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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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秋果真一夜未睡。

這是早已注定的，他不會去改變，也根本改變不了什麽。

他在床上躺了幾個小時，閉着眼一動不動，雖不斷提醒自己暫時什麽都不要去想，讓心慢慢沉寂下來，人就可以在無知無覺中入睡。

可惜困意始終沒能找上他，他大腦足夠清醒，清醒地回憶着一些事，清醒地思念着一個人。

若換作平時，睡不着那就睡不着吧，他不會特意去掙紮，可今夜他唯一的擔心便是明天無法振作精神陪伴簡歲月。

他還不知道明日簡歲月的具體安排，只知道兩個人約定好的時間是九點，九點一起在樓下餐廳吃早餐，吃完就直接出門，去逛逛街，四處看看在這座城市中被他們曾忽略的那些美好。

簡歲月向來愛看電影，若影院剛好在放映一部觀衆評價不錯的電影，那麽他們或許就可以一起去看部電影，後續再聊聊劇情。

簡歲月興致滿滿地說，他聚精會神地聽，時不時也将自己的感受表達給她。

秦以秋并不是一個常常會提前做好規劃的人，但他很多時候都會在一日開始之前了解或是想好當天大致需要做些什麽。

譬如上午出去寫生，地點定在公園或是街邊，又或者是任何一處地方，而下午要回學校一趟，把前兩天的作業交到導師手裏。

他需要知道自己這一天具體都要做什麽，倘若确實沒有安排，那就待在家中構思新畫內容，除了有必要的走動放松之外，他完全可以在書桌前待上一天，直至夜晚入睡。

當然一天并不是他的最高記錄，只是他如今已不會再将自己逼得那麽緊。

但與簡歲月一起時，他好像可以完全不用去知道今天将要做什麽，除非那一天他與簡歲月的行程都将由他來安排。

哪怕上一秒兩個人還沒有任何方向，下一秒簡歲月忽然告訴他，以秋我們去鄰市玩吧，那麽他就會立刻去買票，與她一同在最近的時間點踏上同往鄰市的路。

不問緣由，不問歸期，自由地“流浪”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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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多，秦以秋已不知多少次睜開雙眼，只是眼前依舊是那一方漆黑的天花板，從始至終沒發生過變化，而這黑暗他也早已适應。

酒店窗簾厚重，一旦拉上就難辨白日黑夜，只能依靠手機查看時間。

秦以秋收到簡歲月的消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沒有鬧鈴的驚擾，簡歲月在昏暗的房內自然醒來，從暖和的被窩裏探出修長的手臂，拿過手機。

屏幕亮起顯現時間，不到八點半，距離她與秦以秋約定好的早餐時間只有半個多小時，她所剩時間其實已不充足。

她沒有再耽擱，立即下床去做收拾自己，雙腳踩實地面後順勢拿起手機，給秦以秋發了條消息過去。

雖只是最簡單的一句“早啊”，也同樣帶着她內心此時滿滿的喜悅。

從衛生間走出時，她遠遠看見床頭櫃上的手機正好亮了屏幕，本有些緩慢的步子下意識加快，她急着去探明手機亮起的原因。

看到秦以秋回複的那一刻，她恍惚覺得世界晴了，紅日升起，往大地灑落溫暖金芒。

一會兒還要換衣服，她尚未拉開窗簾，只是開了頭頂吊燈，讓刺目又冰冷的白色充斥在房間裏，現在手機堅硬的外殼被她握于手心，她的心反而軟下來。

歲月簡将手機貼近唇邊，微低的溫和聲線被錄下發送，“醒啦以秋，昨晚睡得還好嗎？”

秋：挺好的。你呢歲月，睡得怎麽樣？

回想起昨日一夜無夢睡得安穩香甜的自己，簡歲月不由輕笑一聲，“我睡得很香，感覺特別幸福。”

柔軟的床鋪與枕頭，舒适的被窩，整副身體被包裹其中，睡上一場飽覺，心裏還有一個可以想念的人，這當然就是幸福的其中一種。

簡歲月卻仍覺得，自己說出口向秦以秋表達的這聲幸福，還遠不及她自己心中所感受到的那萬分之一。

她無法具體描述那種感覺，可就是想告訴秦以秋自己很幸福。

是因為有你在，才覺得幸福。

“以秋，那我們還是老時間在餐廳見，晚一點沒關系，不用着急，慢慢來，今天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所有時間只屬于我們兩個人。”

放下手機時，簡歲月心中僅有一件想做的事。

她想快點見到秦以秋，擁抱他，告訴他——

以秋，我有點想你。

八點三刻，簡歲月花五分鐘化了個淡妝，抄起挂在沙發上的杏色薄外套穿上，斜挎上小包出了門。

從走廊到電梯口，再從電梯上一路下至三樓，過程中她剛好碰上三位女演員。

那三人有說有笑地上了電梯，起初并未注意到特意在角落避讓的簡歲月，直至其中一人無意往她所在的方向瞥了眼，本已挪開視線，卻像是意識到什麽，又立刻轉了回去。

看到窩在那裏一聲不吭，只顧低頭看手機的那個人，那人眼前倏忽一亮，給另兩人使了記眼色。

那二人聊得正歡，忽見那抹顏色，不得不戛然而止，順着她的視線好奇回頭去看。

梯廂內一共只有四個人，有三道目光整齊劃一落在自己身上，簡歲月卻并未有所察覺，依舊在手機屏幕上認真敲着字，不知是在與什麽人聊天。

最靠近簡歲月的那人反應也快，偏了頭去硬瞧簡歲月正臉，在認出她後手掌直接拍向她肩膀。

肩上陡增的力量讓簡歲月不由蹙眉，與此同時，她耳畔乍響一道“霹靂”。

“簡老師，真巧啊，怎麽，你最近也在這兒拍戲啊？”

擡頭時簡歲月同時将手機鎖屏放入包中，目光迅速掃過眼前一幹人等的臉，神色淡淡地回了聲“早上好”。

這幾人她認識，但稱不上熟，很久之前與她合作過，那時大家都沒現在這樣火，如今也都各有各的火法。

她們幾位如何她并沒有特意關注過，只是時不時能在熱搜上看到她們的名字。

以作品說話的演員她向來都很尊重，可眼前這幾位沒什麽作品，還總以花邊新聞上熱搜的女演員，她與她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自是無話可說。

“去片場啊，怎麽一個人，助理呢？”又有人搭腔，簡歲月記得那人叫邱彤。

簡歲月扯起一抹笑，禮貌回：“我一直是一個人。”

她笑容很快消失，看一眼電梯顯示屏，數字恰好從“4”跳轉至“3”。

那三人顯然還想說些什麽，電梯卻在此刻發出“叮”一聲脆響，兩扇門随即向兩側打開。

簡歲月一聲“麻煩借過”先于她們，她們卻并未讓開，對視一眼紛紛往電梯外走，不再搭理身後的簡歲月。

簡歲月也不在意，下了電梯，直奔秦以秋在微信上提到的十號雙人桌。

踏進餐廳時，簡歲月一眼看見右手邊靠窗處的秦以秋。

不知是他目光始終停留在餐廳外，還是他們心有靈犀，她走進來，而他剛好擡頭，兩個人的視線因此穿過一衆人群對上焦。

簡歲月看到秦以秋微微一愣，旋即朝自己展露淡淡笑顏，目光柔了下來。

上午的光線穿透玻璃灑落在他身上與臉上，他半道身影沐浴在淺金色陽光裏，并不那麽耀眼，卻讓簡歲月舍不得移開眼。

她加快步伐向秦以秋靠近，在他對面坐下，見桌上還空空如也，知道他這是在等自己一起去拿餐。

“以秋，早飯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拿。”

早餐類型繁多，若不了解秦以秋，簡歲月也很難猜出秦以秋習慣吃什麽，可她恰好曾注意過，知道有一樣早餐一直都是秦以秋的首選。

“還是吃面嗎？”她問。

秦以秋一愣，随即點了頭，在手機上打完字，将手機屏幕遞到簡歲月面前。

簡歲月靠近了看，看到他問：我吃面，歲月你呢，要吃粥嗎？

一瞬間，簡歲月分明還未盛來熱騰騰的粥，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她胃裏就似已能感受到一股暖流，溫暖舒适。

是啊，以秋從那麽早就開始念着自己，又怎會注意不到自己常點的早餐。

而她也是，兩個人互相都知道對方習慣點什麽，無意中形成一種極有意思的默契。

簡歲月有了一個有趣的想法，“以秋，那我去拿面，你幫我取粥好不好？”

在聽到這句意料之外的話後，秦以秋眼前亦是一亮，輕輕颔首，又在他們的聊天框中打出一個“好”字。

簡歲月抿着嘴無聲地笑，與秦以秋同去取餐，在拐角處一個往左一個向右，目的地不同，回來時的方向卻保持一致。

兩個人都不在座位上，他們也并不擔心回來時位子被他人坐下，不過也就是再找兩個位子的小事而已。

“在看什麽呢？”

二十六號桌上，易珊将蘸了藍莓醬的大塊吐司往嘴裏送，咬下一口後習慣性去拍身旁人肩膀一下，邊嚼邊問。

邱彤回神，擡手悄悄指了個方向，低聲說話：“快看那邊，又是簡歲月。”

聽到“簡歲月”的名字，另倆人頓時來了勁兒，紛紛看向簡歲月的方向。

簡歲月留給她們的是一道背影，她手上沒有任何動作，正在等待對面師傅替她将熱騰騰的面盛起一碗。

易珊拿着刀叉的手懸停在半空，顧不得再咬上一口吐司，身子盡量往右側傾斜，努力去看那塊區域是什麽早點，“她一個人吃飯？吃的什麽能看清嗎，是不是面？好土啊……”

中式餐點那塊區域她從來不去，只隐隐能看到有戴着廚師帽的人在給簡歲月盛些什麽。

“不是吧，我剛才看到她在跟一個男的講話，那男的看不出是誰，要麽不是圈裏的，要麽就是新人，但看着還挺年輕的，歲數肯定比簡歲月小。”

“哪個男的，他人在哪？”

“也盛飯去了呗，就那個……”邱彤又給易珊指了個方向，嫌棄地哎呦一聲，“急什麽，一會兒就能看到了，你這一提男人就激動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那可對不住，這輩子就指着男人吃飯，你還指望我改？想多了。”易珊知道她也就是吐吐槽，實際并不指望自己做出改變，畢竟自己是什麽性子，最了解的人非對面這位邱女士莫屬了。

“那個男的一看就不是你的菜，長得小家子氣，不夠男人不夠野性，看着就弱不禁風的，完全就是小白臉那一挂。”

“小白臉？”易珊興致更大，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我看八成就是簡歲月包|養的小白臉了，你看簡歲月什麽時候跟男的一起單獨吃過飯了，怎麽突然就轉性了？待會兒她跟那男的要真坐一塊兒，那鐵定是她包|養的小白臉沒跑了，咱們啊，就等着看好戲吧。”

“別，萬一只是男同事呢？”三人之中久久不言的廖語終于忍不住搭腔。

易珊還沒來得及開口，反倒是邱彤替她将答案說出口來，下巴一昂，露出一臉得意樣，“那就算她包|養小白臉男同事呗。”

無論如何，反正簡歲月與那男的關系不清不楚這件事已經在她們二人這裏坐實了。

此時簡歲月早已盛好面，一路聞着淡淡面香走回十號桌。

秦以秋比她動作快，已坐在位子上等她，他面前擺放着一碗素粥，旁邊小碟子裏還放了兩個小燒麥，這一搭配正是簡歲月的最愛。

看到燒麥時，簡歲月難免有些驚喜，她将熱面推過去，又将自己那份素粥帶回來，指着那只小碟與秦以秋說：“以秋，燒麥我們一人一個吧，真的挺好吃的，你一會兒嘗嘗。”

也正是因為自己覺得不錯，于是簡歲月也想分享給秦以秋，讓她也來嘗嘗這味道。

秦以秋看一眼那兩只小燒麥，又擡頭對上簡歲月那張莞爾的笑臉，當即點了頭。

他先低下頭去，面很燙，他就輕輕吹着氣，一口口慢慢地吃。

簡歲月的素粥剛從鍋裏盛出來，同樣也是灼人的燙，她并不着急，不看自己的粥，只看向對面埋頭吃面的人，不自覺微斜腦袋，手肘抵在桌上撐起下巴。

她仿佛是在欣賞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畫那樣欣賞秦以秋，笑意逐漸蔓延擴大，眼尾也被拉得細長，而她自己或許是知曉的，又或許根本渾然不覺，只是下意識地流露歡喜。

秦以秋反應難得遲鈍，吃幾口後才似察覺到什麽擡了頭，卻不知對面的人其實已凝視他很長時間。

如果一眼即是一萬年，那麽簡歲月的确看了他許久許久。

秦以秋眉頭一揚，有些許錯愕自他眼中流露，顯然并未想過簡歲月的目光竟如此黏膩又溫柔地跟随着自己。

若如今是冬季，那麽她的眼神就是冬日裏最惹眼的一抹暖色調。

縱使兩道目光在極近的距離間交彙，她也依舊坦然地望着秦以秋，并不避開秦以秋的眼神，完全将愛意展露。

反而秦以秋眼眸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忽然拘謹起來，身子繃起，握筷的手悄然攥緊，極短時間內臉上已浮現淺色的紅。

秦以秋羞澀的小模樣既是有趣也是可愛，簡歲月頓生一種想要挑|逗他，逗着他玩的念頭。

而後她眉心上挑，明知故問：“以秋，你是害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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