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胡鬧!”
聽完趙平生轉述的想法, 羅明哲當即沉下臉:“把警方正在辦理的案件內情透露給無關人員,虧你們想的出來!保密紀律都特麽喂狗啦!?”
趙平生力争道:“不是,師父, 好不容易摸上來的線索,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它就這麽廢了啊!”
“你說廢就廢?人家緝毒的還沒說話呢!就不能有點耐心,等鄧鴻光他們把人摸上來麽?”
羅明哲明白他們的用心, 然而規矩它就是規矩, 想一出是一出, 那不亂了套了!
“你別忘了賈迎春是怎麽下來的!還不就是因為他手底下人違規透露案件信息給無關人員,雖然案子破了可上面得照章辦事處罰違規人員啊!怎麽着, 你們想走他的老路?”
他不提賈迎春還好,一提,趙平生耳根子“唰”的一熱, 臊得頭頂快冒煙了。他算臉皮厚的,陳飛是當場炸了,被賈迎春撞破好事後就躲進了廁所隔間,跟縮在殼裏的烏龜似的, 死活叫不出來。保守估計, 沒幾個小時緩不過勁兒。
另說老賈同志也算是有把子修為,目擊了堪稱勁爆的現場,居然還能鎮定自若的轉身走人。至于對方心裏是怎麽想的,趙平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會往好處琢磨。應該不會到處亂傳就是了, 賈迎春在工作上雖然唧唧歪歪一副婆媽樣,但骨子裏還是挺爺們那麽個人, 根本不屑于在背後嚼人家舌根。
眼瞅着趙平生聽着聽着訓,眼神不知道飄哪去了, 羅明哲“嗙”的一拍桌子:“想什麽呢?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回神對上師父的視線,趙平生謹慎點頭:“師父,規矩我懂,更不能輕易把後半輩子都押在個人渣身上,可您教我們的是,如果事情一定會發生,不要想着如何阻止,而是要想着如何将損失降到最低……陳飛那脾氣您知道,他打定主意要幹的事兒,攔不住,您今兒沒在現場,您要看見屍體怕不是也得……唉,是真恨的打心裏往出冒血啊。”
這一番話讓羅明哲心裏百味陳雜,末了擡擡手,示意他坐下。
趙平生坐到沙發上,堅毅的脊背打的筆直:“師父,我們摸不到金山是因為不能刑訊逼供,但老鷹可以,他完全不需要像我們一樣守規矩,我認可陳飛的想法,只要讓老鷹确信金山對自己有威脅,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找到此人的下落,然後借警方的手斬草除根,現在到處都是金山的通緝令,老鷹知道我們在找他。”
“可老鷹是能讓你們當槍使的人麽?要真那樣,至于這麽多年都抓不住他的把柄?”羅明哲并非故意刁難,而是意在讓他把問題想深,想透,這樣執行起來才能直擊要害,“平生啊,規矩咱先放一邊,你就說,怎麽讓他信!”
“馮琦。”趙平生已然成竹在胸,陳飛提出利用老鷹的想法時,他就在腦子裏謀劃方法了,“他是幹緝毒的,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老鷹一定會信。”
羅明哲半垂的眼皮忽悠一擡:“可馮琦人在看守所裏,誰也不可能把他放出去。”
“不需要放他,只要請他配合我們演出戲就行。”說着,趙平生弓身向前,刻意壓低嗓音,“咱可以把寇金麒跟他關一塊,就像當年您辦周建生那案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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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明哲垂眼沉思,片刻後說不上什麽滋味的笑出點氣音。罵歸罵,實際上陳飛和趙平生也是有樣學樣,自家師父什麽路數,他們則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趙平生所提的周建生是數起搶劫殺人案的主犯,還有個外號叫大狗的從犯。大狗被抓後拒不交代周建生的下落,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可這孫子就是咬死了不招。不光是為了道義,而是他不招,警方抓不到周建生,贓款追不回來,他老婆孩子就能有錢拿。後來羅明哲想了一招,弄了一專為人銷贓的犯罪嫌疑人,和大狗關在看守所的同一個牢房裏,把周建生銷贓卷錢跑路的消息透露給了對方。
不管警察說什麽大狗都不信,但同行說的話,他信了。幾番心理鬥争下來,他決定向警方坦白,而周建生就此落網。
但以前管的松,羅明哲什麽劍走偏鋒的招兒都敢用,現在要真出點問題,他退休返聘了不怕背處分,可陳飛和趙平生他們不行啊!就單說把馮琦和寇金麒關一個屋裏,那不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麽?馮琦是怎麽把銀都華裳的經理送進醫院的,他還沒忘呢——誇張點說,全身二百多塊骨頭打斷了夠三分之一。
許久的對視過後,羅明哲問:“這麽幹,你不怕馮琦掐死寇金麒啊?”
趙平生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您識人比我眼毒,該是能看的出來,馮琦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
“人心難測。”
“他穿一天警服,他就一輩子是個警察。”
羅明哲再次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才悵然呼出口氣:“這樣,先等緝毒處的消息,三天,要三天摸不上人來,我去找馮琦談。”
“謝謝師父。”趙平生頓覺松了口氣,随即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有情況再跟您彙報。”
眼瞅着徒弟火急火燎的奔出屋外,羅明哲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急什麽急?又沒被狗攆。
趙平生是沒狗攆,而是着急去廁所裏撈陳飛。換個人撞見他倆的茍且,可能陳飛不至于炸成天上的煙花,但是老賈……感覺就好像是曹操睡了孫權的媳婦,結果讓諸葛亮給撞上了,那要是發篇檄文出來,魏蜀吳三國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有了。
“你別拽我!我不出去!我沒臉活了!”
果然,死活拖不出陳飛來。可這裏頭忒味兒了,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是樓道上人來人往,趙平生一使勁兒也就給他扛出去了,可眼下只能一起窩廁所隔間裏,好言好語的勸:“把心放寬,他不會亂說的。”
“讓他一人知道還不如讓全局都知道呢!”
廁所裏不時有人進出,陳飛只能小聲沖趙平生嚷嚷。他和賈迎春之間的矛盾用針尖對麥芒來形容絲毫不為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家夥會在心裏如何恥笑他。
眯着被氨氣熏得發酸的眼,趙平生無奈道:“那你不幹活啦?師父好不容易答應咱的計劃了,三天,如果緝毒那邊實在摸不上人來,他去找馮琦談。”
一絲光亮從陳飛眼裏閃過,但立刻又黯淡了下去:“那我請三天假行不行?”
“不行,咱還得去走訪呢,那麽多條線報,都得去辨真僞啊。”
“……”
“行啦,出去吧,裹一身尿味你也不嫌騷。”
好說歹說,趙平生終于給陳飛從廁所裏拖了出來,沒想到一進辦公室就看見賈迎春背着個手站在付立新桌邊。陳飛立馬挂起張心梗臉,原地轉身,不由自主想逃離對方的視線範圍。
?“呦,陳飛,你這是幹嘛去了,怎麽弄一身漆啊?诶,這是你的衣服麽?”
明顯是故意的,賈迎春單逮着陳飛喊,話音裏還帶着笑意。感覺陳飛頭頂要升起團蘑菇雲了,趙平生把人往身後一擋,笑對賈迎春:“我們老陳今天追嫌犯的時候掉海裏了,在漁船修理廠換的衣服,正說去後勤領一套新冬季制服換上呢。”
視線相觸,噼啪擦出點火花,老賈依舊笑盈盈的:“啊?他穿多大的?一七五還是一八零啊?要一八零的可懸,倉庫好像沒現成的。”
“他瘦,穿一七五的就行。”一邊和賈迎春你來我往,趙平生一邊緊攥着陳飛的胳膊,要不一撒手不定跑哪去了,“不過冬天裏面還得套別的衣服,最好是一八零的,要不您受累回去幫忙翻翻?我待會過去取。”
行啊你趙平生——賈迎春心裏琢磨着——沒看出來,你個白面書生臉皮還挺厚,被當場撞破那種事兒,還能跟我這理直氣壯的要東西。
“你可真夠了解他的啊,連他穿多大碼的衣服都門兒清。”老賈同志話裏帶刺。
趙平生大言不慚的:“那是,我跟老陳都認識十五年了,別說穿多大碼的衣服,連他內褲有幾條我都知道。”
“……”
一瞬間,以往趙平生在賈迎春心裏那儒雅內斂的形象徹底坍塌——簡直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遭不住,溜了溜了。
出屋之前賈迎春又掃了眼憋得紅頭漲臉的陳飛,嘴角一勾,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笑。就他這一笑,給陳飛刺激的恨不能掏槍出來給丫打成篩子。
——艹!老子的一世英名啊,今日徹底毀于一旦。
—
三天時間,緝毒那邊果然沒能把金山摸上來。羅明哲恪守承諾,親自去看守所裏找了趟馮琦。具體和馮琦都說了些什麽,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陳飛心裏明白,這是師父用微駝卻依舊堅毅的背脊,替他們扛下了所有可能面臨的處罰。
當天晚上寇金麒就被調去和馮琦關在同一個房間裏。而馮琦也堅守了身為緝毒警的信念,沒有對寇金麒大打出手,甚至都沒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關進來的。很難想象,面對一個害死自己女友又害自己身陷囹圄的人渣,馮琦是如何忍着巨大的憤怒去執行他們的計劃的。
隔天一早,寇金麒就要求見自己的律師。通過羅明哲的安排,他很快見到了律師,而通過對律師手機的監聽,确認他把寇金麒從馮琦那聽來的消息傳遞給了寇英——警察要找的那個金山正在和老K合作,他手裏有數以噸計的海/洛/因,一旦老K成勢,必然會對現有的權利格局形成巨大的威脅。
緊跟着線索就上來了,有個人給舉報熱線打電話,說在蒙山地區發現了金山的行蹤。接到消息,趙平生立刻帶人去落實情況。陳飛是去不了了,連軸轉了好幾天,他現在只想和休息室那堆被睡出人油味的卧具來個火辣的擁抱。
大家都抱怨後勤更換床單被罩不及時,嫌賈媽媽摳門,不舍得及時花錢送洗好讓他們睡得舒服點。這可真是天大的委屈,賈迎春不止一次跟齊耀祖那抱怨,說如果每個人都能洗完澡再上床,枕套不至于三天就給睡亮了,床單被罩更不至于被睡出人形。
這訴求一點也不現實,像陳飛,六點躺下,結果沒到七點半就被敲起來了。他要洗個澡再上床,幹脆別睡了。
八點專案組開會,陳飛打理好門面,進辦公室走到桌邊,端起趙平生出門之前替他泡好的枸杞茶喝了一口——嗯,溫度正好,不燙,也不冷。桌上還放着蔥油花卷和茶葉蛋,也是老趙同志給準備的愛心早餐。這并不是全部,待會開會要用的發言稿趙平生也替他寫好了,整整齊齊的碼放在桌上,靜待“領導”參閱。
時不時的,他就會冒出“離了老趙我可怎麽活”的念頭。沒确認關系之前既是如此。現如今捅破了窗戶紙,這種感覺更加清晰明朗。大概是終于能名正言順的對他好了,他覺着老趙同志最近有點過于肆無忌憚明目張膽,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全局都能看出他倆關系不正常。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做賊心虛”。昨兒趁着吃飯的空當他問了曹翰群一嘴,有沒有覺着趙平生最近有什麽不對勁。老曹同志的回答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只是有時候會看到趙平生一個人坐辦公桌前傻樂,跟中了邪似的。
又問付立新,付立新說:“員外最近是有點奇怪,神神叨叨的,那天我倆在辦公室裏說事兒,聽見外面野貓叫/春,他突然冒出一句‘這群貓純粹是挑釁我呢’,你說他連個對象都沒,貓叫/春也挑釁不着他啊,挑釁我還差不多。”
陳飛頓時老臉一紅——他有對象,我。
摸着良心說,他不是不能理解趙平生的訴求,男人嘛。大虧最近忙的連放屁都嫌耽誤功夫,要不那家夥早給他打包拖回家了。一想起這事兒他就鬧心,就燒的慌,不是不肯給,而是實在難以放下自尊心。根據當年審片兒得來的經驗,這男的和男的、跟男的和女的在一起沒啥區別,用的地方不同罷了。
可他自己都沒見過自己那地方長啥樣,讓老趙看?呵,不如直接給他一槍得了!
開完會照舊被羅明哲數落了一通說話髒字兒太多,陳飛回到辦公室,邊等趙平生他們回來,邊和調來支援抓捕行動的羅衛東溝通案件細節。打死那名緝毒警的是沖鋒/槍,說明金山持有殺傷力很強的武器。有柯建國他們當年抓捕霍軍的前車之鑒,領導們對可能出現的人員傷亡情況極其謹慎,不光特警,連武警都安排了。
聽見腳步聲,陳飛回過頭,同時拍拍羅衛東的背:“诶,老趙回來了,聽聽他都查着什麽了。”
喘了口氣,趙平生将落實到的情況簡明扼要告知:金山的藏身處就在位于郊區的蒙山地帶,喬裝成老百姓的偵察員在周圍打探,确認對方至少有五六個人,兩輛車,但,所持武器不詳。
聽完趙平生的話,羅衛東攤開地圖,弓身趴到桌上仔細研究。蒙山地區位于城市交界處,國道省道以及高速交彙,道路四通八達,布控極其消耗人力。而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嫌犯就算逃不出警方的布控範圍,也可以藏匿入茫茫林海,尋找起來更為艱難。
眼瞧着陳飛自然而然的擡胳膊往羅衛東背上一搭,跟着一起研究地圖那副親密無間的勁兒,趙平生頓覺一口氣噎嗓子眼裏不上不下,心裏那缸醋嘁哩喀喳滾出二裏地遠。
TBC
作者有話要說:啊~終于要到決戰時刻了~
這幾天趕稿趕的我都萎了~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感謝在2021-06-06 01:26:04~2021-06-06 06:27: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雲起時 3個;冉冉、起名廢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