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七年的時間中,盛南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畫面,但是千種萬種,絕對不會是現在這一種。

明明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距離感卻格外強烈,猶如隔着一條永遠也無法跨過的天塹。

兩人沉默。

他從西裝外套中摸出煙盒來,打開,低頭從中咬出盒角的一只香煙,點火時英俊的臉龐被映得明明滅滅,黑眸沉澱。

“為什麽?”

言慈冷靜地看着吸煙的男人,“我不會再回答你任何問題。”

他的煙吸得很快,一口就是好大一截,靠回沙發上仰頭吐了口煙霧,隔着一片朦胧看她,“我不想和你變成這樣。”

哪樣?

言慈唇角譏诮地彎起,無聲不語。

煙灰帶着火星燒到指骨間,他才坐起身體去彈煙灰,手伸過去,發現茶幾上擺着的煙灰缸裏還有煙灰。

手猛地頓住了。

他的視線幽幽,聲線沉下去,“那個江渡經常過來麽?”

言慈正往雙開門冰箱走,聽到江渡的名字,沒回頭,淡定又從容地從冰箱裏面拿出一瓶冰水,走到茶幾前,放到他面前。

“有助于醒酒。”

他的手依舊懸在空中,在那個煙灰缸的上方,他擡眸盯着她,“我問你話。”

江渡麽。

他想印證什麽呢。

言慈就在男人對面站着,燈光下的皮膚白得發光,“我不知道你對經常的定義是什麽,江渡一周會來兩次,忙的時候一次。”

那截煙灰終于不堪重負掉到茶幾上。

她話音剛落,男人低嘲冷笑就倏地響起在耳邊,聽見他說:“那這真不算經常,只能算頻繁。”

頻繁?

言慈不覺得。

她收回和他對視的目光,擡腳重新走到沙發邊坐下。

他重新又點上一根,在吞雲吐霧間,問:“和他睡了麽?”

“......”

“我問你話。”

言慈蹭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聲音最起碼提起來三個點,“你把我當成什麽人?”

盛南摁滅煙蒂,沒有在那個別人用過的煙灰缸裏,直接在茶幾上。動作帶着點粗魯。

他腿長,兩步就邁到她面前。

壓倒性的身高壓制,言慈只能微微擡頭與他對視,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

“你要是知道我那晚經歷過什麽,那你一定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盛南眸光微斂,“哪晚?”

言慈笑了。

那種輕蔑又譏诮的笑容,刺在他眼中。

他果然不知道。

也是。

他為什麽要知道呢?

畢竟那個夜晚,作為當事人的她也不願意回憶。她被扒光褲子,就差一點,就要被強|奸,所以她現在本能地就抗拒男歡女愛這件事,真令人惡心。

“那個你本應該跟在我身後的夜晚。”

男人眼睫垂着,眸光裏住滿她的臉。

那晚——

他跳窗,摔斷右腿。

從那後,落下久治不愈的寒疾。

盛南擡起一只手,想要去摸摸她的頭,卻被她刻意躲開,就那麽堪堪懸在半空中,很久才緩緩垂下來。

“你聽我說,我當時——”

“我不聽。”

她的聲音裏幾乎沒有一點溫度,她看向他的視線裏全是冷漠,“如果滿是黑暗的地方,突然照進一束光,那束光就有罪。——更遑論,是一道充滿希望又突然消泯不見的光,那就更罪無可赦。”

他從不是愚笨的人,他能聽懂。

他是罪人。

她在怪她。

兩人面對面站着,似要就此站成永恒。

幾天後,言慈接到漫畫社的返社通知。漫畫社名叫櫻田,目前國內最大的漫畫社,幾乎所有的熱門漫畫都是櫻田出的,櫻田簽約的小說改編成漫畫後基本都大紅大紫,言慈今天返社,也是帶着解約合同的。

和幾日前踏進漫畫社的情況差不多,有的是人想在她的頭上踩上兩腳,畢竟樹大招風,她還在神壇的時候觊觎她的人可不少。

途徑茶水間的時候,就聽見幾個編輯和畫手的在八卦。

“莫妮卡好幾天沒來了吧?她可被阿言那貨氣得不輕,傲什麽傲阿,你們也看見那天開完簽售會後兩人的得意勁兒,這下倒好,轉過背就惹到了剛回國的大老板,落得個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場。對了,老宋,你家蘇蘇被捧了開心吧?”

老宋十分得意,“我們蘇蘇阿就是缺流量,懂我的意思吧?不然她哪點比不過阿言,你們說對不對?”

衆人:“對!哈哈,她阿言算哪根兒蔥阿,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們聽說沒,今天大老板要來和社長談事情。”

......

真不湊巧。

言慈不由加快腳步,想着把解約書交給社長就離開,應該撞不見。

奈何,她的念頭剛落,漫畫社就響起女人們壓低的尖呼聲。

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

他的所經之處,定會有異性的尖叫聲,她早在七年前就領略見識過。

言慈一把推開孫社長的門,也沒朝人打招呼,直接從包裏取出解約書放到孫社長桌面上,說道:“謝謝您多年的照顧。”

手卻被孫社長一把按住。

孫社長朝她笑着,“急什麽,聊聊。”

“我還有事。”

言慈準備抽手,發現孫社長把自己按得很死,直到身後傳來一道開門的聲響。

她不再動,孫社長也放開了她。

言慈就那麽站着沒有動,一只手卻從身後越過,直接拿起桌上那本解約合同,下一秒,嘶拉一聲,在耳邊清脆的響起。

她頗詫異地回頭。

站在旁邊的是高出她一截的男人,側顏清隽,撕合同的動作利落随性,勾得門外一衆偷看的女員工們激動不已。

撕完,盛南将碎紙丢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孫社長早已見狀起身逃離現場,離開時還不忘把門帶死,以防偷窺。

這下,搞得閑雜人等更好奇了。

自那晚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

......

那晚,兩人對立站着許久,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盛南,口吻中似乎帶着點哄的成分,他說的是:

“哪怕我十惡不赦,也得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為什麽?”言慈白色肩帶往下面滑了些,又被她用手指勾正。

“因為我想。”

“......算了,我不配不必如此費心。”她走到門口,拉開門。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他跟着走過來,沒有出門的意思,反而是用手拉起她的手腕,微涼指腹不停摩擦着她的腕骨處。

漸漸升溫。

他垂眸看她,目光溫沉,“你給我個機會。”

她抽出手,偏着腦袋,“別這樣,你從來都不是我敢肖想的人。”

以前,他是萬人迷的人間少年。

現在,他是魅力不減當年的鑽石男神。

從不是一路人。

盛南聽不得這話,用手扶住她的後腦,彎腰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倏地臉一動就貼了上去,呼吸溫熱,交纏生休,他的兩片唇薄涼薄涼的,帶着紅酒味。

言慈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出。

但僅限于淺嘗辄止的一下,他擡唇,兩人額頭還是貼着的,改為雙手捧着她的臉蛋兒,能夠完全剛好地捧于掌心。

“言慈。”

那樣帶着缱绻酒意喊出的名字,令人格外難忘,像是一把裝着頂級倍鏡的□□,直接一下,嘭,命中心髒。

“是我肖想你。”

言慈:“怎麽可能,你一定是喝醉才——”

他唇又貼上來,涼涼的,軟軟的。

後來的言慈想,如果那個夜晚,這男人的吻如果沒有落下來的話,後來的故事一定會完全不一樣,也許她只會在年邁坐在火爐邊取暖時會想起,阿,原來我年輕的時候也曾遇見過那樣驚豔才絕的人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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