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vol.18

屋漏偏逢連夜雨。

新學期的模拟考。

我哪裏有沒心思寫卷子,題目繁複難懂,還不如看時間撿屎,腦子裏全是那個人,最後索性亂寫一通,差點把姓名都寫成“蘇陽”。

成績出來的時候,已心如止水,看着單子上的分數,樂觀地想:“恩,至少跟我想的一樣。”

當下我談戀愛所積攢下來的退步,足以領個退步之星獎,年級排名更是掉到跳樓自殺并且是“啊——啪!”的高度,這時候,就很羨慕那些成績始終穩定的同學們,比如咚咚的雲端翺翔,以及蘇陽的深海遨游。

班主任已經不忍再分析我的窘境,只覺得前景十分擔憂。

要考慮的大學裏,杭州的就不要再想了,選擇有三:

新東方烹饪;

藍翔挖掘機;

奔赴東莞,并且最合适不過。

“對不起,辜負您的期望。”我是真心真意地對她道歉。

“哎……這是你的成績,關乎你的前途,不用跟我道歉——當然,我的獎金也會響應地少一點,确實需要對不起——但是讀書是為了你自己,知道麽?”班主任循循教導,“三個月的時間,不多但是也不少,按你的資質,找回感覺完全不是問題,陸呦,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分不清孰輕孰重。一定要記住,現在再怎麽傷心也沒用,不如做到那些做得到的,該有就還會回來的。”

做到那些做得到的。可該有的還會回來麽。

我還是那個好學生麽?

“哎,可憐的孩子。”

我能聽出她由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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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炎涼啊。

成績下滑,人品危機,才知道自己有多悲哀,得到別人的同情已是奢望,更不用說某些幸災樂禍的嫉妒婊,嘴裏的嘲笑聲不絕于耳。

——“怎麽,死基佬沒有雨露滋潤,連考試都考不好了吧?”

現在的陽陽會在哪裏?

百日誓師大會上,每個學生都帶了父母,而我孤零零一人,提不起鬥志,現在連畢業照都沒人在意我的缺席。

現在的你會不會一絲絲心疼呢?

前路坎坷,可你人在哪裏,這條路叫我如何走下去。

沒有手機,沒有任何音訊,大上海那麽多貴族學校讓我到哪裏去找他。

蘇家真是神通廣大,能讓一個大活人像憑空消失一樣去了別的地方。

陽陽,現在的我,狼狽不堪,奴顏婢膝,沒人看得起我,也沒人聽我的話了。

已經過去兩個月。

地球也還是在轉,夏天也來了,所有高三的學生一如往常的拼命,與炎熱的天氣成正比的,是他們被點燃的熱情。

可就是不一樣了。

那沒有陽陽的教室原來那麽冷清,沒有陽陽的操場原來總是跑不完。

“你到底在哪裏……”

我望着窗外呢喃着。

“在這兒!”老板羅夏用力拍着我的腦袋,“再看就成望夫石了。”

“……”我才意識到現在正在便當店裏,還穿着工作服。

“你至少也裝得像在打工的樣子吧……你看你現在,整天精神恍惚,算什麽事啊。”箍着我的肩膀轉到他面前,話語中帶着嚴厲的語氣,“你從來都沒有這樣過。”

“我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樣的……他都不在了,我還打工幹嘛。”就在前幾天,我剛把蘇陽的工作服給扔進垃圾桶(過了一個小時又默默撿了回來),“就讓我——毀滅吧!”

“……看來智商也下降了呢。”他說,“人沒了就沒了,何必執着蘇陽一個呢?哎呀,其實走了還好,省得整天在店裏搗亂,我早就不爽了……他就是個渣渣,別為不值得的人傷心了。”羅夏想要安慰我,卻發現說錯了話。

“你才沒了,你才渣渣。”我說。

“我不是在安慰你嘛,你有見過哪個老板那麽nice的嗎?”他說。

“這算是安慰嗎……”我瞪他。

“好好好,不是安慰。”他狡黠一笑,從口袋裏抽出一物,“那這個算不算是。”

我好奇拿過來。

他交代道:“你要保證,這次以後,給我振作起來。”

原來是一張外賣的訂單,訂的食物還挺多,似乎是在搞什麽聚會,而再看尾端的地址,我回光返照一般:“一定一定!”

上面寫着蘇陽的別墅地址。

一定是他暗中搞的小動作,想利用這次送外賣的機會見一面。

蘇陽,你果然聰明!

說振作就振作,我跳起來收拾好東西,坐上電車就要行動。

當然不忘對羅夏說道:“謝謝你!現在,就只有你是我朋友。”

羅夏無奈搖搖頭:“你這小子還真是夠情緒化的。”

我嗖一下開走,但只一秒時間,身後傳來羅夏的吼聲:“臭小子!你走哪啊,這邊……”

原來太激動,走反了。

一調頭,卻由于用力過猛,“嘭”一聲連車帶人一起翻到路邊……

“我的姑奶奶啊!”羅夏立馬奔過來,“我的壽司沒事吧!”

不是應該先問我有沒有事嗎。

我對這條路再熟悉不過。

下了車,直奔別墅而去,保安看到訂單,才勉強放我進去。

越靠近那幢房子越是激動,都快握不住手裏的壽司。

蘇陽家大門敞開着,迎接着各方人士。

從大廳到門外的草坪聚有不少盛裝打扮的名流,似乎在舉辦什麽盛大的趴。

我使勁地看,卻沒有在西裝革履的男人中找到蘇陽。

一定是在廳堂裏。

想要進去,卻在看到守在門口迎接貴賓的管家時,打消了念頭。

是管家。

之前被捉奸時,管家已經認識了我,貿然進去一定被他阻止。

幸好我身手不凡,一個貓腰,跟着幾個貴婦溜了進去。

似乎已看到蘇陽近在眼前,張開懷抱迎接我了。

走進去,只見大廳聚集更多更華麗的人,大家舉着高腳杯,小聲談笑着,舉止優雅,穿着得體,我這個外賣小哥簡直是從另一個次元來。

一邊弓腰,一邊向四處張望。

終于,在旋梯的尾端,我看到了蘇陽。距離太遠,我只好擠着眼睛努力看。

兩個月,這是多麽漫長的重逢。

少年穿着挺拔的西裝,正與幾個有威望的先生聊着天,談吐間不忘保持若即若離的微笑。真好看。

可他變了。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假笑。

另外,還把頭發給剪短了,沒有劉海,襯得整張娃娃臉成熟許多。

他剪短發确實很好看,又帥又man,不像我,不要說留短發,只消把劉海往上翻,都感覺額頭可以無限延伸,完全能在上面作出一整幅清明上河圖——。

好想你……

我從花癡模式中抽離,對着他揮手。

沒有看到。

我揮得更用力,還是沒看到。倒是旁邊的名流們用奇怪的眼神望過來。

蘇陽,你倒是往這邊瞧一眼啊……

我想要再往前湊一點。

可悲劇發生了。

一只手攀上我的肩膀,問道:“你是誰?”

頓時一陣涼意從肩膀蹿遍全身。完了。

我低下頭,想要混過去。卻被管家不客氣地掰到面前。

“啊……”他的臉上寫着驚異,“是你!”

我二話不說,在他出聲呵斥前,甩開他的手就往外溜,期間撞到不少人,被撞的花容失色。

這下鬧大了,大廳裏起了騷動,保安出現,想要把肇事者擒住,所有人甚是奇怪,看着保安追着一個外賣打扮的小子跑出去。

被吸引注意的當然也有蘇陽,可在他轉眼的時候,已經只能看到我的背影。

我們始終沒有見面,連一個眼神的交彙都沒有。

可現在絕不是懊悔的時候,因為身後正追着幾個保安!

幸好有練過,使出淩波微步,不一會兒便把他們甩開一段距離。嘿,漢子們,休想跑得過我。

可跑過一個轉角後,我的得意煙消雲散。

原來不知不覺跑到了一塊死角,眼前矗立着三米的高牆,我打了個冷顫。

望向身後的保安已經越來越近,我眼神鎖定了身旁的樹,下意識地抱着樹幹猴竄上去。

這下連保安都訝異了,也不至于那麽拼嘛……不過是個送外賣的,又不是被抓現行的特務。

“你下來,我們保證不殺你……”他們叉着腰,在樹下喘着氣說。

可我偏不!

萬一被他們捉拿,扔到蘇陽母親和宋倪面前……那該是多麽丢臉的一件事!

于是我沿着樹枝,慢悠悠地爬向了那幢高牆。

“喂喂!”保安在底下亂了方寸,“掉下來我們可不負責啊。”

站到牆上時,我才發現處在什麽樣的一個絕境。

我已經忘了是個恐高患者。

這高度,要比學校的圍牆高了一個檔次,況且,身邊少了那個鼓勵我跳下去的人。

望着腳下,頭暈乎乎的。

“小夥子,乖乖下來吧,那危險知道不?”

我有了片刻猶豫,可望向那邊不遠處,一個穿着華服的貴婦正走過來。

雖然看不清楚樣貌,我能斷定那是蘇陽母親。

勢必不能讓她看到我的樣子,要是我這張臉被她鎖定在黑名單裏,那往後是真的沒辦法見到蘇陽了。

不管了!

仿佛淩空一只手,把我往前推,就這麽沒有防備的,閉着眼跳了下去。

我是以一個多麽看穿生死的姿态落地,以至于左腳扭得完全沒有挽回的餘地。

似乎是脫臼了。

“啊!”我慘叫。

牆的另一邊是保安和女人的驚叫。

為防止他們繞過們把我逮住,忍着劇痛,我一瘸一拐地離開事發現場,樣子無比悲涼。

屋漏偏逢連夜雨,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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