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臨終遺言

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可以撫慰一切、也可以忘掉一切,包括王丞相的臨終遺言。

未央宮,驕陽如火,刺眼的陽光透過青色直棂窗照進大殿,大殿內莊嚴肅穆,臣子們上朝的階梯層層赤色。塗着金漆的金絲楠木龍椅,背後是泥金屏風。父皇正對着光的方向而坐,不過那光卻止步不前,完全照不到這深深大殿、照不到父皇。

“衆位愛卿,南朝一直孤懸在外,多年來天下未能得到一統,實乃朕之心病。朕預備渡長江攻打南朝,天下理應大同,四海皆應融入同一版圖。”父皇雄心壯志,朝堂上有人歡喜有人憂。

憂的是玉珩,丞相說過南朝上下齊心,與燕國是完全不同的,燕國确實是魏國打下來的,但功不在魏國。是燕國自己從內部爛掉的,這與現在的南朝完全不一樣。

而且魏國的江山,剛穩定沒有多少年,內部力量犬牙交錯,攻占下的國家不過臣服于魏軍鐵騎,未必是真心歸順,現在這個時間去攻南朝,全部力量調走,這長江以北誰守?

“我估計整個長江以北,可調集的兵馬在80萬左右,我們可號稱百萬,勝算極大。”陛下說。

“父皇,此事還需斟酌?打仗向來不是以人數取勝,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戰役數不勝數,我魏國泰民安不久?為何又要打仗?”

“南朝孤懸在外已久,一直是為父的心病,版圖需要一統。現在我魏軍多年未戰,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是攻打南朝的大好時機。”

“臣也認為現在時機正好,大魏成平日久,攻南朝民心所向,戰士們這些年,摩拳擦掌就在等此一戰,一統天下。陛下,聖德之君,是該立下這般前所未有的大功業。”說話的是姚複安,這許多年來,父親一直沒有殺他,父親對百姓是仁,對他們是信。

“臣也認為,陛下此時南下極為合适,以臣多年經驗,此時出征,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臣認為百萬之衆南下,打下南朝,不過吹灰也。”說話的慕容逸,父皇也沒有殺他。

“臣認為極不合适,王丞相遺言就不能攻打南朝,現在國內鮮卑、羌、匈奴、羯……餘孽未除,仍盤踞在其原有地域,未完全根除,此時不易南下開戰。”說話的是老将苻期,鮮卑、羌、匈奴餘孽未除,說的就非常直白了。

而後是苻氏皇室諸多老丞,朝堂之上多是文臣、武将反對的聲音,只有慕容一族和羌族積極支持。

一時間也不好抉擇只能退朝,玉珩急急去了宣室殿。

“父皇,此戰一定不能去打,一是丞相臨終遺言,您忘記了嗎?二是國家穩定時間不長,內部并不齊心,這時候大戰,長江以北的穩定就難以穩固了。”

……

玉珩說了許多,卻說不服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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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大将軍,我認為你所說還是片面,我們百萬之師攻不下個南朝?你過慮了,退下吧?”

父親再不想聽,玉珩只能出來,見殿外還有幾位老臣等着觐見,玉珩知道大家的意見是一致的。

朝廷之上,多日都是關于渡長江攻南朝之事。

“攻南朝一事,我意已絕、無需再議,酌中書舍人編寫出征诏書,準備出征事宜。”

父皇渡長江攻南朝心意已決,任誰也無法改變,玉珩覺得真的是雄途霸業、一統江山的野心沖昏了父皇的頭腦,連丞相的遺言都忘了嗎?

宣室殿

玉珩再一次去懇求父皇,是去懇求父皇,“父皇,我們不攻打南朝,行嗎?為什麽一定要此時開戰?”

“南朝孤懸在外已久,版圖一統是父皇的心願,你是知道的。”

“我們可以再等十年、十五年,內部穩定而後一統江山”

“朕等不了!宏圖霸業、江山一統,為父要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在自己這一代就完成。我等不了十年、二十年。”

“父皇,渡長江打的是水戰,當年魏武帝曹操火燒赤壁大敗,就是在長江之上,我軍長期生活在陸路,根本沒有水戰經驗,都是陸地戰役,水戰中如何用兵?要領是什麽?關鍵是根本不知道?這般怎麽渡江去打?”

“百萬雄師,一人一根馬鞭,都可以投鞭斷流,怎麽會過不去區區一條長江,而且為父也有安排水軍訓練。”

“父皇,長江風大浪急,渡長江我軍沒有經驗,而且我軍的水兵才剛訓練不足一年,人數又少起不到多大作用。”玉珩聲音已經是無比卑微了。

“百萬雄師,沒有不勝的道理。”

“父皇,是有百萬人,但他們來自鮮卑、羌、匈奴……真正我魏國的中軍戰士,有多少?你也看見了,那些降臣,他們都贊成,他們為什麽贊成?”

“無非是想讓大魏亂起來,他們好找到機會,如果一直無戰事,大魏鐵板一塊,他們沒有機會的。一旦打仗,這些降臣他們未必是忠心擁護魏國的。”玉珩簡直是卑微的懇求了。

“我不認為,一切如你所說,此戰必勝。”

“父皇,不要去,我求你,不要去!兒臣這麽多年帶兵,這場仗勝算幾率太小,時機不對。”玉珩甚至是帶着哭腔了,感覺眼眶都熱了。

“你可以不來,我也不用任你做主帥,還有老将苻期,你不會打水戰,他可以。”

“父皇!為什麽一定要攻打南朝?”

“此次我親自督戰,一定能攻下南朝。你下去吧!此戰參不參與?皆由你。”

玉珩只能退下。

性格就是這樣,性格的本身也是有兩面性的,譬如一個婦人節約,喜歡省吃儉用,想存些錢給孩子娶媳婦,節約是對的,是美德,是好習慣。

但是她生病了最開始只是咳嗽,她不想去看,怕花錢請郎中;後來發展到胸疼,她也不治自己忍着了;再後面是吐血,她還是不治,一樣的就是怕花錢。

家人終于發現,趕緊請醫官治療,花的錢不是五個銅錢,是十個、十五個、一兩、三兩,最終還是人沒了,家裏還是一貧如洗。

再譬如一個人膽大,膽大當然是好事,值得大家稱道。

一天,他發現一個商人身上帶着50兩白銀,別人也看見了卻沒有他膽大,怕殺頭都走了,但是這個人膽大啊!

惡向膽邊生,入夜提刀,三下五除二殺了商人搶了錢,因為是贓款也不敢花,還想先藏一下等風頭過去再花,但沒幾天官府捉住了他,50兩白銀歸還苦主,他自己斬立決,老婆、孩子在柴市口領了他的屍身回來,轉來轉去,還是那50兩,兩條命沒了。

你說雄心壯志好不好?父皇,一代有為明君、一統長江以北的帝王,建下這潑天的功業但他終歸是個人,是人就有缺點,雄途霸業讓他沒辦法看清眼前的事實。

事實就是長江天險,當年魏武帝曹操就在這裏一敗塗地,最後形成三國鼎立的局面。事實就是南朝現在鐵板一塊,明君忠臣,各個都要以死報國,這個時候怎麽去打?怎麽可能打的下來?

但是玉珩知道,這個時候說的再多都是無用,父親已經鐵了心要打南朝,被自己的宏圖霸業迷了心智。一個人有宏願是對的,但是這個宏願,也會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

玉珩能做的就是一定要去參戰,贏了最好,不論輸贏都要盡全力護好父親,這個世上他現在還愛兩個人,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楚燃,但是楚燃走了,不能複見,那就盡全力護住父親。

出征儀式一樣,這次父親親自督戰,玉珩是必定要去的,只是因為和父親争議太大,父親沒有任命玉珩為主帥。任命老将苻期為主帥,苻期是父皇的一位弟弟,玉珩的一位叔叔,拜為鎮國大将軍,拜玉珩為骠騎将軍只做副将,為了玉珩安全,還是不讓上一線。父皇,你這麽關心兒子,為什麽不聽兒子的勸誡呢?

本身也沒有百萬人馬,而且人馬從各地州趕過來,離近長江的州、郡兵馬到的早,遠處的還在途中,其中有很多鮮卑慕容氏的人馬,還有羌族的,先期到達約有25萬人。大戰之地定在泾陽,而南朝只有8萬人迎戰。

這個地理位置和玉珩以前打仗的場地不同,玉珩以前的戰場往往都在平原,平原寬闊,再大的陣仗都可以排開,往往是前後10人一列,左右排開20裏(好幾千米)組成多個大陣。

左右有騎兵防護,但是這塊地方離長江太近了,整個戰場就很小,戰士們就排不開,人與人挨的非常近,說是胸貼胸都不為過。

此次大戰人數太多,铠甲護具根本不足,只能保證部分将士死戰穿着,其他後面的人保障不了,魏軍與南朝軍馬相對而望,長江天險誰也過不去。玉珩想這樣也好,對方不來,我們過不去,大家就這樣對峙,這麽多的人,糧草消耗巨大,最終返程也是好的。

但是父皇着急,責令衆将想出個策略,此時有個叫李翼的将領提出:“我本是南朝人,現在投降了魏國,自然應該為魏國出力,我願意去跟南朝談談,勸降他們。”

父皇同意了這個意見,但此人本來就是南朝降臣,進入南朝軍營後将我軍弱點都說了出來,而後拿回來的作戰方案是,讓我軍往後退幾裏,晉軍渡江過來和我軍打。

父皇覺得此法合适,玉珩想說自己的意見,父皇根本不予理會,不予采納,玉珩也沒法說下去,野心終是迷了父皇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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