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離別
玉珩不想去,根本不想去求父皇,讓楚燃離開長安城,這樣至少兩個人還在一座城,但是也知道楚燃說的是對的,他的心意便是再不舍,我也同意。
宣室殿
“父皇,兒臣請放拓跋楚燃會代州,他幾年來在魏國,他毫無錯處,從無叛逆之言更無反叛之意。現在的大魏已風調雨順、人民安泰,燕國也已攻下,兒臣希望能放拓跋楚燃回代州,任他安定城太守一職。”因為楚燃現在是降臣的身份,沒有一官半職,回去後也是無法生活,玉珩已經想好了他的以後。
“拓跋楚燃。”陛下知道,上次的事情他就知道,他這個兒子和拓跋楚燃之間,絕對有點關系只是不想說破。之後他多次跟玉珩說起再娶妻的事情,玉珩都各種推脫,必也是因為這個人,現在送走也是正好。他連慕容逸都沒有殺,更不可能殺這樣一個寂寂無名的降臣。
“是,父皇,之前的那個代國質子。”
他這個兒子做事識大體,這般所求?“現在魏國實力強盛,攻燕國又一舉獲勝,天下大定量他也做不出什麽?不過一個降臣,同意放返。”玉珩聽到自己所求成了,卻也不喜悅,一點也不。
“不過,那拓跋楚燃都離開了,你的續弦之事是不是該辦了?”玉珩知道父親又要說再娶的事情。
“孩子南征北戰,娶了夫人不是耽誤人家嗎?何必如此呢?孩兒不想,孩兒府上也有美妓,不用再娶正妻了,孩兒軍事要務也很多。”
“家中美妓,那為什麽不見你有一兒半女?”
天下間,父親要兒子娶妻、生孫子的心真是走哪都不變,繁衍子嗣真的是件大事。
之後說了老半天,玉珩才得以從宣室殿出來。不過,父親說那拓跋楚燃都離開了,這話聽的怎麽這麽不對勁,父親猜出來了,真也是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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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來人宣了诏書,楚燃沒想到的是,玉珩還為他求了官職,做這麽多又能得到什麽呢?
玉珩沒有來,一直沒有來,直到楚燃準備好一切,他都沒有來。想到自己此去再也不會回來,他們之間此生不知還會不會複見?終下不去這個狠心不告而別,還是直接去了玉珩的寧安王府。
經了下人通報,被下人帶着進了王府,其實這麽熟悉的地方,如此熟悉的道路,他從小到大在這條路上跑了多少回,怎麽需要帶?
寧安王府,可以說是他長大的地方了,今天是要說再見了,這裏有多少他們之間的記憶,他在這裏挨罰,在這裏和玉珩吃飯,在這裏和玉珩玩鬧,下人帶楚燃直接去了玉珩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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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自己府邸來人又是楚燃,玉珩穿的也很随意,美人霁色的一襲浮光錦長衫,美人祭是一種介于紅和粉之間的顏色,色似少女酒醉面頰飛紅,故稱美人霁。
袖口寬大翩然,腰上系的是同色同紋腰帶,左側懸挂镂空白玉佩,用一個銀制發冠固定頭發全束入冠中,簡簡單單。
楚燃看見這樣的玉珩,也是第一次見他穿這種顏色的交領長衫,但配他真的是很好看,玉珩身形本來就高挑又如翠竹般挺拔,身材修長、勻稱,皮膚白皙,眉目鮮明。這樣的顏色襯的他整個人更加高挑、明亮,确實是好看的緊。
玉珩看見楚燃,他們之前沒有任何的行禮,就是這般站着,楚燃來的略晚也是掙紮了一天該不該來?熬到快要宵禁了,覺得明天就要啓程最後才來的。
兩人就這般站着也沒有人說話,是玉珩先打破了沉默:“如果是要道謝就不必了,我對你所做的一切,無需道謝。”
楚燃是準備先道謝的,聽玉珩如此說便也沒有說謝的話,“我明日要走了,無聲無息的離開終不符合禮節,還是覺得應該當面拜訪一下,跟你道別。總好……”又沒說下去。
“明天嗎?”
“明天幾時?”
“清晨及走”玉珩算了下應該正在上朝,也是送不成的。
“該帶的都帶了嗎?”玉珩其實很想上去抱他,終是不敢動。
“有些物件不便帶走便留在了質館,你送我的,我都帶了。”聽到楚燃說,你送我的我都帶了,玉珩心裏蠻開心的。
“天色已晚,吃些東西再回去吧?”
“嗯,好。”兩個人都知道,這時候吃啥東西呢?兩餐一餐在上午9-10,一餐在下午15-16點,吃過了都宵禁了,還怎麽回去?不過是大家都想多待一會。
(原諒我用了現在的時間,怕大家不理解,所以時間上用了現代文,其實通篇嚴格上來說,用詞應該更嚴謹、他們的對話應該更多古文,之乎者也,但是怕大家讀起來費勁,就用了很多通俗的文字。)
就這樣跪坐在席吃東西,确實也不是飯食是早先吃過的石蜜,銀缽裏盛的蜜漬是逐夷,一些肉脯、一些鹽漬的梅幹,一些山楂、梨子,特別些的是這次上了羊酪。
吃完後果然回不去了,其實楚燃也想留下來的,此去經年,不知歸期。今夜一別以後的事情無人知曉,能不能複見?何時複見都不可知?
果是入夜了,玉珩輕聲、試探的問;“你住于偏舍?”楚燃回的是:“也可,也可住于此處。”
床上仍然是珠光寶氣的帷幔,周圍仍舊是合圍屏風,屋裏的陳設變化不大,玉花插、鎏金博山熏香爐、寶相蓮花紋銅鏡……
終是要與這裏說再見了,楚燃對長安城都是厭惡的,長安城再大也就是囚他的牢籠,若不是玉珩,他應該囚在獄裏。
明日終是要走了再也不回來,如果有什麽将深埋于心,那就是這寧安王府和他的哥哥苻玉珩,一個人一旦見過、愛過、得到過,這樣一個驚才絕豔、品質高潔的人,此生就不會再遇良人。
玉珩的好不是因為容顏,相反他的好裏容貌可能是最表面的,他的品質、勇氣、心性……,這才是他最明媚的地方,不是空有皮囊。最好的人已經遇到,世間再無良人。
兩人合衣而眠,從楚燃質子返國後,這流逝的時光裏,他們第一次同枕而眠,楚燃面向外側躺着,玉珩側身面向楚燃,誰也沒有動只是安靜的躺着。
是玉珩先起了身,用手開始觸摸楚燃的臉頰,手緩慢的扶過楚燃的額頭、眉角、眼睛、嘴唇,手這般的輕柔又是這般的溫熱。
楚燃睜開眼竟然第二次看見玉珩落淚,哭泣卻沒有聲音,只有淚水滴落在楚燃的臉上,楚燃整顆心都振了一下而後他也落淚了,彼此是這麽的喜歡,這愛根植入骨、痛徹心扉,不是誰說棄了就能棄了的,可是又能怎麽辦?誰又能怎麽辦?事情已經發生,一切無力返回。
此去經年、複見何日?
是玉珩先褪去了楚燃的衣物,楚燃并沒有拒絕,而後是糾纏不休的吻,沒有溫柔、沒有甜美,是急切的、灼熱的、霸道的、是誰也不願意分離的,彼此糾纏的身體,彼此糾纏的愛恨,彼此糾纏的痛苦與煎熬。
……
滴落的汗水,灼熱的眼神。
……
玉珩伏在楚燃的耳邊,低聲呢喃:“你不能不走嗎?我們不能就這般嗎……”
楚燃沒有回答。
……
手輕撫過耳畔,唇落在喉結上。
……
滾燙的皮膚,沉淪其中,無可自拔,沒有救贖。
……
急促的呼吸,而後是俯身親吻。
……
急切的撫摸,點燃心中的欲念。
……
手順着腹部慢慢向下。
……
一切沉默而隐忍,痛苦而焦灼
……
解禁,玉珩是要去上朝的,不想擾到楚燃,但楚燃也醒了,幫玉珩穿朝服,一件一件、裏裏外外多幾層,慢慢的穿戴、一層層扶平,直到撫平了大帶才結束,正紅色的朝服襯的玉珩極為高挑、挺拔,皮膚白皙。
這麽多的衣服裏,楚燃認為玉珩穿朝服是最好看的,因為正紅配他實在太好看。好希望時光就這般停住,再無以後。
鎏金博山爐裏慢慢泛起白色煙雲,絲絲縷縷升入空中,風吹過一切飄散,終是無形。
玉珩說;“你自代國……”玉珩想說自代國被滅後,終是沒說出口,“就一直糟踐自己的身體,回去若是冷了,記得多加衣物,我送你的衣物中,有件吉光裘是極為暖和的,日後我再遇見這樣的禦寒之物,都會着人帶去給你。”(吉光裘,傳說中是一種生活在大澤的神馬,後世泛指名貴毛料。)
楚燃知道他說的是,代國破了以後,自己形銷骨立的那段時間,他記了這麽久,楚燃沒有回應。
昨夜終是玉珩先的,楚燃也一直沒有說一句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願意?他們之間終是有天塹鴻溝。
很突然的楚燃跪了下來,“玉珩,經此一別,我們應該再難相見,人生總該有點回憶,既然是最後的回憶,那應該留點溫存、留點美好,用來追思。”玉珩默然。
“這些年我和哥哥在一起,見過水天一色的鹽湖、漫天繁星的草原、一樹璀璨的銀杏樹,方才明白這一切之所以美好,是因為有你在身邊,良辰美景不如你,萬裏疆山不如你,世間萬物都沒有你生的漂亮。”
“你教我騎馬、教我兵法、教我練字;第一次喜歡、第一次愛人、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歡好都是你。”
“我的情愛,始于你也終于你,唯你。”
“拓跋楚燃承認,此世永生都不可能割舍下你,根本做不到。但是有些事情,這麽多年過去還是一樣的,你等了這麽久,我還是一樣的。
只要靠進你、只要與你親近,我就覺得這是對我母國、對我皇族血仇的背叛,每一次都一樣,連昨夜都是如此。這深深的罪惡感我逃不脫,這罪惡我背負不起,拓跋楚燃今日與君,在此訣別。”
“朝朝辭暮,爾爾辭晚,歲歲念安安”而後叩首。這句詞前兩句來自戰國《高唐賦》,玉珩記得那是好多年前,當時楚燃還小,此句晦澀他不能懂就跑來找玉珩,就在書房前的園林處。
松柏青翠、蘭花盛開;水榭潺潺、陽光正好,玉珩将小楚燃攬入懷中,告訴他此句是說:月月年年、朝朝暮暮、白日黑夜,我都祝君平安喜樂、無病無憂……
太陽沖破地平線,眨眼而已,天地之間明媚一片。初升的驕陽尚不耀眼卻也能照拂大地,長路茫茫,便是走的再遠、便是走的再久,也走不出兩人的天塹鴻溝。
玉珩在朝堂上算,這個時間楚燃應該出了長安城。楚燃坐在歸去的馬車上,朝陽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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