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攻城
而後一切,與之前的每一次出征一樣,祭天、祭旗……此次調兵十四萬,父皇親自安排了幾位副将,因為不斷打下新的疆土,不斷招攬各國戰将,現在魏國武将實力大大增加、人才濟濟。不再需要玉珩沖鋒在前,父皇明确要求不可親上戰場全力督戰。
上次霍烨匈奴玉珩差點喪命,這讓陛下今日想起都心有餘悸,是帝王也是父親,明确要求玉珩不許上戰場。還是中軍和地方軍一起,還是糧草、兵馬、辎重,不同的是玉珩的心境,以前的每一次都是抱着必勝的信念出征,此次……
十四萬大軍分三路攻代國的三座城池,其他城池較遠,不會形成支援,大軍主力攻代國皇城中山城。其他兩支攻另兩座城池,這兩城沒有必須要攻下來的意思,主要怕這兩城兵馬會馳援皇城只做牽制進行佯攻,保障不馳援代國皇城中山城就可以。
大軍壓境,站在代國的城池之前,望不到頭的兵馬,陣列嚴謹,氣勢恢弘,玉珩還是那個一身銀甲的将軍,此次安排左将軍範毅攻城,此次同來的還有揚武将來姚複安,就是趙國的大将後來投降的那個。攻城前的計劃,玉珩基本上沒出什麽主意,主要是範毅和姚複安計劃的,報于他定奪,姚複安确實是戰術戰略過硬,經驗豐富的武将,所有的打法切合戰場。
楚燃也知道了這次攻城的主帥是玉珩,陛下一向是信任玉珩的,這次攻城人馬甚衆,自然需要皇族督導戰事才能安心,很久沒有見到玉珩了竟是已這樣的方式。此次魏國來勢洶洶,國內也有請降之聲,但是代國自祖輩建國至今已三代人,絕不可能投降滅國。
城牆上楚燃能看見那身披銀甲的将軍,只是太遠看不清楚,但是可以一眼認出那就是玉珩。上次一別已是經年,玉珩的書信還一張張放在屋內的錦盒中,但是今天卻要滅代國一國,楚燃是文官沒有安排他上戰場,他當然希望代國能贏,此時國家存亡大于所有情愛。
魏國兵馬此來,代國早已知悉,大隊人馬攻城沒有不知道的可能,早就豎壁清野,将城池外圍燒做焦土、讓敵人無處可隐身,城外的散戶、房舍、村塢、寺廟燒的一幹二淨。準備箭矢、滾木、雷石,在城池外的小河、河道裏投毒、發動城池內所有人員參戰,釋放輕犯參與戰争,在城池周圍多處設置地溝內藏機擴、地刺。
打的就是代國城池堅固,易守難攻,魏國如果久攻不下,糧草跟不上,終會撤兵的想法。玉珩這邊床弩、雲梯車、井闌、攻城車、投石車……,所有漢、三國、晉時期的攻城武器都用在這片他曾經援助過的土地上卻也仍是攻不下來,當年燕國也是因着城池高大,久攻不下才給了魏國馳援的機會。
玉珩憑着當年進入代國的記憶,記得這座城池的北處,當時是有一個城門的,根據現在的戰況彙報,分析是這幾年因為城防安全需要,将這個城門堵上了并重新修葺粉刷。便只能抓個俘虜來問具體位置,确實如記憶中一致,城池也不是固若金湯,這裏是個突破口,用攻城車猛攻這個位置,城門先破從城門進、此處先破從此處進。
代國大戰前,丞相、父親與玉珩議事時,丞相還說了一件事“多年來,我一直在想該怎樣用最少的人滅了代國,代國實行的是鄉裏制度,“同鄉為鄰、皆為邑裏、郡縣之宰,既為居長”,這就會造成一個情況,城中是可以混進去習作的,這些年我一直有抽選優秀的将士,安排其藏匿與代國。”
“時間已久但是人數不多,太多極容易被發現,你們可佯攻多日,待代國守軍人困馬乏,我軍的細作再在城中放起大火,城中大亂之時,你們再攻會有所幫助,攻城之時代國一定會小心防備,無法互通消息見火光為號。”可見丞相想攻下代國,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之功了。
玉珩也将此事告知範毅、姚複安,兵士們攻城多日,後又改為日夜攻城,代國防守已是人困馬乏,數日交戰更是死傷慘重,守城的将士們精疲力盡。
又等了幾日才見城內火光四起,因為沒有辦法互通消息,猜是城內布防嚴格,現在代國守軍不斷減少,城中防衛越來越少,細作認為時機已到,這才敢在城中放火作為內應。
雖有內援但是代國城內守軍處置得當迅速斬殺,魏國細作根本不能從內部打開城門。
拉鋸數日後,最終還是靠的攻城車轟開了城牆上的薄弱點,魏軍得以大批魚貫而入,從城內展開厮殺,就算是這樣城內守軍都沒有束手就擒,拼死搏殺展開巷戰,一條街一條街的殺,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的占下來。
直到次日天微亮才打開這座城池大門,而此時城門周圍的死屍已經堆的半人多高,這麽多日魏國的戰士們一批批想爬上城牆去,一批批摔死跌下來,還是不斷的有魏國士兵爬上去,再有魏國士兵掉下來,層層疊疊的死屍,有魏國的戰士,有代國的戰士,死了就掉下來,正在打仗又沒人處理屍體,就只能一層疊一層,一具摞一具了,城池高大、堅固除非投降,哪有那麽好功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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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城池無法功克,就會派很多的兵士強攻,就是要打下來為止,最終這些城牆下的死人,可以堆的和城牆齊平。而後攻城的隊伍,踩着這些死屍去攻城,将死屍作為樓梯,最後打下一個城池來在古代也是有的,不過這樣的戰争就太慘烈了,也可見要攻下一座城池的态度是多堅決。
城池大門打開,玉珩領兵隊伍入城,魏國的軍隊攻城是攻城,城攻下來後不肆意殺戮、不□□婦女、不燒殺劫掠。這是父皇和丞相定下來的國策,要秋毫無犯是必須執行的軍紀,所以每一支隊伍無論打到哪?都是一樣的。不傷百姓分毫、不碰百姓財物、若有人□□婦女當即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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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破城後的安排
此次參與攻城的所有将領、副将都在營帳中,玉珩說:“此次破城,搜索代國皇宮,緝拿代國皇室成員的任務,全部由我和苻北榮負責,其他人一律不得參與。皇宮破後收集、登記、造冊所有戰利品的事項,我會全全負責。不需任何人插手,不允許非苻北榮、高以達、柯澤飛以外的任何将領帶隊進入皇宮。”語氣非常果決,身上是主帥不容質疑的威儀,沒有一絲一毫與衆将商量的意思,就是告訴衆将,我的安排你們聽也的聽,不聽也得聽。
姚複安、範毅等幾個副将心下,都認為是苻玉珩不信任他們,皇宮中寶物、珍玩、貴器無數,不想讓他們進入皇宮是防着他們也自然不敢多話,一切聽由苻玉珩安排。
故此第一個帶兵沖入皇宮的就是玉珩,身後跟着的是苻北榮。柯澤飛、高以達二人的任務是緝拿皇室餘孽,并開始收繳皇宮中戰利品。玉珩進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楚燃,一定要他在以死相拼前擒住他。
所以進宮後玉珩也是非常焦急,代國皇宮他是來過的,但是這次他一身甲胄,腰間的青霜流雲劍用作防身。時日久遠他也記不清代國皇宮中的方位了?宮中又是一片雜亂,妃子、皇家子弟慌忙逃竄;宮女、宦官沒頭蒼蠅般的四處亂跑,一地的物飾扔的亂七八糟,有些人趁機抱了滿滿的一懷寶貝,想乘亂逃出宮去。
玉珩沒空管這些,苻北榮抓了個宦官帶路。不能确定拓跋楚燃在哪裏?先去的只能是楚燃寝室,人不在!
又抓了幾個逃跑的宦官來問?看見符北榮惡鬼一樣的,吓的話都說不清楚,有一個人見過拓跋楚燃。
“前殿、前殿,看見…他…跑……前殿……”宮人也是吓的要死,看見這群人個個甲胄森嚴、大刀滴血的,吓的腿都軟了,生怕一句話講錯就把自己給劈了。
“走,帶路去前殿。”符北榮抓着宦官的脖頸說,像拎小雞般拎着那宦官。
一進前殿,玉珩也是驚了一下,大殿上一人穿着龍袍,已經躺在血泊裏,看來是死了一陣子了。一身的血已經流幹,全部湧到地面上,滿滿一地,血紅血紅的一大片,玉珩離的遠,血不可能染到他腳上,但他還是不由的往後退了退,那是楚燃的生生父親啊!他怎麽能不畏懼、不愧欠?整個大殿上是濃郁的血腥味、鋪天蓋地的襲向玉珩,把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密不透風。
玉珩也知道拓跋十羽就是不自盡,也是死路一條。一個皇帝不是他苻玉珩能保下來的人,他是皇子,終還是臣,诏書天言那是皇帝谕旨。可一想到這是楚燃的阿父,玉珩心裏就難受的厲害。
再一想到楚燃來過這裏,他是親眼看着他父親自殺的?還是進來時他父親已經死了?終是個少年看着自己的父皇自盡面前,那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了?心裏該是有多恐懼?他在哪呢?這麽久了都沒有找到?越想越害怕。
“說,還可能在哪?”被抓住的小太監本就吓的要死了,見符北榮惡神般,問的這麽兇,吓的雙腿都在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這位軍爺饒了我。”小太監被抓着,吓的只想下跪。
“去皇後宮裏,快點!”玉珩猜有可能在他阿母拓跋落桐那,皇宮這般大如果不在就只能繼續找。楚燃,什麽事情都有回旋的餘地,你不要亂想,不要妄為,千萬好好的。
那小太監被符北榮提溜着,腿都快軟了,哪能走的快,腳不過是尖點着地走的呢。
一群士兵金刀铠甲的沖到皇後宮裏,玉珩一眼就看見了楚燃,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了,“上蒼保佑,他沒死!”,但看見楚燃身上的血,心又被揪了起來,是受傷了嗎?自己是第一批進宮的人,範毅、姚複安的人都進不來,柯澤飛、高以達接到的都是活捉命令,誰傷的他?傷的重嗎?心又被狠狠的攥住了。
楚燃抱着她阿母跪在地上,城破時楚燃先去了前殿找他阿父,進去時父皇已經自刎。
楚燃也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父親已經自刎的事實,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麽?宮中一片紛亂,到哪找禦醫?哪還有禦醫?連忙自己跪地,用手捂在他阿父的脖頸上,想捂住流出來的汩汩鮮血,處到阿父的身體還有微熱。楚燃覺得他阿父還是活着的,血從阿父脖間大股流出,像河水流淌一般那麽多、那麽急。
楚燃用手捂住阿父脖頸上的血口,綻開的脖頸,楚燃甚至可以看見他阿父切斷的氣管、喉管,那是脖頸大血管啊!一旦割開血是如噴泉一般的,在血壓的作用下,噴出來四散翻湧,一瞬間如水潑了一地般到處都是。楚燃用雙手也捂不住,血從指縫、從手邊、從四面八方、從各個地方流出,根本捂不住,徒勞之功。阿父的血沾在楚燃手上、衣袖上、下襟上、下擺上處處都是。
“阿父,阿父,你等等楚燃啊!等等楚燃啊!……”
“阿父,你不要着急的走,楚燃一會就去找你。”
“阿父……”
這哭聲、這悲鳴在偌大一個前殿裏回響,是誰聽見都會落淚、是誰看見都會心酸,但是這個曾經繁盛、宏大的宮殿裏,除了拓跋楚燃再無活人。
看見阿父死在自己面前,還是以這般慘烈的方式,楚燃的心裏是崩潰的,他的父親不過中年尚且年輕,如果不是此次滅國,他還是可以關愛百姓、含饴弄孫。但為了保全皇室體面、為了不枭首示衆,選擇自刎與皇宮大殿之上。這一地的血給代國皇室,保留了最後的一點尊嚴。楚燃哭的不能自已,一下想起了他的母親拓跋落桐,生怕母親知道消息後也會跟着自盡。
楚燃是了解玉珩的,他不會傷自己的女眷,他不會這麽做。楚燃的母親、姐妹,玉珩不會傷她們。所以趕緊離開前殿去了他母親那。
這些破宮而入的大兵會怎麽做?拓跋落桐也是驚慌的,城破了最可怕的就是她們這些女眷,如果是亂兵,□□是一定的。見到兒子拓跋楚燃進來,一直摟着她方才好些。
知道有人沖進來,楚燃擡頭第一眼便看見是玉珩,一瞬間也是無言以對,他們多久沒見過面了?離開長安城一年多了。這個從小就照顧自己的人,常年來一直在自己身邊,為兄為長為師,他們那般相愛,漫天繁星、銀杏樹……這個自己最愛的人,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人,現在……。
玉珩看到楚燃手上、衣袖上的血,擔心他是不是傷了連忙上前去查看。剛單膝跪地準備檢查楚燃的手,還沒有挨到,楚燃用手狠狠的把玉珩的手打落。
“不要碰我!苻玉珩!”
“拿開你的髒手。”
玉珩擡頭,看見楚燃眼裏淚光仍在,但是那恨意灼人,太灼人,說是滔天恨意都不為過。直逼得玉珩低頭,根本沒辦法直視對方。
“不要傷我母親,我伏誅。”這是楚燃見到玉珩說的最後一句話。
玉珩愣了一下,也明白拓跋楚燃終是恨透了自己,也是應該這麽恨。這眼神裏的恨,比刀還鋒利,萬年冰霜也就這般寒,一整個直戳人心,寒的玉珩整個人冷了。
左右兵士押了楚燃出去,身後是楚燃母親,曾經的代國皇後拓跋落桐痛苦的哀嚎。
“求你,放了我兒子。”
“求你們別殺他。”
“求你們,求求你們……”
拓跋落桐哭的一臉的淚,也知道此刻一別是訣別,再無複見日,一下撲上來死死的抓着楚燃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阿母,松手吧!他們不會傷你,你和姐姐要好好的。”聲音眷戀、缱绻。
楚燃看着他阿母,眼中是無比的悲楚,淚止不住的掉落,“楚燃謝過阿母,生養之恩。”
依舊是符北榮,拉開了拓跋落桐抓着楚燃胳膊的手,兩名兵士押着楚燃出去。
“你們兩個,不,你們四個、你們六人,照顧好皇後。看好她,若是傷了,軍法處置。”玉珩說,說這話時玉珩一點力氣都沒有,他被剛才楚燃眼神中的恨意灼到了。那恨意太濃烈,寒的刺骨,他們之間應無以後了。
“符北榮,把他帶去羁押的地方,看好他,一定看好他。”聲音是毫無氣力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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