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守護

哥哥是次日清晨醒來的,醒來時楚燃已經再給玉珩準備藥了。

不一時就有将士通報可否入內,進來的是李慶茲和高以達等幾人,大家說了一下情況,一致判斷昨夜偷襲是最好的時機,趙國卻沒有人來,不然是他們作戰安排失誤錯失時機,不然就是他們的軍事實力薄弱,一時間組不起第二支隊伍。

“那就在此休整,等待增員……而後攻下趙國……部族領地。”二日後增員趕到,部隊彙集一處繼續往前,玉珩這般騎馬肯定是不成了,在外打仗哪有什麽儀仗?只能找輛簡單的馬車前行。

但是不好的是玉珩發起燒來,渾身燒的滾燙,白皙的皮膚都紅了起來。醫官來看過是感染所至,背後的箭傷彙了膿,行軍途中沒法治,只能等在安營後了。

“哥哥,你醒着嗎?”

玉珩燒的迷迷糊糊的,連眼睛都沒有睜眼,雪白的皮膚燙的泛起了紅色,嗯了一聲,應該是醒着。

楚燃扶他起來,喂了點水,哥哥卻也不喝。想問哥哥吃不吃點東西卻又沒了回答,玉珩就這般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靠着楚燃睡着,挨到玉珩的臉都覺得燙,楚燃第一次看見這般柔軟的哥哥。

李慶茲知道情況後,再一次感覺自己的頭不是很安穩了。

入夜安營,楚燃在床前,一向英氣蓬勃的玉珩卻也有今天這般,需要時刻護着的時候。微閉着的雙眼,不斷有汗冒出,額前的碎發沾在臉上,楚燃在溫水裏攪了一下絨巾(不是毛巾,是古代的一種團圈棉)。

除了輕拭汗珠也做不了其他,他一直以為哥哥醒過來就會沒事,是他想的太簡直了。

醫官告訴他,打仗會死人而戰後那些傷員如是輕傷還有活路,如是重傷一旦感染基本就是一死,若是在家裏有人小心看護或許還能活下來,但是營帳往往髒亂,行軍途中重傷能活下來非常難得。

玉珩,這一路我都小心、小心的護着你,你不會死,對不對?

醫生拿出小小的一把彎刀,在火上烤過開始挽箭傷周圍的潰膿和爛肉,這刀劃下去鮮血便湧了出來,玉珩之前不知道喝了什麽湯藥,一直暈睡着。但這一刀、一刀的挽,終也是疼醒了,身體輕微的抖動。

玉珩分辨不清是一刀,還是兩刀,火辣辣的疼痛感竄上整個後背,如灼傷一般,以為疼的緊了就會麻木,卻不是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皮膚被切開,能感覺到尖銳利器在挽肉,錐心刺骨的疼,可以感覺到血順着身子流下,整個身體都覺得冷,一頭的汗卻也咬住嘴唇硬是一聲不出。

楚燃在旁,以為會聽到玉珩叫出聲來卻也一直沒有,只有急促的喘息,“小公子,一定要盡心照顧着将軍。”醫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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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一路再遇到的只有小規模抵抗,再沒有需要拼死一戰的主力隊伍,又走了幾日才到了趙國中心郃城,早有偵察騎來報,趙國國主以及皇室往柯澤山北遁。探子報來時,早已安排了人馬去追,終堵在柯澤山一戰除少數俘虜,重要皇室成員全部斬殺。

亂世小國便是如此,國內人少自然可以集結的軍事力量也少,可見山谷前的大軍就是他們的主力,擊潰後便再無可以調動的隊伍,與大魏不同便是此次此支隊伍打沒了,還可以在其他城池,集結其餘力量再戰。

大軍進郃城,怎麽說是個城呢!根本就是一個大型的聚居地,與長安城池堅固,皇宮巍峨,街市繁華根本沒法比,皇族出逃車馬齊備又有多少百姓能迅速逃掉?

玉珩在馬車裏,高以達來報,“将軍,趙國劫掠我大魏村塢可是屠了城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婦孺皆不放過,我們可需屠城?”

楚燃聽了此話,想起撫寧鎮的慘狀。

“暫不。”玉珩就回答了這兩個字,不是不殺而是暫不。

進了郃城,玉珩有傷便直接去了皇室住所,與長安的皇宮相比,這裏只能說是豪華些、巨大些的房間。但是終歸比馬車、營地好了太多了,外傷沒更快的方法,只有慢慢養着才能好起來,不過玉珩畢竟年輕,常年習武身體恢複起來還是快些。

楚燃端來藥給玉珩喝,這幾天這孩子,為了自己忙前忙後,夜不能寐,一個男生居然還會照顧人又想起前幾日聽了苻北榮描述楚燃在戰場上的表現,覺得自己養大的孩子确實很出色,不由的笑了一下。

雖是病着,皮膚是慘白的,人也是脆弱的,但好看的人笑起來還是好看,只是此時多了柔弱、無力感,激起一種保護欲。

玉珩現在受着傷,沒了往日的英氣,感覺整個人柔弱了,居然需要被人照顧,被人保護。楚燃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另個玉珩,一個脆弱的玉珩,現在看他對自己笑,心中更是泛起漣漪,這一段時日的照料,青倉愈發的意識到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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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身體可好些了?”李慶茲關切到。

“略好了。”玉珩示意李慶茲坐下。

李慶茲前來絕不是單純關心是有事要說,問完這句卻又不吭氣了,玉珩知道他想單獨說。

“楚燃,你出去一下。”見楚燃走了,李慶茲才道明來意,主要是“鐘離、杏城兩地援軍将領,務必護我兒玉珩周全,此戰中,切要保護我子平安,萬不能令他受傷,切記。”的事情。

這兩句話玉珩也是看見的,現在被提起覺得心裏很暖,父親平時語言不多,不會像普通平民人家那般的親切,畢竟是帝王,畢竟是皇家,先是君主而後才是父子,但是诏書上簡簡單單幾個字,滿滿卻是父親的绻绻愛意。

玉珩回想自己領兵出征時,父親也沒說什麽,只是幾個字“我望你凱旋而歸,更望你平安歸來。”都說帝王無情,不會像普通人家般溫情喜樂,但兒子去打仗了,父親既怕兒子會受傷又怕兒子會戰死的心和普通人家是一樣的,越是仔細去想,玉珩越覺得心裏很暖。

見玉珩一時沒有說話,李校尉有點緊張,不由考慮自己此舉是不是不合适,但是這段時間與玉珩相處,他也知道這為車騎将軍為人,謙遜有理。羌族虎狼之師他竟然不懼,他早料到山谷處會有伏兵,怎麽都有時間逃掉的,也可以找些人保護自己避着不戰,竟敢自己迎擊,确實是英雄出少年了。

所以才敢來找他,此戰告捷大家自有封賞,但車騎将軍身受重傷,實屬自己保護不利,紮可貼已死能罰的只有他,所以特意前來。

這一路到郃城,多天的路程玉珩雖還是沒法下床,但已經可以不用靠着人,自己依着床邊坐下,“李校尉無需緊張,出外征戰,哪有不受傷的道理。”

“玉珩常年帶兵打仗,受傷也不是一次、兩次,我不會将此事放在心上,戰場厮殺,誰又能保護的了誰?父皇不過是關心兒臣。”

他看向李慶茲,多日相處此人城府頗深,思路清晰、審時度勢,話是極少但軍事才能還是有的。對戰略的判斷也很準确,此次作戰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就是不知其官聲、品性如何,對下屬、百姓是否苛責?

還要在判斷一下,确認以後才能向父親舉薦,畢竟他一直布防在趙州附近、對周圍民風、動向熟悉的多。

“從此處返回京城也需要些時日,見到父親時身體也應有所恢複,我必保住你不會受到責難。此次雖獲勝但難保趙國不會卷土重來,我進城沒有屠城是我覺得兩國作戰,百姓本就可憐,流離失所。但是這樣做并不利于防備,這些人中也許有探子,也許還有專門留下就是為東山再起的。”

“皇室是死了,忠心的大臣、能戰的将士沒有死絕,人員混雜,你自己好好防範,不屠城不意味着不殺,你自己掂量大局,先是要甄別人員。”

“我走後,慢慢鐘離、杏城增員的隊伍會撤走。趙國沒有城池防護,我回朝後會與父親詳細彙報此處情況,将此處改為趙州,谏議李校尉駐防此地,畢竟我們之中你最熟悉這塊地方,切要時時做好防備,若我返程後此地出了異動,是你擔不起的罪責。此次你又戰功立下戰功,父皇必有封賞,千萬不用擔心。”玉珩看着李慶茲笑了一下,算是提前恭祝他吧!

李慶茲聽完這些話,心中喜不自勝。既因為此次會有封賞,不用擔心自己受罰,還因為他攀上了一個人,搭上了陛下的親兒子,國家的車騎将軍,對于他這樣的地方官員,即便再有才能也很難被發現。陛下眼前的人都在等着晉升,朝廷怎麽會發現他這麽個細枝末節的人,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對于他這樣的人,一絲機會都可以掙出一片天光。

李慶茲的出身是低微的,讀了點書但是讀的不好,這就失去了文官提升的機會。天下亂世,孔武有力的他就只有從軍、靠一個一個敵人的人頭建立軍功。

這許多年晉升緩慢,到現在才是個校尉,聽到朝廷要打趙國,他是自己請纓的,因為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就敏銳的嗅到了立功的機會,如果敵國破了,他必是大功,這麽多年頭別在褲腰帶上為的是什麽?肯定不是韬光養晦呀!為的是功名利祿、加官進爵,一起來的紮可鐵死了,那是他命不好,他短命,但是他李慶茲命是好的。

玉珩身體不好,公文由文官幕僚編纂,将此次戰況,斬敵人數、自身損失、作戰大概、接下來布防打算,一一做了彙報,并上報了将于近期班師回朝,此為獻捷。随又寫了封家書與父皇,只是說自己一切安好,讓父皇切勿挂念,自己也甚是想念父皇,八百裏快馬加鞭,傳回皇城。

而後,叫人傳了姚複安,姚複安是個武将,應該是氣宇軒揚的,或者向齊茲柳一般孔武有力的,但是看到他的第一眼,玉珩覺得他是個審時度勢的人。此人确實也是奮戰到了最後,但眼看着敗了,被我軍的人抓住,也沒有要以死報國、自願投降,生死面前怕死也是人之常态,人生短暫誰都想活着。

因為此人年齡遠大于自己,甚至略大于父親,又是敵國的将軍便說;“老将軍,在我魏國營帳裏住的可還合意?”

玉珩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但是對方認為此話另有它意。“姚複安見過車騎将軍,姚複安此前已對魏國仰慕已久,對魏國心向往之,望将軍、陛下能給予我姚複安投誠的機會,必然為魏國鞠躬盡瘁。”

玉珩說了不到兩句,這人已經表了态,玉珩本身也有傷,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要去仔細揣摩,但是玉珩現在沒有這個力氣,“将軍願意歸順我魏國就好,當今陛下求賢若渴,特意讓玉珩一定勸降将軍,你能歸順,陛下一定甚為欣喜。”

“小人,還有些英勇的将領,也在此次戰役中投降,希望也能為大魏所用,定當勇往無敵、所向披靡。”

玉珩想,你和你的将領起先肯定是要殺了我的,見贏不了、殺不過又不想死就投降了,現在說什麽所向披靡,但是“老将軍,所向披靡,有萬夫莫敵之勇,你的部将能不能用?還要看陛下如何安排,我暫時回複不了,但是他們可以随我回京師,交由陛下定奪。”

兩人間又說了幾句,姚複安問了下玉珩的傷勢,略略表示關切,随後也就告辭了,玉珩心裏告訴自己,這種人都不是泛泛之輩、當世名将。

安排了人好生伺候此人,妥善對待他的部下,都是要盯牢的人。畢竟父皇說了要善待他,先帶回京師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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