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外

◎。◎

寶兒被她推得後退了一步,乖乖點頭,轉身欲走,忽然反應過來,在她關門之前,按住了門板,好奇又不解地質問道:“我不該來,你又為什麽在這?你們不是離開謝府了嗎?”

楚瓷眼底劃過一絲不耐煩,依舊笑着妩媚,眼波向後挑了一眼:“自然是有人讓我來的。”

寶兒順着她的示意向房裏看去,卻被楚瓷探上前的身子擋住了視線,幽然道:“這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該看的。”

寶兒不服氣:“你也是小姑娘!”

她趁楚瓷不備,跑進了屋裏,傻了眼。

桌上幾個精美的菜肴,酒香四溢,謝淮序伏在桌上一動不動。

難道喝醉了?喝醉了搖醒就是了。

寶兒就要上手,楚瓷腰肢輕擺插到了他們之間,拂開了寶兒手,妩媚的姿态消失了,不耐煩道:“葉寶兒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楚瓷一轉身,坐到了謝淮序身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臉頰輕靠上去......

寶兒莫名看了一會她秀親密的模樣,忽然想起前兩日荷花跟她講下人的風月,說什麽張三一日喝醉了酒,第二日和丫鬟翠花睡了一屋,就被翠花的家人找上門,定下了婚事。

她恍然大悟,暗暗抓緊了手,咬牙切齒地轉過身,白天還教訓她要克己複禮呢!

寶兒驚詫地轉身拉楚瓷起來:“你還沒有和他成親呢!”

楚瓷一呆,甩開她的手:“那又如何,将來總是會成親的!”

寶兒再不谙□□,但也聞到了一絲算計的味道。

但這種事,她一個姑娘家,沒有經驗,也不好意思直接戳穿楚瓷,況且這種事,若是讓楚瓷成了,第二日也不知謝淮序會怎樣發落,他那樣“克己複禮”的一個人。

寶兒擔憂道:“不行,謝淮序狠心狠面,絕對不是良婿。”

她低頭看向不省人事的謝淮序:“你若是真在意他,不如我們把珍珠媽媽找來,讓她拿個主意。”

她眨巴着美眸,一派天真無邪,真像是在給楚瓷出主意似的。

楚瓷冷然扣住寶兒的手:“你是一定要糾纏不休了是不是!”

寶兒點點頭,楚瓷知道寶兒看上去甜美乖巧,固執的時候也是真固執,真要争執下去,惹來那兩個老婆子,就麻煩了。

楚瓷憤憤地咬咬牙,穿好衣服:“今晚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

寶兒努努嘴,謝淮序的事,她才不想摻和呢!

等到楚瓷落敗而去,寶兒才嘻嘻一笑,悠哉悠哉地坐了下來,好奇地拎起酒壺湊緊聞了聞:“好香啊......”

她舔了舔嘴唇,忍耐着想喝的沖動,看向謝淮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沒反應。

這麽久都沒有反應......寶兒又看了看手裏的酒壺,忽然恍然:“難道酒裏有迷藥!”

這個經驗也是從荷花那裏聽來的,荷花愛聽八卦,總能聽到許多不可思議的事說給寶兒聽。

寶兒回想了下荷花說起的一樁審犯人的事跡,說是犯人暈了,潑一盆涼水就醒了。

寶兒思來想去,今晚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又破壞了楚瓷的好事,若是不一鼓作氣問個明白,提出自己的訴求,總覺得很虧。

這麽想着,手裏已經捧了一盆水站在謝淮序身邊,通明的燭火從上方照下來,将謝淮序的長睫毛在眼下投下稀疏的睫影,好長哦。寶兒一呆,走神側過臉去看梳妝臺上的鏡子裏的自己,眨了眨眼。

她又看向謝淮序,側臉精致的簡直像是精心雕琢的......

一陣秋風吹過,寶兒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原來是房門沒關,她放下水盆,去關上房門,轉身時看着昏迷的謝淮序默了默。

覺得這麽冷的天,這麽一大盆水潑上去,若是醒了着了涼,肯定得找她的麻煩。

寶兒深覺自己思慮周全,把水盆放回盥洗架子上。

回去拿起桌上的酒杯,看着滿載的酒,再看看謝淮序,嘴角漸漸上揚。

她可不是借機報複他哦,是為了叫醒昏迷的他!

寶兒愈發有了底氣,一鼓作氣手裏的酒杯正對着謝淮序冷峻的臉潑去。

猛地,一股淩厲的力量扣住了寶兒纖細的手腕,她腕間的雙環玉镯叮當作響。

酒水一條線似的擦過謝淮序的耳邊,灑在了地上四濺開來。

一雙銳利暗藏神光的眼睛直逼寶兒,寶兒心口一顫,面對着突然睜開眼的謝淮序,愣住了。

“你想做什麽?”

冰冷的聲音緩慢敲擊着她的心,寶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轟”的一聲,血液直沖腦門,她無意識擡起手,“啪”的一聲,響徹安靜的房間。

她低頭呆呆看着自己狠狠拍打在了謝淮序扣住她手腕的手背上……

寶兒感覺到了一陣暈眩,有一種拍了森林之王腦門的感覺。

她的心砰砰砰簡直要從心口跳出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是本能的懼意讓她立刻摸了摸被她打過的手背……

冰涼滑滑的觸覺,燒了寶兒的臉,正要湊上去輕輕吹吹的動作卡住了。

她感覺到謝淮序的手頓了一下。

氣氛頓時冷凝了。

寶兒僵硬地弓着背,怎麽辦,要跟他解釋平時她就是這麽安撫小舟的嗎?

“我,我要回去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寶兒立刻轉身欲跑,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撲了回去。

嬌嬌軟軟跌進了謝淮序的懷裏……坐在了謝淮序腿上……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謝淮序烏沉的眼眸近在咫尺。

寶兒靈魂出竅了。

她賽雪的肌膚透着薄薄一層的紅,眼睛因驚慌水潤潤的在燭火下閃着光,嘴唇也紅潤水嘟嘟的……

謝淮序眼眸一滞,率先反應過來,推開了寶兒,等她站穩才松開了手。

寶兒一愣,剛剛他的眼神是在嫌棄她?寶兒低頭暗恨,怎麽沒有先回過神推開他,失了先機。

兩人各自沉默,半晌,謝淮序問道:“說說看,這麽晚,來一個男人的房間,要做什麽?”

他的聲音清冽低沉,平緩的沒有任何起伏,問的話卻像是在質問。

寶兒見他心情好像很差的樣子,更加不敢說讓小舟留下的話……猛地看到屏風後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披風。

“我聽說楚姐姐過來了,這麽晚在你這裏吃飯,急着要和她說說體己話,所以就過來了,沒想到楚姐姐吃飽了,就走了,我看你睡着了,想着給你拿件披風,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她無比真誠地睜着眼睛去看謝淮序,轉身繞過披風,拿起架子上的披風走回來。

“夜裏涼,我怕你着風。”

她輕輕地将玄色的披風搭上謝淮序的肩膀。

一套流程下來,寶兒覺得自己簡直機智極了!

我只是來找楚瓷,我不但沒有怪責你之前的可惡,還怕你睡着着涼,給你披披風。

你一定會覺得我懂事吧,我不求你誇獎,你再問問我還有別的事嗎!

謝淮序瞄了眼肩上的披風,掀眼看向寶兒,她神色淡淡,眼底想要壓下的得意神光和隐隐的期待卻藏不住。

謝淮序嘴角輕勾,好整以暇:“多謝你,這麽晚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

寶兒傻眼,決定再站一會。

謝淮序面無表情看向她:“還不走?”

寶兒捏捏手指,他接下來的神色俨然要教訓的樣子,寶兒認慫:“是。”

她苦惱地低了頭,轉身離開。

南宋從走進來時,就看到他家侯爺扯落身上披肩的一角,望着出神。

他從楚瓷離開,就已經過來了,但見他家侯爺還在裝睡,就沒有進來,将後來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他是這麽猜想的,侯爺之所以沒有立刻醒來,是想測試一下寶姑娘,看她會不會趁機做什麽。只是現在侯爺這個神情,他有些猜不着是什麽意思。

其實南宋的猜想沒錯,當年葉氏就是在孤苦無依之下抓住了謝大老爺,如今同樣無依傍的寶兒,謝淮序想看看她怎麽做。

若是她想用楚瓷那一套,那他一定會将她驅逐出府,小舟絕不能有那樣一個姐姐。

“查清楚了?”謝淮序的目光從披風上移過,冷然看向南宋。

南宋覺得他家侯爺心情應該還不錯,至少沒有氣惱,也就正經道:“是,楚瓷身邊的婢女和寶姑娘身邊的荷花交好,借着給荷花送點心的機會進了府裏。”

謝淮序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可有查過那個婢女?”

這麽一問,南宋倒是微驚,剛剛他以為侯爺立刻就會處置了荷花。

“她是寶姑娘的貼身婢女,自小就跟着寶姑娘,雖是主仆,但聽說寶姑娘當她如親姐妹,是個單純的姑娘,大概也只當別人真心和她交好。”

謝淮序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略有沉思,南宋也在等着他的示下。

良久,謝淮序擡眼看向他:“今後你多留意那個婢女。”

南宋多了一個心眼,“今後”?

很快他颔首:“是。那三房那兒侯爺打算怎麽做?”

謝淮序扯下披風放在桌上按住,眼中閃過一絲冷戾。

***

寶兒從朔風院落荒而逃,想起剛剛謝淮序看她的眼神還有些驚魂未定,真可怕的眼神啊......

她深吸了幾口氣,此時冷靜下來,後知後覺才發現剛剛謝淮序根本就是在裝睡!

寶兒兇狠狠地回頭瞪了朔風院一眼,還說她阿娘是壞女人,他自己還不是故意給楚瓷機會,說不定此時心裏還在怨怪她壞了他的好事!

寶兒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又懊惱這麽好的反擊的機會都沒有把握住,灰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珍珠翡翠去向謝淮序請安時,謝淮序問起謝致蘊生前可有說明謝家的財産分配。

珍珠道:“老爺沒說,所以二房三房才有借口鬧得那樣厲害。”

翡翠道:“老爺一定是覺得大少爺您一定會回來主持大局的。”

所以故意給了二房三房鬧大的機會,等着謝淮序回來穩定大局,坐鎮謝家。

謝淮序自然明白,謝致蘊是存心要讓他為葉寶兒姐弟出頭。

“小舟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珍珠翡翠心頭一滞,面面相觑,謝淮序看過來,眉峰微挑:“怎麽,有難處?”

珍珠大膽道:“小哥兒怕是離不開寶姑娘的......”

謝淮序起身往屋外走,嗓音微涼:“等日子久了,自然就習慣了。”

***

寶兒靠着門框看着屋裏給小舟收拾貼身衣物的丫鬟忙裏忙外的,心裏湧上一陣酸楚,人也呆了。

小舟正在指揮着他的玩具該放在哪兒,神氣十足。

寶兒忍住眼淚,蹲下身去拂去繡鞋上的灰塵,只覺得背後一涼,陰影照了下來,她回頭望,入眼就是一雙錦靴。

她心裏一頓,目光上移,卻因為來人背着光,寶兒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周身暈着光芒,炫着她的眼睛。

眼前人影微動,走到了她的身側,模糊不清的人影也清晰了起來。

“哭什麽?”謝淮序審視着她,低沉開口。

寶兒撇過臉:“想我阿娘了。”

她故意在謝淮序面前提起葉氏,就是不想給他好臉色,随便他怎麽諷刺她好了,她正好有理由發個脾氣,排遣心中的郁悶。

果然,謝淮序沉默了。

寶兒想,他大概在醞釀怒火,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

“留下,還是跟我回京?”

***

寶兒去京城的事很快傳遍了謝府上下,珍珠翡翠喜滋滋地去了她的院裏,幫着收拾,順帶叮囑了許多。

“姑娘知道,當年大少爺跟老爺置氣,是明家派人來接的,明家就是原配夫人的娘家,已故的家主是位列一品的國公。”

“如今當家的太夫人就是大少爺的外祖母,太夫人只有原配夫人一個女兒,所以很是寶貝大少爺,如今你跟了去,她難免對你有些氣,你也心放寬些,好在大少爺有自己的侯府,總不必日日對着。”

寶兒仔細聽着,翡翠媽媽愛憐地摸着她的頭發:“如今大少爺的兩位舅父也身在朝廷,膝下還有一位公子和三位小姐,年歲跟姑娘差不多,等熟悉了不會覺得孤單的,別怕,大少爺既然帶你回去,自然是會護着你的。”

寶兒可不指望他會護着自己。

作者有話說:

上一秒:我不會帶葉寶兒回京。

下一秒:葉寶兒,去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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