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上,那人嘴硬的很,死活不開口,卑職已想盡所有辦法了,可....是卑職無能,請皇上責罰。”

通往天牢的甬道中,兩側牢房內散發出陣陣腐朽的酸臭味,斑駁的牆壁上每隔一段便有幹涸的黑紅色血跡在上面,在牆壁上插着的燭火映照下看起來如同道道桀桀鬼影,陰森可怖,蕭荀冷着臉行走在其間,那些桀桀鬼影似畏懼他身上冷意,随着他走入最裏間的牢房的步子中,漸漸消失無蹤。

蕭荀面上毫無表情,在牢房中站定後,瞥了眼被綁在刑架上的柳頤。

對這個抓到的老熟人,蕭荀毫不意外。

此事還要從幾年前說起,當年他在安國為質子時,曾和同為齊國派去安國的質子柳頤關系甚睦,還彼此相互照拂過好幾年,之後,安國被諸侯國聯手滅國時,柳頤竟不顧同袍之義,為了多侵占安國的土地,竟在背地裏連坑他好幾回,導致他率領攻打安國的将士死傷無數,他激憤之下自是以牙還牙的殺将回去,一來二去,他和柳頤的梁子便結下了。

後來,敗與他手的柳頤灰溜溜的回到齊國,因戰場失意,被齊國國君一度擄奪了皇子稱號,柳頤也安安分分的三年都沒作妖,他也沒再将柳頤放在心上,如今齊國在秦國邊境蠢蠢欲動,恰時趕上柳頤恢複皇子稱號,他猜,此次齊國國君出昏招想打秦國,十有□□和柳頤積憤他,想要報當年對他仇怨有關。

思及此,蕭荀對他挑唇笑笑,轉而對說話的人道:“你先下去吧。”

說話的人是禁軍統領薛伶,本擔憂皇上處罰他辦事不利只逮到一個賊人而惶恐不安,而今聽到皇上并未處罰他的意味,心頭大石頓時放下,他擡眸瞥了眼柳頤,對蕭荀恭敬說道:“卑職已令手下全城搜索那個頭戴黑色帷帽的男子,相信很快就會有那人的消息,皇上且放寬心。”

蕭荀眼神都沒瞥他一眼,只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薛伶如蒙特赦立馬退出牢房,大步流星的離去了。

蕭荀則令人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柳頤的正對面,瞧着已被用過刑茍延殘喘的柳頤,挑了挑眉,沒想到幾年沒見,這孫子脾氣還是又臭又硬,便有心晾晾他,半晌才施施然開口:“五皇子好久不見啊。”

語氣明明是多年老友乍然相逢的客套話,卻譏諷的厲害。

柳頤聽到如想象中如出一轍的話,氣的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那張陰柔的俊臉上此刻血跡斑斑,不斷有血珠從額角的傷傷口處滑下,蓋住眼皮。他便強睜着一只眼,面露猙獰的看蕭荀:“蕭荀你給老子玩陰的,勝之不武,有本事咱們正大光明的再比一場。”

在柳翩翩給他遞信之前,他早已料到柳翩翩為他偷地圖可能會引起蕭荀起疑,并事先做好了防範措施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這一切他都籌謀好了,卻沒料到.....蕭荀竟将他派去給柳翩翩傳遞消息的小太監給收買了,而事先并不知情的他,本以為蕭荀今日禦駕親征人并不在秦宮,才大着膽子和那小太監接應,卻不想被小太監出賣,不僅暴露了行蹤不說,還被蕭荀抓捕到了秦宮天牢,被獄卒冠上“敵國奸細的名頭”百般刑訊。

“不打,朕不和你這個廢物比試,浪費時間。”蕭荀聞言卻是冷哼一聲。

說罷,輕拍了拍衣玦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警告道:“若你識相,就趕緊把事交代了,說不準朕還能大發慈悲放你一條生路,如若不然......”他挑唇笑笑,姿勢閑适猶如和老友閑談,眼神卻盯着牆上的各種刑具,“你就準備在朕這吃一輩子沾嚼料的牢飯吧,你放心,朕雖然仁慈,不欲拿你怎麽樣,可朕并不能保證朕手下的人對你仁慈,到時候你若少個胳膊少條腿的,可不要怨朕沒事先提醒你。”

“你.......”柳頤被他羞辱,頓時氣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蕭荀瞪下來一層皮下來,可憐他手腳被縛,掙脫不開,只能拿那雙幾欲噴火的眼眸剜着蕭荀。

他似想到什麽,那張憤恨的臉上驀得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如今兩軍開戰,若我不能安然無恙的回到齊國,我父皇定會發兵攻打秦國,到時秦國百姓生靈塗炭.....”

“這個就不勞煩你費心了,大不了朕親自領兵将齊國給鏟平了,到時候也沒秦齊兩國之分了,這場仗打起來,相比秦國死的百姓,朕相信齊國死的人更多,更生靈塗炭。”

柳頤再想不到蕭荀能這般狂妄,面上得意之色瞬間凝固,驟然顯出恐懼的神色,一股鑽心的冷意從腳底直竄腦門,只一剎那傳遍全身,霎時感到手腳冰涼。

“快點說,翩翩到底是你什麽人。”蕭荀察覺到他的變化,眸底露出了然,知已拿捏住他的軟肋,只需再旁敲側擊幾句便能令他招供,面上卻絲毫不顯露的淡聲問道。

提起這個,柳頤面上浮出一絲陰狠的神色,他呸的一口吐出嘴裏的血沫,不僅不藏着掖着,反而十分快意的哈哈大笑:“可笑!太可笑了。”

他笑得幾乎癫魔,仰着頭上氣不接下氣,嘴裏尤自大笑着喘息:“哈哈哈,你不是自诩自個目力驚人嗎?怎麽?這會兒連自己的心上人都認不出來了?!”

蕭荀正淡笑着的臉猛地僵住,巨大的恐慌一瞬攥住心神,他霍然從椅子上起身,起身時似身子體力不支,一條腿險些跌跪下去,身邊的獄卒忙來扶他,他卻甩開幫扶過來的手,飛撲過去一把攥着柳頤的衣襟,不可置信的目眦欲裂吼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柳頤衣襟被他緊緊扯住,呼吸驀得變得困難,漲紅着臉的他,眉目卻顯出有生以來從所未有的酣暢,他極力的喘息着,嗚咽着的笑聲從他嘴裏斷斷續續的傳出,尖銳刺耳,“她是巧巧啊,是我們在安國做質子時都曾喜歡過的女子,更是你曾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轟”的一聲,蕭荀只覺氣血一瞬湧至頭頂,眼前驀得一黑,險些跌摔下去。

一股血沫從喉頭沖出霎時充滿口腔,他咬緊牙關極力保持鎮定,捏在柳頤衣襟上的大掌卻倏然收緊,逼得柳頤頓時漲紫了臉:“含血噴人!她不可能是巧巧,我不可能認不出巧巧,你騙我。”

當年安國滅國後,他得知巧巧在逃亡的途中遇到賊寇,為保清白不幸墜落山崖殒命的消息後,便親自率領一隊精兵去山崖下搜尋,并搜尋到了巧巧摔下山崖血肉模糊的屍首。

屍首.....那具屍首........

不對,那屍首身形和巧巧相仿,相貌鼻梁以上被樹木劃到毀壞,幾不能窺見真容,只能看到完整的下颌和嘴唇,當時他以為巧巧死了,悲憤欲絕不能自抑,并沒深究巧巧身上可疑的細節......

如今想來,她從山崖下墜下,樹枝攔截她身子的力道雖大,可若剮蹭到她的臉,那力道不可能會剮蹭到令她毀半張臉的境地,那麽,若柳頤趕在他之前,救下了她,偷龍轉鳳将肖仿她的女子的屍首扔在山崖下,令他找到後看到那具屍體以為“巧巧”真的死了,并不是沒有可能。

而他......竟在失去巧巧的悲痛欲絕下真的中了圈套,誤以為巧巧已死。

不是不可能!

可若柳頤說的是真的,那麽……巧巧這些年落入本就嫉恨他的柳頤手裏會有什麽下場!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蕭荀忽然怯弱的不敢往下想,下意識的選擇不相信。

“我為什麽要騙你?”柳頤脖子被勒住,眼白翻出險些噎過氣去,卻爾自得意洋洋的欣賞蕭荀那張變幻莫測的臉,艱難的大口喘息,說着最惡毒的話:“那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柳翩翩不是巧巧?”

他沒有證據!

世上本沒有無緣無故的慕戀,他從不信“一見傾心”的鬼話,可他卻對着渾身上下都是謎的柳翩翩,不但不遠離,反而破天荒的被她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更對她心生愛慕!

若她不是巧巧,而是別的女子,他對她這沒由來的情愫又是什麽?

蕭荀混亂的理智剎那被柳頤的話扯回來,柳頤對他恨之入骨,知什麽最能報複他,若抓到他軟肋,必會一擊即中,只一剎那,他幾乎本能的相信柳頤的話。

他強行壓抑着胸腹間那股呼之欲出的暴虐和得知事實真相後怕的顫栗,将柳頤提扯到跟前,用連他自己聽了都後怕的平靜語氣輕問:“說,你在她身上究竟做了什麽?”

為何她會稱自己是柳翩翩,并以齊國和親的小公主自居,而非是安國大司馬家的小姐,安國的安樂郡主,慕晚伊。

在他缺失的這幾年,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怖的事?竟令原本古靈精怪的她性情大變,乃至整個人樣貌音形都變了。

柳頤被蕭荀掐着呼吸困難臉色漲成豬肝色,性命危在旦夕,可他臉上依舊浮出幾分快意之色,只聽他上下唇輕阖艱難的說道:“塑顏術,付以人偶術。”

只一瞬,聞言的蕭荀臉上血色盡失,緊攥着柳頤衣襟上大掌驟然一松,身子也似受到了重創,挺得筆直的腰忽然佝偻彎了下去。

去而又返的禁軍統領薛伶剛入牢房,恰好聽到柳頤這番話,微微一怔,前一句話倒好理解,民間有種塑顏術,可用利刃锉刀等磨骨的手段改變人的容貌,而聽到後一句“人偶術”卻震驚的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他從軍時曾聽過安國這則秘術,因時日曠遠,記得不太清楚,只大致記得,被施以此術的人,無一不是曾在□□和精神上受到極大的折磨精神崩潰後,被人為的篡改了記憶,進而以一種全新的身份進入人的視線。

而這些人因新的記憶和以往的記憶會發生沖突産生意識混亂的現象,導致認知失敗自我懷疑,進而不聽施術人的號令,施術的人防止這一現象發生,便将注入新的記憶的人關入封閉的黑屋,斷水絕食,激發她們骨子裏求生的本能。

那黑屋中不僅沒吃沒喝的,而且時常被施術的人投入毒蛇,蠍子等物,令她們厮殺,這些人在黑暗中看不到毒物,只聽得到周圍威脅她們性命的聲響,被饑餓和恐懼支配下,為了生存只得殺盡這些毒物,等這些人活着出來時,通常早已性情大變,變得弑殺成性。而那施術的人便在這些人得知自己弑殺毒物手段殘忍下精神崩潰後,将她們反複投入放有毒物的黑屋,逼她們強化她們的新記憶,進而達到馴化她們的目的。

這則秘辛早在安國失傳,身為齊國皇子的柳頤是怎麽知曉的?

薛伶腦中這念頭還沒轉完,李宏步覆匆匆從牢房外奔來,急聲高呼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後娘娘說淑媛娘娘是敵國奸細,要處死淑媛娘娘。”

蕭荀這才恍似從重創中醒過神來,臉色鐵青的他直起腰,一把擲開攥在柳頤衣襟上的大掌,轉身吩咐薛伶:“看好柳頤,莫給人打死了,留他一口氣還有用處。”語氣森然,似乎在看一只死物。

說罷,轉身就要沖出牢房。

“蕭荀你什麽意思,我可是齊國五皇子,你私自羁押我在這,刑訊于我,我父皇知曉後饒不了你的,你......”柳頤嫉恨蕭荀許久,原想着說出柳翩翩身上真相,狠狠的痛擊蕭荀一番,令蕭荀心智大亂下想要知曉更多柳翩翩身上的秘辛,進而不會再對他用刑,他便有機會能活着等齊國的人來救他,不成想,蕭荀竟對他下了殺心,存了心折磨他,他望了眼牆上的各種刑具,仿佛對他用刑的一幕就近在眼前,懼怕的大聲疾呼:“蕭荀你不能殺我,柳翩翩以為我是她五哥,你若殺了我被她知曉,她定然一心想着如何為我報仇雪恨,再不會癡心與你,你.......”

蕭荀正疾步外出的步子猛地一頓,卻并未回頭。

柳頤看出他的遲疑,頓時大喜,他再接再厲的加籌碼道:“而且她七哥人還在我手裏,若我今日沒活着從秦宮出去,我手下的人定然會一刀結束了他的命,到時,若柳翩翩恢複記憶,知曉她慕家唯一的獨苗死于你手,你不怕她再受刺|激變得神志不清直至瘋魔嗎?”

提到這個籌碼,蕭荀猛地回頭盯視他。

柳頤霎時從他眸底看出嗜血的殺意,他吓得身子本能的一縮,又想他有柳翩翩和她七哥這個王牌在手,蕭荀就算恨他入骨,暫時也不敢拿他怎麽樣,便挺起胸腹挑釁的看着蕭荀。

蕭荀了然一笑,森寒笑聲從唇縫裏洩出,響在陰氣森森的牢房中,說不出的乖戾,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蕭荀在他逼視下大步上前。

“你幹什麽.....啊......”柳頤吓得霎時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沒等他話音落下,蕭荀竟毫無預警的抽出薛伶腰間佩劍,朝他手腳砍下,“噗”的一聲,幾柱鮮血如噴泉般飛濺在柳頤身後的牆壁上,霎時糊了半壁牆面。

“啊——”

薛伶甚至不知皇上是如何出手的,只見上一刻還罵罵咧咧的柳頤發出殺豬般的一聲慘叫,便如破碎的布偶娃娃般雙手雙腳筋脈處皆破了個口子,涓涓鮮血“滴答嘀嗒”從傷口處不斷湧出,撒了一地。

那叢亂蓬蓬的發髻下,柳頤眼裏翻出冷白的灰敗之色,頭軟軟垂下,卻是暈死過去了。

薛伶從未見過皇上這般殘忍對待戰俘,今日還是頭一遭,登時驚得後背沁出幾層熱汗,不自覺的朝後退了半步,避開皇上的視線。

而蕭荀卻一把擲了劍,冷冷盯着暈死的柳頤,唇角抿出近乎殘忍的弧度,随即再懶的看一眼,頭也不回的疾步出了天牢。

..........

慈寧宮中。

柳翩翩被反剪了雙手綁在一截大石上,太後和淑妃離她遠遠的坐在上首的軟塌上,頗有些忌諱她般只拿眼怒瞪着自己,柳翩翩瞥了眼身側将她圍的銅牆鐵壁般的裏三層外三層的禁軍,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就問她幾句話嗎?何須這般勞師動衆?

可她這會兒惦記着五哥安危,無心吐槽太後和淑妃仗勢欺人,只斟酌着措辭道:“母後您口口聲聲說翩翩通敵賣國,洩露皇上的作戰圖,可有何證據?”

太後還沒答話,淑妃已柔聲開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痛斥她道:“翩翩,本宮自問你來秦宮這三年從未曾苛待過你,你為何放着好好的淑媛娘娘不做,非要做那通敵叛國的秦國罪人?你這樣做,置皇上于何地?虧皇上還在人前百般維護你,更令你.....更令你昨夜入勤政殿為他踐行,你真令皇上好生失望。”

“......”

她昨晚分明是被蕭荀誘哄着強占了,何來的給蕭荀送行?

這淑妃娘娘說話總是愛繞圈子,這會兒當着太後的面恐怕并不是在譴責她通敵叛國,而是在嫉恨她昨夜侍寝了吧?

柳翩翩被堵的啞口無言。

可她總不能當着太後的面說,他兒子是多麽的老奸巨猾,一邊誘哄她給他睡,一邊借着她的手抓她五哥,來個“甕中捉鼈”的戲碼,令她偷地圖賠了夫人又折兵,輸的一敗塗地。

擡眸,直視太後和淑妃淡聲道:“淑妃娘娘可有人證物證證明翩翩通敵賣國?”

“死到臨頭還想狡辯。”

淑妃招手,令一名做太監打扮的年輕男子入殿,那男子跪在柳翩翩跟前,擡頭仔仔細細的看了柳翩翩後,急忙朝太後跪下,禀告道;“回淑妃娘娘的話,奴才昨夜确實在尚食局門外看到了淑媛娘娘,奴才不會認錯人的,當時,跟淑媛娘娘一同前往的還有一個啞巴宮女月兒,她們兩人在尚食局門口鬼鬼祟祟的将手中的地圖交給一名小太監後,便偷偷回了殿,這事皇上也是知曉的。”

太後聞言大怒,一拍桌案站起,喝問道:“柳翩翩你還有什麽話說?”

此刻,柳翩翩也徹底醒過神來了,昨晚她和月兒那麽小心翼翼隐蔽着去尚食局,一路上不僅被蕭荀派的人盯了梢,恐怕還被淑妃的人盯了梢,這淑妃只憑她給小太監的地圖便拿捏她通敵叛國,可見淑妃想要除掉她,已非一兩日了。

如今找了這麽個借口,今日無論她說什麽,太後和淑妃都要定她通敵叛國的罪。她本就偷看了蕭荀的地圖,死不足惜,可在她沒看到五哥之前,她還不想死,思及此,柳翩翩揚高頭看向淑妃辯解道:“翩翩昨夜确實去了尚食局,只不過并不是傳什麽皇上的作戰圖,而是往齊國遞送家書,這事皇上也是知曉的,也是皇上應許的,若太後和淑妃娘娘不信,大可以将皇上叫來對峙。”

“皇上正審訊着敵國奸細,沒空來當面給你對峙。”淑妃派去跟蹤柳翩翩的人不過是遠遠看到柳翩翩将紙樣的東西交給了小太監,怎會知道柳翩翩到底給了小太監什麽,此刻被柳翩翩一糊弄,頓時心慌,她看了眼給自己撐腰的太後,見後者一臉鐵青,誓要将柳翩翩問罪,便一咬牙道:“柳翩翩你莫要在狡辯了,趕快招供了,太後興許看在你曾伺候皇上的份上,留你一條全屍。”

說罷,一名小太監神色匆匆的從殿外趕來,俯低身子在太後耳邊嘀咕兩句,太後冷凝着的臉霎時變了幾變。

柳翩翩鮮少在太後臉上看到這種神色,正要細瞧。

太後卻揚聲叱她:“靈頑不靈。”朝禁軍喝道:“将淑媛娘娘拖下去,溺斃。”

竟是要草芥人命!

柳翩翩大驚失色,她還沒見她五哥安好,她還不能死。

急忙要掙開捆在身上的繩索,何奈她身上力氣小,根本掙不動,禁軍們已将她手腳擡起來快步朝院中的洪湖走,她人仰躺着面對天空,刺目的太陽光芒照的她眼前混黑一片,她內裏焦灼的厲害,不停的掙動身軀,還沒呼救出聲,只聞“咚”的一聲,連人帶巨石一并被禁軍投了湖。

只一剎那,沒頂的湖水鋪天蓋地的湧入她的口鼻,她連嗆幾大口湖水,想要張嘴呼救,身子卻被下沉的巨石扯着朝湖底急速墜去,更多的湖水湧入口鼻,不知她嗆入了多少水,漸漸的她感到窒息,手腳脫力,一直往下沉.......

就在她以為要重新投胎做人時,忽的,岸邊響起一聲驚呼:“皇上”。

随着一道浪花飛濺的悶響傳來,一只有力的臂膀托着她腰肢朝上猛地一提,可憐她腳下綁着巨石,身子不但不上升反而直往下墜。那手臂的主人焦灼的拍她的臉,嘴唇貼着她的嘴為她渡氣,邊一手扯着繩索為她解套。

她想要讓他別白費力氣了,何奈一張嘴,便是一串水泡從嘴裏湧出。

那人解不開捆在她身上的繩索,情急之下,竟扯住巨石繩索,并托着她腰臀一并奮力朝上一提,她的頭臉霎時破水而出。意識朦胧中,數十個禁軍如下餃子般撲通幾聲躍下水,朝她這邊游來。

劫後餘生的柳翩翩連咳出幾大口湖水,待胸口因肺部缺氧的壓痛感減緩,捆在身上的繩索被禁軍解下,她這才心有餘悸的暗暗慶幸:今日她好生了不起!竟能勞的動蕭荀的禁軍來救她。

這念頭在腦中剛一閃過,李宏跪在岸邊嘶聲力竭的呼聲傳到這邊:“都趕緊下水,快去救皇上啊,皇上不會袅水,還在湖裏沒上來啊。”

柳翩翩:“.......”

敢情.......方才救她的人是蕭荀?

等等。

蕭荀這個老奸巨猾的大騙子若是個不會袅水旱鴨子,那他還敢下水救她?!!

不要命了吧。

若蕭荀因救她溺死了,她會不會這回沒死成反而待會兒被太後以害死當朝皇帝的名頭給處死?

這般一想,柳翩翩頓時不淡定了,她還想多茍活幾年,不想早死早超生。

遂想也不想的,一頭紮入水底反撈蕭荀去了。

她是會凫水的,方才若不是渾身受困,腳上綁着大石,沒她發揮袅水技能的餘地,她也不會險些被淹死,這會兒腳下的巨石被趕來解救她的禁軍解開,腳下沒這股力道墜着,她可以很輕松的在水底尋人,她看向周遭,果發現離她不遠處的假山縫隙裏,輕阖着眉目的蕭荀似被卡住,手腳無力的在水裏漂浮,她心頭猛地一窒,只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正待細看,忽見他被水浮起的手腕上串着一顆如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霎時,如被碾壓般的劇痛從腦海深處湧出,逼的她一下子抱着脹痛的腦袋。

“石頭?”一道清隽的身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令她抓不住,她喃喃的想要出聲喊他,卻喉頭堵着厲害。因這一變故,她嗆喝了好幾口湖水,眼前猛地變黑,意識随即陷入昏迷。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承諾的二更現在才更新上,真不好意思,主要是這一章太難寫了,卡文了,昨晚寫到2點才寫了2千字,不到卡點,就索性沒發,今天又卡,寫了一白天沒休息才寫了這麽多,和今天的更新一并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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