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醫藥費都給不出來。反正,他人都到了醫院了,你也算送佛送到了西天,是生是死自有醫院給他治,若不然,咱們就溜了吧。”

田大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短路了,确實啊,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啊?現在就是溜走的最好時機。可是,他就是邁不開步子,反而對大牛說:“大牛哥,你有事就先走吧。這個人,倒在我布下的獸夾子下,無論如何,我得負責,總要看着他沒事了才能走。”

這時,急救室的門被嘩啦一聲打開,那女醫生一臉焦急地跑出,踩着幾厘米高的高跟鞋,沖過去抓住了田大壯的胳膊,急聲說:“這人傷得太重了,我們鎮醫院救不了,你們帶他去縣醫院看看吧。”

田大壯平生沒和女人拌過嘴,今天卻破天荒地和這女醫生吵了一架,最後女醫生讓步,同意開鎮醫院的的救護車護送傷員去縣醫院。

田大壯這一回就不用一路抱着傷員了,車上有擔架有醫療設備,他只要陪着坐在車裏,到了縣醫院負責給傷員繳費入院就好了。

☆、 醒來

相較鎮醫院那衛生所一般的兩間屋子,縣醫院則有一整座大樓,有幾分醫院的意味了,當然,價格也就便宜不了。醫生拍出一大疊檢查單給田大壯拿下去繳費。結果,好家夥!七八張單據,就是二千多塊錢沒了!

田大壯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

檢查完了之後,醫生看着X光片上的影像擰眉,手指頭在上面點點戳戳:“家屬,你看,病人的傷情很重啊,這半邊肋骨都斷了!還有這裏,這裏……全身都是骨折挫傷。怎麽弄的,像是從高處摔下來了!”

田大壯看不懂X片,不過,聽到醫生這口氣,知道那人傷情很重,恐怕要花不少錢了,心裏有點虛,不知道自己身上帶的兩萬塊錢救命錢夠不夠。

田大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把“他不是我家屬,他是我撿來的”那句話說出口,再說,說了又怎麽樣,醫院只看送來的人給不給繳費,原則就是,繳費給治病,不繳費就喊擡走,田大壯聽說過不少這樣的事情了。

正遲疑間,醫生又開口說:“事不宜遲,馬上準備手術。家屬,你去辦一下入院手續吧。”說着,也不問田大壯的意思,抓過筆來就“刷刷刷”地開入院的單子。

田大壯站在繳費窗口,遲疑地對着窗口內坐着的面無表情的工作人員說:“你幫我看看,這個要交多少錢,我怕我身上沒帶夠……”

工作人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微一張口,冷冰冰地砸出三個字:“一萬塊!”

還好,還能夠!田大壯将捏得一手潮汗的手伸進褲兜,把卷成一大卷的鈔票一股腦兒全掏出來,一五一十地數了一百張,從窗口推給工作人員。

繳了費出來,田大壯再快步往醫生那邊去,進去後發現傷員的擔架和醫生一起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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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人告訴田大壯:“家屬,病人已經送去那邊的手術室等着做手術了,你快點去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田大壯将繳費單據交給這護士半聯,自己攥了另外半聯在口袋裏,先去了手術室那邊,果然人已經送進手術室了,一個護士一見他過來,就拿了個夾着一張手術同意書的紙板和一支筆遞給他,說:“快簽字,馬上就要手術了。”

田大壯忙簽上自己的大名,護士拿了進去,一會兒又出來,手術室的門就關上了,而且,亮起了“手術中”的紅燈。

田大壯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候,一個護士過來,專門叮囑道:“還有一些注意事項要告訴你。我們醫院只給病人準備了一套病號服,要想換洗的話,就要你們自己準備換的衣物,必須是全棉的料子,最好是紐扣式的,才好換。還有,衣服都要消毒燙洗過才能穿。另外,還有一些雜物比如飯盒啊洗臉盆啊尿盆之類的也是你們家屬自己準備,外面的小賣部就有賣的,你去買吧。不過,手術才做完的四十八個小時是導尿管導尿,你自己估摸着時候準備下就好了。還有病人的飲食,我們醫院也是不管的,開始可能不能吃飯,也不需要吃很多,畢竟在輸液呢,不會太餓,你可以給他喝點流質食物比如牛奶米粥還有雞湯魚湯啥的,漸漸地才能吃點軟?的米飯。”

等了大約兩小時手術才完,那人全身包裹得像個白粽子一般被推車推出來,醫生也随後出來,帶着滿臉疲憊的神情,對田大壯說:“沒事了。傷情雖然重,倒是都沒有傷到要害,就是這傷筋動骨的,怕是要療養個半年才能好了!”

田大壯聽了也就放心了,忙随着醫生一起去了病房,看那人還昏迷着,便問醫生:“他怎麽還不醒呢?別是摔出什麽毛病了吧?”

醫生說:“手術時打了麻醉的,估摸着四五個小時麻醉過了,就醒了。等着吧。”

田大壯想了想,說:“反正他現在還沒醒,我回家一趟,收拾些東西過來,剛才護士大姐給我說,要什麽病號服,還有臉盆尿壺啥的,家裏有現成的,我去拿來。”

醫生說:“好,你快去快回。不過,你要是有事照顧不了他,我們醫院是有護工的,費用也不高,一天八十。像你這樣的大小夥子,估計也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這可是個技術活兒,不如花點錢請個護工,又放心又輕松。”

田大壯心想,一天八十,還不高?我幫村裏的人蓋房子,累一整天也才五十,不過是包了兩頓飯的。

田大壯忙說:“不必了,我會照顧他。我娘在床上癱了五年,都是我照顧的,有經驗,我知道要天天幫病人翻身,擦洗才不會長褥瘡,也會喂飯,都是做慣了的。”

醫生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了。

于是,田大壯緊趕着回家一趟,收拾出一堆盆啊被子褥子什麽的,拿網兜兜着,又想起病號服的事來。

那也不必買,路過醫院小賣部的時候田大壯問了一下價錢,不過是一身薄料子的棉布衣褲,就一百二一身,簡直搶人呢,哪裏值那麽多。再說,病號服的話,無非就是養病的時候穿穿,拿個什麽不能湊合啊。

湊合?田大壯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他走去一個老舊的樟木箱子裏翻找了一下,扯出兩條綿綢睡裙來,臉上露出一絲笑,覺得自己真是會想辦法。

這是他娘的睡裙,做得很寬大,衣料都洗薄了,摸上去軟得棉花一般,正好不磨着病人的皮膚,至于大小長短,田大壯記得那人雖然個子高,身材卻偏于瘦削,應該是可以穿得下的,可能就是短了點。不過,這不在田大壯的考慮範圍之內,至于對方一個男人穿着女人的睡衣有怎麽猥亵的意味,田大壯沒想到,也想不到。

臨到要出門了,田大壯又想起來什麽,複又進了屋,這一回是直奔床鋪下而去,他蹲在地上,貓着腰,往床底下好一陣摸掏,最後終于掏出來另外一個仰視差不多的小鐵皮盒子。

打開來,卻是一個純金的龍鳳镯子。

這是田大壯他娘留給他的僅有的一點貴重東西,說是給将來的兒媳婦的過門禮,也算是個傳家寶吧。不過,現在,沒辦法了,若是醫療費不夠的話,田大壯只好将它賣了,看能不能好歹多支撐一下。

田大壯回到醫院的時候,他還是睡着的,俊朗的輪廓在一片雪白的被褥中顯得格外鮮明,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點滴液體一滴一滴地通過手背上的針頭輸入他的身體。

田大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咬牙切齒地說:“你快醒過來吧,這輸的不是液,是老子的血啊!老子的老婆本都要賠光了!”

不過,也就是那麽一說,田大壯一會兒就心平氣和地想,錢沒了,可以再掙,自己有這一把子好力氣怕什麽。人命,沒了就再也活不轉來了,何況是這麽好看的一個人,死了可惜了嘛。

橫豎無事,田大壯将自己從家裏搬來的東西一一放置在病房裏。這是個雙人病房,不過,看起來這縣醫院的生意不太好,另外一張病床是空的,沒人住,這就方便了田大壯了,省得陪護病人還要打地鋪。他将自己帶來的被褥在病床上鋪好了,盤腿坐下,摸出一本從家裏帶過來的一本磨得邊角全翻起卷邊的《故事會》來,聚精會神地看。

大約看了快一個小時,正看到女鬼纏磨書生的的關鍵時候,田大壯的耳膜裏傳來幽幽一聲:“嗯……”

田大壯打了個激靈,舉目望去,原來,不是女鬼現身,而是,那邊床上的人醒了,睜開了眼睛。

兩人目光交錯的那一瞬間,奔湧到田大壯的腦子裏的只有一個想法:他的眼睛,果然,很好看。

☆、 我是總裁。

他……醒了?

這個認知叫田大壯的心頭滾過一陣喜悅。

因為,這就意味着,田大壯不用賣镯子賣家當來支付後續的醫療費了,也許,之前墊付的一萬多塊他也會歸還。就算他現在身上沒有錢,但是,他醒了,就能打電話通知他的家人,他的家人總歸不會像他這樣莫名其妙地摔個半死,身上還沒有一分錢吧。

雖然,之前被大牛唆使着丢下這人跑路,生怕被賴上被訛上巨額的醫療費,可是,田大壯就是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麽背,明明是救人性命卻會被人反誣,他相信,撿來的這個人長得這麽漂亮,心地必須正直,絕不會是那麽下三濫沒品行的人。

雖然田大壯和人接觸得少,不算見多識廣的那一類,卻直覺地認為這人看起來不窮,而且,給人的第一眼的感覺還有些傲了吧唧的。傲一點也沒關系,越是傲的人越是有自尊,就越是講道理,不搞訛詐和胡亂賴人。田大壯琢磨着,将自己撿到他的來龍去脈好好說給他知道,想來是不會那麽不講道理地反倒一耙、賴上自己吧?

田大壯将手裏的《故事會》一扔,一下子跳下了床,幾步趕到他的床邊,垂下眼睛看着他,一向沉默而缺乏表情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和氣笑意,溫聲問:““你醒了?有沒有什麽不舒服,需要喊醫生來看看嗎?”

話雖然如此,田大壯可不打算去喊醫生,現在晚上七點多了,給他做手術的醫生都下班了,在的是值班醫生,什麽都不知道,田大壯懶得一一去解釋說明情況。

他雖然醒了,卻有點魂不附體的虛弱感,聽到田大壯的問話也不回答,就那麽直着眼睛看着田大壯看了足有三四分鐘,仿佛田大壯是空氣一般。

漸漸地,他的瞳孔聚焦,像是能看清楚了,有了清醒的意識,随後他菲薄的唇微微翕開,艱難地,仿佛是用氣流發出微弱的聲音:“這是……哪裏?”

田大壯忙說:“醫院。”

他的兩道濃而秀麗的眉擰了擰,像是接受了這個解釋,又斷斷續續地說:“難怪……身上……疼得很。我……怎麽了?”

田大壯隐隐然有點不好的預感,他怎麽了,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

田大壯說:“你全身多處骨折挫傷,特別是胸口,肋骨折斷了五六根。醫生說是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導致的傷情,難道你不記得你自己摔下來之前的情形了?”

其實,醫生之前和田大壯推斷的是,這人從高處跌落,身上又沒行李,更別說手機身份證之類的能迅速弄清楚身份來歷的東西。這樣子倒在荒郊野外,簡直太像電視裏演的被謀殺的倒黴蛋,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身上錢帶得多,叫人見財起心,謀財害命了,幸虧他命大才沒被一下子摔死,也可能是年輕身體底子好并在墜落的過程中掌握了一點平衡。

他的一對墨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田大壯,表情是真實的迷茫,慢慢地說:“我不……知道。”

田大壯想着醫生說了這人還有腦震蕩啥的,便安慰地說:“暫時想不起來沒關系,你摔這麽狠一下子,醫生說有腦震蕩,一時想不起來許多事情是正常的,等休息幾天,慢慢地好起來,也就想起來了。”

想不起來怎麽摔的沒關系,可要想起來你家裏人的聯系方式才行啊,不然,你的醫藥費這麽個大包袱我可背不起了,趕緊來個接手的人吧。這是田大壯的心聲。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你……是誰?”

田大壯很自然地回答:“我們原本是不認識的。我是看到你倒在路邊沒了知覺,才好心送你來醫院的。幸虧送得及時,不然,你還要遭罪呢,你想想你身上那傷,晚一點的話沒準就接不上,那你就要落下殘疾了,幸虧啊。”

田大壯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裏燃起的一小簇火苗,那意味着:感激。

田大壯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半截下來,心想,知道感恩就好,看來是不會搞訛詐那一套了。

他輕聲說:“大恩……不言謝,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田大壯擺擺手,表示自己高風亮節,報答啥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田大壯本來覺得這人長得帥氣周正,心裏就挺有好感的,現在聽他說話的口氣,是個講道理懂感恩的人,貌似沒有被訛詐的危險,越發高興了起來,忍不住就想和他多說一會兒話,可是,說起來,田大壯連他叫啥名都不知道呢!

田大壯随意地開口,說:“你叫啥名啊。在你家裏人來接你之前,我照顧你吧,估計還有幾天,你不告訴我你叫啥名,我可怎麽喊你呢?”

就田大壯的認知而言,這問題三歲小孩都能回答得上來,而且張嘴就來,跟人口渴了想喝水一般自然,因為是個人就有名字,不是嗎?

可是,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問題卻考倒了他。

他那秀麗的眉峰緊緊地皺着,保持着一個努力思考的樣子足足保持了好幾分鐘,最後卻頹然地說:“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你叫啥名?”田大壯驚呆了,随即心裏那一塊本來已經放下來半截的大石頭又重新吊了起來。

直覺告訴田大壯,這事兒不妙。

田大壯急忙說:“一個人怎麽可能連自己叫啥名都不知道呢,那你知不知道你家裏幾口人,都叫啥名呢?”

他蹙眉深思,一會兒面顯苦惱之色,輕聲說:“想不起來了……不能想……一想腦仁兒疼……”

田大壯想着他腦震蕩呢,便算了,說:“那你就不想了吧。等休息幾天,身體好些了再想,總能想起來的。名字不知道沒關系,可是,你總要知道自己是誰,家住哪裏,是幹什麽的吧?”

田大壯不過是一句随口的話,這句話貌似啓發了他,他的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說:“這個我記得,我是……總裁!”

田大壯訝然地說:“啥?種菜的?那和我差不多嘛。你是種菜的,我是種地的,嗯,半斤八兩,都是在地裏刨活的。想來你家裏也沒什麽錢。”

回報啥的就免了吧,大家日子都艱難哩,再說我救你也不是為了圖回報。田大壯心想。

他古怪地看了田大壯一眼,本來想解釋一下總裁跟種菜的是兩碼事,實在是胸口疼得厲害,能說剛才的幾句話已經是拼了老命了,犯不著這會兒花大力氣給這位農民兄弟普及社會基本常識,就閉上了嘴,順帶着閉上眼睛,說:“我累了。”

田大壯說:“累了?想睡覺嗎?那你睡吧,我給你守着。哦,對了,以後我就叫你種菜兄弟吧。”

總裁兄弟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一位恩人……是哪裏來的傻孢子農民兄弟啊,總裁這麽高大上的,居然會叫他誤認為是澆糞種菜的農民!

☆、 禿雞蛋

前兩天也沒啥可護理的。護理病人嘛,無非吃喝拉撒四個字,可是,這位種菜兄弟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裏面有十八個小時在輸液,根本都吃喝不了什麽,又因為插着導尿管呢,再說也沒吃下啥東西,相應地也拉撒不了什麽,田大壯能護理的也就是輸液瓶裏的液體快輸完的時候去喊護士來換一瓶,還有在他清醒的時候陪他說說話,無聊得田大壯翻完了那一整本《故事會》後忍無可忍地起身,說:“我回家一趟,幾天沒給雞喂食了,別餓得不會下蛋了。”

田大壯家裏喂了二三十只雞,原是他娘還在的時候特意喂來生蛋,好每天給娘蒸一碗雞蛋羹吃的。後來,他娘過世,倒是也沒殺了,反正也就是每天丢幾把米糠的事兒,只是喂養得沒有別家那麽肥壯,生的蛋也小。

種菜兄弟白皙的俊臉上顯出抱歉的表情,說:“對不起,耽誤你許多時間了。”

種菜兄弟到底是年輕身體底子好,記得他才醒那會兒氣若游絲的,說句話都費勁兒,現在養了兩天,盡管還是在床上躺着不能動彈,臉色好多了,不像那一天白得跟擦了粉一樣,不用化妝就能扮鬼了。而且,說話也沒問題了,每天都會和田大壯聊一會兒,兩人要熟悉好些了。

只是,有一點叫田大壯特別擔心,兩天過去了,這兄弟的那腦震蕩應該好多了吧,怎麽還是想不起來他自個兒姓什麽叫什麽,還有家裏人的情況啊。

昨兒才續了兩千塊錢的住院費的田大壯摸着不足一萬元的口袋,真有點急了,心想,雖然種菜兄弟态度好,沒有賴上自己訛上自己,可是現在這情況,也跟賴上訛上沒兩樣了,老天爺啊,還是盡快讓種菜兄弟的腦袋瓜子恢複正常好吧,好趕緊讓他家裏人接他回去,老子快要負擔不起了啊啊啊。

種菜兄弟似乎看出了田大壯的心思,俊臉上閃過一絲窘迫羞愧之色,說:“你放心,我……”放心什麽呢,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墊付的錢還你?放心我一定不虧你?可是他現在身無分文,又躺在病床上連翻身都不能,還偏偏腦子鬧糊塗,連姓啥叫啥家住何方都不知道,怎麽青口白牙說出那些大而無用的話來呢?

田大壯見他這樣又心裏不落忍了,人家摔得斷了五六根肋骨,好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不安慰着人家好生養傷,反而給人家心上添堵有意思嗎?就是讨債的也得等人好些了再說。

不過,安慰人的話田大壯不會說,索性直接說:“我沒什麽不放心的,錢嘛,紙嘛,用完再想法掙就是了。不過,我們農村人家裏都沒啥閑錢,叫我去借我是沒辦法的,反正,将就我手上所有的錢給你治傷,要是錢花光了,你的傷還沒好,你家裏又沒人來接着付這個醫療費的話,那我也就管不了了。”

種菜兄弟聽着這直不楞等的大實話也有些氣悶,又無話可說,只好沉默不語。

田大壯見他沒回應,便悶悶地回說了一聲:“那我先回去一趟,喂了雞再回來。你想吃點啥,我回來的時候好給你捎上。”

種菜兄弟雖然沒有阻攔田大壯回家喂雞,可是,随後推門進來的醫生卻不由分說地說:“這會兒哪裏都不要去,家屬。馬上要給傷者拆導尿管,還要換藥,歇一會兒還要去做腦部檢查,你不在這裏守着哪成呢?”

作為唯一的家屬以及幫忙繳費的對象的田大壯确實走不了,只好繼續貓在一邊,看醫生忙活。

作為病人,對醫生而言是沒有隐私的,種菜兄弟雖然心裏膈應,卻還是乖乖地由着醫生動作,褲子被扒了,露出一對又白又直的大長腿來。

本來田大壯沒想要偷看人家隐私的,可是,猛然看到這麽一對白生生的大腿,還是有點晃神,心想,這兄弟種菜,我種糧食,怎麽我就給太陽曬得跟澆了一層油似的,人家就白得跟豆腐一樣,還沒長多少毛,猛一看,跟小媳婦一樣!

這一想就壞了,田大壯的眼珠子忍不住跟着醫生大哥的摘導尿管的手往上看,冒出猥瑣的小念頭,這人模樣長得好看,不知道下面的老二長得是個怎麽樣的情形?

這一仔細瞧清楚了,田大壯頓時不厚道地“哈哈哈”笑出聲來。

不怪田大壯HOLD不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為了做手術而剃除這個地方的毛發的,而且,種菜兄弟做手術前剃毛的情景他沒見着也沒人告訴他,這會兒猛然瞧見筆直白嫩的腿根盡頭一個粉頭漲腦的家夥沒了草叢的掩護無處藏身的囧态,田大壯像是被武林高手猛然一掌拍中了笑穴一般一下子被觸發了笑點。笑得種菜兄弟這叫一個羞惱啊,怎奈何手臂動不了,不然準拿手爪子去捂住裆部擋羞。

這種鎮醫院上班的醫生因為病人不多閑暇多,難免唠嗑八卦的時候多,這位醫生大哥也是個愛逗樂的,見田大壯笑成那樣,而病人只是害羞得閉上了眼,卻沒說什麽,便也趁機逗個樂子,先對田大壯說:“就這個就叫你笑成這德行了?我們做醫生的一天見多少個這樣的禿雞蛋啊,那還不得笑死了?”

禿雞蛋?卧槽!這位醫生大哥描繪得也太逼真了!田大壯越發笑得咧嘴大樂。

醫生也童心大起,看了一眼種菜兄弟的小兄弟,忍俊不禁地說:“毛剃光了,倒是看得清楚了,瞧你兄弟這老二的色澤不錯啊,沒怎麽用過吧,不像有些老槍,黢黑黢黑的……”

種菜兄弟忽然就翻臉了,睜開眼睛,猛盯着那醫生,目光淩厲得鞭子一樣,氣勢淩人地說:“我要投訴你!”

醫生被吓了一跳,忙說:“我……我……我沒怎麽呀,是你家屬先笑的,我不過是順嘴兒……”

種菜兄弟的俊臉板得邦緊,幾乎是面無表情,聲音冷冰冰得像是冰窖裏發出來的一樣:“他笑得你笑不得!你身為醫生,利用工作之便窺伺患者隐私,還妄自對患者隐私發表不适宜的評論,侮辱患者,背離醫德!”

田大壯也驚呆了,一直以來,這位種菜兄弟都是好言好色好商量的,所以,田大壯一直以為他雖然面相上有點傲了吧唧的,實則是個溫和的好性子,沒想到剛才為這點子事把人家醫生訓得灰頭土臉地跟個灰孫子一樣賠禮道歉了半天,叫田大壯半天都沒轉過彎來。

而且,還有令田大壯驚奇的一點,種菜兄弟罵那醫生的時候字字铿锵有力,義正詞嚴,而那時候,他是光着下身的,那可愛又可笑的粉色“禿雞蛋”還露在外面呢,就像一只撲棱着翅膀的小鳥兒。

田大壯出門去小解,正巧遇上醫生迎面過來,一臉晦氣地說:“你這兄弟是幹啥工作的?怎麽嘴巴這麽厲害,說話跟打機關槍一樣,媽呀,我不過是看着你笑,想着也逗個悶子呗,哪知道他認真起來了!都是男人嘛,老二誰沒有,說說怎麽了,還隐私呢,他要想看,我也可以脫褲子給他瞧,犯得着上綱上線地,還說我沒醫德……”

田大壯只好安撫一下這倒黴催的醫生大哥,說:“病人嘛,躺在床上動不了,心情自然好不了。行了,別跟他計較了,我幫他道個歉吧。”

醫生很不高興地說:“剛才我把這事兒在辦公室說了,一會兒給他換藥的可都是護士大姐,是女的,是異性,你兄弟不得投訴我們性騷擾呢?那這活兒還怎麽幹?要不,我把紗布酒精還有固定板都給你,你給他弄算了,反正他只信任你,不會投訴你!”

田大壯好說歹說安慰了這位郁悶得想要咆哮的醫生大哥,說服他一會兒還是安排護士去給種菜兄弟換藥。

醫生心裏不痛快,還在刨根問底:“你那兄弟到底幹什麽的?是在哪裏當什麽小領導的吧?看起來很有官威啊。”醫生雖然聽田大壯介紹了一些患者的相關情況,不過,醫院裏患者多,哪裏能個個都記得那麽清楚?往往是當時聽了知道了,轉過頭又忘了。

田大壯微笑着說:“他呀,和我差不多,種菜的。”

醫生懷疑地說:“不能吧?他那氣勢,哪裏像種菜的,倒像個飛揚跋扈的富二代,官二代!”

田大壯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他自己說他是種菜的。”

醫生瞪大眼睛,說:“是總裁吧!哎呀,你這人,連總裁啥意思都不懂,還一口一個種菜的,以為人家跟你一樣是農民呢!”

☆、 護理

醫生雖然對田大壯諸多抱怨不平,見了種菜兄弟卻自然而然地露出敬畏神情,再不敢說什麽造次孟浪的話,連臉色的表情都調整得一絲不茍。

一會兒兩個護士進來,手裏端着的放滿了剪刀紗布卷兒酒精瓶兒棉花球兒引流條等物品的大鐵盤子,看情形是要動手換藥了。

這兩護士像是都得了醫生的提點,都是目不斜視,一臉嚴肅認真。

叫田大壯不禁在心裏感嘆,種菜兄弟太牛逼了,就這麽就把人家這醫生,順帶這兩護士,都給收拾得不敢亂說亂動,連眼珠子都不敢亂瞟了!

醫生小心翼翼地征詢這位動辄揚言要投訴、很難搞的傷者的意見:“按說我們換藥是不打麻醉的,可是,确實會很疼,你看……”

征詢了半天,最後就變成田大壯過來幫忙按着他一點,因為他連看不許別人亂看嘛,想必更不許人亂碰了,醫生也不想惹他,便說出了這麽個折衷的辦法。

于是田大壯就過來半站半坐地靠在他背後,兩只胳膊挽住他的肩膀,看着醫生護士幫忙褪下他的衣服。

媽呀,還真是白得跟豆腐一樣,亮得晃眼,田大壯心想。手下觸着他滑膩的肌膚,田大壯只覺得心頭一軟,不知怎麽有點暈暈乎乎的感覺,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過,田大壯那點子暈乎的感覺很快就沒有了,因為,醫生拆紗布的時候明顯有血滲出,帶血的紗布粘連在皮膚上,再怎麽小心翼翼地撕開,總會扯疼,于是種菜兄弟嘴裏“嘶嘶”作響,額頭滴下豆大的汗珠,俊俏的臉也有些扭曲變形了,是疼的。

醫生頓了頓,說:“忍着點。你這個傷口還有血液滲出,說明恢複得不太好,必須用生理鹽水做大面積創面清洗,不然怕要感染,還會更疼,而且怕引發骨髓炎或菌血症等,就更難愈合了。”

再疼,該忍的還是要忍啊,關鍵時候田大壯挺身而出,對種菜兄弟豪邁地伸出一只手臂,說:“你疼就抓着我這只手,好歹能轉移點注意力,就沒那麽疼了。”

結果呢,這種菜兄弟也不客氣,真抓着田大壯的手臂了,可是,沒想到的是,他疼狠了,還不僅是抓,甚至是上牙咬,咬得田大壯也疼得吸氣,這下子算是感同身受了。

好容易才弄完了,種菜兄弟面如白紙地倒下,田大壯也沒好到哪裏去,結實的小臂上留下一圈兒牙印,牙口還挺整齊,叫田大壯想起小時候玩過家家,往手腕上咬一圈,再順着用圓珠筆畫兩條帶子,就是個“手表”了,不禁苦笑,今天算是重溫兒時樂趣。

歇了一會兒,田大壯聽到種菜兄弟說:“對不起,咬疼你了嗎?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抓着什麽順手的就想往嘴裏咬着,結果就抓着你的手了……”

田大壯低頭看了一眼,苦笑着說:“我們村裏有個人發羊角瘋時也是這樣,逮什麽咬什麽,遇上這只情況,一般都塞一根木棍到嘴裏。看來下次我得備一根木棍了。”

種菜兄弟半天沒吱聲,複又低低地說:“對不起。”

田大壯說:“我沒事,這點疼不算什麽。不過,你以後別再對人家醫生那麽兇了,看他們都怕你了,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地,恨不能溜着邊走。”

種菜兄弟“哼”了一聲,說:“我又沒說錯他,他是自己知道他做錯了理虧才怕了的。這種人該罵就罵,給點陽光就燦爛,蹬鼻子上臉的,根本不需要對他們客氣。”

田大壯本來還想說,人家醫生捏着你的小命呢,以前就聽說過一些醫生整人的故事,遇上讨厭的病人,做手術的時候給漏幾根針或是一團紗布在病人體內,叫你跟醫生橫,叫你跟醫生提勁,人家醫生背地裏整得你要死不活的。

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萬一這種菜兄弟信以為真,對醫生護士更橫了呢,于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以後別兇人家醫生了,兇我都可以。”

種菜兄弟有點郁悶地說:“你怎麽老是說我很兇呢?我只是據理力争,哪裏兇了?還有,我就算是兇也不能兇你啊,你救了我的命,還對我這麽好,我怎麽可能對你兇?”

這麽說,田大壯頓時有些飄飄然起來,心想,原來在他心裏我是很不一樣的。不過,田大壯轉念就想,當然不一樣啦,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嘛,現在還給他付醫藥費呢,他當然得對我好。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田大壯便說:“今天換了藥,想來沒啥事了,那我回去一趟,大概一個小時後回來。要不……”田大壯遲疑着問:“你想不想喝雞湯,我殺一只雞給你用砂罐炖上,給你補補身子?就是炖雞的話,可能要三四個小時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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