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3)

岳丈大人,岳丈大人已經帶着阿黎轉身走了,還把門也帶上了。

醫生很迅速地鋪開衛生墊,讓大壯幫忙把安程移過來。

随後,将安程下面的衣服都脫光了,令他雙腿大開仰躺着。

不過,在此時的大壯的眼裏,卻無一絲旖旎的想法,只有心疼和慶幸,心想,還好是我留下了,要是岳丈大人……他看到兒子這樣受苦,得打我一頓才能解恨吧?

醫生将胎心監護儀的觸頭放在安程的大肚子上滑動,輕聲勸慰着口中呼痛不已的安程:“不怕不怕,胎兒的心跳非常有力,是個健康的好孩子,着急想要出來看看這世界呢,你要做爸爸了,要加油啊。”

大壯熱淚盈眶地跟着說:“老婆加油啊。”

安程痛得都要神思恍惚了,斷斷續續地說:“痛得受不了了,還有多久才能生出來啊?”

醫生瞥了大壯一眼,鎮靜地說:“痛是正常的,不痛才不對勁。你這才開了兩指呢,還要繼續用勁。”

好在陣痛消停了一陣,安程歇了口氣,沒過五分鐘,卻又疼了起來,這一次來勢洶洶,安程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把巨斧劈開一般,再次發出慘呼。

大壯心疼得恨不能以身代之,握着安程的手,語無倫次地安慰着:“不疼了,一會兒就不疼了……疼啊?疼就掐我吧……一輩子就疼就疼這一回,下次咱不生了……”

醫生無奈地說:“家屬,讓你留在這裏,是讓你穩定他的情緒,不是叫你跟他一起大呼小叫,吵吵鬧鬧的。好了,現在不出聲了,聽我的……”

醫生沉穩而輕柔地說:“為了可愛的小寶寶,要做一個勇敢的爸爸。好,現在聽我的……吸氣……均勻地吐出來……再吸氣……再吐出來……好的,保持這種有節奏的呼吸,現在稍微用點力……”

大壯再不敢說話,就緊緊地握住安程的一只手,給他勇氣,給他支持,告訴他,我在這裏,和他,和寶寶,在一起!

陣痛依然一陣一陣地襲來,安程感覺自己正在身受滿清十大酷刑之苦,一會兒像被千萬根銀針紮着,一會兒又像是被重錘敲打,一會兒又像是被一把鋸子拉扯着……最可恨的是,全部都落在自己身體上最脆弱的地方,同時牽扯着神經,真是苦不堪言。

安程的汗水一層一層地出,全身濕透,像是泡在水裏一樣,并随着陣痛的時而劇烈時而緩和發出高高低低的呻|吟痛呼。但是,醫生教授的這個呼吸方法确實很好用,産道在痛苦與汗水的掙紮中一點點打開,終于……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宣告了新生命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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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持,貼在安程的耳邊說:“老婆,生了!真個大胖小子!”

安程甚至來不及看一眼那個紅通通的嬰兒,就被倦極累極的困意夾裹着,陷入了沉睡。

大壯擔憂不已,急聲問醫生:“他沒事吧?”

醫生輕聲說:“沒事,太累了嘛,很多人都會這樣。讓他睡一覺就好。”

安程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在夢裏,自己似乎又變回了一個小小的少年,朝着前面奔跑,不停地奔跑,眼看着終點就在前方,可是,當自己快要接近的時候,腳下的道路卻會莫名其妙地變長……要累死了……

安程一急,就醒了,睜開眼,便有一張大臉湊過來,溫柔而低沉的嗓音裏是滿滿的欣喜:“老婆,你醒了?”

安程的聲音都啞了,說:“你怎麽不去照顧寶寶?”

大壯忙說:“你爸陪着寶寶呢,我當然是要守着你了。現在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安程搖搖頭,說:“不疼了。快給我看看寶寶。”

大壯正要去,卻見岳丈大人抱着寶寶推門進來,笑吟吟地說:“安程醒了?我聽見聲音,琢磨着他也該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見寶寶,就送來了!”

安程手臂一撐就想起來接過寶寶,大壯忙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說:“你別動,身子還沒好,先別抱寶寶,等你好了,想抱多久抱多久。”

大壯從岳丈大人手裏接過寶寶,寶寶雖然健壯,體重達到七斤二兩,但是,在大壯的大手掌裏就好似一個丁點大的小貓咪似的,大壯小心翼翼地捧着他,舉高給安程看。

周元奕哭笑不得地說:“大壯,寶寶不能這樣抱,你會把他摔着的,得把他的小腦袋靠在你的胳膊上。”

安程做了一個“笨蛋”的口型,大壯連忙按着岳丈大人的提示,将寶寶豎着抱起來,如捧着什麽易碎的珠寶古玩似地,往老婆大人面前獻寶:“老婆,你看咱們的寶寶,太可愛了!”

小小的嬰兒躺在大壯的臂彎裏呼呼大睡,眼睛緊緊地閉着,但是從眼睛的長度來看,必定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小娃兒才出生,估計說羊水裏泡久了,皮膚還有些皺巴巴的,但是,那觸感,細膩嫩滑得連牛奶果凍都比不上。

安程屏住呼吸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小寶貝,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氣出大了,會驚擾了小寶貝的美夢。

安程就這麽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小寶貝看了足足一分鐘,心裏滿滿地都是愛。

直到……

小寶貝似乎感覺到了爸爸和爹爹滿是愛意的注視,小嘴動了動,咂吧了一下,忽然,他那清淡的小眉毛一皺,眼睛也不張開,就哇哇哭了起來。

兩個新晉的爸爸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安程顧不得自己的身體還沒好,就要從大壯的手裏搶過小寶貝,說:“一定是你抱得兒子不舒服,我來!”

大壯委屈地說:“我明明是好好地抱着兒子的,動作特別輕,哪裏會抱得他不舒服?”

安程不講理地說:“就是你笨手笨腳!我來!我來!快給我嘛!”

周元奕快步上前,說:“都別争了,還是我抱走,是寶寶要吃奶了。”

安程戀戀不舍地說:“原來寶寶餓了啊,我也想給他喂奶。”

大壯不知道怎麽就想歪了,也許是想起了那天的吸奶器,在安程的耳邊小聲地問:“你有奶嗎?要不要先用那個吸奶器吸吸?”

安程的臉一下子爆紅,岳丈大人也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壯,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要不是看着大壯的手臂彎裏抱着寶寶,安程簡直要實施家庭暴力了,要你胡說!

大壯沮喪極了,新爸爸難當啊,老是出狀況是怎麽回事?一下子把老婆和岳丈大人都得罪了!

岳丈大人拿了一個裝着雪白的奶汁的奶瓶進來,開始教小兩口怎麽給寶寶喂奶:“先把牛奶滴一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試試溫度,要不燙了才敢給寶寶喝。開始喂的時候呢,要将寶寶的上身靠在自己的肘彎裏,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喏,這樣,身體呈四十五度角,喂奶的時候呢,只要用奶嘴……喏,這樣,在他的小嘴巴上擦來擦去,他感覺到了,就會張嘴來吸……”

大壯按着岳丈大人的教導抱着小寶貝開始用奶瓶喂奶,果然小寶貝是餓了,含住了奶嘴就不松口,臉頰上的肉肉一鼓一鼓地,吸得很用力,一會兒就能看見小腦袋瓜上冒出了亮晶晶的汗珠子。

安程就一直側身湊在旁邊看,唇角挂着暖心的笑,說:“看寶寶吃得好用力啊,連汗水都吃出來了,可見吃奶也是個力氣活呢!”

周元奕笑着說:“那當然。要不怎麽有一句話,叫做,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所以說啊,寶寶吃奶,長大,還有将來學習都要用力氣,都要努力,你們當爸爸和爹爹的也要努力啊,給寶寶做個好榜樣。”

☆、 61|57.5.13

安程現在知道聽了爸爸這過來人的經驗之談有多必要了,順産之後雖然還有點餘痛,卻感覺大松一口氣,像是把一塊一直壓在身上以至于喘氣都困難的大石頭搬開了一樣,而且,馬上就能坐起來,半天之後能下床扶着人或牆走兩步了。

周元奕眯着眼笑,對安程說:“要是那時候依了你做剖腹産,你現在肚子上挨一刀,別說下床了,在床上連翻身都不能,不對,應該還吊着止痛泵止痛呢!”

安程往爸爸身上蹭蹭,親熱地說:“所以說,還是爸爸靠得住。不像大壯,太沒主意了,被我吵吵兩句就要叫醫生來拿刀來了!”

大壯這叫一個冤啊,忙說:“那還不是因為你吵得我頭都發暈了!”

安程朝他呲了呲牙,大壯便委委屈屈地不敢争辯了。

周元奕拍了一下兒子,說:“你差不多得了啊。別老是欺負人家大壯,我都看不過眼了。”

安程說:“誰欺負他了?我忙着看寶寶都忙不過來呢,哪有那閑心?”

說着,安程的眼神又轉回到小寶貝的身上,覺得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也許小寶貝就長了點小肉肉,小臉蛋看起來沒剛才那麽皺巴了。

安程心裏這叫一個愛啊,忍不住用指尖輕觸小寶貝的小下巴,小寶貝感覺到了,卻并不反感爸爸輕柔的撫觸,反而把小臉蛋也湊過來在爸爸的手指上蹭蹭,一下子叫安程心花怒放,說:“寶寶喜歡我摸他!”

周元奕笑着說:“那當然,父子天性嘛。”

“我也摸摸。”大壯忙也伸手去摸兒子的下巴,誰知道摸過來的鹹豬手一多了,小寶貝不幹了,眼睛也不睜開,張嘴就是哇哇兩聲,吓得大壯縮手不疊。

周元奕哭笑不得地說:“你們倆個把寶寶當玩具呢?”

安程看了一眼大壯,輕飄飄地說:“快去洗奶瓶!洗好了也別上來了,我餓了,想吃東西,給我做飯。”

大壯只好拿着喝完的奶瓶準備走人,又問:“老婆你想吃什麽?哦,周伯父先說。”

周元奕含笑看着大壯,說:“還這麽客氣呢,大壯,你是不是該改口了?”

安程笑着催促大壯,給他解圍說:“大壯在私下早就叫爸爸了,只是,他臉皮薄,沒好意思當面喊。大壯,快啊,喊爸爸,喊了爸爸給你一個大紅包!”

周元奕佯怒地打了安程一下,說:“人說女生外向,怎麽我生個兒子也是這樣!不過讓大壯喊我一聲爸爸,就想要我大出血!”

大壯忙說:“沒有,沒有那個意思!爸爸!早就想要這麽喊你了。其實,在我心裏,也一直把你當爸爸的。”

周元奕笑着看着大壯,說:“哎,真是好孩子。今天沒準備紅包,改天給你補上。”

大壯難為情地說:“安程說笑呢,爸爸還當真了!哦,對了,晚飯到底吃什麽?”

安程搶先說:“滿漢全席。”

大壯和周元奕都無語地看着他。

安程笑眯眯地說:“生孩子很累的,我現在真的很餓,餓得能吃下一頭牛,快去做吧。”

周元奕壓低了聲音,說:“你先摸一下你肚子上的游泳圈,想清楚了再說話,你确定要吃一頭牛嗎?想想一頭牛的重量貼你身上是什麽效果!”

安程本性愛美,聽了這話再低頭捏了捏自己的腰和肚子,果然一圈兒軟趴趴的肉,馬上慘叫地說:“啊,算了,我只要一碗稀飯,還必須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那種!明天我就要開始減肥健身!”

大壯馬上維護老婆大人,說:“爸爸哄你的,生孩子長點肉正常的,一會兒就掉了,你本來就瘦,我還希望你長胖點呢,減什麽肥啊?”

安程一臉沮喪地說:“那把這些肉貼你身上去啊,哼哼,站着說話不腰疼!快去做飯吧,滿漢全席你們吃,我吃不着,聞着也好過,去吧,快去做吧,我和爸爸在這裏看着寶寶,你放心。”

大壯便走了。

安程的視線又落回寶寶的身上,盯着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娃兒看個沒夠,略帶不滿地說:“怎麽這小東西老是在睡覺?睜開眼沒兩分鐘就又睡了!搞得我想和他玩一會兒都不行!”

周元奕失笑地說:“怎麽?父愛泛濫了?等着吧,有機會的。這麽點大的小奶娃,不就是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要不,怎麽能快快長大呢?你們別成天逗着玩,影響人家的生長發育!”

安程往爸爸的身邊湊了湊,說,“爸爸,你那天答應了我的話,現在該兌現了吧?”

周元弈臉色一凝,嘆氣說:“就知道你把人家大壯支走了,就為了問我這個。你怎麽老就忘不了這個事呢?我都不想說的話,你非要問出來。知道了又有什麽好處?無非就是又多一個人難過。”

安程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着爸爸,說:“為什麽會難過?他,怎麽對爸爸的?不管怎麽樣,告訴我,我想知道。”

安程的臉龐、鼻子嘴巴的輪廓都肖似周元奕,唯一雙眼睛像那個人,黑白分明,轉盼多情。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着,恍如還籠罩在那個人溫柔的目光下,再多的怨,再多的悔,似乎都随着歲月的洗禮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記憶的閘門打開,被刻意塵封的回憶奔湧而出。

在周元奕年輕的那個年代,別說是同性戀,就是男女之間正常的異性戀,也是少見的,大多就是父母看好了,讓青年男女們見個面,若是沒有太大的不滿意之處,就差不多能談婚論嫁了。

周元奕那時候真是沒意識,加上當時父親生病,那時候有個說法叫“沖喜”,就是家裏有人有什麽疾病快要不行了,辦一場喜事興許就能逢兇化吉或者拖延些時日。所以,就聽從了家裏的安排,渾渾噩噩地和一個女子結了婚。新婚夜,因為應酬賓客喝得太醉并沒有行那什麽周公之禮,到後來,也沒有那個想法,對她,總感覺很陌生,提不起精神來。

倒是周太太很着急,回了娘家後不知道得了什麽人的指點,弄回來一種什麽鬼藥,終于如願以償地和丈夫圓了房,并順利地懷上了孩子。

周元奕的父母都很高興,尤其是病榻之上的父親,還真是好轉了一段時間,直到安鵬出生才去的,臨死都因為心願得償而帶着笑意,稱得上是含笑九泉。沒多久,周元奕的母親也跟着去了。

因為安鵬的出生和父母臨終前的諄諄教誨,周元奕對妻兒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太太和兒子想要,也會設法。但是,夫妻感情,卻沒有因為兒子的到來而增進多少。特別是越到後來,周元奕越是恐慌地發現,他真的是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不能硬。

經過很多次的治療和痛苦的自我反省,周元奕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自己其實沒有那方面的功能障礙,自己,只是,不能喜歡女人而已。

周元奕和她商議着離婚,因為,不能真正地愛她,也不能有夫妻之實總是令人遺憾的,但是,他卻羞于承認自己和別人迥異的性向,只含糊地說是自己不行,不想叫她守活寡背名無實的。但是,太太卻哭鬧着不肯,只說他是不是嫌棄她,是不是瞧上了外頭的女人,是不是一點兒也不把他們娘兒倆個放在心上,還拉着他去堂屋跪他父母的遺像,要他摸着良心說話。

周元奕不懂女人的心思,見這情形只好作罷,說,只要她願意,當然可以一直做周太太,而一旦不願意了,也是來去自由,還有一大筆贍養費可以拿。

周太太以小家碧玉之身得嫁青年才子企業家,而且勢頭向好,自然是不樂意離婚的,至于那一檔子事嘛,雖然小有遺憾,但是,兒子都生了,似乎也就沒那麽必須,反正,周太太當着,名牌衣服穿着,珠寶首飾戴着,出入有名車,居家有仆傭,兒子也是一堆人捧着的小少爺,要是離了婚,哪有這樣的享受?

夫妻倆達到暫時的平衡。

周太太每天還是很忙的,名媛的各種聚會,還有照看兒子,或把兒子帶出去秀,以及各種花錢,再說,老公雖然不行,人總在,比起那些被抛棄的可憐女人,她還是能想得過去的,沒有太糾結。

而周元奕呢,開始有些內疚,覺得自己耽誤了一個女人的一生,但是,她執意不肯離婚,他也不忍心逼迫她,反而是拿很多的物質補償她和孩子,自己則寄身于工作,打拼出一片大好的事業,将家族企業的規模擴展到以前從沒有的高度。

但是,再多的工作,總不能占據人全部的身心,一個人,總要有情感寄托的,周元苦悶了三年,終于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情動,也是最後一次。

那個人和周元奕同歲,也是出于差不多的願意結了婚,區別只在于,他沒有孩子。

邂逅是美好的,暧昧是美好的,而一旦偷食了禁果,品嘗到情|欲之烈火焚身滋味後,兩人越發投身其中,難舍難分,亦是美好到了極致。

情到濃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滋味終于促成兩人的決斷。

如此,兩人終是商議定了,要并肩邁向新生活,在此之前,必須解決掉障礙,那就必須要先分別回家,向老婆提出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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