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鹿時應,你來了

“你們是誰。”孟多放下手,後背貼到牆壁,他便扶着牆壁站了起來。

“鋤奸懲惡的人。”一人說。

“我不是奸人,也不是惡人。”孟多說。

另一個人回答他,“誰見過惡人會承認自己是惡人,哈哈哈哈。”

說話的兩個人笑了起來,一人問:“動手嗎?”似乎是在詢問三人中的一個人。

孟多沒有聽見回答,但突然有人對他動起了手,拳頭肆無忌憚的落在孟多身上,他看不見,躲避也成問題。

孟多的胸口被踢了好幾下,感覺肋骨好像斷了,他低頭吐了一口血,突然聽到了一個壓的很低的聲音也跟着笑了一聲,孟多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很好使,一下子聽出來了第三個人的身份,孟多聲音嘶啞,笑了起來,說:“原來是你,胡老板。”

胡老板沒料到他能猜出自己,表情慌張了下,但想起來此地封閉,沒有人能找到孟多,便不再掩藏,走到孟多面前,“孟老弟,多日不見了啊。”

粘稠鮮紅的血從孟多唇角滲出,他笑了一下,說:“小人行徑。”

胡老板以為能看見孟多驚慌求饒的表情,但卻沒有,不由得心裏有些失望,他看見孟多撐在地面的手,突然伸腳踩住孟多的手指,用力碾動,說:“小不小人孟老弟你是走不掉了,以後外面的榮華富貴也與你沒有關系了,我胡某人的生意你也敢搶,我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煩了。”

孟多疼的眉頭狠狠一皺,他用另一只手抱住胡老板的腳,順着褲腳胡亂的往上抓,似乎是想要求饒,胡老板的臉上露出譏笑,正想說話,眼底忽然掠過一道白光,他的耳朵聽到“嘭”的一聲,接着,右腿劇痛難忍,濕淋淋的鮮血噴了一地。

胡老板摔倒在地上,驚恐的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右腿,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手指顫抖的指着孟多:“他他他......”

一個人上前猛地抓住孟多的頭發,用力将他的頭往後拽,“你幹了什麽!”

孟多什麽都看不見,他胸口斷了的肋骨戳着他的肺部,一張嘴便吐出來許多血,孟多緊緊抓着槍械,大致估計了方向,毫不猶豫的連續連續開槍,槍聲在密閉的房間裏格外刺耳,伴随着幾聲痛苦的叫聲之後,關着孟多的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死寂一般的安靜,隐約只能聽見溫熱的血水汩出身體。

都死了嗎。孟多的一只手被胡老板踩碎了三根指骨,另一只手被他的武器震的虎口很疼,但他不敢有絲毫的放松,将槍抱在懷裏,屏息靜靜聽着。

不知過了多久,孟多感覺到自己在發抖,他用手摸索着地面,試圖找到可以支撐身體的東西,他摸到了一塊柔軟的皮膚,愣了一下,正想躲避,肩膀就狠狠一疼,一把匕|首紮進了他的肩膀。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不是抓他頭發的聲音,是另一個人,孟多正在等他。

“你用的是什麽”,那個人的聲音不再猖狂,充滿了恐懼,胡老板的腿被打斷了,很快整個人都沒有了呼吸,他的另一個夥伴的胸膛被開了一個洞,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水。

孟多忍疼側過肩膀,擡手抓住紮進肩上的刀,噗的一聲拔|出來,沉靜的臉上露出了冷笑,淡淡說:“沒聽過嗎,京都的人傳說孟老爺有個百寶袋......”槍口順着那人顫栗的身體往上,孟多輕描淡寫說:“是真的。”

百寶袋裏藏了黃金萬萬量,也藏着随時都可以致人性命的武器。

兩天後,鹿時應和阿洛終于找到了藏在地婆廟地下的暗室,那裏不知是何人建了一排地牢一樣的房間,他們先遇到的是鐘齊雁,鐘公子沒受什麽傷,只是被綁了兩天,餓的有些脫力,見到鹿時應,鐘公子很高興。

鹿府的親信給鐘齊雁解了繩子,鐘齊雁活動着身體,說:“鹿大人,您親自來救我,學生倍感榮幸。”

鹿時應沒給他多餘的眼神,快步往後走,随着鼻息下的血腥味愈發濃重,鹿時應的表情也愈發冰冷。

在最後一個房間裏,他們找到了孟多,以及三具血跡斑斑的屍體。

孟多靠着牆低頭坐在那裏,他的衣衫血跡斑斑,看不出生息。

鹿時應的心猛地揪緊,快步走到孟多身前,“孟,孟多。”聲音竟有些不穩。

好一會兒,孟多緩緩擡起頭,雙目下有觸目驚心的血跡,他說:“鹿......時應,你來了。”

阿洛在一旁低聲哭泣,“主子,對不起。”

鹿時應解開披風裹住孟多的身體,小心扶着他站起來,孟多的身體很疼,眉頭皺着,臉色慘白,聲音嘶啞問:“鐘公子還好嗎?”

鹿時應懷裏的孟多渾身破碎,卻仍舊不忘關心另一個人,讓鹿時應的心也跟着孟多身上的千瘡百孔而遍體鱗傷,不管孟多的眼睛有沒有受過傷,他都沒有看到過鹿時應。

鹿時應在血腥陰暗的地牢裏回答他,說鐘公子沒有事。

鐘齊雁愣愣看着地上,似乎被吓到了,就在鹿時應攙扶着孟多往門口走的時候,鐘齊雁說:“阿多,這,這是胡老板嗎?你殺了他。”

孟多停下腳步,順着聲音轉過頭,鐘齊雁大步走到孟多面前,“如果胡小姐知道了,她她...”

孟多問:“胡小姐是誰?”

鐘齊雁說:“...學生。”

孟多恍惚明白了什麽,啞聲說:“原來是這樣。”

鐘齊雁說:“你殺、殺了他,你你......”

孟多忽然擡起手,用盡全力狠狠抽在鐘齊雁的臉上,他什麽都看不見,卻仿佛已經看到鐘齊雁為其他人着急的樣子。

鐘齊雁看不見孟多渾身是血,看不見他的眼睛受了重傷,看不見他形容狼狽,他只看見胡小姐的爹被孟多殺了,他愚蠢的害孟多險些死掉,擔心的卻仍是其他人。

鐘齊雁被打蒙了,聲音都變了調,“你——”

孟多失去了支撐他站在那裏的念想,無力的靠在鹿時應懷裏,虛弱而冰冷的說:“滾。”

秦白行醫數十年,為許多人療過傷,但這麽難搞的還是很少見,主要是因為不僅受傷的人很難搞,連傷者家屬也很難搞,一言以蔽之,真的很煩。

秦白用剪刀剪開孟多身上粘連血肉的衣衫,鹿時應看了片刻,說:“我來吧。”

秦白只好去拿了帕子,蘸了清水,擦拭孟多雙眼的血污,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但昏睡中的孟多仍舊因為疼痛皺起了眉宇,鹿時應抽走秦白手裏的帕子,“我來。”

秦大神醫只好袖手站在一邊,看着鹿時應小心翼翼和無比溫柔,“不如你把他傷都治了吧,還要我做什麽。”

鹿時應瞥他一眼,秦白立刻舉手投降,他走到一旁打開針包,将等會兒要使用的銀針放在火上燒,邊做這些的時候,他說:“今日在暗室裏你也看見了,你說孟老爺這回總看清楚鐘齊雁了吧?”

鹿時應的動作頓了一下,他輕柔将孟多的頭發攏到一旁,為孟多脫掉滿是血污的衣衫,又擦拭了他傷口附近的髒污,才轉過身看着秦白,說:“但願如此。”

秦白何曾見過躊躇遲疑的鹿時應,又何曾見過抱着孟多踏入鹿府時殺意凜然的鹿時應,孟多就是聖潔神佛像前的一條毒蛇,蠱惑着清淨的鹿時應漸行漸深,慢慢的陷入人間的貪嗔癡恨,并且無法回頭。

秦白為孟多療傷,割去傷口附近的腐肉、上藥、包紮、接骨,最後來到孟多的眼前,細長的銀針沒入孟多的頭發裏,拉出來時,銀針變黑了。

秦白說:“這毒不是很厲害,麻煩的是傷到了眼部,慢慢解的話,我怕将來會對他的眼睛有影響,眼下的辦法是讓人為他渡一股真氣,再在他體內引導真氣游走至晴明大穴,周身往複,直至我下針後銀針不再變色。”

鹿時應說:“我來。”

秦白不悅的說:“你還記得你現在不能輕易運氣嗎。”他将藥箱收好,又說:“這事不成,我不會答應的。”

鹿時應為孟多掖了被角,輕描淡寫說着秦白無法拒絕的話,“我決定的事你何時能勸得了我。”

秦白語窒,低頭在屋裏走來走去,說:“你看看,他連你送的蠱玉都沒有戴在身上,不然也不會中毒,我的國師大人,你喜歡他我同意,你想日他我支持,但你要為他去死,我決不答應。”

鹿時應站起來,走向秦白,手掌按在秦白的肩膀上,微微笑了一下,說:“我還沒得到他,不會輕易死,我有分寸,你放心。”

鹿時應的分寸秦白不敢茍同,但他也無法左右鹿時應的意思,只好千交萬代,說了許多叮囑的話,鹿時應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第二日,他們開始為孟多拔除眼睛裏的毒,除了鹿時應之外,秦白又令鹿府的三大侍衛高手在旁護法,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秦白交代了許多,但運功開始以後,鹿時應仍舊調動了十分內息,不遺餘力的幫助孟多調整真氣,逼退餘毒。

秦白眉頭緊皺,随着時間的流逝,眼見鹿時應的嘴唇漸漸發白,好幾次想走過去拉開鹿時應,換其他人上。

秦白急的滿頭大汗,生怕鹿時應突然暴斃,護法中的一位遞了帕子給秦白,說:“秦公子,擦擦汗吧。”

這一位侍衛曾經替鹿時應打聽了日孟老爺的價錢、知曉了鹿時應想傾家蕩産日孟多、還知道鹿時應在書房繪畫了自己的裸圖準備送給孟多,種種打擊之下,對鹿時應為孟多所做作為已經有了強大的心理建設。

他眼裏的鹿時應可以為天下死,也可以為孟多死。

日上梢頭,秦白從孟多頭上的晴明穴下銀針,取下的針尖帶出了紅色的血珠,“可以了。”

鹿時應才慢慢将內力往回收,扶着孟多的肩膀,輕輕将他放下,并為孟多蓋好被子。

秦白一直盯着鹿時應過分蒼白的臉,去抓鹿時應的手想為他切脈,鹿時應避開秦白的手,加快步伐走出了屋子,一直走到院裏的晚杏樹下,才将胸腔裏隐忍許久的血吐了出來。

鹿時應的手扶着晚杏樹褐色粗糙的枝幹,慢慢用力,手背浮出蒼白的青筋,他好像宿醉的人,只是把酒換成了血,肆無忌憚把不屬于身體的液體往外傾倒,一口又一口,熱烈而滾燙,義無反顧,甘之如饴。

晚杏樹下有一地白色的杏花,于今日開成了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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