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質子返程
寧安王府
有公公來宣讀诏書,嗓音尖細、刺耳,“應天順時、收茲明命,顧念魏、代兩國敦睦邦交,垂拱而治,邊境從無戰火、兩境不起刀兵,貿易往來繁盛、兩國互通有無,念及拓跋楚燃現已成年,安排返代,酌大鴻胪籌之。”
寧安王府邸,楚燃在前,玉珩在後叩首接旨。剛進書房,楚燃從身後一把抱住玉珩,下巴放在玉珩肩上:“哥哥,你能去跟你父皇說,讓他收回旨意嗎?我不想回去,不想離開你。”臉就貼在玉珩的耳畔,可以清楚的聽到楚燃的呼吸。
質,以物相贅,抵押物的意思,現在兩國交好多年無戰事,魏國日漸強盛,燕國也不敢輕易出兵,這幾年裏代國也一直在潛使節,表示近年來與魏國敦睦邦交,現拓跋楚燃已經成年,請求魏國應允讓質子拓跋楚燃返回代國。
當年代國交出質子時,彼此本就沒有約定質子返回的時間,但質子終歸是質子,雖然一直有自己在護着,但代國終歸是楚燃的家,他長大了是要回家的。
“孩子氣,陛下已經下了旨意,哥哥也沒法改變的。”
“這很多年來,我一直在哥哥身邊,書法、兵法、騎術都是哥哥教的,我不離開。”
玉珩想轉身卻被楚燃抱着又這般的緊,“你先松了哥哥,哥哥又不會跑掉。”楚燃這才松了手,把頭擡了起來。
玉珩轉身,明媚的少年眼裏都是不舍。楚燃在魏國能有什麽呢?官職、地位什麽都沒有,他是質子,魏國不會授他官職,一生都要以質子身份活着。
回了代國,他就是代國皇族,拓跋十羽的皇子将來可以授予王爵、官位,堂堂正正、受人尊敬的活着。拓跋楚然終是男子,一直跟着自己以後呢?長期這般下去與男寵無異了,這是玉珩不能接受的,他的拓跋楚然終是要建功立業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這孩子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的,第一次愛人、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歡好,他對自己的情意有多深,依賴有多重,玉珩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的喜歡、不舍是一樣的,但是這喜歡不能毀了楚燃,愛一人不能愛的這般自私。
“哥哥只是一個人,代國有你的家人、你的一族、你的國,不能為了哥哥一個人放棄這一切。”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情份,楚燃接到這個旨意,該是多喜悅呢!一定是歡喜的不行,不知道該是多迫切的想離開。
“……”楚燃沒有回話,在異國為質這許多年,他怎麽可能不想父母、不想兄弟、不想家,只是這裏有他喜歡的玉珩。
“你不能做一輩子的質子,聖旨都下了,萬般不舍也該回去,這般對你是最好的。”這句話說給楚燃聽,也說給玉珩自己聽,代國不是長安城,不是質館與寧安王府,今天走了明天還可以再來,天高路遠再見極難,而且代國是他國,一個魏國将軍不可能說去就能去,萬般不舍又能怎樣呢?愛,不該那麽自私。
夜晚,一張床兩個人都知道未來會是如何?
“哥哥!”楚燃也不知道要說什麽,翻身摟住玉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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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就是想叫叫你,我怕以後叫你,會沒人再答應。”
玉珩也是同樣的,看向楚燃,這樣愛的一個人,從此天高地遠,何日複見?
“我上奏父皇,看能不能擔任使臣送你回去,這樣我就能陪着你回代國。”
“能嗎?那當然最好了。”玉珩心裏想着,這事應該是不能的但還是想去試試。
而後,楚燃吻了過來,嘴唇輕軟,舌尖溫暖,這個吻霸道、激烈、不舍,連玉珩也承認,有些東西是悟性,譬如接吻,真的是一教就會,吻的他也是難以自拔。
楚燃開始脫玉珩的單衣,手游動在腹部……
次日,宣室殿。
“質子拓跋楚燃此次返回代國,孩兒想陪同作為使節送他回國。”
陛下聽後,這孩子有多久沒說過這般不着邊際的話了?“你堂堂一個皇子、國之重臣,從一品将軍,送一個質子返國,此話說的未必太不着邊際了,珩兒。”
玉珩也知道自己這樣觐見,确實不着邊際,大鴻胪調個從五品官職就可以送行了。自己的身份、官職都不适合做這個事情,但還是很想送楚燃。
“兒臣,确實想送那孩子返代,請父皇應允。”
“那孩子是在你府中養過一段時日的傷,和你的感情如此親厚嗎?至于你要送他回去?”陛下眉頭微簇,玉珩竟願送個質子回去?
又說“你若是對他頗為關心,可送他至京師城郊,去代國一定不可。”國與國之間總是有着各種的微妙關系,對方會怎樣看待一個戰功赫赫的将軍送一位身份低微的質子歸國?玉珩是魏國皇帝的嫡子,代國會不會有質押下來的想法?都是需要考慮的,什麽事都不能貿然而行。
玉珩也知道這個要求提的确實大為不合理禮制,質子返回代國潛使節按照質子歸國的禮節相送,已經是很大的尊重了,不送自己回去都是可以的。上次是因為馳援便由玉珩帶回,現在送回去還是将軍送,就顯得逾越禮制了。
送楚燃返代國定在月中,太史令(古代管風水、推衍的官職)選了個比較吉利的日子送返,也已潛人提前告知代國質子歸期,而後是任命官員帶儀仗隊伍送楚燃返程,護衛、仆從儀仗約莫百人,已算甚為隆重了。
玉珩也只能按旨将楚燃送到長安京郊,一次次出征從這裏離開,一次次歸來從這裏進入,是想過有一天必要分別的,只是不敢仔細的去想,很多東西都非人力所能為。只是覺得能一晌貪歡,那便貪的這一晌歡;幸福也就是這般,能享一時便是一時,誰又能妄圖一輩子。
趙國戰場、霍烨匈奴,那麽危險的時刻,命懸一線都在一起,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
“玉珩願君安好,春祺夏安,秋綏冬禧,長樂未央。”這句話以前玉珩向楚燃解釋過,就是祝一個人春日幸福平安、夏日喜樂安康,秋日吉祥安好,冬日幸福康泰,就是一年有四季,四季皆順遂,長樂無止境。
馬車遠去
時光只解催人老,
不信多情,長恨離亭,
淚滴春衫酒易醒。
寧安王府重歸寂靜,歲月如初,一切美好到頭來,複歸寂寥。而玉珩從這寂寥中來,卻再難回這片寂寥中去。一直寂寥便也習慣寂寥,嘗過喜悅如何複歸?這寧安王府終成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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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國知道世子回來,在代國城郊就安排了歡迎接待的儀仗,畢竟楚燃是陛下和皇後的嫡子,是皇後娘娘的小兒子身份尊重。這許多年不見,父母亦是萬分思念,迎接隊伍一直引領着去了代國皇宮。楚燃離開代國已有多年,楚燃的父母、親兄弟、親姐妹都是萬分高興,孩子長大了,父母卻老了。在楚燃的記憶裏還是他離開時父母的樣子,現在複見卻真的發現他們蒼老了,這麽多年,歲月過去,每個人都在得到、失去。
楚燃的母親,代國的皇後娘娘拓跋落桐,這許多年不見自己的兒子,驀然再見已經長高、長大是個少年了,陌生感其實是多于重逢的。畢竟走的時候是個孩子,歸來已是少年。一國的興衰、存亡讓一個孩子去擔着,做了這麽多年的質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委屈,日子過的好不好?在魏國有沒有被人冷眼相待,雖有書信往來盡報的是喜悅、平安,卻也不能緩解母親的愛子、憂子之心。母親就這般一直拉着兒子的手,始終盼着的兒子終于回來了。
“今夜宮中設宴,款待魏國使臣。”代國皇帝陛下拓跋十羽下旨。
夜晚,代國宮中宴席結束,母親就沒有放自己的兒子回去,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你小小年紀就去代國做質子,如今才歸來,好兒子,你一定受盡委屈了吧?”、“媽媽怎麽舍得你去魏國,當年、當年……”哭的已經是泣不成聲,楚燃多年未見母親也是甚為思念,直到夜深方才離開。
住的還是多年前自己的寝宮,他未娶妻不需離宮而居,居室略有變化,畢竟時日已久,這才覺得物是人非。以前的自己就是自己,而現在的自己心裏塞了個人,整顆心角角落落都是那個人,離開時那麽痛。楚燃站在月光中想起以前玉珩說過,如果想一個人,實在很想就去看月亮,因為那個人也會在月光中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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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魏國一直休養生息、厲兵秣馬,直到下诏攻打仇池。
未央宮,宣室殿
姚複安行嵇首禮,一臉莊嚴、肅穆,面對陛下是滿臉的虔誠、忠心。
“此次拜姚将軍為揚武将軍出征仇池,望你能立下戰功,一舉而全勝。”陛下态度甚為溫和。
“姚複安,一定不辱使命,報陛下再造之恩,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此次陛下對姚複安的任命是連跳幾級的,足見陛下對這個人的認可、信任,陛下自己也是武将出身,識英雄重英雄,所以給了姚複安,這次領兵出征為國效力的機會。
“家人都在長安城安頓了?”
“安頓好了,感陛下天恩。”
姚複安投降而來,投降時還帶來了他幾位戰将,陛下欣賞有才能的人,投降的文臣、武将,他相信只要大魏善待他們,這些人也是可以歸順大魏、為大魏所用的,陛下也一直如此,“為政之體,德化為先”,所以也接納了姚複安帶來的下屬。
玉珩對這個人談不上欣賞不欣賞,不過是戰敗不想死,求活路而已忠于大魏就好。但姚複安确實是有軍事才能的,不愧是老将,在大魏的兵馬、糧草、國力支持下,仗打的毫不費力。比起玉珩打霍烨匈奴,姚複安打的确實是輕輕松松,摧枯拉朽一般。一是仇池國更小,一是玉珩比起這樣的老将,終還是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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