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姐弟(1)

褚畫離開沒多久,簡單地收拾好了行囊,康恩娅也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這個念頭原本尚在襁褓,但今晚餐桌上所發生的一切催促了它的生長,女孩已完全堅定了自己要離家出走的決心。

自打身陷迷戀自己繼父的囹圄之中,母親的死亡與倫常的羁絆就時常讓她感到重重枷鎖在身,洗不脫遍體的腥污,得不到上帝的原宥。

她的盤算看來萬無一失。已找了一份脫衣舞娘的工作,不菲的報酬讓她不用擔心嘗受流離失所餐風露宿之苦。盡管在她走紅前,将有很長一段時間會被兇神惡煞的老鸨揮來斥去;而她的房東長得奇胖無比,腦袋很小,身形卻巨碩無比。活像一只下巴墜着粉紅色皺榴的火雞——看來也不太好相處。

康恩娅在康肖奇的房間裏脫掉了身上那件有着泡泡裙紗的白色睡衣,一身具有朋克範兒的野妞兒裝束正待被她換上。整棟房子只有弟弟的房間可以踩着高聳參天的栗樹爬到地上,她不能讓自己離家的舉動為人發現,尤其不能讓康泊發現。

康肖奇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擺弄着手裏的模型飛機——無論有沒有生命,所有擁有翅膀的物體都讓他心生向往,目光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姐姐。康恩娅正在鏡子前搔首弄姿,那只穿有乳罩和內褲的迷人胴體散發出少女獨有的幽幽體香,引得他像條聞到肉香的狗那樣止不住地饞涎欲滴。男孩懊惱自己的失态,暗暗咽了口唾沫,突然開口說,“你不能這麽做!”

“我能,只要我願意。”康恩娅對着鏡子抹唇膏,弓下背,屁股朝後高高撅起。不時滿意地抿一抿薄薄的嘴唇,傳統的大紅色能讓她的蒼白皮膚看來健康一些。

“你不能!我要阻止你!”康肖奇放下手中的模型飛機,又以不小的音量喊道,“我要告訴康泊!”

意料之外的叫喊讓女孩從鏡子前的孤芳自賞中醒了過來,她掉過身子,像打量一個怪物那樣打量起自己的弟弟。那種可怕的、不信任的眼神漸漸消逝,康恩娅突然勾了勾唇角。以個極為風情的手勢撥弄了幾下頭發後,她向床上的男孩俯身過去,“想要嗎?”

“嗯?”康肖奇看似吓了一跳,往後挪了挪身子,有些結巴地問出一聲,“要……要什麽?”

“要我。”蒼白清秀的臉孔已逼近于男孩眼簾之前,像狗一樣趴伏着的康恩娅伸出了她那柔軟濕潤的小舌頭,舔了舔弟弟的耳垂,“像我們過去常玩的那樣,你來……要我。”

“不……不可以……”男孩的臉孔開始抽搐,整個人害怕般地往後瑟縮躲避,“你是我的家人,你是我的姐姐……”

“沒錯,我是你的姐姐,也是康泊的女兒……”康恩娅兩手背後解開了自己的粉色乳罩,又勾起手指将內褲扯下一半——乳房不大,甚至因為長期厭食症導致的營養不良而微微有些幹癟,但那一對乳頭卻漂亮極了,仿佛是自葡萄架上的累累碩果中精心挑了兩顆,又黑又大又圓;小片密匝匝的黑色叢林露出三角地帶,隐隐放出風茄①的香氣。

這個身材纖瘦、皮膚蒼白的少女忽而變得妖冶鬼魅,唇邊綻露的笑容卻純真如同稚兒,甜膩膩地問說,“想要嗎?”

男孩還在自我較勁着掙紮,女孩卻已經抓起了他的手,引領着那有些粗拙的手指滑過自己柔軟馨香的長發,滑過自己光滑細膩的皮膚——男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戰栗。他迫切地想把手挪開,可對方卻不依不饒地握着他的手不放,又引着滑過一顆胸前的成熟果實,滑向那片潮濕溫熱的密林……

或許是兩年前,或許是更早些的時候,這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弟間就産生了一種離奇、香豔、又畸形的情愛關系。也正因如此,餐桌上,康泊才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扼住他的七寸,讓他臣服,讓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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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初确實只想保護她,如同保護他未能保護的母親那樣,但漸漸錯構了自己對于這個“姐姐”的感情——“姐姐”二字對康肖奇來說,或許從頭至尾不過一個似真還假的抽象概念。

這個少女不僅不是他意淫中的阿尼瑪②,甚至還完全把他當作了一條狗。一條巴普洛夫的狗。

每當他拒絕她,她就會使出渾身解數去引誘他;而當他為她着迷甚至瘋狂的時候,她就狠狠地推開他。

弟弟很快就被自己的姐姐脫得一絲不挂。十四歲男孩的性器已經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樣,飽滿的龜頭像肥厚的松蘑。

一如過往那般,他們赤身裸體、互相把臉埋于對方下體地茍合,可她卻不準許他完成最終的進入。

女孩的冷酷表現對于男孩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陰莖漲得很大,而女孩的舔弄始終只是帶有故意性質的隔靴搔癢。這個年齡的男孩受不得這樣的刺激撩撥,蓄勢待發的身體猶如被人安置了一個充氣泵,正不斷地不為人察覺地往毀滅中脹裂——他的欲望像漲出堤壩的河水,急于尋找一個排遣的出口,卻因被對方用舌頭堵住了鈴口而倍嘗痛楚,無法如願。

“你和他說話時都不敢注視他的眼睛,”一番對弟弟的肆意折磨過後,康恩娅顯得心情格外愉快,“你阻止不了我。你根本是個連強暴都不敢的窩囊廢!”

穿好衣服,将裝有現金和少許少女用品的雙肩包挎上肩頭。她豎起指頭放于唇邊,噓了這麽一聲以警告對方守口如瓶,轉身就從窗臺上爬下去了。

※ ※ ※

紅發男孩用手指朝被襲擊者的後背處指了指,就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口袋裏塞有送外賣積攢的兩百多美元。男孩原本打算用這筆錢來找個家夥發洩他的欲念。而且不找女人,只找男人。

他沒想過襲擊這麽一個素昧平生的家夥,但在看見對方搖搖晃晃走來的時候臨時改了主意——他實在怕極了再度被人拒絕!

男孩愛上了學校裏一個漂亮姑娘,為她夢繞魂萦,茶飯不思,更為她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斟字酌句,寫了一首音律柔婉、情意隽永的情詩。

可很遺憾的是,那姑娘不愛他。不僅當衆念出了他寫的情詩,還夥同一群高大、健壯又英俊的橄榄球隊員奚落他、挖苦他、嘲笑他,指他是個渾身上下透着酸味兒的、只會唧唧歪歪的娘們。

男孩越想越覺羞憤難當,趁着放學找去了橄榄球隊,結果被其中一個家夥打翻在地,一腳踩在了胯間。

痛不欲生的肉體打擊漸無影蹤之後,很快他發現了一個讓他難以啓齒的新問題——他無法勃起了。

男孩曾在報紙上讀到過雨衣殺手的新聞,知道這個臭名昭著的家夥有弑殺牛郎以及切割他們陰莖的恐怖嗜好。一想到自己剛才竟與這麽個殺人魔頭打了個照面,頓時感到脊背發涼。紅發男孩仍舊滞留于極度的恐慌中無法脫身。跑過蜿蜒虬曲的碎石小巷,瑟瑟縮縮地躲于巷尾的垃圾箱旁,一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兒,一面在胸口比劃十字念念叨叨。

一陣異聲突然蹿過。他驚慌地起身探頭前去查看,稍感心安地發現是一只一瘸一拐的流浪貓。

然而男孩還未完全轉過身去,黑暗中的一個人影就撲向了他。

連一聲叫喊也未來得及發出,尖銳的長剪子就準确無誤地紮進了他柔軟的咽喉。身穿膠質雨衣的殺手機械地重複着虐殺的簡單動作,舉臂、刺下、舉臂、刺下……軟肋被截斷,肺葉被洞穿,男孩的胸膛成了一堆破爛的棉絮,血液滲透了他的衣襟,活像在這小子胸前罩上了一只鮮紅的圍嘴。

褲子被扯下的瞬間他忽地想起了那為一個姑娘神魂颠倒的日子,發現奇妙的是,墜入有時會令人産生飄然欲飛的輕盈感。比如墜入愛河。

原來死亡也會帶來同樣的幻覺。

倒在地上的男孩捂着不斷冒出鮮血的咽部割口,拼命地張嘴叫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 ※ ※

一身黑色皮衣的康恩娅背着包囊,盡可能不出聲響地移動步伐。這個夜晚寧靜又不夠寧靜。雷聲隐隐,天空中越積越厚的雲層就搖搖欲塌的山脈,暴雨即将到來。

女孩顧不得興許會被淋成落湯雞,眼看着自己的出逃行動即将告捷,她的心情與邁向大門的的步伐一并輕快起來。

猝然間,漆黑一片的莊園亮光大作,從各個角落打來的強烈光束晃得她睜不開眼。

可以遙控的白熾燈都亮了。一個男人聲音在不遠處的別墅陽臺上響了起來,“你去哪裏?”

那是一個十分柔軟又微微帶點沙啞的男性嗓音,沒有音調的頓挫起伏,古怪而又莫名撼人心魂的動聽。

她的弟弟并沒有出賣她,早在她與那位警探先生訝然相視的時候,她的繼父就已洞悉了一切。

康肖奇在自己的房間裏掀着窗簾角,目光森然冰冷,不知終點落于何處。

知曉自己行跡敗露,康恩娅仍舊不慌不忙地轉過了身。仰起蒼白清秀的臉龐,沖高處的那個人影大喊了聲,“我要離開你!”

“很好的想法,但是不可以。”身邊站着女仆艾琳,康泊拄着手杖,由高處俯眺女孩。他還是以面對面交談的音量與自己的女兒說話,全然聽不出任何情緒地說,“我答應過你的母親會照顧你,直到你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

“我不會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我要嫁給你,也只能嫁給你!”女孩不管不顧地大叫道,“你答應我,我就留下!”

“不可能。”康泊的拒絕斬釘截鐵,不留絲毫餘地,“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遵守我的戒律,懂得約束自我的渴念。”

“既然這樣,我就要離開你!我不要去那個軍事化管理的寄宿學校!如果不能伴在你的身邊,我寧可現在就離開你!”女孩的臉上顯出痛苦又哀傷的神色,強調着說,“如果你不要我,我就要離開你,我今晚上就要走!我受不了總是被你當做一條狗——你每一次搖動虛妄的愛情的鈴铛,我就會滿口涎沫跪求施舍,随後再被厭倦了的你一腳踢開,這不公平!”

對于女孩嘶聲力竭的指控,無動于衷的男人只是報以了一個淡淡微笑,“親愛的,你走不了。”

“除非你要我,否則什麽也阻止不了我!”

“我沒打算阻止你。”他将手杖遞給艾琳,反而從她手中接過獵槍。動作利落地拉動槍栓舉起槍管,又說,“只要你再踏出一步,我就會射殺你。”

淡褐色的長發垂墜于額前,男人微微眯起了用以瞄準的眼睛。笑容莞爾,口吻亦淡,不似通牒與警告,只是陳述。

康恩娅吃了一驚,随即又馬上任性地轉過了身,準備揚長而去,“你不會槍擊我的——”

話音未落,身為繼父的男人就扣動了扳機。

女孩的右手手臂被呼嘯而過的子彈擦過,巨大的沖擊力一下将她摔倒在地。皮衣被洞穿,一大塊皮肉被蹭掉,粘稠溫熱的血液一剎洶湧而出。

“Clip the line③.”康泊笑出聲來,再次拉動槍栓後說,“下一槍未必還有那麽好的運氣。”

一道劃破天空的白光之後,接踵而至了一聲驚雷。滂沱暴雨如期而至,冰冷地澆灌在女孩的身上。

康恩娅捂住受傷的手臂,仰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自己的父親——雨水劈頭蓋臉傾倒一般,她離這個男人又太遠,無法看清端着獵槍的他是否的的确确目帶殺機,“你……你居然槍擊我……你居然槍擊自己的女兒……”死亡的恐懼束住了逃離的腳步,康恩娅從震愕中緩過了神,發瘋似地尖叫起來,“你會下地獄的!康泊!你他媽會下地獄的!”

驚鴻一笑拂過唇角,康泊微微點頭說,“我去過了。”

“你會……你會下地獄的……”傾盆暴雨中,她埋頭跪倒在地。淚水潸然,熱血涔涔,又哭又喊的模樣絕望又慘烈。

聽見雨水為人踐踏之聲的女孩慢慢仰起頭來,看見一個不持寸物避雨的男人,就這麽拄着手杖來到了她的眼前。

淡褐色長發貼于面頰,襯衣則貼在身上。為雨水浸泡的皮膚慘白一如冰窖中的屍首,他卻好似來自水中的俊美神祇。一個殘疾者如何會是這樣,四肢百骸無一不透出令人神往的優雅。嘩然下落的雨水勾勒出一張無可挑剔的男人臉龐,眼睛深邃、溫情又憐憫,聳直如峰的鼻梁與玫瑰花瓣般的唇……

濕透了的康泊整了整綴有精致蕾絲的襯衣袖口,跪下身來,将同樣濕透了的女兒溫柔抱進懷裏。

她終于明白,雷鳴電閃的夜是天空對大地恨的毀訾,而翌日黎明則是一封嶄新的情信。

如此不遺餘力且铿锵分明的對立。

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像蕈與腐爛的植被,她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永遠逃不出他的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①風茄,出自聖經,在希伯來語中意為“愛的植物”,常與女性的生殖與孕育挂鈎;②阿尼瑪,(注意是阿尼瑪,不是阿瑪尼,噗)指每個男人心中都會建構的一個女性形象,既是一個男性本身所具有的女性化潛質,也是他日後會投影在別的女性身上、容易引發其強烈性興趣的女性形象。作者認為這很好地解釋了一個通俗的說法,人為什麽都會被某方面與自己相似的異性所吸引……③網球術語,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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