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膝骨重重撞地——

那聲音撞進言慈耳中。

與此同時,溫明擔憂驚呼着,那剎那她頓住腳步想要回頭,江渡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長臂一伸,攀住她的肩膀強勢地帶人走,拉開車門,直接就把人塞到副駕駛裏面。

江渡關上車門。

言慈渾身冷意,抱着雙手緩慢擡頭,視線穿過透明的擋風玻璃看過去——男人單膝跪地,雨水打濕昂貴的西裝褲,一只手撐在濕窪的地面,指骨沾污,他很疼,疼得哪怕是極力隐忍也能從那張俊臉上讀出疼痛來。

他擡着臉,視線對着她。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相會,意味深長。

江渡上車點火,一腳踩下油門車身猛地就轟出去很遠,他擰着眉,語氣頗有些奇怪地問了一嘴,

“是他麽?”

言慈閉了閉眼,嗓音啞的,“是他。”

江渡在言慈身邊七年時間,也知道言慈心中始終有段白月光,是她少女時期唯一的救贖。每當講起那個男人的時候,她的眼裏情緒非常複雜,有光、有失望、也有怨恨。

那一次,言慈酒醉,她趴在他懷裏嗚嗚哭着,嘴巴裏喊的是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她問他:“你說他為什麽沒有出現,沒有跟在我身後?”

他沒有來,但是我來了。

江渡沒有那麽說出口,只是沉默着,默默聽她哭,任憑她把眼淚抹滿他整個胸前衣料。

“還愛麽?”

愛?

其實,言慈從來分不清對盛南是什麽感覺,他是高高在上的救贖,是可望不可及一般的存在。當然,她也從不敢去輕易揣測,盛南對她,是憐憫還是施舍難得的善心,畢竟她不敢奢望那樣的人對自己有情意。

......

暴雨中,盛南腿骨劇痛難耐,在黑色路虎消失在視線裏許久,他都還維持着那個姿勢跪在雨地裏許久。

溫明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您的腿受不得寒涼,受不得!”

盛南額間暴出幾根明顯的青筋,他咬緊腮幫,從齒縫間擠出四個字,“扶我起來。”

死不了人。

區區這點,算什麽痛。

溫明用沒舉傘的那只手去扶,用好大一番力氣,才把老板從地上扶到後座上,在老板收腿到車裏時,溫明清楚能看見,豆大般的汗珠兒從他額頭上滾落。

一定很疼吧。

......

言慈洗完澡後,換一身米色居家服從浴室走出來,細白脖頸上搭一根毛巾,吹到半幹的頭發帶着濕意軟趴趴搭在腰間。

往客廳走。

江渡穿灰色線衫黑褲子,坐在白色沙發上閑散地靠着,一條腿屈着,一條腿伸着,指間的煙明明滅滅的燃着,他吸得很大口,深深的,就兩三口一根香煙就已經見底了。

他視線落在言慈臉上,“好點兒?”

言慈沒回答這問題,走到沙發側翼上坐下,渾身都沒什麽力氣似的,人也看上去懶洋洋的,她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毛巾擦着頭發,

“他回來幹什麽?”

“他愛你。”

男人最懂男人。

江渡完全能讀懂那男人眼神裏的東西。

言慈擦頭發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偏頭去看江渡,“你在開玩笑。”

江渡彎着唇笑,笑容裏卻沒有笑意,他只是盯着她,“你看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麽?”

言慈注意到香煙快要燒到江渡的手,提醒他,“煙。”

言慈公寓裏常備煙灰缸,她不抽,但是江渡會來看她,好幾次滿屋子找不到煙灰缸後,言慈就記得備上了。

江渡撣掉落在指間的煙灰,然後将煙頭摁滅在玻璃鋼中,緊跟着又從茶幾上的煙盒裏摸出一根來咬在唇間,拿起打火機用手攏在唇邊歪着頭準備點煙。

“江渡,別抽了,你今天怎麽回事。”

啪嗒——

江渡把銀色火機扔到茶幾上,聲音很響。

言慈一怔。

她朝江渡那邊挪着點,隔着沙發扶手把手伸過去輕輕拉住江渡線衫衣袖,

“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江渡摘下唇間香煙扔到桌上,反問一句,“那你以為我為什麽會這樣?”

“......”

江渡臉湊過來,表情嚴肅時連眉骨上那道疤都是冷的,他說:“言言,我只希望你一直清楚一件事情——七年來,是我一直守在你身邊,不是別人。”

言慈眼睫輕顫。

江渡收回視線,起身用手撈起沙發上的外套,離開朝門口走去。

門打開,再被關上。

室內一片寂然。

言慈一人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想,就那麽坐着維持很久很久。

......

那晚,言慈失眠,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滴——

有微信消息跳進來。

言慈打開床頭燈,暖黃燈光洩在白皙卻有些憔悴的臉龐上,她摸起手機一看,是莫妮卡的一條微信。

【阿言,對不起阿,我也是沒有辦法。】

言慈打出一個,【?】

她放下手機,手機沒有再響,自然莫妮卡也沒有再回複消息。

五分鐘後,門鈴在漆黑夜裏響起。

剛剛回消息時,言慈瞥一眼時間,已經快淩晨一點了,這個點她實在是想不出誰還會來找她?

言慈掀被下床,赤腳往外走。

身上穿着一件兒裸色露肩吊帶,兩邊細細的肩帶搭在精致肩窩上,天鵝頸很好看,下半身穿裹身黑裙,右邊獨特開叉設計到腿彎的位置,露出那截小腿很是纖瘦白皙。

她身後打開門。

霍地一下——

撲面而來是濃郁的洋酒味,和獨屬于男人的強烈氣息,在短時間裏飛快地鑽進鼻息裏。

言慈被一把抱住。

突如其來的擁抱,逼得言慈身體一轉後背直直靠在牆上,那人抱着他,還不忘伸手一把将門推去撞上。

客廳裏并沒有開燈,只從卧室裏傳出一絲微弱暖黃燈光,一縷像是電筒光似的照在地板上。

言慈看不清人,驚吓不已,本能的尖叫,

“阿——”

叫到一半,一只微涼的手覆到唇上堵住。

與此同時,耳邊輕微磨過薄涼,低沉聲線帶着醉意和慵懶響起,“是我,是我......”

是他。

黑暗裏,言慈倏地睜大眼睛。

他的手從她唇上滑落,一直滑到她的腰間,緩慢又惡意地一寸一寸收緊,直到整個人都被他卷進懷裏。

“放開我。”

她的聲音在顫抖,兩只手用力地抵在男人堅實胸口,怎麽也推不開。

男人一聲低笑。

濃黑裏,顯得誘人又傲慢。

他噴着溫熱在她耳邊,低低問:“演戲好玩麽?”

演戲麽。

那可挺好玩。

言慈不願意廢話,一心想掙脫。

他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一手緊固她的腰身,一手扣着她的後腦勺強迫她聽他說話。

“既然被我發現了,還想往哪逃?”

言慈覺得他真是醉了,“盛先生,如果你——”

“叫我盛南。”他打斷她。

他還是很喜歡打斷別人說話,這點可是一點沒變。

言慈嘆着氣,後背全是牆壁的涼意,“如果你想談,請你清醒的情況下再來找我談,行嗎?”

“言慈——”他聲音有些啞,可能是喝酒的緣故,“我很清醒。要是我真醉就睡覺了,而不是上趕着犯賤來找你。”

她終于知道,莫妮卡為什麽道歉了。

他是從莫妮卡那兒問到她的公寓地址。

盛南自嘲地低笑,她也說過永不見他,甚至演戲裝作從未認識過他。他看起來像是個淪為人臣的笑話。

“盛南,”她冷靜道,“要麽你松開我好好談,要麽等我掙脫後立馬趕你走。”

“你掙不開我。”他很篤定。

但是在下一秒,可能出于真的會怕她攆人,他還是緩緩抽身松開,但是落在她腰間的那只手還是貼着的。

言慈撥開他的手,低頭從他臂彎裏鑽出來走去開燈。

燈一開,滿目光亮。

言慈站在開關旁,腳邊有只青瓷大花瓶,去看還杵在玄關的男人,他單手撐在牆上,帶着酒意的眉眼少了幾分涼意,多出幾分柔和。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言慈目光下移,從臉上轉到腿上,“你腿好點沒?”

“擔心我?”

盛南勾着唇角笑了笑,擡腳朝言慈走過去,步履沉穩,長腿筆直又修長地邁着。

看樣子是沒事了。

見他要靠近,言慈腳尖一轉,走到主沙發中央坐下,

“那你腿到底怎麽回事。”

他跟着走過來,不太願意提及似的,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腿有舊疾,遇寒必疼。”

最疼的時候,下不了床。

言慈很想繼續追問到底是什麽時候受的傷,但是理智遏制住她的想法,她沉默了,不再多嘴。

他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裏面穿着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裝,白色,很容易就會讓人回憶起當年滿臉孤默的白衣少年,永遠高高在上,也永遠纖塵不染。

盛南看起來有些熱,扯歪領帶,解開袖口,把兩邊襯衫衣袖都挽一截上去,露出來的肌膚不像臉一樣白,反而是健康的小麥色,散發着雄性荷爾蒙。

整個人看上去不羁又傲慢。

言慈慢慢開口,“你變了許多。”

盛南轉頭看她時,黑眸沉寂一片,好半晌,才問一句,

“你舍得承認了?”

承認她就是他要找的那個醜逼麽。

是的。

她認又如何呢。

言慈的指輕輕撚着腿上裙子布料,唇角若有若無的笑,“你好像很希望再見到當年那個不堪的言慈。”

“......”

他從沒有用這種詞語聯想過她,從來沒有。

“為什麽說不見我?”

言慈覺得他一直在問問題,她保證這是最後一個,“因為不想了。”

“不想見我?”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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