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冷落
◎反正等我出嫁後,也很難再見兄長了。◎
荷花急急趕回來, 就見南宋石化的站在門口,還一臉疑惑,等她走進去, 腳下一僵,她家姑娘正抱着侯爺哭着不撒手,荷花吞了下口水,壯着膽子吞吐道:“侯爺,讓奴婢來吧......”
寶兒還在他懷中小聲抽泣, 謝淮序克制着安撫的情緒, 抱起她走向浴房, 荷花也急忙去了。
謝淮序将寶兒放在貴妃榻上,就要扯下她的手,寶兒似有感知立刻又用緊了力氣将他抱的緊緊的, 口中還凄哽着:“不要......”
荷花在熱氣氤氲的浴房看着這一幕,不由紅了臉。
謝淮序似有輕微的嘆息,語氣低沉卻柔和:“別任性。”
寶兒竟意外松了松手, 不知是怕他生氣,還是被他這柔聲安撫住了, 連抽泣的聲音也低了些,謝淮序扶着她躺在貴妃榻上, 見她還昏迷着沒有意識神色卻很是乖巧, 頗有幾分無奈。
荷花依舊呆呆站着,謝淮序背對着她道:“去找幾個丫鬟來幫忙。”她猛地回神連忙去了。
找來的三四個丫鬟都是寶兒院子裏辦事仔細周到的,垂首恭敬向謝淮序行禮。
謝淮序淡淡掃了她們一眼:“仔細些。”
幾人屈膝:“是。”
整個沐浴的過程荷花都是震驚的,震驚于她家姑娘何時和侯爺這麽好了?都到了抱着不願撒手的地步了?好在侯爺不在, 寶兒泡澡還是很乖的, 藥浴的藥效也将她受的寒氣蒸出來了一大半, 蒼白的小臉也因為熱氣紅潤潤的。
幾個丫鬟幫寶兒穿好睡袍,披好鬥篷扶着她走了出來,沒想到謝淮序竟等在外頭,見她們扶着她困難行走,面無表情走過去接過了寶兒抱起她走回房間。
繞是訓練有素的丫鬟也驚詫住了,她們是謝淮序剛進明府就被安排在謝淮序院裏伺候的,雖然謝淮序不大用女婢,但總是也有資格跟到侯府了,何時見過從來對姑娘家都是不假辭色的侯爺對一個姑娘如此體貼入微的,即便是玉李小姐她們也沒見侯爺牽過玉李小姐的手一下。
而被抱進懷裏的寶兒立刻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和味道,自覺的往謝淮序懷裏貼了貼,此時剛沐浴完身體還是餘溫,更是軟乎乎的,謝淮序低頭望了一眼乖巧寶兒,她凝脂賽雪的肌膚暈着一層緋紅,像是霜露下的嬌花,閉着的眼睛将她往日裏的天真都斂去了,一瞬間盡态極妍。
謝淮序抱在她膝下的手驀地一緊,壓下眼底的一閃而過的悸動,神色如常地将她放在床上。
“侯爺,李大夫來了。”
南宋在外頭說道。
謝淮序脫去寶兒的鬥篷蓋好被褥,才道:“進來。”
三十而立的李大夫一襲青衫,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醫術精湛也算得上侯府的府醫,之所以算得上,因為謝淮序幾乎不生病,偶有受傷聖人也第一時間就派了太醫來,李大夫一身醫術竟是毫無用武之地,心中郁悶至極,所以經常出門行醫。
如今竟半夜把他喊來,他頓時睡意全無,連小藥童都沒來得及喊,自己背着藥箱就來了,一來就看出寶兒是受了寒氣,壓着終于要一展身手的興奮端着莊重的模樣:“還請侯爺挪步,容在下給姑娘把個脈。”
謝淮序倒是想讓,只是他一站起,才發覺寶兒不知何時拽住了他的衣袖,他一時不查,又被拽回了原位,心中不禁失笑,這小東西昏迷着力氣倒是不小。
李大夫頓時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善解人意道:“不讓也不打緊,侯爺這邊坐就成。”
謝淮序暼了眼他一副“我懂”的表情,坐到了他示意的寶兒床頭邊。
李大夫坐在床邊的鼓凳上,用絲帕避開與寶兒肌膚的直接接觸,閉眼診脈,心道:今晚一定要大顯身手,讓侯爺知道他醫術之精湛。
謝淮序一直盯着李大夫的神色,見他忽然皺了下眉,謝淮序心裏一緊,沉聲問道:“如何?”
李大夫睜開眼,掩去眼中的失望,太失望了,不是什麽大病,也沒有大礙。但這顯然是不能表現出來的,持重地看向謝淮序問道:“姑娘身上可有外傷?”
荷花也一直站在旁邊,立刻道:“有,姑娘在雪地裏跪了好久,膝蓋傷了。”
李大夫點頭:“嗯,撩開與我看看。”
大夫的職責,李大夫倒是坦然,謝淮序目色微沉看了眼荷花,荷花立刻上前隔開了李大夫,掀開被子将寶兒的裙袍撩到膝蓋以上,再羊絨毯子将寶兒的小腿遮住了,李大夫看到時,就只能看到圓潤的膝蓋骨。
做好這一切的荷花驚嘆了,驚嘆于她居然這麽機靈了,立刻看懂了侯爺的眼神意思,難免在心中小小得意一下。
謝淮序也看過去,深沉的眼眸漆黑沉底,不同于他的沉重,李大夫依舊神色淡淡,從藥箱拿出一瓶藥交給荷花:“姑娘的腿傷比她受的寒氣嚴重,稍有不查就會落下病根,将此藥塗抹在姑娘患處,不出三日,就能行走自如。”
倒不是他故意說的嚴重,事實如此,只不過在他看來是小病而已,但總要讓侯爺知道實情,才能顯出他醫術高超來着。
荷花畢恭畢敬接過了,心下也咯噔了一下。
謝淮序墨黑的眸聽到李大夫這般把握,才終于稍稍散開了。
李大夫走到桌前坐下,開始寫驅寒的藥方,荷花立即上前就要給寶兒上藥,謝淮序橫臂在前:“下去吧。”
荷花愣了下,将手中的瓶子雙手遞出。
李大夫一心二用,寫藥方的同時還悄悄擡眼瞄過去,頓時瞪大了眼睛又興味的眯了眼,然後一本正經地将寫好的藥方交到了荷花手裏。
南宋送李大夫離開,李大夫一邊走一邊側過身靠近南宋:“你家侯爺鐵樹開花了。”
“咳,莫要胡說,那畢竟是侯爺的妹妹,關心一二在理。”
李大夫疑惑道:“哦,怎麽不見那年玉李小姐摔傷侯爺這般緊張?”
南宋一時語塞,李大夫爽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溫和道:“不必送了。”
***
荷花站在一旁,看着謝淮序給寶兒擦藥的輕柔仔細,眉眼間的專注,連荷花都看呆了,等回過神,謝淮序已經幫寶兒蓋好了被子,卻沒有起身的動作。
荷花也不敢催他離開,悄悄退到外間,想着等謝淮序出來,她在進去伺候。
謝淮序凝視着她,幽深不見底,他輕輕抽了下自己攥在她手中的衣袖,寶兒尤是不肯撒,他眼底浮上一層無奈的寵溺,俯身輕聲細語:“我不走。”
寶兒像是聽見一般,緩緩松了手指,若不是李大夫醫術高超,謝淮序幾乎要認定寶兒是在假裝,他握着寶兒的手放進被褥。
荷花在外間一等就等了一夜,頭磕在了暖榻上,她醒了過來,院裏的積雪将屋裏照的亮堂極了,昨晚折騰的太晚,此時已快近午時,她忽然起身往裏屋走去,腳步一頓,侯爺竟還坐在她家姑娘床邊,看樣子是一夜未睡。
“去煎了藥來。”謝淮序并未擡眼,涼涼吩咐。
荷花福了身去了。她一走,南宋就來了,站在外間。
“侯爺,太夫人病了。”
謝淮序眉心一皺,走了出來。
太夫人是怒氣攻心,郁結在心,謝淮序疾步而來時,李大夫正在前屋寫藥方,跟他說了“無礙”二字。
玉鸾起身向他行了禮:“表哥,你進去吧,寝室只有徐媽媽在。”
李大夫又寫了一張藥方遞給玉鸾,面容平靜:“近日二小姐的藥照着新藥方抓。”
玉鸾接過謝了。
謝淮序進到寝室時,太夫人正靠在錦墊上閉目養神,他從徐媽媽手裏接過營養湯在他床邊的鼓凳坐下,太夫人睜開眼,見謝淮序送到嘴邊的湯勺,沉默地撇過眼,沉聲道:“不敢勞煩侯爺。”
謝淮序無奈嘆息:“外祖母。”
太夫人看過來眼神犀利中帶着怒意:“你還喚我一聲外祖母!昨日你在衆目睽睽之下護着那個丫頭,你是不是忘了她是什麽身份!她娘是什麽身份!”
謝淮序緊繃着臉垂眼不語。
太夫人坐直了身子直逼謝淮序:“你可知她昨晚做了什麽?她在祭奠葉氏!你母親的死葉氏脫不了幹系!”
謝淮序驀地擡眼,眼中晦暗不明。
太夫人想起自己的掌上明珠,不禁紅了眼,哽咽道:“你的母親是我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從未受過委屈最後卻落得郁郁而終的下場,都是拜謝家和葉氏所賜,雖說稚子無辜,可我沒有那麽大的胸懷,當初讓她進府已是我最大的忍讓,誰知她這般不知好歹!”她憤怒地拍打着床板,“昨日你當衆救下她,下回呢?你還打算怎麽做?是要讓她在你娘的墓前磕頭嗎?”
太夫人的怒喝尖銳地紮進了謝淮序的心肉,他怔住了,聽出了太夫人的言下之意。
太夫人蒼白地看着他,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堅定:“若是真有那日,那今日就讓我死了也罷!”她憤然打落了謝淮序手裏的湯碗,湯汁濺了謝淮序一身。
徐媽媽立刻拿手帕替謝淮序擦拭,謝淮序只是一動不動,她心中嘆息,勸道:“您何必動這麽大的氣,侯爺不過是不忍折了一條人命罷了,還說那樣的氣話不是讓侯爺心裏難安嗎?”
謝淮序看向太夫人,早已斂去了眼中的沉痛,平靜無波:“外祖母放心。”
明知不可為,不如早早了斷。
***
寶兒是在傍晚醒來的,靈臺逐漸清明,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只記得自己快撐不住時,謝淮序來了,頓時緊張地抓住荷花的手:“兄長呢?”
荷花忙是安撫她:“侯爺不在府中。”
“那,那他有沒有生我的氣?”
荷花笑道:“怎麽會呢,侯爺可關心你了,昨晚不僅把你抱回來,還親自給你上藥,守了你一夜,晌午十分才走呢。”
寶兒一時激動扯了下膝蓋疼得龇牙,卻一點不在乎,兩眼亮晶晶的:“當真?”
荷花用力點點頭:“比珍珠還真,咱們先把藥喝了,說不定一會侯爺回府就會來看你了。”
寶兒一聽,立刻就乖乖喝藥了,喝完藥才遲疑問道:“那那邊府裏怎麽樣了?”
荷花道:“倒沒什麽特別的,聽說太夫人和玉李小姐都病了,大概是染了風寒。”然後小聲道,“咱們那件事,大概也翻篇了。”
寶兒還沒來得及有波瀾,小舟已經蹬着小腿短沖了進來,就要往寶兒床上爬,荷花立刻攔住他:“小祖宗,仔細別碰到姑娘的傷處。”
小舟緊緊盯着寶兒:“姐姐還疼不疼?他們說你摔了一跤,你真是笨,讓我來給你上藥,我來給你喂藥。”
寶兒心中一暖,這件事唯一讓她慶幸的就是沒有把小舟牽扯進去。
天又黑了,外面的雪好像也停了,寶兒不能下床,偏要讓荷花把窗戶打開,荷花拗不過她,只能讓人搬了三個火爐放在寶兒床邊,再給她塞了兩個湯婆子。
寶兒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着頭,從窗戶盯着院子裏瞧,從前院到內院,有人進來,她一眼就能瞧見。
直看到月上中天,荷花才進來:“我去問過了,說是侯爺還沒回府呢,聽說京城少女失蹤的案子有了很大的進展,估計這會回不來,姑娘先睡吧。”
“這種案子是大理寺的事,兄長怎麽也這麽忙,想來是為了幫陸少卿。”寶兒自己嘀咕着,看着荷花關上了窗,躺下了。
接下來的三日,寶兒都沒有見到謝淮序,得到的消息是侯爺一直未回府。
李大夫的藥果然神,說是三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寶兒果然能下床了,她歡喜的桃花滿面,立刻就好生打扮了一番跑去找謝淮序。
本也只是試試運氣,沒想到正碰上謝淮序回府,她感嘆自己的運氣太好,揚着聲音嬌聲喊道:“兄長!”
謝淮序腳步未滞,繼續往前走,南宋見他沒有回頭,自己也不敢回頭。
寶兒愣了一下,以為寒風太大,他沒聽見,又跑了幾步:“兄長!”
謝淮序依舊沒有回頭,寶兒只能提起裙擺追上去,連日來的大雪,侯府庭院雖有人專門掃雪,可地上還是因寒冷的天氣有些地方結了冰,寶兒一腳剛好踩了上去,冷不防滑了一腳,摔在了地上,痛的皺起了小臉。
“姑娘!”
荷花驚呼的同時,謝淮序停住了腳,轉身看過來時皺緊了眉,疾步走來,卻在寶兒跟前停住,壓下所有情緒,面無表情蹲下身去:“摔傷沒有。”
寶兒擡眼強忍着膝蓋的疼痛搖搖頭:“沒有。”
謝淮序終究伸手将她扶起,寶兒立時就有些委屈:“兄長,我剛剛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我急着追你,才摔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追。”謝淮序冷冷道。
寶兒被他冷淡的态度怔住了:“兄長......你心情不好嗎?是案子辦的不順嗎?”
謝淮序撇過眼:“沒有。”
他轉身往書房走去,寶兒拖着腿跟在他身後:“那兄長是有什麽心事嗎?我去做個白露未晞給兄長嘗嘗好不好?喝了就會煩惱盡消的。”
“不必。”
寶兒因為他這樣冷漠的态度驀地心慌起來,擡眼卻見玉李站在謝淮序的書房門口,朝謝淮序奔來:“表哥!”然後看見寶兒臉色僵了一瞬,才扯開一絲笑容。
“這麽冷的天站在這裏做什麽,你風寒剛好,仔細複發。”不同于和寶兒的冰冷,謝淮序溫柔低沉地說着,然後解下了自己的鬥篷給玉李披上,明明玉李自己就披着鬥篷。
連玉李都呆了,呆了後是藏不住的欣喜,夾雜着一絲嬌羞:“我許久未見表哥了。”
謝淮序道:“我送你回去。”
玉李幾乎有一種受寵若驚的遲鈍,也忘了跟寶兒告別,原來那晚表哥對寶兒的緊張并不能說明什麽,她連日來地擔心郁結一瞬間都散了。
寶兒即使在感情方面再遲鈍,也看出來了謝淮序的冷落,她怔怔看着謝淮序和玉李離開,心裏傳來細細綿綿的痛,失魂地問身邊的荷花:“兄長當真沒有生我的氣?”
荷花急了:“真的!侯爺真的很關心你,陪了你一夜,只是......”只是她也不懂,怎麽忽然就變了!
謝淮序将玉李送回去,再次回到自己的書房時,寶兒還在,不顧冰天雪地,就那樣墊着鬥篷坐在書房前的石階上,失?璍魂落魄的模樣,讓謝淮序眸光一緊。
他走過去,沉聲道:“起來。”
寶兒立刻起來了:“兄長,兄長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是不是那晚......”
謝淮序不去看她焦急哀傷的眼睛,推門進書房:“沒什麽生不生氣,只恐姑娘誤會罷了。”
“誤會?”寶兒一呆,正要跨進書房的腳步停住了,這個時候,她還不忘謝淮序的禁忌,站在門口問道:“誤會什麽?”
謝淮序見她還站在寒風中,眼中的不悅更甚了,将一封信扔在書桌上:“你自己看。”
寶兒猶豫一會,才進了書房,拿起書桌上的信,那是謝致蘊的筆記,寶兒心裏一跳,拆開來看,沒注意到謝淮序拎着燈籠似的小暖爐放在了書桌上,自己坐到了一側。
那是一封遺書,寶兒看得呆住了,那是讓謝淮序給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的遺書,但是寶兒只是驚了一下,看向謝淮序:“這封遺書和我誤會什麽有關嗎?”
謝淮序冷冷看向她:“近日的親近不過是要摸清你的性情,好給你挑選個适合的郎君。”
寶兒心裏又是一陣刺痛,她掙紮一番說道:“可是最近我們相處的不是很好的,我一直把兄長當親哥哥,我很珍惜這段兄妹情,能不能在找到郎君前,一切都不要變?反正等我出嫁後,也很難再見兄長了。”
謝淮序眸光驟緊,仿佛在克制什麽,緊繃着臉看着寶兒,似是隐忍着怒意。
寶兒被他的目光刺到了,想扯起嘴角,虛弱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探問:“.......不好嗎?”
好一陣謝淮序阖上眼,再睜眼時,眼中一片清冷:“不好。”
寶兒覺得自己的心在聽到他的話時,似乎碎了一下,還是扯了扯嘴角,自嘲一般地喃喃自語:“......果然不行啊。”
過了好一會,她将遺書放回了信封,屈膝福身,膝蓋傳來一絲細微的疼痛,她也忽略了:“那,不打擾兄長了。”
寶兒轉身離開了書房,謝淮序緊緊扣住了圈椅的扶手,抓到指關節發白,才克制住了起身的動作。
此時他該慶幸,寶兒只是把他當成兄長,可是心底深處的一絲怨怪還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掙脫而出。
***
寶兒一路魂不守舍地回來房,安靜地坐上床,連鞋也沒有脫,蓋上被子,荷花不敢多言,先去倒茶,茶倒了一半,忽然內室傳來一陣哭聲,荷花驚地掉了杯子,立刻走進去,只見寶兒抱着被子哭聲哀戚。
荷花也心疼地紅了眼,不敢勸,只能讓她哭,不知哭了多久,寶兒哭累了,睡着了。
最近侯府的下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錯漏,尤其是在侯爺院裏當差的下人,恐一不小心就不知道哪裏惹得侯爺生氣,遭了殃。
最近他們還發現,侯爺和寶姑娘有些奇怪,侯爺經常不回府,寶姑娘也不像從前一樣愛出門,連金小姐來找她,她也不願出門,有時候侯爺和寶姑娘在花園碰見了,兩人也不說話,寶姑娘禮數周到行了禮就走,侯爺有時候會站一會才走。
“這,這怎麽看着像是小情侶鬧別扭了?”下人聚在一塊開着玩笑。
立刻一把花生朝他的臉砸來:“你不要命了!當心太夫人聽見,把你杖責一通再發賣了!”
下人們立刻閉嘴不談了。
就這樣到了元宵節,因着那日三皇子的請柬上書上了寶兒的名字,所以寶兒還是稍作打扮跟着明家三姐妹一起出門了。
自從那日後,玉李和寶兒之間就變得有些奇怪了,玉李自然是有些介意先前她和表哥太過親近,而寶兒總是想起那日謝淮序對玉李不一樣的溫柔,莫名就有些不舒服,可人家是他的親表妹,親近一點不是應該的嗎?後來寶兒想通了,大概是那日謝淮序正和她劃清界限,所以她心裏有疙瘩吧。
這場元宵夜宴雖是三皇子給明家下的帖子,但其實東道主是西江王妃,這位西江王妃婚姻美滿,沒有通房小妾給她添堵,日子無聊,就開始熱衷于牽紅線,總是舉辦些夜宴邀請京城中的郎君貴女,說是小聚,其實就是變相相親。
明家三姐妹和寶兒下了車,就見一位錦袍加身的郎君朝她們走來,姿态優雅貴氣,寶兒想這般天潢貴胄的氣質想來就是三皇子了,果然見他在玉李面前停下,微微一笑柔聲道:“來了。”
寶兒跟着三姐妹行禮,三皇子朝寶兒看了一眼,說道:“想必這就是侯爺老家帶來的妹妹了,久仰。”
寶兒沒想到貴為皇子的他這般平易近人,含笑再次行禮:“見過三皇子。”
“免禮。”
三皇子看向玉李,微微皺眉:“這麽冷的天,怎麽也不記得帶個手爐,來人。”
玉李說着“不妨事”,三皇子的人已經拿來個金絲手爐,親自遞給玉李,玉李垂眸不好再辭,接了過來謝過了。
寶兒看着玉李,想着謝淮序也對她這樣好,這大概就是天之驕女的待遇吧。
三皇子領着她們進了游潆園,親自帶着她們關上雪中梅,寶兒提不起勁,躲到了角落,不想引起注意,擡眼卻見幼寧氣呼呼地走來,身後還跟着氣急敗壞的陸乘淵。
“你還沒說你剛剛在跟那小子說什麽這麽開心!”
“與你何幹?你摟着花娘子,我同別人說幾句話都不成了?”
“我說了多少遍,那晚的事是誤會,是誤會!”
“那我喜歡和那小子說話不行嗎?”
“我去宰了那個小子!”
幼寧不理他,看到寶兒,立刻跑了過來:“寶兒,你躲在這做什麽?”
陸乘淵聽到寶兒,立刻轉折了回來,也湊了過來,挑眉:“你最近和你兄長鬧別扭了?”
寶兒目光一震,娥眉間隐出一絲痛苦來,幼寧回頭瞪了他一眼:“要你管!寶兒我們走!”
她拉着寶兒就走,卻見前方一陣騷動,幼寧挑眉:“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二皇子來了!”
二皇子一派氣質軒昂,身後跟着四個內官浩浩蕩蕩來了,身邊還牽着一位清冷的美人,幼寧睜大了眼睛:“婳月!”
還是那樣沒有血肉的風情清豔。
陸乘淵面色一凝,低沉道:“她怎麽會跟他在一起!”
幼寧冷冷看過來:“怎麽,你吃醋嗎?”
陸乘淵忙道:“怎麽可能。”他下意識看向了斜後方,宮燈照不到的一半,溫若裏一半的臉露在燈光下,冷凝地盯着婳月。
幼寧看過去,驚訝道:“溫若裏居然也來了!”
多時不見的馮瀾也看到了寶兒,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過,跨步朝她走來。
馮瀾作揖,寶兒斂衽還禮。
“前些日子我去肅安府拜見太夫人,聽她們說你病了,如今可安好?”
他是外男,寶兒又在侯府,他自然是難以見到她,心裏一直擔心着她。
寶兒點頭:“大好了,多謝關心。”
馮瀾“呀”了一聲,關切道:“你這手爐像是沒有暖氣了,你大病初愈,不宜受寒,用我的吧。”
寶兒看着手爐,遲疑了一瞬,只這一遲疑,幼寧驚嘆了一聲:“謝淮序!”
寶兒剛伸出的手,立刻縮了回來,轉頭望去,果然見謝淮序站在不遠處,沉默清冷地看着他們,正确的是與她目光交彙。
幼寧揚起了玩味的笑容:“稀奇了,從前這種宴會,溫若裏不會出現,謝淮序也從不出現,今日這是發了什麽奇,竟都來了!”
作者有話說:
親哥哥?謝侯爺快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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