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傷

離山谷出口還有一段距離,玉珩變化了位置去了前軍李慶茲那,安排了苻北榮将楚燃帶離自己,要求苻北榮讓楚燃站在隊伍的中段并做了詳細安排。

如果戰敗了就及時撤退帶楚燃離開,大軍的中段因為前後都有保護往往是最安全的。

從剛開始的害怕,再到聽到玉珩的聲音,這才從這種鋪面而來的震撼中醒過來。

楚燃抽出了屬于自己的環首長刀,身邊站着的是苻北榮和一些熟悉的親兵。

苻北榮,一直都是苻北榮,什麽樣的危險下,不是哥哥,就一定是苻北榮。

這個玉珩信任的将領,此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一尊殺神般,将大刀擺在自己身前,竟然微微的抽了一下嘴角,是那種将要嗜血般的興奮。

楚燃看向站在大軍前面的玉珩,他感覺時間停滞了,哥哥又帶上了青面獠牙如魔鬼般猙獰無比的面具,遮住了那俊美的臉。

這一刻玉珩不再是那個他熟知的溫情脈脈的哥哥,笑起來如朗月入懷的哥哥,是鬼、是野獸,是從地獄中鑽出來的惡煞羅剎,要把對面所有的人拖進地獄,放進無盡的熔漿裏煉化。

也是那一瞬那,楚燃突然明白為什麽玉珩可以所向披靡,不是他真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因為他自己就不怕死,因為他就這般如神邸一樣,站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魏,為了他的父皇,他死了,大魏還有更傑出的将領會替代他,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拼死打贏每一場父皇交待下來的戰役。

他不會貪生怕死,不會躲在所有的将領、戰士身後。他是武領沖鋒陷陣、生死難料。

天潢貴胄、陛下的嫡子,站在這裏如神邸般拱衛他身後千千萬萬,如武川村塢裏一樣平凡的百姓,亂世中總有人要豁出性命,拼一個安寧。

敵人就這樣沖到眼前短兵相接、近距離肉搏,楚燃只記得自己用長刀劈向面前的野獸,一刀砍在那人的右肩。

而後他就看見那人的胳膊掉了下來卻又沒有全掉,絲絲拉拉的挂着,那人疼痛想殺他,但是刀卻在那只挂在身上的手裏,現在也跌落地面。

他看見苻北榮一刀上去砍掉了這個人的頭,頭落了,身體卻沒有立即倒下去,脖子裏的血不是流出來,是呲出來、噴出來、是迫不及待的湧出來,濺了拓跋楚燃、苻北榮一臉,血是熱的味道有點像鐵。

苻北榮拉了楚燃一把,一個迎面撲上來殺他的人,刀落了空,楚燃一刀插進那人肚子裏,那人很壯實,像一堵山一樣。

Advertisement

但是楚燃沒有想到這一刀這麽容易就可以捅進去,感覺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那刀居然磨柄穿透了那個人。反到是拔的時候需要用些力氣,要一腳把那人揣向後面,那人仰身倒下,刀才完全拔了出來。

那人像是一座山倒了般,轟然落地,沒有灰塵濺起,滿地的血,地面就像下過雨一樣是潮濕的,滿滿的都是紅色。

有一個圓乎乎的東西滾到楚燃腳邊是個人頭,一個漢人的人頭,年輕的面孔,他踢開了那擋在腳前的頭顱,用長刀去劈迎面沖來的那個人。

他就像個殺人的機器般,将一個一個迎面撲來的人剁碎、坎爛,他沒有想起玉珩,甚至都記不起自己是誰,迎面是一張張痛苦、扭曲、最終倒下的臉,不是對方死,就是自己死。

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沖過來,感覺對面的羌族人是無盡的、無盡。

有刀沖着楚燃的臉劃過來,而後楚燃沖上去,一頭披向那人的人頭,原來極大的力氣下,人頭真的可以被劈開。

那人的一半臉從身邊上滑落,楚燃看了一下原來腦袋裏是白色的,軟軟糯糯的像豆腐一般,這是他一次看見這個。

而後是苻北榮大喊左邊,楚燃沒有多的反映就是把手裏的刀往左邊劃,然後聽到不是很大的一聲,而後是一個人的尖叫,刀劈到那個人的腰間,楚燃看過去,那個人年齡不大,比自己是差不多的。

看見刀已經橫着半個沒入那人腹部,他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他覺得剛才只是輕輕的橫過去而已,如果用力劈過去會不會把人攔腰砍斷?

楚燃沒時間想,因為苻北榮用自己的刀,一把劈下了那人拿在手中的刀,刀和緊握刀的手一起落地,那人也終于不動,楚燃抽刀沒抽出來,苻北榮一腳踢翻那人,刀就好抽多了。

一具具倒下去的屍體,一張張陷入痛苦的臉,一滴滴鮮血彙成小溪,往地勢低窪處流去,竟然也能彙出一大灘聚合在死屍的身下。

整個戰場躺下的人越來越多,比站着的還多,有一瞬間楚燃覺得自己是不是摔倒了?或者這個世界颠倒了?躺倒的人怎麽會比站着的人還多?到底是自己躺倒了,還是整個世界都颠倒了?

恍惚間聽到有人大喊,沖啊,大魏萬歲!!!兩側的山上有人沖下來,是紮可貼負責殲滅伏擊的隊伍,下山彙合了,高喊着為大魏而戰!

持續了多少時間,楚燃是沒有感覺的,他只是看到有人在往山谷出口方向跑,一切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的?

他感覺到有人很大力的在拍他是苻北榮,他看到苻北榮的嘴在動,在跟他說話卻感覺聽不清楚,聲音慢慢變大,苻北榮再說,停手吧!我們贏了!

楚燃才有時間停下來,周圍站着的,倒了的,半跪的,躺下的,滿眼望去都是人,一具身體趴在另一具身體之上。

楚燃擡眼望天,天居然是藍色的,特別的藍,陽光美好散在大地,撒在每一具屍體上,紅色的液體反射出亮亮的光芒。

楚燃聽見苻北榮說,“快去看看将軍吧!他受傷了”。自這句話起,楚燃才感覺自己慢慢清醒過來,想清楚自己是誰,在幹什麽,最在乎的人是誰?

“在哪?”

“在那處陰涼裏。”苻北榮指了過去,楚燃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玉珩站在隊伍的前部自然受到的襲擊更多,楚燃想柯澤飛、齊茲柳不是在護着他嗎?怎麽會?為什麽此時會躺在地上?

苻玉珩就這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地面上的塵土中,身下沒有墊任何東西,就這樣躺在泥濘的地面上。

沒有任何呻咛,铠甲已經卸下,他那樣安靜的躺着,楚燃從沒有這麽害怕過,真的不敢想哥哥若是沒了,自己會是怎樣的萬念俱灰?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這個世上什麽是他最在乎、最重要,他突然從心底裏生出恐懼,他要失去這個于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嗎?

他慢慢蹲下跪在玉珩身邊,他去抓玉珩的手是沒有涼,又把自己的手放在玉珩面前,想去試他的鼻息。

“将軍沒死是傷的太重,将軍右臂中箭,右手拿不起長槍,是齊茲柳一直護着他,也算盡忠了。”柯澤飛說道,無不懊悔的說了一句“我被沖散了!”

當時大軍兵分兩路,一路殲滅伏擊,一路山谷行軍。李慶茲從展開激戰到戰事結束,看見車騎将軍苻玉珩躺在地上的那一瞬,整個心跳都停了。

他以為将軍死了,他出城前太守就給他看了诏書,除了調兵安排還有一句“鐘離、杏城兩地援軍将領,務必護我兒玉珩周全,此戰中,切要保護我子平安,萬不能令他受傷,切記。”

所以這一路他和紮可鐵的頭是不是自己的還不一定,要是死了更完了,不過紮可鐵不用擔心了,因為紮可貼死了,只有他的未來尚未可知。

楚燃這才有時間看向周圍,不遠處趟的是齊茲柳,他的铠甲被劈開有一道極深的傷痕,是重器從胸口切到腹臍,腸子流了一地。

這就是玉珩說的便是我死了,也會拼死一戰的人,楚燃想起齊茲柳的孩子,玉珩和他一起給他的孩子送了五色縷,那嬰兒還那麽小!紮可貼死了,李慶茲坐在一旁也受了傷。

“随軍醫官去弄藥了,我們要趕快組織隊伍,清點人數,安營紮寨、做好防備,避免夜間羌族的偷襲,防範羌族再有反攻。”

說話的是李慶茲,他慢慢的起身,顯然傷的不輕。早先戰略談論上就戰略部署過,若玉珩出事則有李慶茲掌管大軍控制權,李慶茲出事是紮可鐵,因為他們是本地人,熟悉情況。

而後是高以達、齊茲柳、苻北榮,如果皆死則是下一級的将領。

苻玉珩他會與戰士們共進退,也會為自己的死做好準備,打仗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死?又會死在哪裏?

剛剛結束戰鬥,大家都已疲累,營帳紮的離戰場不遠,但是因為已經深入敵方地界,營地是按最高規格防禦的。

在外圍放置帶尖刺的木攔,多道壕溝、壕溝中布置地刺、機擴,挖掘摔馬溝,為的就是防涼軍偷襲,探子也要布在較遠處,時刻觀察是否有敵方突襲。

營地裏的醫官在檢查玉珩傷情,褪下外衣楚燃才發現,玉珩身上居然有這麽多的舊傷,一道複一道的。

這許多年的戰場上,這肯定不是他第一次受傷,沖鋒陷陣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活着已經是恩賜了。

背上的箭傷不是很深,嚴重的是腹部,是有利器劃過腹部,不過因穿着铠甲沒有劃穿或是齊茲柳護的及時,這方才能保住性命,齊茲柳卻因護主而死,他的夫人,他的孩子還那麽小。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