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再說這邊,大壯在拘留所裏呆了整整三天,蹲號子他不在乎,主要是在裏面就等于和小滿斷了聯系,也不知道老婆大着個肚子,現在情況怎麽樣呢,那幫子王八蛋後來還追殺他沒有,吃飯怎麽辦,和他爸爸聯系上沒有。

種種擔憂壓在心上,大壯急得快要瘋了,逮着個人就想借人家的手機打電話給老婆問平安。因為不守拘留所的規矩,氣得警官差點想關他禁閉。

第二天小滿委托的律師就來了,聽到是小滿弄來的律師,大壯這才略略放心了一點,起碼能說明老婆現在還平安着呢。

只是,這律師不知是個呆的還是個工作狂,只知道問案情,然後拼命地往小本子上記記記,每次大壯問他小滿的情況時,都是一問搖頭三不知,完全探聽不出來什麽。

忍了三天,大壯急得臉上長痘嘴裏潰瘍,終于明白為毛有人想要越獄了,誰家擱一個大着肚子還老被仇人惦記追殺的老婆能不急得想要炸飛監獄?

大壯沒犯罪分子的膽量,只恨不能自己會穿牆術,才好出去親眼看看老婆的情形究竟是怎樣。

所以,警官提審他問他話時,大壯就不肯配合了,咬緊牙關反複強調自己是正當防衛,說不上三句話就轉而哀求着讓他打個電話給老婆,老婆懷着孩子呢如何如何,倒是說得警官都有些同情。只是拘留所規定如此,還是狠着心拒絕了他。

第四天早上,聽到鐵門響,大壯以為自己又要去審判室接受訊問了,剛剛垂頭喪氣站起身來,卻聽見看守民警說:“xxxx號,因為證據不足,還有原告方面撤銷指控,你被無罪釋放了。現在跟我去領了你的私人物品,就可以出去了。”

大壯頓時欣喜若狂。

領了東西,大壯腳下生風一般奔了出去,出門就兩眼到處劃拉,想先找個公用電話,給老婆打個電話報喜呢。

就是這拘留所的門口跟不毛之地一樣,連個賣東西的攤子都沒瞧見,別說公用電話了。

門口的一棵大樹下停着一輛車,忽然,車門打開,一個司機模樣的人鑽出來,疾步走到大壯的面前,客氣地說:“田先生是嗎?您是不是在找電話要給我家二少爺打電話報平安?不過,二少爺的號碼換了,您用以前的號是找不着他的。來,這裏有手機,您請用。”

大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露出職業化的微笑,說:“二少爺已經被周先生接走了,去了更安全的地方住。原來的手機號碼也停用了。您打這個號碼。”

司機又笑了笑,加了一句:“還有,周先生想先見您一面,特意叫我來接您。”

大壯半信半疑地接了手機,按着司機的話撥了一串貌似住宅電話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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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很快就通了,沒一會兒揚聲器裏傳來老婆熟悉的聲音,“喂。”

大壯激動地說:“小滿,是你嗎?”

那邊的聲音也很激動,說:“大壯,你出來了?”

大壯焦急地問:“是是是,總算出來了,一直想給你打電話,就是沒辦法。小滿,你還好嗎?你爸爸來接你了?”

“哎,一言難盡。以後再給你說。你出來就好。”

大壯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司機,壓低了聲音問:“小滿,我現在不能去見你嗎?你爸爸派了一個司機來接我,說要先見我一面。他不會是想要拆散我們吧……”

小滿安慰地說:“應該不會。是這樣,我和爸爸坦白了我們的事,他還是有些……疑慮吧,所以,想先見你一面,談一談。不過,你不要太有壓力,就和他随便說說家常話。”

怎麽可能沒有壓力?是岳丈大人要見我!而且……港臺狗血劇裏的劇情奔湧過大壯的腦子,叫他情不自禁地惶恐起來:“哎,你爸爸要和我說什麽?不會是拍出一張支票來,叫我滾蛋吧。”

小滿“噗”地一聲笑,卻又一本正經地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我爸爸也許會給你一張空白支票,随便你填幾個零。要是你覺得價格合适,想滾就滾吧。”

大壯急得說:“嗨,你說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嗎?”

又耍賴一般地說:“要滾也可以,和老婆一起滾,滾床單滾草地都可以。”

小滿哼一聲說:“你現在臉皮越來越厚了。”

和老婆說着話,心情忽然就好了一些,大壯沉聲說:“老婆,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

小滿輕斥道:“得了,別胡說了,你先去吧。好好說話,別惹我爸爸生氣。”

大壯不自覺地重重點頭,說:“我當然不會惹他生氣。不過,他也不能不講道理,非要攪散我們。”

小滿說:“瞎想什麽。你能這麽快出來,還是我爸爸找的關系通的路子,你先謝謝他吧。”

岳丈大人的形象在大壯的心裏瞬間高大到需要仰視了。

半個小時後,大壯被引往周氏企業的亞太區分公司。

分公司位于魔都著名的寫字間林立的某街道的某大廈內,占了整整一個樓面的辦公區域,規模還挺大的。

大壯一眼望去,都是一絲不茍的隔斷辦公桌,時不時有人走動經過,手裏往往拿着文件或文件夾,一個個都是白領精英的模樣。

因為是夏天,中央空調放出絲絲涼氣,男的襯衫西褲,衣着楚楚,女的套裙淡妝,風姿宜人,叫大壯心裏暗暗給自己鼓勁,越發挺直了脊背,心想:小滿是總裁,就是他們的領導,我是領導的家屬,也得像個樣子!

大壯進了一間裝着歐式風格雕花大門的辦公室,當中是一個碩大的會議桌,背後則是三面落地的玻璃窗,站着窗邊俯瞰整個魔都,叫人頓起一種世界在我腳下的豪情。

“噠”地一聲門響,大壯還以為是岳丈大人終于到了,馬上在會議桌邊拉開一張椅子端端正正坐好,脊背挺得筆直,标槍一樣。

結果,卻是身着端莊套裙的秘書小姐用小托盤端着咖啡進來,輕巧地放在大壯的面前,輕言細語地說:“田先生,請您再稍微等一會兒,周董正在開會,估計還有半小時才能結束。”

大壯“哦”了一聲,看着那秘書又轉身走了,還把門也帶上,留下大壯一個人。

其實,周元奕沒在開會,他坐在這半年來都閑置的董事長辦公室裏,同樣也在做心理建設。

盡管被兒子洗了一晚上的腦,周元奕把目前了解到的田大壯各方面條件一排列,還是有點嫌棄,和……不甘心。

身份?以前是農民,光聽“田大壯”這三個字就知道了,多麽土氣又接地氣的三個字啊,變成人名,一下子就叫周元奕勾勒出一個農村小夥兒的形象:黧黑的臉龐、厚厚的嘴唇,一笑就冒傻氣……

不過,安程那個“情人眼裏出潘安”的倒貼貨倒是把他誇到天上去了,說他長得很帥,很有男人味兒,也許……還過去吧?希望拉出去不要太丢兒子的臉……周元奕想了半天,在本子上勉強打了個勾。

錢?自然是沒有的!不過,兒子說了,早晚會有的!反複說這家夥能成大器,又說“英雄不問出處”,那就拭目以待吧。周元奕在本子上先打了一把叉,想想又打了個半勾。

事業?周元奕已經叫人調查過了,倒是真算是起步了。來魔都不過幾個月,居然創出一個叫“豬安詳”的生鮮超市特供品牌,現在做得有模有樣的,雖然可能有安程那個倒貼貨的指點幫助,但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能達到這一步,倒是說明這年輕人很有潛力。周元奕想了想,在本子上打了個大大的勾。

最關鍵的,當然還是這個人,他的品行,他對安程的忠誠程度。經過昨晚上安程的反複強調渲染,周元奕已經了解到大壯是怎樣一個天上有地下無的絕世好男人,而且對兒子忠犬得要命。那麽,現在,百聞不如一見,就去見見吧。

周元奕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出了辦公室。

這邊,一個人在會議室等候的大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鎮靜一下自己。

大壯始終喝不慣這東西,一股子苦澀在舌尖上蔓延開來,似乎在提醒着什麽。

大壯拘手拘腳地等着,不時地在心裏暗自默記一下等會兒見到岳丈大人該說的話。

越是等待,越是叫人心情忐忑,難以平靜,大壯本來在肚子裏打好了腹稿,準備了響亮而動聽的言辭要對岳丈大人表決心的,可是,等了将近一個小時,等得饑腸辘辘,等得心浮氣躁,當小滿爸爸真人現身的時候,大壯卻幾乎都忘光了,光是幹巴巴地喊了一聲“伯父好”就沒詞了。

周元奕一看長相就先松了一口氣,安程還真是沒誇大,這小夥子長得精精神神地,一點土氣相都沒有,面部線條剛毅,眼窩有點陷下去,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以上,反而是有點混血的感覺,因為才出拘留所,身上的衣服顯得有些邋遢,不過,好好收拾一下的話會更加外形突出。難怪安程喜歡……

好吧,光看長相配得上安程,帶出去也不會丢人……周元奕心下略慰藉。

而且,周元奕托人找關系的時候,也順帶着問了一下大壯在拘留所的情況,知道他一門心思擔憂着懷孕的安程,還有點小感動,覺得安程說的倒也不全是誇大其詞。

再加上剛才在辦公室裏做了許久的心裏建設,還有兒子的交代又交代,生怕自己這岳丈大人擺譜太過,傷害了小女婿的自尊心,周元奕又調整了一下心态,看着大壯的眼神帶上了一點溫和。

見他正襟危坐,大手放在膝蓋上,規矩得像才進校門的小學生,周元奕心下又多了一點好感,便說:“随便點,別那麽拘謹。我就是和你聊聊天,了解了解你。”

大壯本來是很緊張的,背部挺直到有些僵硬,汗水直出,盡管會議室裏冷氣打到只有二十度,他卻是一腦門的汗,因為,太想給岳丈大人留個好印象了。

現在見這岳丈大人和顏悅色,通情達理地,大壯也就放松了下來,再一細看岳丈大人的面容和小滿有五分相似,雖然有些華發漸生,眼角也有了細細的紋路,卻更添幾分成熟男人儒雅沉穩的氣質,也叫大壯感覺親切。

大壯本來是有些沉默的性子,虧得來了魔都後的鍛煉,現在已經能頭頭是道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了,岳丈大人問了幾個關于他目前的生意以及将來的發展前景的問題,大壯半點不含糊地回答了上來,叫周元奕看着他的眼神又帶上了幾分滿意,說:“聽起來還不錯。安程也誇你,說你雖然沒讀過什麽書,見識也不多,倒是有着一般城市裏長大的青年難有的優點,肯吃苦,肯鑽研,還有股子認準目标就不放松的韌勁兒,以後肯定會出人頭地。”

喲,岳丈大人誇我了!大壯心裏高興得喲,對着岳丈大人和藹可親的臉,簡直是滿心的崇敬愛戴之心,可惜沒長尾巴,要長了尾巴,說不定還要順勢搖一搖,表表忠心。

可是,大壯沒想到的是,岳丈大人好似學了川劇變臉的絕技似的,剛才還笑眯眯的呢,轉眼間就“風蕭蕭兮易水寒”了,冷森森地說:“不過,你再怎麽出人頭地,和安程也沒法比,這個差距,大家心裏都有數,要不是孩子眼看着要出世,我決不能答應你們在一起。作為父親,我對安程寄予的期望很大,根本不是現在這樣。”

大壯羞愧地低頭,只能笨拙地說:“我知道我配不上安程,不過,我一定會努力,讓安程和孩子都過上好日子的。”

叫慣了小滿,叫安程總感覺怪怪的,像不是那個人,只是,要依着岳丈大人的來,以後慢慢改過來吧。大壯心想。

周元奕笑了一聲,說:“呵呵,這個嘛,貌似不需要你特別努力。安程将來必定是要繼承家業的,他比他哥哥聰明能幹得多,周氏還是只有交給安程,我才能放心。也就是說,安程的身上背着幾十個億,但是,這只是他一個人的,或者,你們的孩子也有份。至于你,可以享受,但是,不能擁有。我的意思,你懂?”

這有啥不懂的?大壯點點頭,說:“我懂。這很正常啊,我能理解。誰家的父母能都只能樂意叫自己兒子啃老,但是不會樂意叫人家啃老。我也沒那麽大臉賴着您要您的錢啊。您放心好了,以後安程的錢是安程的,我的是我的,會分清楚,不拿您家一分錢。”感覺略凄涼,總覺得被嫌棄了。

周元奕搖搖頭,說:“光是那樣還不夠。安程雖然自己有錢,但是,他以男子之身為你生孩子,吃的苦頭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你難道不應該好好地補償他,反而是心安理得地自己掙錢自己花嗎?”

大壯猛然醒悟,忙說:“不不不,我哪能那樣幹呢?我掙的錢都給安程,掙錢不就是給老婆孩子花的嗎?”

周元奕說:“那也不必。那你不成了我家的免費長工了嗎?我這樣壓榨你的勞動價值,要被人喊周扒皮了,正好我又姓周。”

大壯說:“沒事,我心甘情願的。”

周元奕說:“不行,不行。我的意思呢,你留一半,給安程一半。這樣,你賺錢比較有動力,也對你有一定約束力。現在啊,社會上各種各樣的誘惑實在太多,不是有句話嗎,男人有錢就變壞。我留的這一手,也是為了叫你警戒。”

大壯毫無異議,說:“是是是。我是無所謂的,倒是寧可全部給安程,剩下的一半也不要。”只要安程瞧得上,有啥說的呢,別說只是兩個錢,他要我的心肝腎髒,我也不含糊地給啊。

周元奕說:“這樣就可以了。也就是說,安程的錢,是他一個人的,而你的錢,是你和安程共有的額,這個,希望你出具一個書面的東西,再拿去公證一下。我要求這個呢,也不是算計你。我覺得很公平。安程的錢是家族繼承來的,所以,只能是他的,而你的錢,現在還沒多少,将來有望增多。你和安程結不了真正的婚姻,萬一以後分道揚镳了,總不能叫他一點你的好處都占不到。再者,說句不好聽的話,你現在的事業才起步,我和安程都難免要幫你一點,現在的世道,哪怕就是介紹認識個人或拉個關系或搭個線什麽的,都是資源都是人脈,花錢都買不來的。所以,你要是成功了,分我們一半,也是應該的。我是個商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在大壯看來,錢這個東西,無非就是讓一家人活得更加舒服更加安心的東西而已,有就多用,少就節省着用,都是無所謂的。周伯父這樣說話,大壯不在意錢,只是,略略有些在意這個說法,卻還是咬着牙說:“沒問題。您說了就算。只要安程願意,怎麽都成。”

周元奕看着他沉吟了一會兒,又緩緩地開口:“還有一個最要緊的事,我是說的萬一的話啊,但願不會發生……你和安程的孩子,不管有幾個,只要你們一旦感情破裂要分手,所有的孩子的撫養權都歸安程,一個也不給你。你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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