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vol.20
我這邊終于多了一個盟友。
咚咚又做回了我的僞女友,日子有了很大的改觀,腿也終于痊愈,我們一起複習,一起開一些無底線無底褲的玩笑,絲毫沒有好學生的架子。
有她在身邊,我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什麽“裝直男”“以學習的借口勾引咚咚”的說法皆不入耳,我就是要擡起下巴,用鼻孔看人,一副“我要殺人”的碧池範,我就是我,暗戀自己,沒有情敵。
要問我倆的芥蒂有沒有消除?
她是這麽說的,與其看前男友被別人搶走,還不如看着愛着的兩個人幸福。
這等覺悟和超脫,簡直是超越性的存在。“遲早有天你會浮在半空中和我說話。”我說。
“那是當然。”她擺出聖女更似剩女的pose。
當然她還是會抱怨:
——“其實看你們相處的時候,我早就發覺陽陽對你的愛意了,只是不願承認,不想原諒。(此時擺出瓊瑤女主的苦情臉)”
——“我也發覺你看蘇陽的眼神特別的……特別,我都擔心你鼻血随時會噴出來。”
——“他都是先給你夾菜,然後跟我說‘能幫我倒杯茶嗎’,怎麽不去死呢?”
——“現在帥哥都要跟帥哥在一起麽。”
——“幹脆給我找個女的得了。”
看來她已經是完全寬容理解我并,且自暴自棄了……
我們就這樣一起自習,一起打鬧,度過最後的日子,黑板右下角的“離考高還有”從10變成了2。
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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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悲哀了,現在越看課本不懂的東西越多。”
“我比你更悲哀,現在越看課本懂得的東西越多。”
“……”
此起彼伏的哀怨聲,真是讓人愉悅。
似乎堅持到了最後,所有人都松懈浮躁起來,有人躍躍欲試,有人痛苦無望,皆對高考産生愛恨交織的情愫。
不知道蘇陽現在可好,沒有我的輔導,語文和數學是否還會一塌糊塗。
此人天生聰慧,比我還要機靈,只要稍微複習(約等于預習)一下,成績就能有大起色,只是天性太吊兒郎當,只要稍微克服一下就好。
而此時的我,拿着課本繼續複習,他人一定很嫉妒我就算到了最後一天也還是看得下書。
碧池就是在你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做着讓你心情更不好的事。
教室裏的同學已進入作死模式,完全沒有在意後天的高考,都在張羅考後如何娛樂,老師也體諒心情,任其放松。
我實在受不了身邊的女生,居然拿出ipod開出外響,什麽歌不好偏偏是鳳凰傳奇,把音量調到最大,随着扭動腰肢,甩着頭發,整個一副農村喜喪大媽的樣子,到底是有多寂寞。
“能把音量調小點麽?”我不愠不怒,說道。
她并沒有理我,反而因為不爽我而變本加厲。
以前礙于班長的威懾沒有多放肆,這一次風波後,大部分同學早就想要找機會扳倒我,還好我與世無争,目中無人,熬過這段日子。
現在與他們交戰是不明智的,弄不好就被擡上山育林了,只能默默把自己的桌子搬至角落,帶上耳塞繼續看書。
這行為在別人眼中顯然是裝逼的,有人打着三角眼看過來,切了一聲。
我啥也沒聽到,看我的書,衆人皆醉我獨醒。
耳機裏放着SHE的歌,我卻在不知不覺間,眼睛都睜不開了。
我居然睡着了。
而且居然睡了兩個小時。看來發奮不是我的作風。
等醒來的時候,吓了一跳。
眼前全黑了,教室,走廊,整棟教學樓自上至下全關了燈。
人去樓空,只餘下窗外月光透進班裏,樓下蟲鳴聒噪。
我想離開,卻發現怎樣的打不開門。
原來在我睡覺的時間裏,放學鈴打響了,全班同學走得一個不剩,大概是有人賊心大起,走之前非但沒叫醒我,還直接熄了燈,校保想必也偷懶沒上來檢查,把一樓的鐵門也鎖上了。
又一次體會到世态炎涼,比明着作對更可怕的是暗中算計,連高中的最後一個晚上都不肯放過。
掏出手機,才發現已過淩晨,時間走到了六月六號。
借助亮光收拾好東西,踱步在阚靜的走廊,束手無策。
我不怕黑,從小在黑暗中長大幾乎和鬼混成了朋友,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吓着我的,只是這樣走來走去也不是辦法。
往外看,這高度想想還是算了,也不至于英勇就義讓全校師生放假,忽而覺得自己好蠢,拿着手機只知道照明。
撥通咚咚的號碼,立馬傳來救命的福音。
“喂?”
“大姐救命。”
把情況說了一遍,她也為我抱不平,不停詛咒人心惡毒,末了,我說:“所以你現在要不要來學校救我?”
“我能說現在我其實不在市區裏麽……”
“媽的,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麽?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早知道不打你電話了!還浪費我的電,留着手機光起碼我還能多背幾串物理公式。”
“算了吧你,這天的誰還跟你看書啊,裝逼遭雷劈,難怪引起公憤被集體報複,行了,我打個電話幫你找個救兵,在那慢慢等着,別哭。”
“笑話,老子怎麽可能哭?你快快去找,最好是個帥哥,我脫衣服等他,正好可以打一炮。”
“索性幫你約個——”這話還沒說完就斷了。
我拿過來一看,電量不足,關機。真是情節怎麽倒黴就怎麽發展。
只能悻悻然走回教室,坐在座位上望着眼前的黑暗發呆,看來,不管能不能等到帥哥,我都要在這睡一晚了,只是姿勢不同而已……
窗外的蟲鳴更加響亮了。
教室在六樓,夏風吹來涼涼的,伴随校園特有的泥土氣息,自然而然讓人想起童年時光,還有爸爸媽媽陪着在草坪上捉蟲的日子,多美好。
這麽一靜下來,才發現這段時間整日埋頭在課本裏,看似不知疲倦,其實已被折磨得精氣神全無,人有時候确實要安靜下來,感受大自然的觸摸,在這六月的炎炎夏日也無例外。
而陽陽,已經離開我四個月了。
一百多天,承受外界的議論傷害和考試的壓力,似乎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已沒有任何人事能夠将我打垮,為了蘇夫人的賭約,激流勇進,所向披靡。
人或許需要這樣那樣的打擊,才能迅速成長。
陽陽,你是否在為我而努力着?
不覺間,已經坐了一個小時,正當快要再一次睡下去的時候,借着月光,發現教室外多了一個人影。
咚咚的救兵來了。
也确實是帥哥。
我甚至不用仔細看臉,黑暗中那熟悉的身形已讓我心亂如麻。
或許要糾正剛才說的話。
——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将我打垮,除了他。
只要一出現,便輕易将我制服。
一百多天來沒有嘗試任何交流,幾乎忘了該怎麽開口。
我們終于有了眼神的交彙。
少年插着褲袋,安靜地在我面前坐下。
“你怎麽上來的?”
我問陽陽。
“撬鎖啊,你忘了我的技能了嗎?”
“當然沒忘,你就擅長撬門做小偷。”還擅長臭美,吵架,擅長幫我打架,更擅長讓我傷心。
“你怎麽從家裏出來了?”我再問
“溜出來的,咚咚拜托人來到家裏告訴了我你在教室,所以就跑來了。”
他邊說,邊拿出蠟燭,沒錯,居然有蠟燭。
用火機點上,教室裏終于有了些許亮光,我這時候才看到他的臉,那麽久以來,那麽近的距離。
“你瘦了。”
“不漂亮了?”
“不漂亮。”消瘦憔悴了,下巴尖銳,臉龐的輪廓變淩厲,還有突出的眼袋,當然在帥哥臉上,我們都叫他卧蠶,“變帥了。”
沒錯,眼前的他變了,從內之外,不再是那個以前那個吊兒郎當的少年,頭發短了,眼神少了桀骜,多了溫柔,語氣也暖暖的。
原來我們都長大了。
“都是為了你,看書給累的,還得了頸椎病,這老胳膊老腰,容易麽?”他笑道,暖暖的。
“是LOL玩多了吧?”
“我說真的,還進步了好多,你應該獎勵我的。”
“少來。”我依然擺出裝逼模式,想笑卻忍住。
“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怎麽樣?”
“不去。”
“什麽?”他饒有興趣地問道,笑得更歡。
“不出去了,就在這。”
不走了,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走路多浪費時間,吃東西多浪費力氣,我要把所有的勁用在眼睛上,看遍他臉上的表情,觀察他這些日子的變化。
“好!”
他又掏出一根蠟燭,點上,就這樣面對面坐着,枕着下巴一眨一眨地望過來,像隔着櫥窗巴望的小孩子,看着心愛的禮物,欲罷不能。
我們甚至忘了親吻,就這樣,用眼神在親密。牆上綽綽的兩個人影融成了一片。
突然我們一起笑了,對着這空空的教室,對着兩朵燭光,沒有晚餐。
“呦呦,我不該總是抛下你,不應該再讓你為了找我傷心了,我想要在你身邊。”
“謝謝,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可是我知道,天還是要亮,你還要偷偷溜回去,回到家去瞞住蘇夫人,回到現在的那個學校去高考。
“這次,陪我一個晚上好嗎,就一個晚上。”我說。
“好。”
“真不走了好嗎。”
陽陽,不要再玩消失的游戲,我是個脆弱的參與者,經不起你的再三折騰。
“嗯,不走了,我陪你到天亮,陪你看日出,以後,每天早上都陪你醒過來,我決定了,考到杭州去,逃離這個沒人氣的地方,到你老家去。”
他坐到我旁邊,又回到了高三剛開始,他就這樣坐在我旁邊,或調戲或捉弄或作弊,那時候我們還沒有那麽深深喜歡對方,高三初到高三末,一前一後的時間,卻像是過了整個高中三年。
“我們都要努力。”他說。
行,我會為你努力。說好的杭州,不見不散。
“謝謝。”
月光更盛,蟲鳴卻逐漸弱了下來,似乎在告訴世人,時間太晚,該睡覺了。
一點也不晚,時間還來得及。
夏日的夜空繁星點點,好多年沒有擡頭看那閃爍的眼睛,可我們已長大,不知道怎樣為他們編上號,數數它們。
我睡着了。
身邊的人在微微發抖,不知道是哭了,還是夏夜的風太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