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廷尉獄
玉珩根本沒有氣力站起來,被侍衛從宣室殿的地上拽起來,一路拖着經過宣室殿前的碎石小徑上,血順着朝服落在地上,蹭到小徑邊的花草上。
廷尉行刑室
玉珩朝服已經被血濕透,整個朝服是深紅的濕漉漉的一身。整個粘在傷口上,朝服莊重,行刑前要脫下朝服,被人狠狠的拽下,感覺傷口上的皮肉都被揭下來一般疼的鑽心。
因為自己站不住無法行刑,便被獄卒雙臂張開吊在囚室內,腳尖勉強能夠到地,□□着的上身本就有箭傷。
經了陛下的欺辱,傷口早就裂開,血順着身體滴落地面,一張臉疼的完全失了血色,眼睛裏的光彩被疼痛消磨,再不是那個英姿勃發的将軍,也不是那個受盡寵愛的皇子,不過是肮髒牢籠裏的囚徒。
鞭子是從正面打下來的,落下就是一道道血肉翻飛的傷口,打在之前的箭傷上感覺灼傷一般的疼,究竟是箭傷的疼,還是鞭刑的疼根本分辨不出來,只幾下玉珩就挨不住了,暈死過去但是鞭刑沒有停,整整40鞭,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被扔在大牢的草席上,不多時玉珩就燒了起來,整個人燒的滾燙,雪白的臉燒的泛紅,他自己卻也感覺不到冷熱,整個人暈着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有人将自己扶起,方才撬開他的牙關灌了點水給他,嘴唇幹裂确實已是渴了很久。根本無力起身,連翻動身體都疼的不能自已,更不要提起身央求人讨碗水喝。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緩了一陣才認得清是間牢獄,發現扶起自己的是一個獄卒,獄卒小聲說;“将軍,是廷尉王太則大人,讓我注意着關照将軍。”
玉珩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這樣的重傷只要醒來除了疼确實沒有別的感受,他就這般窩在這個肮髒的囚室裏,無人問津的躺在草席之上,不知道多久了?醒來也是疼的沒有力氣思考,思路集中不了,王太則……是廷尉,官職很高,無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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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王丞相還活着,就欣賞王太則公正無私、不畏強權、家學淵源授此人以官職,而後将此人推薦給陛下,逐步提拔為九卿,擔任廷尉一職。
當年王丞相治理長安城法紀的時候,苻定已在朝堂上指責“王丞相心胸狹窄、嫉賢妒能,殘忍暴虐,……陛下就任由他們指點我們大魏江山,這是不祥之兆啊!”
而後陛下問廷尉王太則,王太則說“此事沒有證據、随意攀咬、構陷朝中重臣,應使大杖,杖則50。”後來玉珩觐見改為30的那個廷尉。
王太則這個時候願意幫玉珩,一是因為自己心中惋惜此人,二是因為他是王丞相引薦給陛下,才做到廷尉這樣的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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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還是王丞相沒死的時候,但确實也是病重了,王太則去丞相府探視過王丞相,王丞相當時半依在榻上。
王太則看了丞相的臉色,整個人病态盡顯,臉上沒了血色蠟黃蠟黃的,臉頰凹陷,完全失了精神氣。也知道這個算無遺策的大魏功臣确實是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
王丞相對王太則說:“我應該是活不了了,人固有一死也是天意。”聽王丞相這麽說,想到王丞相多次提攜自己,方才能一路升到廷尉九卿之一的高官,全是因為丞相的賞識,內心真是不舍得。
“丞相,何必這樣說,陛下派了最好的禦醫診治,肯定會好起來的。”他對丞相的學識、智慧和丞相對大魏的忠心,對陛下的忠誠,是發自真心的敬佩,憂國憂民憂天下的一個智者。
“藥能醫體,安能改命?”此話一出,兩人皆是無語。
“有一事,我請你将來一定要照拂。”
“丞相請說,太則定當全力而為。”王太則以為丞相是想讓他幫忙照拂自己的晚輩,不想說的卻是車騎将軍。
“車騎将軍苻玉珩年少成名,戰功赫赫卻謙遜恭敬,身份顯貴卻毫無傲慢,萬一有一天,他獲罪落入你的手裏,你千萬記得幫他酌情輕判,他對大魏是有功的,好兒郎,不該卷入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丞相的意思?”
“太子為人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量,絕非當今陛下。加以時日他未必能容下車騎将軍,官員獲罪必經廷尉,你要是能幫車騎将軍則要幫他一把!”
這許多年之後,王太則明白了什麽是無妄之災?為什麽是無妄之災?這次與姚複安一役大敗也是沒有辦法,誰去打誰都會敗,将士士氣、國運都衰敗了,當今陛下又是個不會打仗的,完全就是神助攻,失敗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挽回避免的。
這樣一個将軍落到今天的境地,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白玉染血難以自保。王太則問了下屬知道苻玉珩昏死不醒,滴水不進,所以還是決定安排個人來照看,但是現在的朝廷,不是先帝的朝廷,親自前來被人密報給陛下,更別想保住苻玉珩。
獄卒說,“寧安王,我會照看着你的飲食,每日提供你飲水、食物,但是就醫……”光明正大的給現在的玉珩看病,是誰都不敢這麽做的。
當今陛下為什麽沒有直接殺了他這個弟弟,而是鞭刑40,就是因為他不想擔下弑殺胞弟的惡名。
畢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直接下令斬首或者鞭刑至死,天下人會怎麽看自己,做實了殘殺手足的惡行。歷代皇帝不是萬不得已,都不想擔下這樣的罵名,畢竟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扔進牢裏,等着他自己死,非陛下所殺便無惡名。
那獄卒因了廷尉王太則的安排不敢怠慢,每天都會喂玉珩些水喝、粥喝,夜晚偷偷安排個郎中進來,還要裝作是其它囚犯家屬請來瞧病的,順帶給玉珩看一下,這才能有一頓沒一頓的喝點湯藥。
玉珩傷的這般重,怎麽可能輕易複原,不過是勝在年輕,平日身體好硬熬着,痛起來只能蜷縮在草席上,硬生生的忍過去。
活的這般艱辛卻也喜歡看向光的方向,竟也能想起之前種種美好,鹽湖邊楚燃握着他的手說“哥哥,将來我們來這住好嗎?”;銀杏樹下他說;“哥哥,将來種田、養豬都歸我,我就蹲一邊看着我幹活就好。”;漫天繁星之下,他說“哥哥,能與你死在一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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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複安因熟悉玉珩戰術,此次大勝士氣高昂,他要的一直都是長安城財富,所以直接進軍長安城,但是他也知道強攻不行,長安城城牆奇高,而自己進軍長安的消息一旦擴散,也許會有勤王的援軍只能速戰速決,姚複安這個人腦子是夠用的,長安城還沒有關閉城門前,他就已經開始他的謀劃了。
他找了個人,這個人真是打破了頭你都猜不出,居然是王丞相的一個兒子,庶子王頑皮。此人名雖如此但是一點都不頑皮,非但不頑皮,還心術不正、一心求取功名利祿與姚複安關系極好。
當時姚複安和他攀關系,也是想搭上王丞相的線,卻不想王丞相非常不喜他的這個兒子,丞相是什麽人?慧眼如炬、算無遺策,從小就知道這兒子心術不正、難成氣候。
這個事情說來奇怪,虎父無犬子,但是優秀的人卻未必生優秀的孩子,有些甚至完全兩樣,就好比殺人無數的魏昏帝,他的父親就能征善戰,為魏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王丞相更是算無遺策、從身前到身後無一處算錯,但是兒子卻如此的不争氣。
這個王頑皮一心想升官,但是因為他的才能有限,心術不正,一直未得到王丞相的推薦,王丞相就是這樣的人,推舉官員的原則就是才能,這個兒子的才能、心術他根本看不上。
現在姚複安來了,姚複安與王頑皮關系一直要好,姚複安信中許他一品大官,“将來,我若是稱帝,你必是一品大員”,這個誘惑相當之大,而且長安城已經如此了必然是要先保命的,他就按照姚複安的計劃執行了。
還是老操作谶語,滿城都是谶語“帝出長安去眠山,飛龍直上避災禍。”這個苻玉凡當然是不信了,雖然被圍但仍希望着有人會來救他。
這個姚複安背信棄義、忘恩負主,完全不顧當年是先帝救了他,給了他活路;完全不念當年先帝賜他宅邸、封他官職之恩。
先是下了死手要置玉珩于死地,而後重傷玉珩,如今又反殺長安城,真是有人為了自己的飛黃騰達,榮華富貴,什麽救命之恩?什麽恩同再造?都是爛泥一灘,踩在腳底我都嫌髒。
腦子不好的人是活不到最後的,這麽多年他一副忠誠侍主、萬死不辭的勁,一副要為大魏肝腦塗地的勁,先帝念他一直無錯,又秉持“為政之本,德化為先”放過了他,讓他一直活到了現在。
但是如果先帝知道他此時的作為,不知會不會後悔當年沒有殺了他?他命士兵抓了幾千只烏鴉放飛,全部盤旋在長安城的上空,幾千只啊?
遮天蔽日,黑壓壓一大片,連長安城的太陽都擋了起來,天天叫的人心惶惶,而後落在長安城各處,落在皇宮、落在大殿之前,是誰的心都慌了再配上谶語。
打仗時是朝廷下诏、持虎符而調兵。而勤王,王都被圍困了,還怎麽下诏?怎麽拿虎符出去?所以勤王,哪些人會來?啥時候到都不知道?苻玉凡也沒有必勝的信心,勤王的人什麽時候到?是誰?來多少?能不能解救他?
便傳太史令,問詢占蔔天象結果,太史令是當時觀測天象的,負責占蔔的官職,不要小瞧這個職務,古代天象非常重要,古人都非常信天象,太史令也算出帝有大兇,一下就更應證了“帝出長安去眠山,飛龍直上避災害”。
“帝出長安去眠山,飛龍直上避災害”這句話的意思,是讓陛下去長安城旁的一座山,叫眠山,意思是去那躲起來,就可以避過此次的圍攻,等待将來援兵到來,再接陛下返回長安城。
長安城12座城門,不可能各個城門都遭到圍攻,夜晚從不圍攻的城門偷偷出去,逃到眠山逼禍,将來援兵一到再接回長安城,确實也是個避難的好主意,就算長安城被攻下來還可以再逃去別處,也不至于死。
而且又是谶語、又是烏鴉的,苻玉凡也就信了趁夜出逃。姚複安的人手盯着周遭,一見有人出逃,立即追擊、一擊得手,死訊很快傳回長安城,皇帝都逃走了還被姚複安擊殺死了,城中失了主心骨,自然就守不下去了,所以說封建迷信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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