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晉京(1) 香囊
還在雲國之時, 趙行曾與雲國皇帝做過交易,等他回到慶國,必然會替他拿下邊界一城。
為了獲得雲國皇帝的信任, 早日回到晉京城, 趙行險些是丢了一條命,他才有了這個回晉京的機會。
夏日雖長, 可随着紀枝瑤肚子的微微隆起, 和雲國覃公的兵馬到來, 仿佛一時之間,都入了秋意,涼飕飕的一片。
衛玉堂剛拿到了晉京城的消息, 說是五皇子趙立和八皇子趙瞿之間的争鬥火熱,這個時候裏應外合攻下邊界, 最是一個恰當的時候。
與此同時,衛玉堂還收到了皇帝的密信。
皇帝聽聞嘉悅被慶國所殺,龍心大怒,讓衛玉堂務必要将邊界一城拿下, 屆時雲國大軍入城,攻下整個慶國指日可待。
那樣, 不僅能為嘉悅報仇,也能完成大業。
為了早日完成,衛玉堂便找了趙行來商議這件事情,趙行來到議事堂中, 衛玉堂早就已經等着, 他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剛一進門,衛玉堂就将雲國皇帝的信給了趙行,趙行一目十行看完, 冷嗤一聲:“陛下對我還真是好。”
衛玉堂還處于宏圖大業的實現之中,并未察覺到趙行語氣的不對,還在說:“我們在楚南也已經養的兵肥馬壯,到時候你打個頭陣,打開城門,裏應外合,邊界就盡在咱們的掌握之中了。”
衛玉堂少年氣盛,得意洋洋。
趙行擡眸一看,等他稍稍冷靜一些了,他才慢慢出聲:“不妥。”
“嗯?”衛玉堂笑聲停下,眼神一厲,“趙行,你什麽意思?”
他眯了眯眼,難不成趙行是想要反悔不成?若是趙行這個時候臨時倒戈了,衛玉堂也能一聲令下,占領楚南,從這裏破開而入慶國,雖然頗花費人力財力,但是也可。
趙行手指在桌案上輕輕一點,徐林應了一聲,從一旁取出地圖來挂上,趙行指着晉京城的位置說:“衛玉堂,我了解你,你并非只是一個甘心止步于此的世家子弟,若只是邊界這一招,等回了雲國,旁人誇的,只會是那些長驅直入的将軍們,哪裏又能提到你的名字呢。”
一盆涼水倏然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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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玉堂尚且發熱的腦袋一陣清涼,是啊,正如趙行所說的,那時候雲國人只會贊嘆那些将軍們如何英勇,拿下慶國邊界一城。
可是他呢,即便旁人提到他的名字,也只會說,受了祖輩的庇護罷了。
衛玉堂咬緊了後槽牙,看向清冷疏離的趙行,不過,他這樣和他說的意圖,又是為了什麽呢?
“你想如何?”衛玉堂問道。
趙行斂下眼中的神色,淡淡抿了一口茶,今日他房中的茶有些放涼了,不知道枝枝是否會貪嘴。
趙行有了幾分擔憂。
可在衛玉堂眼中,趙行卻是在認真思索,半晌,趙行才出了聲:“王妃有孕,本王能借上京報喜的緣由帶人進晉京城,本王将會把他們安置好,只等邊界外雲國之人攻打邊界,京城中便會派人立馬支援,京中空虛,你我順勢而發,拿下晉京城。”趙行一口氣說完,語氣又緩和了下來,“邊界與晉京城,孰重孰輕,衛公子應當自有定奪吧?”
慶國都城和邊界……自然是晉京城重要。
要是能拿下晉京城,雲國上下,哪個不稱他一句少年英雄,舉世無雙?衛玉堂心血澎湃,被趙行說動了心,也覺得他這個法子的确可行。
可是,衛玉堂始終沒有放下心來。
衛玉堂皺了皺眉頭,問道:“你為何就能篤定,慶帝會派軍支援邊界?又如何能确定,我們的人能順利拿下晉京城?”衛玉堂憋了一口氣,“若是敗了,你我皆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命都得交代在晉京城內。
趙行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徐林把地圖收了起來,眉眼沉沉,“衛公子,你的家眷族人都在雲國,就算是敗了,也是孑然一身。而我趙行,妻兒尚在楚南,你覺得,本王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敢與你賭這一把嗎?”
衛玉堂又是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之中。
他看過趙行對待妻子的樣子,與平日裏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衛玉堂可以肯定,趙行定然是對妻子情深義重,若是沒有把握,趙行定然不會這樣去賭。
趙行了解他,他又何嘗不是對趙行頗有了解。
若是趙行喜歡的人,他即便是不要自己這條性命,也絕不會讓對方受到一點點的威脅。
趙行敢這樣與他計劃,除非,這件事情當真是萬無一失的。
衛玉堂正要說話,趙行已經先一步起身來,迫不及待要走的樣子,他還道:“衛公子,此事事關重大,本王也不急在一時,你仔細考慮,再來回複便是。”
一眨眼的功夫,趙行已經走出去很遠。
紀枝瑤最近着實是閑的沒有事情幹了,孩子已經是四五個月了,肚子稍稍有了些許的隆起,她也不敢再随便亂走,即便是她,也能察覺到最近楚南之下,暗流湧動,并不安寧。
為了自己和孩子,她還是留在了府中。
一閑下來,她除了看看話本,就是跟着周姑姑以及清溪做些小孩兒玩的東西,周姑姑經驗豐富,沒一會兒就要做好一個小孩兒的兜子,看得清溪目瞪口呆。
衆人說說笑笑,聽到趙行回來的動靜之後,周姑姑和清溪這才離去。
紀枝瑤把自己繡的東西給趙行看了,趙行看了眼,上面繡了個可愛的小貓兒,像是圓滾滾的小煤炭。
趙行笑了一聲:“頗有小煤炭幾分味道。”
紀枝瑤也是不禁笑出聲來,“這個啊,以後就給咱們的孩兒用,那時候天要涼了,還得準備些厚些的衣裳。”、
趙行抿了抿薄唇,将繡了小煤炭的布料攥緊在手中,“枝枝,你為何心裏只有孩子。”他微微嘆了口氣,有些不滿起來。
紀枝瑤“噗嗤”一笑,輕輕扯了扯趙行的衣角,笑盈盈說:“從前怎麽沒發現,殿下竟然連自家孩子的醋也要吃,羞人。”
趙行将手攏在袖中,硬邦邦的不說話。
紀枝瑤眼中的笑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她連溫和地說了幾聲“好了好了”後,才将自己偷偷做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香囊,香囊外面繡了一顆常青樹,香囊裏好像也是裝了東西。紀枝瑤捏了捏香囊,遞過去給趙行,用哄小孩般的語氣說:“好了殿下,我本來就想要給你做的,但是周姑姑她們還以為我是要給孩兒做東西,才拉着我一起的。”她踮起腳尖來,把香囊拿到趙行的面前晃了晃,“殿下看看,我做的這個香囊可還合心意?”
趙行鼻尖動了動,好像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并非全是紀枝瑤身上的幽香,而是別的味道,他看向紀枝瑤手中揮舞的香囊,脫口而出:“是嬌蘿花?”
紀枝瑤眼睛亮起,點了點頭:“正是嬌蘿花,殿下為我種下的嬌蘿花開得極好,可過不了十天,便又會凋謝,我就想把花瓣摘了放進香囊裏,那樣殿下就能随時帶着。”
她眉眼彎彎如畫,笑盈盈的又甜美的樣子完全落入幽深的眼中,趙行哪裏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樣,無論何時何地,她也像是能在他身邊一樣了。
趙行拽過她的小手來,連同香囊小手都一起攥入手心裏,熟悉的溫軟被他一手包裹,他心裏的悸動,卻與當年她第一次說喜歡他時一分不減。
他喉結上下滑動,盯着紀枝瑤清麗的臉龐,許久才找回了聲音來,他問:“枝枝,可是猜到我要出一趟遠門?”
紀枝瑤的笑意一凝,“殿下已經快要出遠門了麽。”她的聲音慢慢低落,心裏也有些堵得慌。
從發現楚南來了許多陌生人,還有衛玉堂一直停留在桓王府中,紀枝瑤便知道,趙行怕是要去做大事了,不會一直留在楚南。
而她即便是沒有懷孕,也不能跟随趙行一起。
她什麽本事也沒有,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成為趙行的後腿,她若是跟着去了,指不定有心人會利用她來威脅趙行。
留在楚南,是紀枝瑤最安全的做法。
可沒想到,趙行要出遠門這件事情,會來得這樣突然而又急促,她剛給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設,一瞬間又已經土崩瓦解。
趙行一看她的模樣,心裏又揪了起來,他微微俯下身來,在她額頭上輕點一下,柔聲說:“枝枝,等我回來,最多一年,我定然會來接你。”趙行溫柔笑了一下,“枝枝……我也會想你。”
紀枝瑤咬了咬唇瓣,掩飾住發酸的眼睛,裏面早已經霧氣朦胧,她悶聲“嗯”了下,垂着頭問:“殿下什麽時候啓辰?”
“應當下月就要出發。”
紀枝瑤掙脫開趙行的手,将自己剛做好的香囊替他挂上,嬌蘿花香味清淡,常青樹歲歲常青,就像是他們兩個人一般。
她在心裏默默算計了一番,輕輕嘆了口氣,“要是咱們的孩子出世,殿下怕是不能看他第一眼了。”
趙行心裏也難受,可他硬生生遏制住了。
他想,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讓紀枝瑤身處險境,所以只能忍住這一份濃濃相思之意。
千言萬語,趙行都說不出來,他只好抱了抱紀枝瑤,聲音低沉又眷念地在她耳邊低喃:“枝枝,等我離開楚南了,你莫要讓清溪離開半步,我把徐庶留在了楚南,他會護你周全。”
“枝枝,我不在,你要好生保重自己,莫要吃涼,莫要吃甜。”
“枝枝,等我回來。”
紀枝瑤眼淚珠子從眼眶裏掉了出來,即便是離趙行離開還有一個月,她還是忍不住的難受,哽咽着應了一聲“好”。