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言慈捏着卡片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顫,只一秒,歸于平靜,她仿佛沒有聽見壁葵說的什麽,只是笑道:“你去忙吧,我會好好看的。”

壁葵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在正式開始前,言慈在洗手間再次遇到壁葵,她剛走進去,就看見甩着雙手出來的壁葵,壁葵叫住她。

“言慈阿。”

“阿。”

言慈停住腳步看向壁葵,壁葵手上濕漉漉的,她後退幾步從牆上抽出一張紙來,一邊擦一邊笑着問她,“你就不好奇麽?”

言慈:“好奇什麽?”

壁葵:“......”

她不知道言慈是真傻還是裝傻,直接點破,“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你整容的麽?”

好奇阿,但是也沒有好奇到非要直接問出口的地步。

洗手間裏沒有別人,言慈的視線落到鏡中自己,看着那個美麗又陌生的人,“總會有人知道的不是麽?”

哪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

壁葵把紙揉成一團丢進腳邊的紙簍裏,說:“你的主刀醫生,是我哥哥。”她頓上一秒,補充三個字,“親哥哥。”

阿,那個壁醫生。

“有次我去醫院找我哥,他正在開會,他說那是他最成功也是最滿意的作品,然後我就在屏幕上看到了你的前後對比照。”

“......”

言慈算是弄清楚來龍去脈,但是并沒有和壁葵深究這個問題的欲望,她禮貌地笑笑,“那你哥哥技術挺好的。”

“整容真好阿。”壁葵看似無害地感慨一聲,“你想想看,那些原本屬于天然美女的優待和境遇,就被現代社會湧出的一大波整容者搶去,是不是很難以接受?我都搞不清楚當年的盛南為什麽喜歡你,不喜歡顧校花。”

舊事重提,只能是折磨。

言慈收住僅有的那點兒笑意,“學姐,好看不能當飯吃,不用因為我整容與否來抨擊我,還有,盛南他不喜歡我。”

當年?

他能喜歡那個醜逼,她是不信。

最多......

是同情。

壁葵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言慈,問:“我聽說顧純薇殺人事件曝光後,和她關系好的都沒落着好,那個李冰你記得吧,找你道歉你不肯答應呢,她爸爸當時是副校長可受了不小的壓力。”

“和我有什麽關系?”

言慈皺了眉,她今天來電視臺是因為答應過莫妮卡,而不是來聽一個舊校友聊家常話八卦的。

壁葵環手在身前,聳了聳肩膀,“你不知道嗎,李冰跳江了阿。”

“......”

她是真的不知道這個事兒。

沉默半晌,言慈緩緩問一句,“她為什麽跳江?”

壁葵斷斷續續說好長一段,言慈都沒聽明白多少,只是大概了解當年顧純薇入獄後,那群施暴者逐一被人剝皮曝光,說句不好點的,就是活生生的人肉然後被各路人謾罵攻擊,李冰算是最慘的那個,她爸爸當時副校長的位置直接坐不穩,她迫于輿論壓力找過言慈好幾次道歉,當然,言慈不可能輕易原諒。

李冰跳江,是她出車禍的那天,她當然不知道。

“那死了沒死?”

言慈問這話的時候很平靜,但是壁葵卻捂着嘴一臉驚訝地看着她,“言慈你不會這麽惡毒吧,還盼着人死阿?”

她惡毒?

想知道生死就是惡毒了。

言慈低頭看一眼手上腕表,最新款的某奢侈品定制款,說一聲,“時間不早,我們該去演播廳了。”她不想再談了。

壁葵順着她的視線,看着腕骨上的女表,“你現在真真是不得了阿,名利雙收,爸爸也不用一瘸一拐地送外賣了吧?”

言慈目光頓住,一秒後,以一種緩慢地速度從表上移到壁葵臉上,“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呢?”

壁葵卻說:“大家都是舊校友呀,我還是你的學姐關心關心一下你總沒錯吧?”

呵——

言慈唇角挽一抹笑,用手扶了扶自己表帶,“那不牢學姐費心,我很好,我爸爸确實也不用再送外賣,我畫幾本破漫畫的錢比在電視臺上班要高得多,足夠讓我爸媽活百歲而無憂。”

壁葵撩頭發的動作因聽到這句話而停住。

她放下手,去看言慈。

言慈依舊轉身離開了。

......

在演播廳正式開始時,開始一切如常,臺面光滑,擺一張紅色環形長沙發,言慈和壁葵各坐一邊。

一款訪談節目。

前方三四個鏡頭,來來回回,言慈臉上始終維持着得體明豔的微笑,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連尋常人目光都會躲避的小女孩了,她現在已經能對着千萬觀衆笑了,對鏡頭也是毫不畏懼。

這也是一種成長。

問過幾個常規問題後,壁葵低頭看一眼詞卡,頓兩秒,然後擡頭看向對面言慈笑着喊:“阿言小姐。”

“嗯?”

言慈同樣回以得體微笑。

壁葵用手指輕輕捏了下嘴邊耳麥,微微擡着下巴姿态優雅,開始提問:“阿言小姐,你全臉整容,讀書時期逼得最好閨蜜跳江自殺,你爸媽因為豪門壓力親自給你下跪,難不成接連幾本大火的漫畫素材,都是取自您的親身經歷嗎?”

“......”

整個演播廳鴉雀無聲。

好幾名工作人員開始嘩啦啦地翻資料,相互間面面相觑着,這些問題......明明一個都不是提前準備過的問題。

除開翻紙聲,就只有呼吸聲。

前方鏡頭持續進行直播,打光板的燈光在一瞬間就很亮,亮得言慈幾乎都要睜不開眼睛,“我......”

喉嚨裏像被人塞了海綿似的。

“阿言小姐?”

壁葵清亮的嗓音響起,恍惚能聽見她說的是,“是不是我一次性問了太多問題?您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呀,那我還是一個一個問吧。”

言慈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上湧,一股腦的,最後只能落得個骨血冰涼的下場。

她站起來。

壁葵保持着優雅得體的微笑,看着起身的她,故作好奇的問,“阿言小姐去哪裏,采訪還沒結束呢,請你正面回答一下問題哦,真的像是外界所說那樣全臉整容,沒有一處天然的麽?”

嗡嗡嗡——

像有萬千只蜜蜂在同時鑽進腦中。

壁葵為什麽要這樣?

李冰更不是她的閨蜜。

鏡頭持續轉播,言慈怔怔地對着那些燈光,面色漸漸轉為蒼白,耳邊還是壁葵不停追問的聲音,她想走,想逃離,卻發現怎麽也邁不動步子。

呼吸漸漸困難。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所有,千千萬萬。

想到這裏,呼吸愈發困難,言慈捂着胸口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渾身上下都開始冒冷汗,壁葵看她那樣只覺得她是犯病了。

“阿言小姐?”

阿言小姐——

在最後殘存的意識裏,言慈迷糊間聽見許多尖叫聲,好多人在喊她的名字,也有喊其他的,但是她聽不清楚了,一頭直直就栽倒在臺下,連疼痛感都抵不過麻木,她一下就暈了過去。

......

#漫畫家阿言實為整容怪一只

#校園暴力親歷者

#深入扒皮阿言大神

一時間,關于言慈的各種熱搜高居不下,櫻田公關部發微博澄清、瘋狂花錢蓋輿論,但是那段言慈的直播事故視頻一直被瘋狂轉發,事情近乎已到無法扭轉的地步。

HK總部,23層總裁室。

溫明推開門,腳步邁得比平時急,他停在黑色辦公桌前,“盛總,孫社長要見您,很急的事。”

埋首在電腦中的男人頭都沒有擡,聲線是冷的,“每一個要找我的人都很急,那我是不是我個個兒都得見?”

“......”

溫明為難地應着,轉身朝門口走去想去告訴孫社長,總裁很忙,但是走到一半,溫明又想起什麽似的停下來回身,要是他不說,老板事後會不會怪他?

那還是說吧。

溫明又走回去,這次直接走到盛南的右手方,“總裁,我——”

“你聽不懂人話?”

溫明後背都是麻的,他僵在那裏。

男人英挺鼻梁上帶着金絲邊框的防藍光眼鏡,看上去斯文又禁欲,鏡片下的眸光卻是冷的,好看的十指落在黑色鍵盤上,他轉頭,看着溫明,“你應該知道,十分鐘後我有個很重要的越洋會議,溫明?”

溫明知道。

溫明額角有汗,他垂在雙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溫明知錯,我馬上去趕走孫社長。”

盛南沒有再理,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屏幕數據上。

溫明出去趕人。

一分鐘後,外面響起孫社長情緒激動的喊聲——“盛總!”“我要見盛總!”“阿言出事了盛總!”

敲打鍵盤的手指一頓。

僅一秒,又飛快地敲打着鍵盤,噼裏啪啦地也沒敲上十秒,男人又停下了。

他擰眉,破有些心煩地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扔到桌面上,拿起手邊座機接線到秘書室,“叫溫明帶孫社長進來。”

孫社長一路小跑進來,激動的模樣,有些滑稽可笑。

見到位于上方的盛南時,孫社長才長舒一口氣,總算是見到老板了,“盛總,我有事要說,我......”

“你說。”

盛南眉一挑,整個人往後靠去,旋轉座椅輕輕晃着,看上去閑散又慵懶,只是能從不停敲打着沙發扶手的手指看出。

老板心情可不大好。

孫社長胸口起伏得厲害,緩上兩口氣才說,“阿言她在采訪時暈倒了,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是阿言的黑料,說阿言是整容怪,還有人扒出阿言高中時期的照片......罵得很厲害,就社裏那幾個人根本公關不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十點半,最晚十一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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