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喬慎:演一下霸總

◎“你對我做了什麽?”◎

瞿鳴先拍電影,後拍電視劇,角色氣質和本人都差不多:二十來歲的桀骜青年,留着寸頭,在城市縫隙裏游蕩。他并沒有像大多數年輕藝人一樣選擇以偶像劇開啓自己的演藝道路,兩部作品都是現實主義的社會題材作品,很有話題性。他并非主角,一部男三,一部男二,不到四年時間,從默默無聞變成聲名鵲起。

喬慎搜尋一通,沒有找到瞿鳴整容的新聞。他不甘心地嘆氣。

陶南嶼看着他,百味雜陳。原本對喬慎的評價從負分已上升到個位數,很不幸,今日再度跌破零分線。

喬堅毅這事兒跟喬慎沒有任何關系。但當初憑着裙帶關系進圈子,用裙帶關系拿項目,必然也受裙帶關系反噬。喬慎經濟版圖獨立,自己手底下也有投資,收入來源不成問題。但他作為演員的道路,很可能被喬堅毅葬送。

陶南嶼對喬慎的命運,有一種複雜的關注和旁觀心态。喬慎倒是輕松:“Touch寧可付違約金也不讓我繼續代言,再怎麽吵都沒有用了。而且我離開會議室,正好可以讓塗斯發揮他的表演功底。”他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垂直從眼下畫到下巴,“他哭戲很厲害。”

陶南嶼:“……”

她對娛樂圈的了解又加深一分。

喬慎告訴她,自己這幾天說了無數的“對不起”。

雖然他是無辜的,但牽連到已在洽談合作的節目和品牌,他必須表現出歉意。這個哥那個姐,這個老師那個同學,恭恭敬敬,滿懷愧疚。到後來,喬慎覺得說話的已經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娴熟表演歉意的機器人。

收到的回答也大都相似:不是你的錯,你也不容易,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幾分真幾分假,只能日後見分曉。”喬慎說,“我急也沒用。況且,我确實不喜歡也不擅長處理沖突。”

嘴上講得風輕雲淡,但面對陶南嶼,他談興十足。

他手頭上僅剩的一個劇本,是一部已經備案的網劇,16集。

故事俗氣普通的:18歲的女高中生不肯好好上學讀書,夢想成為歌手。她的偶像是一個八十年代的歌唱明星,她不斷學習和模仿,翻唱的作品在網絡上小有名氣。但母親堅決不同意她走這條路,争執中女孩失足摔下樓梯,不料竟穿越回80年代,陰差陽錯與女歌手成為朋友。女歌手流星一樣只輝煌了幾年,之後便再無音訊,女孩隐瞞自己來歷,決心成為明星的經紀人,用當代思維重寫明星的命運,讓她成為大紅大紫的歌手。

劇名叫《人生複寫》,喬慎還未看完已經失去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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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方想邀請喬慎飾演的,是80年代歌唱明星的男友,一個性格虛僞、表裏不一的男人。

喬慎看的時候甚至詫異:劇本明顯以兩個女性角色為主角鋪開,他雖為男一號,但戲份少,角色價值低。劇本在喬堅毅出事之前送到塗斯手裏,可制片方怎麽有勇氣把這樣的劇本遞給自己?

一問塗斯,才知這是塗斯朋友的學生做的項目。再問細一點兒,塗斯大着嗓門:“你忘了是誰給你改的沈滄溟人設和故事線?”

喬慎了然,人情當然得還。還不到正主身上,就還在學生身上。

那高人是誰,塗斯不說,似乎高人也不願意暴露身份。喬慎覺得這人遮遮掩掩的,不夠坦蕩。他愈發對這個劇充滿厭惡。

“可是你還有挑選的餘地嗎?”陶南嶼問。

喬慎一怔。

午後的風從半開的狹窄窗戶吹進小陽臺,萬物複蘇的城市在他們身後鋪展得一派燦爛。遠處的購物商城有巨大的廣告牌,上面是為手表品牌作代言的喬慎。

“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喬慎嗎?”陶南嶼毫不留情。她不需要顧忌喬慎的心情,也不必設身處地為喬慎憂慮,幹脆說出大實話,“你沒得選了,有工作已經很幸運。別太自負了,喬慎,你也不是什麽不可替代的人。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如果消失一段時間,就跟你那劇本裏的歌手一樣,會被人忘得一幹二淨。”

陶南嶼眉眼濃郁鮮明,個子也高,說話時表情靈活多變。喬慎盯着她眼睛時短暫分心,但這些話還是結結實實打在了他心頭上。

陶南嶼拿出電腦,打開Touch手機的全案PPT。PPT上貼的圖仍然是喬慎的,art還未修改。

“你看看,就因為你的不争氣,我們全組人都得加班加點重新修改。”陶南嶼說,“Touch那邊其實挺喜歡你的,我們的大方案有好幾個活動都是圍繞你的‘慎’展開,慎獨,慎傲,慎愠,慎狂……總之一通亂吹。”

方案用幾個“慎”營造反差,慎獨者偏偏享受孤獨,慎狂者癡狂于自己的興趣,慎傲者從不屈服……最終都會繞回Touch手機的客群定位和喬慎的個人特質上。

“這些都不要了。”陶南嶼快速地删去ppt上與喬慎相關的文字,“這個方案跟你再也沒有任何關系。喬慎,這就是你現在所有工作的現狀。”她的語氣冷冰冰中帶一點兒激動,指尖像敲擊琴鍵一樣敲打删除鍵。

喬慎忽然伸手,握住陶南嶼的手指,止住了陶南嶼的動作。

眼角餘光瞥見外頭風景有變,兩人扭頭時,那方才還挂着喬慎畫像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一片空白。重新張貼布置上去的,是瞿鳴的大幅廣告。

喬慎看得發愣。

塗斯擦着眼淚走到小陽臺:“演完了,走吧。”說完對陶南嶼微微一點頭。

喬慎把空的咖啡杯交給陶南嶼,有些失神地轉身,很快又回頭,鄭重道:“謝謝。”

他太過認真,反倒讓陶南嶼別扭起來。“我沒想過幫你。”她嘀咕。

塗斯在會議室表演了什麽,陶南嶼不清楚,但Touch通eto,接下來的會議得取消了。品牌方幾個總監在會議室裏也正熱烈讨論,似乎與喬慎、瞿鳴的代言糾紛相關。楊諾面色不太好看,帶着兩個人悻悻走了。

到一樓時,恰巧碰上正在聯系司機的喬慎。他和塗斯分頭離開,正獨自站在辦公樓前發愣。

楊諾和向宇路不知陶南嶼什麽時候認識的喬慎,跟喬慎打招呼道別的時候,他倆比陶南嶼熱情許多倍。向宇路躍躍欲試地想合影,被陶南嶼的兇惡眼神吓得直接竄進車裏。

“堵車呢。”喬慎笑笑,“我再等等。”

楊諾忙道:“你去哪兒,順路的話一起走吧。”

陶南嶼心中吶喊“不要哇”,不料楊諾緊接着說:“你跟Nancy坐後面,方便說話。”

她的熱情讓陶南嶼十分驚恐,正瘋狂思索怎麽拒絕走過來的喬慎,忽然聽見頭頂傳來怪聲。

喬慎幾乎飛撲過來,雙臂張開,翅膀一樣把陶南嶼護在胸口。砰的一聲響,一個油漆桶落在喬慎腳邊。陶南嶼擡頭時,見到的是被黃色油漆從頭到腳澆得均勻的喬慎。

喬慎拍仙俠劇時蓄了頭發,拍完後觀衆和粉絲都覺得他長發好看,他便把頭發剪短至肩頭,一直留着。如今被油漆污染,一縷縷一團團,凝固後更是死死定型。

失手的工人忙不疊過來道歉,看出喬慎衣着昂貴,硬着頭皮說願意賠償。楊諾語氣激烈,要找科技園的管理者讨說法,工人吓得臉都白了,連連求饒:“賠多少錢都行,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喬慎湊到車窗看自己造型,扭頭撞上陶南嶼擔心目光,說不清為什麽,但這一瞬間他竟笑了。

“這造型有意思。”他說完對楊諾和工人擺擺手。

陶南嶼只得代他回答:“師傅你下次注意點兒,這個我們解決就行。”

等工人走了,喬慎問:“你怎麽知道我想說什麽?”

陶南嶼:“哦?那我把人喊回來,師傅——”

喬慎:“哎哎哎,行了行了。”他笑着拉住陶南嶼。

坐上楊諾的車時,喬慎謹慎脫下外套,确認沒有油漆沾染到車裏。

“衣服是我朋友的,不貴,回頭我賠他一件。”喬慎說,“頭發我也正好想剪短,這不是巧了麽?”

向宇路看他,仿佛在看發散聖光的神。

楊諾把他送到他相熟的造型師店裏,讓陶南嶼留下來陪着,直到确認喬慎一切事情都處理完畢。陶南嶼百般不願意,可喬慎确實是為了自己才沾上這黃泥巴,她只得恭敬地跟着喬慎走進店裏。

店面是預約制,喬慎熟悉的造型師需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陶南嶼陪他在店裏的vip包間等着。

夜幕已經降臨。包間有落地窗,喬慎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頭浩瀚如夜海的城市。窗戶上他的頭發支棱着,像一個造型奇特的怪獸。

他忽然想起跟陶南嶼在亂石灘上分享烤鱿魚幹的晚上。南方島嶼被靜谧的海洋包圍,只有極遠極遠處,天海相接的地方,有星辰一樣串聯起來的漁燈。

他還想跟陶南嶼聊天,說一些有的沒的,或者再問問陶南嶼之後的打算。他應當可以幫忙,應當可以妥善地讓她母親的骨灰罐回歸故裏,只要陶南嶼原因再信任自己多一些……他胡亂地想着這些,漸漸被倦意籠罩。

等喬慎再睜眼,那幹結成大一塊的黃色頭發已經全部剪去。

他在鏡中看到一個陌生的自己,因剛剛睡醒,眼神還有些茫然。

“……我睡了多久?”喬慎問。

陶南嶼正用吸塵器清理地面:“大概半小時。”

自從喬堅毅出事,喬慎就再沒有過這樣沉的無夢睡眠。他揉揉眼睛,忽然驚覺:“……你給我剪的?”

陶南嶼咧嘴一笑。她剪去的是被凝固油漆包裹的頭發,還保留着可以讓理發師繼續創作的大量空間。喬慎這一天換了幾個造型,只感到非常新奇。陶南嶼做什麽,在他看來都是充滿樂趣的。他抓抓頭發,朗聲道謝。

說完察覺陶南嶼目光游移。

心道不妙,喬慎立刻摸後腦勺。沒有禿,沒有受傷。

“你對我做了什麽?”喬慎警惕地問。

作者有話說:

謝謝冷杉的地雷;

謝謝喃喃自語、識趣的營養液。

今天只有喬慎買的麥當勞……總之先分給大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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