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淡然險些破功。
傷這麽輕?
文晴腦中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莫非是程昊威那小子……
據說程昊威傷得很重,還據說當時程昊威把上官橙護在了身|下……
如果上官的身體問題不大了,那麽心理疏導就要開始了,畢竟再過兩周她就要回劇組開工,雖然好不舍得。
文晴恨不得把上官橙一直圈養起來,恨不得上官橙的世界從此之後只有自己一個人,恨不得她一直這樣除了自己誰都不認識……
雖然這樣想很不人道。
罷了,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信義,既然答應喬瑞琪那死女人了,就得言而有信。
不過,心理疏導找誰呢?總要找個有能力又靠譜的人。
文晴眼睛一亮,她想起了一尊大神。
作者有話要說:
☆、心理疏導=酷刑?
“心理疏導是何物?”
上官橙聽到這個詞從文晴口中說出時,困惑地問。
“簡單說呢,就是有個叫心理咨詢師的人幫你精神放松,然後讓你的大腦慢慢恢複正常運轉,你就可以想起來過去的事兒了。”
上官橙聽罷,半天沒言語。
“不用緊張,上官,”文晴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不會讓你痛苦的,大概就是和你聊聊天,讓你放松啊,或者聽聽音樂,催催眠啊什麽的。”
聽到“催眠”兩個字,上官橙更覺心驚,她瞬間想到了前世來俊臣那些逼供折磨犯人的手段,種種酷刑便是為了摧毀人的意志,讓犯人陷入昏昏沉沉中,他就可羅織罪名、為所欲為了。
是不是,自己也要在這種手段下不受控制地吐露真實身份了?
“別怕,我會陪着你。”
文晴包住上官橙的雙手,暖流沿着皮膚緩緩注入五髒六腑。
上官橙的目光凝住文晴的眼眸,她的眼睛這麽純澈、這麽幹淨。
如果你知道我已經不是你的“上官橙”了,你還會這樣看着我嗎?
“你不用擔心面對陌生人,咱有熟人,我堂姐文瀾,你可能不記得了,那可是心理咨詢大咖。”
文晴不忍看上官橙眼中的無助,以為她是怕生。
熟人……
上官橙更覺忐忑。
要說文晴的這位堂姐,也稱得上是女神檔次上的。
文瀾,三十歲,心理學博士,師從萊比錫大學的伯根教授,是萊比錫大學心理實驗室的成員之一。
這位姐姐年少時即留學德國,十幾年混下來,德國人的嚴謹認真學了個十成十,其毒舌和犀利更是每每讓聞者落淚、觀者心塞。
她是文晴大伯的女兒,少時父母因禍雙亡,後來和文晴一起長大。文父去世後,由薛沛霖監護,遵照她父母的心願,一心一意走學術道路。
文瀾的優秀,不僅僅成就了她文家的最高學歷,更是成了薛沛霖的驕傲,常被薛沛霖拿來做事例教育文晴。薛沛霖一直覺得文瀾才像是自己養大的孩子,要強、出色、獨立,全不像她親生的那小崽子,處處讓人不省心。
文晴對這位表姐,小時候是粘得厲害,因為她姐學習好,是所有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幼|齒文晴也懂得偶像崇拜,尤其是人家看見她和“別人家孩子”總在一塊兒,自然把她歸到“好孩子”那堆兒。
等到長大點兒,風向變了,薛沛霖動辄拿文瀾說事兒來教育自家女兒,文晴看見她姐就聯想到她媽嫌棄的目光,少女自尊心作怪,開始疏遠文瀾。
文瀾也是個怪胎,她不管別人怎麽看,“我自巋然不動”。這世間除了薛沛霖這位嬸母的話她還能耐心聽幾分,別人說什麽她只當耳邊風,吹過去就吹過去了。她按照自己認為的樣子長大,又按照自己認為的樣子去留學,又按照自己認為的樣子拒絕婚姻……對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堂妹,她一向的定義就是“又傻又白又不甜”。因着嬸母以及一起長大的情分,對文晴還算是不錯。
這些年來,在圈裏混得越久,文晴對世态炎涼看得越清楚,尤其是誰是對她好的,誰是對她不好的。她也慢慢認清一件事,她堂姐雖然又冷又毒舌,但是心裏還是很顧念這份親情的,所以,雖然文瀾大多數時間都在國外,兩個人的情分倒是比年少時深了。
文晴是個行動派,她既想到文瀾這尊大神,自然要請她回國。
心理學博士啊,萊比錫大學的,那可是世界上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的誕生地。就她堂姐這水平,給上官橙做心理疏導,那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額,當然,熟人也是文晴考慮的重要因素。畢竟上官橙不是普通人,請心理醫生嘛,再大的價錢文晴也舍得花,不過是否靠譜,是否能保住秘密,那就另當別論了。
為了上官橙将來的事業,這事兒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上官橙還未從“會否被戳穿”的忐忑中醒過神來,就眼看着文晴拉着她到了書房,把書桌上一個薄薄的銀色方形物事掀開。
這是何物?
上官橙驚奇地看到那銀色物事變成了垂直的兩片,豎立的那片很像那個叫“電視”的東西,只是要小得多;平放在桌面上的,也是個方形的,不過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方形、長方形的類似機關的東西。
“瀾姐前陣子說要去漢堡大學訪問,也不知道聯系方式,我上網發個郵件試試。”
文晴說着,按開了筆記本。
上官橙詫異于屏幕上出現的圖像——
這個世界遠比她能夠想象的還要神奇,有着各種意想不到的東西,每一天文晴都會讓她意外。這裏就像是……神話世界,人們擁有了順風耳(手機)和千裏眼(電視),還能日行千裏(飛機),當真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上官橙隐隐期盼着這個世界有那麽一樣物事,可以讓她重新回到上一世,那麽她就可以……
就可以如何?
上官橙心底突地浮上這樣的念頭。
回去和李隆基鬥直到讓他身敗名裂嗎?
可是,昨天她已經在書中知道,李隆基最後栽在了一個楊姓的女人手裏,晚景凄涼,衆叛親離,不亞于殺了他。自己即使回去了,辱他殺他亦不過如此,還有什麽意思?
或者,回去繼續自己的政治理想?
然而,對比前世,再看如今的世界,堂堂大唐盛世也不過是王侯将相的盛世,而非平民百姓的。
那麽,她回去,又為了什麽?
太平……太平!
她怎麽就忘了查一查太平的結果!
“喲,巧了!”文晴喜悅的聲音打斷了上官橙的遐想,“瀾姐給我發郵件了,說這兩天要回國,爸爸的祭日不是要到了嗎……”
文晴自顧自說着。
郵件?怎不見郵差?
上官橙越發覺得自己對這世界所知太少。
“哎喲,上官,瞧你這微博上,亂了套了。”文晴手賤,忍不住打開了上官橙的浪浪微博。
啧啧,喬瑞琪那死女人這下子要美出鼻涕泡了吧?一把火,火燒旺運,上官橙的浪浪粉絲以萬為單位嗖嗖往上蹿。人氣就是錢啊,姓喬的不要太美啊!
上官橙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看着那五顏六色充滿了圖片和文字的斑駁屏幕,正上方竟是自己——啊,不,上官橙——的照片,背景是大幅大幅的粉紅色花瓣雨。
好生……俗氣!
上官橙暗暗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這是啥時候拍的?”
文晴一指上官橙微博上最上面一條的照片。
只有上官橙瓷白的右手背,上面紮着吊瓶針頭,連着導管。
上官橙一臉茫然。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很好,只是擦破傷。護士姐姐很溫柔,紮針一點兒都不疼’。”
文晴一字一句念出那條微博,在看到最後面綴着的一個吐舌頭的調皮表情的時候,眼角忍不住一抽。
這絕壁不是上官橙發的,她認字都費事呢,打死文晴她也不信現在的上官橙還能發微博。
肯定是大華那貨。
想想大華一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發吐舌頭表情什麽的,文晴寒。
“看看你的粉絲們都說了啥吧。”文晴點開評論。
粉絲?
上官橙繼續茫然。
“啧啧啧,黑你的還真不少。”文晴按動鼠标,展開一頁頁評論,除了和諧又溫馨的祝福,就是各種黑、高級黑、路人以及……廣告。
文晴大概掃了掃,其中居然還有替程昊威抱不平的,說上官橙這種花瓶女人救她做什麽,救就救吧,随便誰去就都好,為什麽搭上“我家無辜的小耗子”?
“小耗子”是粉絲對程昊威的昵稱。
發這條微博的人,可能是程昊威的nc粉,替程昊威抱不平。
不過文晴很懷疑這條微博是公司雇來的“水軍”,說白了,明着是褒程昊威貶上官橙,實際上一正一反把兩個人都給炒熱了。
果然,就有人@這人,有的說“我威和小橙橙是真愛,人家樂意,關你屁事!”,還有的說“小耗子威武!純爺們!真漢子!”。
娛樂圈裏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本來就說不清楚,網絡本就是個模糊的平臺,任誰只要一臺電腦、一根網線就可以随意發表自己的觀點,難怪蓋茨當初就說過:“網絡的那一頭,你不知道是不是坐着一只狗。”
文晴看得頭疼,索性揉着太陽穴讓電腦暫時休眠。
看看表,上午九點多,中午吃什麽呢?
貌似她和上官橙現在的生活就是吃和睡,像豬一樣。
“可否教我用那個?”
上官橙指着筆記本開口了,打斷了文晴關于吃的思索。
“你說上網?”
原來這個叫“上網”。
上官橙點了點頭。
這有何難?
文晴能清晰地感覺到上官橙強烈的求知欲,她要自己教她讀書,要自己教她上網,說明她潛意識中對這個世界還是熟悉的。
誠然,失憶之後的上官變得更聰明,學習能力更強,由她看自己用手機就學會了中可見一斑。
只是,明明是高興的事,文晴卻覺得失落。
如果上官橙學會了那麽多東西,又恢複了記憶,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要離開自己飛走了?
飛得又高又遠,是不是那個時候,自己除了像個粉絲一樣仰望她,再也夠不到她了?
再也抱不到她,再也不能名正言順地摟着她入睡,更不用說兩個人一起安靜地相處……
文晴默默地摳住掌心,那一刻,她有一種沖動,她想折斷上官的翅膀,就這樣再也什麽都記不起來,只依賴自己,只屬于自己……
“可以嗎?”上官橙見她半天不答言,又追問一句。
文晴的心被揪緊——
上官的神情那麽認真,全然都是信任。
自己怎可辜負?
文晴的心緒,這一瞬陷入叫做“患得患失”的淵薮中。
她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呆呆地看着自己?
上官橙心裏畫了個問號。
忽的腰身一緊,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熟悉的薄荷氣息撲面而來。
“你……”
上官橙微詫。
不待她開口,文晴急切地阻住了她。
“聽我說!你先聽我說!好不好!”
上官橙于是閉口,由着她像個害怕失去最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緊緊地扣住自己。
這個人,畢竟是這個世界上,自己唯一信任的。
上官橙很瘦,上官橙的身體很柔軟,這樣的柔軟與順從,讓文晴無比貪戀,她不敢想某一天再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抱她時,自己會是何等難過與失落。
文晴覺得自己上瘾了,對這個叫上官橙的失憶的女人,深深地、無可救藥地上瘾了。
明明她失憶了,明明她已經不記得關于自己的一切,卻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引誘文晴恨不得掏心掏肺把自己擁有的以及沒有的,全都想法設法地給予她。
就像——
前世的虧欠。
就像——
命中注定。
文晴在顫抖,不由自主地輕輕地顫抖。
上官橙心生憐惜,她想說你怎麽了,你別怕,可在開口的瞬間生生咽下了那些話。
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
你別怕?
自己對于文晴就是個可怕的存在,又有什麽資格這樣安慰她?
能做的,唯一有資格做的,大概就是靜默無聲地任由她抱緊自己吧?
其實,這樣一個懷抱,不是不讓人貪戀,只不過,終究不是那個人啊!
文晴深吸着獨屬于上官橙的氣息,她終于忍不住把心底的不安傾訴出。
“上官,你答應我,不管将來你記起什麽,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文晴擡眸,同上官橙四目相對。
眼中的認真,讓上官橙心頭一緊。
作者有話要說:
☆、溫柔的折磨
“上官,你答應我,不管将來你記起什麽,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文晴可憐兮兮的,語帶卑微的乞求。
上官橙的心髒被吊到了高處,空蕩蕩的,沒個着落。
如果是真正的上官橙面對這樣的文晴,是不是會于心不忍?是不是會柔着聲音安慰?
上官橙想象那樣的情景。
不過,也只能是想象而已。
她是個西貝貨。
此刻的她,被一個人擁在懷中,心心念念的卻是另一個人。
如果眼前的人是太平,上官橙幻想,如果當真是她,根本不必這樣低微的姿态,只消一個眼神,她就願意為之做任何事。
終究,不是她啊!
上官橙掙了掙,沒掙開文晴的桎梏。
“先不想這些,好嗎?”
她輕輕別過頭,只有這樣,才可以暫時擺脫環住自己的熟悉的薄荷氣息,不被迷惑。
“你……”上官橙的逃避刺激了文晴,她的臉瞬間變了顏色。
“我真想……”真想把你圈養起來,從此之後只屬于我一個人。
文晴扣着上官橙瘦弱的肩膀,咬着牙,看着她,努力壓抑着心底的黑暗。
沒有意義。
對着個失憶的人,逞什麽英雄?
文晴頹然地推開了上官橙。
剛剛文晴轉瞬即逝的猙獰,讓上官橙毫不懷疑對方在那一刻想要折斷自己的雙腿,讓自己再沒有能力走出這間屋子。
絕大多數時候,文晴是火熱的、良善的,可幾天相處下來,上官橙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她生發于靈魂深處的暴戾因子。
上官橙并不覺得害怕,因為她知道文晴不會傷害她,篤定地相信。
而這種認知,讓她更覺心疼。
“喏,這個本子給你用。”
文晴回來時,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放在了桌上。
上官橙掃了一眼筆記本,似乎和那銀白色的物事是同一類東西,所謂“筆記本”嗎?
她又掃了一眼文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就像五分鐘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想象的。
文晴依舊漠然,開機,熟練地連接上wifi,又把相應的軟件安裝好。
上官橙始終沒言語,這個時候沉默是明智的。
“過來!”文晴木然地擺弄鼠标。
喊我嗎?
上官橙一點兒都不習慣這樣的文晴,陌生得很。
強壓下心中的不适,她一步一挨,站到了文晴旁邊。
“坐下!”文晴微挑的下巴點着桌旁的椅子。
上官橙依言。
忽然,後背一暖,文晴俯下|身,柔軟的前胸貼在了上官橙的後背上。
上官橙脊背僵直。
坦率地說,很暖和,像再次被擁抱,只是……
上官橙猶豫之間,文晴已經轉過筆記本,屏幕對着一坐一站的兩個人。
接着,右手亦是一暖,文晴的手已經扣住她的,搭在了鼠标上。
溫柔的折磨,便是這般吧?
上官橙默默喟嘆,無所遁形,只能承受文晴給予的溫暖,聽她沒什麽情緒的聲音給自己講解如何使用這個叫“筆記本”的東西。
還有,她的手,溫熱的,緊緊地攥住自己的手背,時而牽動自己的食指或者中指,按動那個叫做“鼠标”的東西。
上官橙暗自慶幸自己前世終究是經過風雨見過世面的,于是不至于在這樣的親密接觸中失了分寸亂了陣腳。
“能教你的就是這些了,打字拼音不會的就看字典。”
半個小時後,文晴離開上官的身體,把一本字典推給她,拿起手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上官橙深吸一口氣,全身的肌肉都因瞬間的放松而酸痛,心髒卻被揪緊——
到底還是傷着了她。
文晴其實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淡漠,相反,她腦袋裏快開鍋了。
尤其是貼近上官橙的時候。
扣什麽右手?
摸摸小手有什麽勁?
她特別想順勢而下,探進上官橙的衣角,再摸索而上,那是她的領地!只能是她的!
可是上官橙僵直的後背,告訴她,這個人現在是何等緊張。
不要吓到她!
文晴你不要把暴脾氣撒到她的身上!
文晴不停地給自己催眠,直到完成老師的職責,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親密卻無法更近一步的煎熬。
她必須離開!馬上離開!
她需要找個人發洩一下,不然她要被憋瘋了。
“泓姐,你在哪兒呢?”
文晴接通電話,就聽到了那頭噪雜的聲音,不由得皺了皺眉。
“呵呵,小晴晴啊……”
文晴一臉黑線,這女人只要一叫自己“小晴晴”,準保是喝大了腦袋不清醒。
“你喝多了?”文晴悶悶地問。
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她想發洩的時候,她的姬友不是沒空就是喝多?她的好姬友想傾訴的時候,她都是那乖乖牌的垃圾桶?
文晴郁悶了,心裏的火氣也散了三分。
“那你接着喝吧……”文晴悻悻地想要挂電話。那邊太吵了。
大白天的就醉生夢死,這樣真的好嗎?
文晴扶額。
“小晴晴啊!”
突然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如魔音灌耳。
文晴一哆嗦,雖然只是那麽一嗓子,她已經聽出來是誰了——
呂靖宸那個精神病!
作者有話要說:
☆、堂姐來了
“姐……”你咋來了?
文晴一手擰開房門,驚詫地看到她堂姐文瀾就在她家門口,另一只手裏的手機還熱乎着。
話說,姐姐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德國,或者在天上飛嗎?
“誰的電話?”文瀾的聲線一如她的為人,冷。
“泓……泓姐。”文晴是熱帶水果,被她姐冷冰冰地一凍,就不由得結了一層冰碴。
“明睿泓?”文瀾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關了房門,文瀾也不客氣,像在自己家裏一樣,放下包,彎腰換了鞋。
文晴一直覺得她姐最适合做的工作不是當什麽心理咨詢師,而是麻豆。
文瀾身材修長高挑,面容不算十分精致,但勝在氣質清冷,特別是她游學歐洲十餘年,耳濡目染,從骨子裏自動自發地就揮散出歐範兒來。像是在某個西歐城市的随便某條街道,不經意地一瞥,便能收入眼中的那種美女。
文晴從小到大,從沒見過她姐哭,除了大伯和大伯母的葬禮上,文瀾明顯通紅的眼睛,如果那也算是哭的話。
她姐似乎是一塊永不會被融化的堅冰,強韌、冷淡,不過文晴知道,姐是在乎自己的,雖然她從不将關心訴諸于外。
文晴呆愣的空當,文瀾已然自顧自地脫下風衣,挂在衣架上,露出裏面白色的襯衫,恰到好處地裹緊她姣好的腰身。
“明睿泓又去喝酒了?”文瀾淡淡地問。
姐你簡直神算子,你咋知道的?難道泓姐的世界裏只剩下了酒?
文晴呆了呆,決定替自己的好姬友說句公道話。
“不是泓姐要去喝的,她是被呂靖宸那神經病硬拽去的。”
文瀾步子一頓。
“她們又作什麽呢?”
“不知道。”文晴聳聳肩。她最近一門心思都在上官橙身上,哪有空打聽這幫人的消息?
文瀾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涼涼的目光掃過門口鞋架上上官橙的鞋子,又劃過文晴腳上并不眼熟的拖鞋。
“有客人來?”她盯緊了文晴的雙眼。
文晴一凜。
姐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吧?你是心理咨詢師,不是刑警,要溫柔,懂不?不然會吓跑你的客戶。
“嗯?”文瀾見她眼神飄忽,追問道。
“啊……那個,是有客人……”
文晴心裏不由得緊張,為啥要這麽緊張呢?她真沒幹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客人不就是上官橙嗎?她還想把上官橙交給文瀾做心理疏導呢,這還沒介紹呢,咋自己先哆嗦上了?
話說,這倆大神似乎沒見過幾面吧?不應該有啥過節吧?
文晴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回想文瀾和上官橙的幾次照面,似乎,姐姐沒對上官有什麽特別的不待見吧?雖然每次眼神都涼冰冰的,不過自己這位姐除了家裏人,對誰不是那副德行?
“那個……姐你咋這麽快就回來了?剛下飛機?”文晴打算先和自己姐姐勾兌勾兌感情再說求她幫忙的事兒。
文瀾早把她的小心思看個通透。
“我從老宅來。給你發完郵件沒多久,就飛回來了。”
“哦,老宅,見到我媽了?”
“二嬸說你最近很不聽話……”文瀾挑着眉。
文晴瞬間變了顏色——
不聽話?除了上官那事兒,還能有啥?
“晴晴,不請她出來見見我嗎?”文瀾依舊淡淡的,似乎戳破了人家的心思就像談天氣一樣沒什麽大不了。
額……怎麽感覺這麽不好?
文晴額頭不由得沁上冷汗,怎麽覺得她姐對上官的态度一點兒都不友好呢?莫非她媽說了上官的壞話?
“上官小姐,你好!”文瀾突然對着文晴身後說道。
“!”文晴一驚,猛的回頭,又一大滴冷汗掉在地面,摔成了八瓣。
書房門口,上官橙俏生生立着,臉上雖有着難掩的疲憊和憔悴,但風骨依舊。
上官橙自問從不是個逃避問題的人。
她人雖在書房,但早把姐妹倆的對話聽到耳朵裏,尤其是當話題涉及到自己的時候,她想,與其被動,不如主動走出來面對——
于情于理,她都不該讓文晴為難。
這個人,就是文晴口中的“堂姐”吧?
模樣不錯,身量很高,年紀似乎也不大,只是……
上官橙心內微緊。
這張面孔對她而言,全然是陌生的,為何這個年輕的女人,會散發出古井般深沉的……不怒自威?
上官橙不由得屏氣,有種叫做“壓力”的東西此刻正壓迫着她的心肺,使得她無法順暢地呼吸。
“你好!”上官橙強迫自己面對對方,強迫自己如常問好。
不論如何,都不能輸了氣勢。
“上官小姐許久沒見,倒像和當初不太一樣了。”
文瀾似恭維又似無心的一句話,讓上官橙的神經繃得更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堂姐的試探
“上官小姐許久沒見,倒像和當初不太一樣了。”
文瀾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上官橙的小臉“刷”的白了幾分。
文晴頗感頭疼。
“姐,你別繃着臉吓唬她行不?”
上官失憶這事兒,文晴才不信她媽沒告訴文瀾呢。
沒出息!
文瀾涼涼地掃過文晴,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感。
文晴無視她姐。繞過沙發,拉着上官橙的手,安頓她坐在沙發上。
“沒事兒,別怕!我姐就那樣,習慣了就好了。”
上官橙感激地看了文晴一眼——
這個人,再一次替自己解了圍。
似乎,一直是她在照拂自己的感受。
上官橙無聲地喟嘆。
文瀾盯着倆人扣在一起的手,或者說,是自己妹妹拉着人家上官橙的手。
“你們又在一起了?”
文晴一滞,話說姐姐為什麽你總會問出這麽難以回答的問題?
她偷眼瞧了瞧上官橙,脊背挺直,那叫一儀态端莊。
似乎沒對文瀾的話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文晴略放心,“在一起”什麽的話題,現在聽着特讓她鬧心。
“先不說這個,”文晴小手一揮,“姐你回來的正好,我剛巧要找你幫忙。”
“幫忙?說說看。”
文瀾說着,特熟絡地拉開冰箱門,翻出來兩聽可樂,又拿過茶幾上的三只玻璃杯,依次倒了進去。
文晴愣了愣神,姐你啥時候開始好這口了?是誰說的這是“垃圾食品”,會“導致鈣流失”的?
話說這可樂還是許久之前文晴心血來潮想做可樂雞翅買來扔在冰箱裏的。
她愣忡的空當兒,文瀾已經把一只杯子推到了上官橙面前。
“上官小姐,請。”
上官橙凜然——
這黑褐色還冒着氣泡的是什麽物事?
她眼看着文瀾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咽下。
應該是喝的東西吧?
在文瀾的注視下,上官橙着實拉不下臉對她突然的熱情置之不理,“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在她前世的官場中簡直是至理名言。
上官橙說了句“謝謝”,也學着文瀾的樣子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小口。
又苦又甜的味道,夾雜着跳躍的氣泡劃過口腔,那一瞬間,上官橙很想噴出那口飲料——
太難喝了!
文瀾似乎早就預感到了她的反應,正嘴角含笑盯着她,那表情,不像是剛擺了對方一道,反倒像是滿懷期待等着品評。
饒是上官橙定力深厚,在這樣刺激的口味下,也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生生吞下了那口可樂。
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碰這東西了!
“涼?”文瀾勾着唇,“是我大意了,剛從冰箱取出,就給上官小姐喝。”
“還好。”上官橙神色淡然,端莊依舊。
文晴已然看呆了。
姐你故意的吧?
知道上官失憶了,你還喂她可樂喝?
文晴才不信她姐學醫的出身,會不懂腦部受刺激的人神經會何等敏感和脆弱。
“晴晴,你剛才說讓我幫什麽忙?”
文瀾的話打斷了文晴的怨念。
額……就您這手段,快趕上S|M了,我還敢把上官交給您?那還不讓您給玩壞了?
“沒!”文晴趕緊搖頭,恐怕她姐追問。
文瀾涼涼一笑,看了看她,沒說什麽,便站起了身。
“把你車借我。”
“啊?成!”文晴呆了呆,姐姐你的跳躍性思維越來越強大了。
文晴起身去取車鑰匙。
“上官小姐,借一步說話。”
文瀾直視上官橙。
沒有了文晴的存在,文瀾的眼神不再有絲毫的收斂。
上官橙不由得全身繃緊——
這樣的目光,太過直接和……犀利,像要把她的身體穿透看個一清二楚一般。
瞥了一眼卧室裏文晴的背影,文瀾壓低了聲音,沒什麽溫度。
“我不管你是否失憶,但是,晴晴是我的親人,你若是做什麽傷害她的事……”
文瀾冷哼一聲:“你好自為之!”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上官橙被釘在了原地,她覺得冷,從靈魂到肉|體,冷。
作者有話要說:
☆、愛的撕逼
樂園街是濱城出了名的“酒吧一條街”,街不長,從這頭到那頭,散布着十幾家各色風格的酒吧,當然也包括les酒吧。
和晚上歌舞升平、車水馬龍滿街連個落腳地兒都沒有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大白天的冷清,畢竟酒吧是屬于夜晚和寂寞的。
只不過,今天這條小街上不複清冷。
一家酒吧門前,門神一般,一左一右各停着一輛漂亮的車。
左側的是一輛四門紅色牧馬人,風格彪悍,保險杠上的七孔隔栅彰顯了JEEP家族的純正血統。
右側是一輛白色的沃爾沃XC60,線條流暢,一派北歐貴族風範。
文瀾看到對面牧馬人的車牌號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
兩個人默契地打開車門,下了車,禮節性地打了個招呼。
“什麽時候回來的?”
對面的女人有着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五官深邃如古希臘式的刀刻一般,金棕色長發随性地在腦後紮起,身上一件深紅色襯衫,在腰間系了個結,整個人由內而外地散發出健康和活力。
“剛剛。”文瀾淡淡地答道,虛虛握了握女人遞過來的右手,以示友好。
麥色肌膚的女人聞言挑了挑眉,“剛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來了?還是開了晴晴的車?”
文瀾被揶揄,卻也不含糊,立時回擊:“你也不差,大白天的,生意都不做了。”
女人“呵呵”一聲,不置可否。
兩個人于是不再多言,各自倚着自家的車,倒像是校門口等着孩子放學的家長。
半個小時之後,果然從酒吧裏踉踉跄跄地晃出來兩個女人。
兩個女人顯然都不甚清醒,不只腳步虛浮,一個似乎還在推搡着另一個。
文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正推搡着另一個人的女人面前。
那女人似有所感,擡眸,晃了晃神,歪着頭,好像一時想不起文瀾是誰了。
女人無疑是個美人兒。
如果說上官橙的美是端靜之美,那麽這個女人的美可稱得上是妩媚之美,特別是那雙桃花眼,不經意的一瞥,便是風流婉轉。
文瀾被她瞧得心驚,沖鼻而來的是濃重的酒氣,文瀾一時氣惱,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廣衆之下,撈起她的胳膊就往車裏帶。
女人被她拽了個東倒西歪,渾身被抽掉骨頭一般斜歪在她身上。
久違的氣息夾着酒氣包圍了文瀾,裹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