想讓老鷹出賣金山,除非地球繞着太陽轉,他那人你還不知道,別說跟警方合作了,他就恨咱不死呢。”

“不是讓他出賣金山,你這麽想,老K一旦拿到金山的貨源做大做強,必然會威脅到他。還記得以前緝毒處抓的毒販是怎麽說老鷹的?他自己不販毒,也不讓毒販做大做強,販毒來錢太快了,他手底下那些人有哪個不是為了錢把腦袋別褲腰帶上?有更掙錢的門路,誰還聽他的。”

沉思片刻,趙平生問:“所以你想提前給老鷹透消息,讓他去解決老K和金山?”

?“狗咬狗一嘴毛,咱也坐收一回漁翁之利。”言語間陳飛目露狡黠,“不過這事兒肯定不能跟上面明說,流程規矩一壓下來,屁都幹不了。”

“你就抖機靈吧,非得讓師父打死你才高興。”

趙平生皺眉而笑。這就是他喜歡陳飛的一點,有闖勁兒,有擔當。解決問題的辦法确實有很多,但誰做的決策誰擔責任,有很多人就卡在“責任”二字上了,但陳飛從不會為了怕擔責任而保持沉默。

“還是跟師父商量一下吧,好好規劃一下事兒該怎麽辦,就算你再扛揍,他那心髒也受不了。”該提的建議還是得提,不能由着陳飛悶頭往前闖,趙平生一向很清楚自己的職責——陳飛負責沖,他負責保護對方別撞的頭破血流。

陳飛照舊耍無賴:“你去跟他說呗,我等着聽信兒。”

趙平生聞言立馬腮幫子一鼓,側頭靠近陳飛:“想利用我,總得給點好處吧?”

“……”

看表情,陳飛是忍着不揍他。以前求老趙辦事哪有這一出?讓幹嘛屁颠颠就去辦了。現在居然學會讨價還價了?這對象處的,越處越抽抽了是吧!不過轉念一想,人家得挨頓呲兒呢,一點兒好處不給好像也說不過去。

猶豫間他轉頭往門上的玻璃窗望去,确認沒人在走廊上站着。又屏息聽聽樓上樓下的動靜,也沒人進通道裏抽煙說話。仔細偵察過周圍的情況,他把煙頭摁熄在垃圾桶上,回手一掐趙平生的下巴,憋了口氣閉眼親了下去。結果嘴唇一沾上可就由不得他了,趙平生跟餓了許久的狼一樣,啃着咬着把人往牆角壓去。

壓抑許久的欲念都揉進了這難得的親熱裏,混雜着無處宣洩的情緒,緊貼在一起的胸膛裏,兩顆心髒的跳動頻率近乎一致。趙平生的熱情着實令陳飛難以招架,最後不得不靠一記兇狠淩厲的肘擊才讓對方把嘴拔下去。

“你夠了啊!這特麽還在單——”

突然間咒罵聲戛然而止,陳飛虎目圓睜,一臉活見鬼的表情。趙平生順着他的視線扭頭向後看去,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安全通道門的玻璃窗上,貼着張賈迎春的臉。

TBC

作者有話要說:我錯了,再有兩章她寫不完……嘤嘤嘤……

我周二開始出差,更新會更到周三或者周四(看這兩天手速了),然後請一周的假~

以上~敬請諒解~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感謝在2021-06-05  03:03:46~2021-06-06  01:26: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純讀者.陽光男孩、坐看雲起時、清水河畔卿卿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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