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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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簡歲月都認為浪漫的代名詞并不一定是鮮花燭光以及煙火。

哪怕周圍沒有任何布置,兩個人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各自忙着去做熱愛的事,也不失為是另一種浪漫。

正如她始終覺得,在美好的早晨與秦以秋一起騎車,昂首迎向和煦清風,這即是所謂安逸的浪漫。

秦以秋對于“平淡”二字的反應并不大,可簡歲月之後突然轉折的一句“浪漫”卻讓他頓時露出詫異臉色。

在簡歲月的解讀中,他仿佛是在驚嘆:浪漫?浪漫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秦以秋有一張清秀的臉,他的眼睛原本就清澈漂亮,瞪大後整張臉更顯得稚嫩,也更可愛,有點像是一只被驚到的小貓。

簡歲月有些忍俊不禁,唇角壓不住上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向秦以秋解釋:“以秋你看,角度、光影、小木桌小木凳,還有兩個正不慌不忙專注做着自己事情的人,是不是還挺浪漫的呢?”

簡歲月緊接着又補充一句,“嗯,也可以說是溫馨,我覺得這張照片很有氛圍。”

平淡生活裏的一抹浪漫與溫馨,這對于簡歲月來說彌足珍貴,她雖身處紙醉金迷的娛樂圈,工作之外卻過得平常,不見光鮮亮麗。

秦以秋眉心微微揚起,有些讷讷地望着簡歲月,許是正在試圖理解她話語中想要表達的含義。

他這副小模樣有種說不出的趣味,簡歲月嘴唇翕動,沒出聲,口型有點像是在說“以秋你真笨”,又可能是在說其他的。

可惜秦以秋沒能看清,也不願相信是自己第一眼解讀的“笨”字,眉頭因而揚得更高,眸中的懵懂也更清晰了。

真是個小傻瓜,怎麽就是不懂呢……

簡歲月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一句,沒有再替秦以秋解答困惑,轉頭面朝劉程時壓不住唇邊笑意更深。

她嘴角的弧度,劉程在那個角度看得相對明了,只是他不露聲色,聽簡歲月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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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歲月擡手指着那張照片,告訴他:“劉導,這張照片我想自留一份,就要這張原圖就可以,不需要再修改。”

照片本就是給他倆拍的,如果他們當中有人想保留照片,發過去也是小事一樁,而若無人想要,劉程也不準備留着,發到網上作為花絮照則更不可能,畢竟照片當中可還有一個秦以秋。

于是他立即爽快答應:“行啊,晚點我讓小李發給你。”

接着,他又看向秦以秋,知道他眼裏的擔憂源自何處,寬厚手掌習慣性輕拍他肩,“放心吧一丘老師,我們尊重劇組任何一位演職人員的隐私,當然也少不了你這位特邀畫師,這張照片我們不會發到網上去,我只是覺得氛圍挺有意思,就讓小李拍了下來。”

秦以秋點點頭,他明白的。

簡歲月沒有将相機遞出去,仍有些不舍地往照片上看,一如最初那樣将圖片放大又縮小,縮小又放大,不放過每一處細節。

這張照片放大與否都無懈可擊,她挑不出任何一點不好來,對它幾乎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

“以秋,這好像是我們的第一張合照吧。”

第一張合照,盡管是個“沒臉”的,簡歲月卻很喜歡,她也絲毫不藏着自己的喜歡。

她這話随口脫出,秦以秋也是一愣,回想起來,他與簡歲月确實從未有過雙人合照。

“以秋,你要保留一張嗎?”再将相機歸還到劉程手中時,簡歲月又問了一句。

她篤定秦以秋會要,随即她便如願看見秦以秋點了頭,于是她笑着應了聲好,“那等小李發我了,我再發你一份。”

她的笑容比春色更暖,秦以秋在她那雙清澈的眸中看到了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濃濃生機,

今天的簡歲月好像與以往有着不太一樣的地方,秦以秋說不出是哪點不同,只是一種鈍鈍的感覺。

可他再一次發現,無論是什麽模樣的簡歲月都一樣美好,所以他見簡歲月時的心動,總是抑制不住在胸腔翻湧。

簡歲月去拍戲了,留下秦以秋獨自坐在角落裏創作。

右手用久了總隐隐有些不适感,他左手執筆在畫紙上随意掃了幾下,停下動作擰眉沉思。

思路一時跟不上,他無意識将手肘抵在桌上,指背撐着下巴,本是垂落的眸,不由自主擡起,目光越過人群,一眼落在其中一道身影上。

簡歲月的氣質在人群裏的确出衆,那一眼過去,他便再也舍不得将目光移開。

他看到她在鏡頭之下全身心投入,流暢自然地去演好每一個鏡頭,說着每一句臺詞,站在那裏的她在這段時間裏仿佛已經不是她了,而是那個真正的宋春雪。

直至筆從不自覺微松的手中滑落,掉在本子上發出“啪”一聲,秦以秋才如夢初醒。

拍攝現場其實稱不上有多安靜,筆落下的這聲剛好被這四周聲響掩蓋,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側的異樣。

他重新拿起筆,視線掃過筆杆上的印花,又一次忍不住擡頭望向簡歲月所處的位置。

轉眼的工夫簡歲月已結束一場戲,她此刻就站在那裏,側對着他與另外幾位演員一起,聽着劉導在說些什麽。

劉導嘴型張張合合,雙手配合着在半空晃動做手型,顯然是說得激動了,也就有些控制不住。

簡歲月在凝神聽他說話,時不時點頭,又不自覺擰起眉頭,輕抿起唇,在思考,在反思。

之後簡歲月嘴唇也動了,應是有很多想法想要向劉程表達。

她這一系列動作與表情秦以秋全都注意到了,盡管看得不算那麽清晰,聽更是不可能聽着,但他依然沉浸于此刻這份無聲靜谧中,自動屏蔽外界嘈雜聲響,眼裏只有一個簡歲月。

他忽然無端念起簡歲月送他的那只小熊不倒翁。

那只小熊被他完好地放在酒店房間裏,就擺在床頭櫃上。

夜晚開盞床頭小夜燈,暖融融的光灑落在他周遭那一小塊區域,在他身上鋪一層淡淡光圈,他會靠在床頭安靜看書,偶爾也會側過身,看一眼空蕩蕩的櫃子上那只獨自挺立的小熊。

而後他童心驟起,拿指背一頂小熊,小熊立時擺動起來,一搖一晃,他視線跟随着小熊,有時會不自覺看愣。

小熊像是一只夢幻的時空機器,将他帶回與簡歲月初見的那一日,又帶他去往多年之後他們在畫展上重逢的第一面,最後去往簡歲月送他這只小熊的那一天。

看完書,每當他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他也同樣會稍稍側過身來,拿起小熊,慢慢轉動它的身子,将它從上至下,從正面至側面,再至反面統統看個細致。

哪怕這樣的行為早已重複過多次,他卻始終不覺得厭煩,這麽一個小小擺件仿佛永遠也看不夠。

今早出門時他并未帶上小熊,而從出門到現在時間其實也沒有過去多久,他卻仍是不由得想念。

他本是只想讓小熊在床邊陪着自己入睡,現在卻不禁在想,等下次來片場時一定要把小熊帶過來了,就放在這張桌上,讓它晃動着可愛身軀,陪他落筆。

這趟差出了這麽長一段時間,蘇婷終于準備回去了。

在明早随領導同事回去之前,她準備最後約簡歲月出去吃頓晚飯。

她還讓簡歲月也把秦以秋叫來,三個人一起再聚聚。

這話說出來,就好像以秋此前也跟她倆一塊聚過似的,簡歲月有些詫異,問她約秦以秋做什麽,他們又不熟。

蘇婷卻埋怨她太過大驚小怪,不熟怎麽了,約出來吃頓飯,多聊聊天不就熟了嘛。

收到蘇婷消息是在下午一場戲結束之後,簡歲月沒有想起今日的收工時間,第一時間想到的反而是秦以秋的手。

若要聊天,她們是輕輕松松動動嘴皮子而已,以秋還在手機上打字,這多累。

歲月簡:婷婷,我可以去問問以秋願不願意出來,如果他願意,那我們盡量還是少聊天,吃飯就好。

婷婷仔:簡歲月你不是吧,聊天都不行啊?幹嘛啊,怕我多聊會兒就能把你那位以秋老師給搶走了?[斜眼笑]

歲月簡:不是,他不太方便。

婷婷仔:怎麽個不方便法,你倒是說來聽聽啊,咱就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嘛!

婷婷仔:那你先去問問你的以秋老師啊,問好了給我個答複,晚上我去你劇組等你。

蘇婷的回複簡歲月看見了,她并沒有急着先回過去,也暫時不準備将一些秦以秋的特殊情況告知蘇婷。

以秋與蘇婷不熟是事實,而以秋性子又相對內斂,她不太确定他會不會答應自己的邀約,她得先去詢問,等晚些時候再給蘇婷答複。

秦以秋還是老樣子,獨自坐在那裏,默默低垂着腦袋。

簡歲月走到他桌前,在他桌邊輕敲兩下。

秦以秋擡頭,看到一張笑意溫柔的臉。

簡歲月蹲下身,雙手伸上來疊放在桌上,下巴抵着自己手背,讓秦以秋不至于仰着脖子,反倒變成她需要微微擡眼才能與他視線相觸。

平視或是輕微的仰視,類似角度對于簡歲月來說剛好合适,她與秦以秋之間只隔了一張并不算寬的桌子,随手便可觸及彼此。

“以秋,今晚幾點收工?”

秦以秋立刻作答,在紙上寫下“應該是七點左右”,将本子旋過去正對簡歲月視角。

簡歲月靜靜看着他貼心地旋轉本子方向,不由莞爾一笑,視線掃過他寫的那句話,若有所思地嗯了聲,然後開口:“你還記得嗎,我有個朋友叫蘇婷,當時來過劇組的,還去過你那裏。”

事情發生不久,又是簡歲月的好朋友,秦以秋自然記得清楚,他點頭,聽簡歲月繼續說下去。

簡歲月抿起唇,思索幾秒,又朝秦以秋露了笑容,“她是你哥哥公司的員工,明天他們不是要回去了嗎,臨走前蘇婷想約我們一起吃個飯,就在今晚,你去嗎?”

從簡歲月問秦以秋今晚幾點收工時起,秦以秋心中就已有了期待,她知道既然歲月以此來作為開場,興許後文便是要與他一起去做些什麽事,一起吃晚飯也好,同行回酒店也好,或是讓他幫忙做些什麽,怎樣都好。

他其實更希望是最後一種可能性,他希望自己能為簡歲月做點什麽。

只是他并沒有想到,約他一同去吃飯的并不是簡歲月本人,而是那個他應該只見過兩次的蘇婷。

他有點詫異,想不通自己與蘇婷分明沒什麽交情,怎麽也會出現在她的邀請名單中。

他沒有動作,望向簡歲月的那雙眼裏透着些茫然。

對此他心中已有了決定,只是他還想再聽聽更具體些的內容,就怕自己過去會影響到簡歲月與蘇婷好朋友間的閑聊或是逛街。

簡歲月讀懂他的意思,向他做了解釋:“蘇婷知道組裏有個我喜歡的小畫家,也知道這位小畫家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也将他看作自己的朋友。”

先是一句自然說出的“喜歡”,又是一聲聲“小畫家”入耳,聽得秦以秋雙頰泛起熱意。

網絡上、學校裏,任何人喊他一聲“小畫家”,秦以秋都會保持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對此沒什麽想法,也不在意別人怎麽喊,唯獨簡歲月這兩聲,聽得他心髒發顫。

尤其她的語氣與神情又是那麽溫柔。

只不過,後面跟着的僅是那句“好朋友”。

這樣解釋可能依然不夠,簡歲月又笑着補充,“以秋,蘇婷就是這樣一個人,活潑外向,喜歡交朋友。不過你不用有什麽負擔,她人很好,也很善解人意,不會硬拉着你說些有的沒的,讓你覺得不舒服,這種事不會發生的。”

秦以秋聽後又點點頭,開始在紙上寫字。

-好,我去。

-但今天收工會有點遲,到時候你先過去,之後我再去找你們吧。

秦以秋盡量加快寫字速度,原本秀氣的字跡被拉得細長,但每個字依然清晰,依然好看。

簡歲月叫他不必着急,又忍不住欣賞起他的字來,覺得這字體與秦以秋本人有些相似,瘦瘦長長,很俊朗。

“不用啦,到時候婷婷會來劇組等我們,等你收工了我們三個一起走啊,沒關系,吃飯可以晚點,婷婷不會着急的。”

-好。

這一次,簡歲月捏着本子一角,主動将它轉過來,視線從下至上,認真去讀秦以秋方才寫過的那幾行字。

她指腹不自覺貼上紙張,在字跡上輕蹭,仿佛彼時秦以秋寫下這些字的內心情緒,她都可以從這些字上感受得到。

“以秋,你的字很好看。”她擡起頭來,完全發自真心地誇贊一句,眼裏盛着亮盈盈的光,“畫畫好,寫字也好,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她更多是在感嘆,由衷感嘆秦以秋的優秀。

她并不需要對方來回應什麽,但在注意到秦以秋準備提筆時,她主動又将本子轉回原位,方便他寫字。

依着秦以秋的性子,簡歲月又一次提前預知他将要寫些什麽,但她耐心等待着,從最初下巴壓着手臂,再到此時的手掌撐起臉頰。

動作換了,眸裏春水卻始終不變地輕輕蕩漾,她視線跟随着秦以秋的一筆一劃,臉上挂起不自知的笑意。

她的眼眸依舊明亮,只是隐隐閃爍着不明意味的情緒,像是欣賞,像是愛慕,又或是還摻雜着其他內容。

-不會的還有很多。

秦以秋寫下字後,她正想回一句“知道啦,知道你謙虛,但你真的很好”,發現他仍還有一句要寫,便将即将脫口的話咽下,凝神又看他寫字。

時間仿佛慢下來,世界仿佛靜下來,一切似乎都恰到好處。

先鑽入簡歲月眼中的是紙上秦以秋寫下的她的名字,“歲月”二字被他寫得極好看,交織在一起的字好看,拆開的每一個筆畫也都好看。

至此她還不知道秦以秋忽然寫她名字是想表達些什麽,直至對方補完後面那句話。

-歲月,這樣一直蹲着是不是很累?

簡歲月眉心一挑,撐着下巴的姿勢又變了變,這次不靠任何支撐,昂首看向近在眼前的那個人。

她眼中終于起了更大的波瀾。

幾秒之後,她搖了搖頭說自己不累,“我就蹲了這一會兒,正好也沒事做,就想跟你聊聊天。”

“你怎麽樣,有靈感嗎?”簡歲月忽将話題一轉,不與秦以秋聊同自己相關的內容。

她從一開始就看到了秦以秋筆記本下壓着的那張畫紙,也不能說是一片空白,至少邊角處還被秦以秋畫了點草稿。

只是這個草稿可能不成形,她根本瞧不出來畫的是什麽,好像是幾筆随意劃出,線與線僅僅就是碰撞在一起,構不成任何形狀與內容。

-沒什麽靈感。

-不過沒事,總會有的。

“準備畫哪個場景?”

劇本被置于一側,字完全反向對着簡歲月,但她只看一眼,只看清其中兩個字,就已知曉秦以秋翻開的是哪一場戲。

這是上午剛拍過的一場戲,主要人物是簡歲月與宋然飾演的這兩個角色,這對姐弟為弟弟的一件事而吵得不可開交。

拍攝時秦以秋坐在劉程身後,盯着監視器看了許久,簡歲月精湛的演技幾度讓他沉浸。

他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劉程的想法與他并不一致,有幾處地方甚至完全相悖,這讓他下不去手盡情地畫。

在劇組裏,劉程一般不會限制他作畫,會給他提供想法,也會給他足夠自由,于是對方難得一次要求秦以秋按照他的意願來畫時,便讓秦以秋糾結了起來。

一想起這一情況,秦以秋就有些犯愁,眉頭也不自覺跟着擰起。

簡歲月一直在打量着他,知他犯難,便偏頭靠近他,關心詢問:“思緒很亂嗎?”

秦以秋當即舒展眉心,在本子上寫下“沒事,會理順的”。

簡歲月掃完那幾個字,似笑非笑地開口:“讓我來猜猜,如果要畫的是我跟小宋吵架那一幕,那應該就是……”

她說到這裏特意頓了頓,不斷觀察着秦以秋的反應。

等他抿起唇,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開始閃躲,不知是擔心被看穿,抑或兩個人的距離太近讓他不由緊張,她又得了逞似的笑着繼續說下去,“是劉導給你設了限,你不知道怎麽畫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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